微生忆涟一到大门口,就见到府门上挂着双喜的灯笼,心中暗暗纳闷,这府里有人办喜事吗,会是谁呢?
没料到他一进府,一路上的奴才都在给他道喜,这是怎么回事?微生忆涟也顾不上旅途的疲惫,回房急急忙忙整了下仪容,就连忙赶去给大娘和爹请安。微生忆涟边走边猜测着,千万别告诉他这是为他准备的喜事,别绕到最后,大娘答应让他去泉州,只是为了支开他,好先把他的亲事敲定,等他回来就赶鸭子上架吧。
“爹、大娘,忆涟从泉州回来了,现下向您们请安。”微生忆涟站在房门口,规矩地向二老请安,大娘很少会来爹亲屋里,别真是在给他安排亲事吧?越是这么想,微生忆涟越觉得心里忐忑不安。
大夫人轻轻嗯了一声,“是忆涟回来了?过来得正好,你过来看看。”
微生忆涟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真的吧?嘴里还不得不应道:“是。”走到大娘身边,就看到大娘身旁有一堆的画像。
大夫人将画像递给微生忆涟,“你看看,里面哪个最有福像?”
硬着头皮把画接过来,微生忆涟觉得自己要晕了,他不会真的这么背吧?“大娘您这是?”
“没看到府里的红绸吗?这是要办喜事呀。”
不会吧?“喜事?是谁的喜事?”
大夫人淡淡瞥了一眼微生毅翔,“你爹。”
啊?知道不是自己,微生忆涟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自己五六十的老爹,竟然还要再娶,他又觉得很是荒唐,看看手中的画像,上面的人通共都没有大过十六的人,这简直是现场版的老牛吃嫩草!“既然是爹亲的婚事,哪里是忆涟能够多嘴的,这事还得由大娘和爹决定。”
满意于微生忆涟对她的尊敬,大夫人点点头,“既是如此,就把这上头合符要求的都娶了吧,想必老爷也应该满意了。”说罢顿了一下,继续道:“忆涟沿途劳顿,就先退下吧。”
“是,忆涟告退。”等微生忆涟走出房门,才回味出大娘话中之意,全娶?大娘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这般贤良淑德起来。
等他回到院子,沐浴更衣之后,听着盈兴打探来的消息,这才隐约明白事情的真相。感情是他爹病刚好些就又寻欢作乐起来,谁劝也不听,有一晚在四娘那闹得太厉害了,竟然又病倒了,而且病情急转直下,眼看就不行了,现下这亲事就是为了冲喜。
叹口气,大娘这一手够狠的,一气之下竟然要给爹娶一屋子的人冲喜,这到底是冲喜还是冲命呀?“那娘现在怎样了?”
“四夫人现在闭门不见客,专心在院里为老爷祈福。”
祈福?是软禁吧。微生忆涟摇摇头,“好了,下去吧。”
“是。”
“恭喜。”草草说得一脸违心。
“有什么喜的,就是又多了一屋子人罢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冲喜新娘还没进门,需要冲喜的微生毅翔就提前被冲走了。于是,喜事是办不成了,直接扯下红绸挂上白条,喜帖变丧帖,到也是办得井井有条,看来大夫人是早有准备的。见这丧事办得妥妥帖帖,来悼念之人着实赞叹了一番,都说大夫人贤良淑德,精明能干,不愧为官家小姐。
就这般,就在这场完全没有哀怨气氛的丧事中,完成了微生毅翔的葬礼。
葬礼过后,何情借口要独处,一个人走到屋里,左右看看生活多年的房子,“老爷,情儿来陪你。”
等到丫鬟发现不对,冲进去之时,何情早就没有了呼吸,于是刚刚停下来的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其中最绝的是大夫人,竟然早就多备下了一口棺材,当天就将何情的尸体放了进去。
房中大夫人冷笑两声,“贱人也敢跟我斗!去,给微生祈日传个信,亲爹死了不到场,亲娘死了怎么样也该到场了吧,总不能真让小八给他娘扶棺吧!”
然而与上一次的消息一样,微生祈日并没有收到。王贤松看着微生府传来的消息,无所谓地将信纸丢在一边,“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爹娘死了?而且还不是亲娘,现下吴沐上仙离不得他,就不用告诉他了,照着上回的再回一张就行。”
“是,掌门。”
大夫人拿到回信,边看边冷笑,何情呀何情!看看你的好儿子,真是孝顺呀,都不用回来看你入土,我还跟你较什么劲?这根本没什么意义,不过你放心,你的女儿我会好好看她长大,也会给她找个好人家。我这人还是恩怨分明的,既然是你我之间的私仇,我断然不会算在你的儿女身上。
在何情入土之后,大夫人立即开始整顿府里,府中旧人打的打,赶的赶,再来就是在宗族长老面前,硬生生地分了家,微生忆涟独自一人分到了位于泉州的所有产业。
面对这种情况,微生忆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在明处,大伙都以为他被流放了,许多原来因为大夫人的亲近而来巴结的奴才们,纷纷离开。但是在暗处,大娘倒是给了他不少没过到公帐上的私房钱,背着人嘱咐了他不少东西。
没想到刚刚回到雁城没多久,他又要离开这里了,最后望一眼雁城,微生忆涟叹口气,“走吧。”
大夫人坐在大厅,呆呆望着窗外,好一会才回神,“这会儿小八该出城了吧?”
“回夫人,是的。”
“嗯。”走了就好,大夫人叹口气,穆涟,你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你当年救我们母子俩的恩情,我也算是还完了,离开了微生府,外面是一片海阔天空,想必微生忆涟会走得很好。
错过
日落西山之时,泉州微生府内,草草得意地摇摇扇子,“忆涟,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上下打量着草草的一身男装,微生忆涟有些疑惑,“你这唱的是哪出戏?女扮男装,草草,你不会是要去青楼吧?”
“当然。”草草瞄了眼溟醒,“忆涟要不要也去?我给你介绍个花魁怎样?”
微生忆涟心中盘算了一下,“你这么巴巴地想让我去,有什么企图?”
草草摇着扇子,“毕竟我是要在人家地头上常住,怎么着也得跟人打声招呼,这也可以顺便让你见见世面。”
“是顺便让你炫耀吧!”
“忆涟。”草草满脸渴望地看着他,“去吧,去吧,你就不怕我一个女孩子家在花街被人欺负?”
微生忆涟啼笑皆非,“你不欺负别人,人家祖上就该烧高香了。”抵不住草草地软磨硬泡,微生忆涟之后答应,“好吧,好吧,我去。”
“我也去。”溟醒笑着接口,“反正没事,也可以去那逛逛。”
……
花街柳巷,纸醉金迷,美人如玉,情深情绝。只见眼前繁花似锦,美人香肩半露,公子风流多情,微生忆涟平静地问:“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柔之乡吗?”
“这位公子说得好,温柔乡里温柔情,公子是要什么样的情?奴家都能帮你找来。”嫣晴妩媚地半倚着扶手,笑得艳而不俗。
“行了吧你,主意都打到我家徒儿身上了。”草草随便在一椅子上坐下,“这又没有人欣赏,你再媚也没人瞧。”
“哟,这话说的。”嫣晴柔柔地向溟醒抛了个媚眼,面带羞涩地福了一福,“奴家给公子请安。”
溟醒面上一派温文尔雅,对着嫣晴一点头,然后侧过脸去对着微生忆涟抱怨,“忆涟,你丈夫我被人调戏了。”
溟醒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草草头一个忍不住笑了,“嫣晴呀,你的媚眼好像抛错人了!”
嫣晴的脸都绿了,怎么每次遇到草草她都这么倒霉呀,于是姿势也懒得摆了,斜斜地靠着扶手,口气酸酸地问:“你哪找来这般绝色的人做徒弟?赶明儿我也到那找找。”
“那是不可能了,这天地间可就这么一个。”草草得意地说,“从今天起,咱们可得在这泉州城做邻居了,我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规矩。”嫣晴倒是无所谓,只要给她好处就行。
“这不就给你带来了吗。”草草将一个盒子抛过去,“今晚你这可有什么好玩的,难得来一次,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有是有,就怕你们不习惯。”嫣晴倒也干脆,一拍手,进来一个丫鬟,“将几位贵客领到天字号,好生服侍着,不然仔细你的皮。”
“是,奴婢知道。”
送走草草三人,嫣晴一转身很是意外地看到安宁,“哟,今个我这可真是蓬荜生辉呀,这贵客,一个接着一个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怎么样?云山派是彻底臭了,好几个大能耐的人都盯上了,只等上仙一走,就一窝子端了。”
“吴沐现在还在云山?”
“是呀,正乐不思蜀呢,我们也是多年的交情,好心提醒一句,你着急的那个小孩,差不多就要被上仙给吃了。”
“什么?”安宁微微提高音量。
“我说你这么在意人家,该不会是暗自仰慕人家的娘吧。”嫣晴看到安宁难得的失态,笑着打趣。
“我没见过穆涟。”安宁摇摇头,言语间有淡淡地寂寞,“但她是我的姐姐。”并蒂莲一体双魂,可笑的是他竟然不能见到自己的另一魂。
“姐姐?你是穆家人?”虽说嫣晴曾经猜想过,但是听他真正说出来,还是惊住了。
“说是也行,说不是也行,风起涟漪,她被起名穆涟,而我则是穆漪。”
嫣晴有些警惕地看了安宁一眼,“为什么你今天会告诉我这些,难不成想杀人灭口?”
安宁摇了摇头,“你帮了我很多忙,我马上要走了,也算是回礼吧,希望我走以后,你能多关照微生祈日一些。”自从拿到剑之后,他的法力飞快恢复,如今已经恢复了九成了,等将云山派和吴沐解决了,他就回仙界找魏奇他们算账。
“你放心,我们这么深的交情,我会帮忙的。”嫣晴笑答道。
“多谢。”安宁沉吟一下,将一个瓶子抛给嫣晴,“这里面有两颗化劫丹,对抵抗天劫大有好处,一颗作为给你的酬劳,另一颗请在适当的时候给微生祈日。”
“这!”嫣晴眼睛都睁大了,一脸狂喜,深吸口气镇定下来,“谢谢!但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呢?这么说都是你的亲人吧。”
这时安宁已经走到了门边,“没有必要,我的亲人只有一个,而且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天地间再也找不到。
……
安静的隔间中,微生忆涟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喧嚣,“这就是十丈红尘中,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吗?”
草草看着微生忆涟平静的眼神,“你不打算去救下面那些准备被卖的人吗?”
“救不过来,就算我帮她们都赎了身,还她们自由 ,像这样的容貌,又没人保护,到了外边,只怕会比现在还惨。何况替她们赎身的银子,恐怕都够救一村的人了,总不能因为她们漂亮就比别人的命贵吧。”
草草满意地笑了笑,“我还怕你会心软,天道最是无情,就怕你心软渡不过心劫。”
“所以你今天特地带我来的。”微生忆涟瞪了旁边的溟醒一眼,共犯!
溟醒有点委屈,凑到微生忆涟耳边诉苦,“草草拿你来威胁我,说是不答应就要赶我出门。”
“所以你就伙同草草一起唬我?”微生忆涟轻轻一笑,“本来我还想考虑考虑你说的事,既然你这般胳膊肘往外拐,那我就只好放弃尝试了。”
溟醒一阵头大,他这样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溟醒满是懊恼的神情,微生忆涟笑在心里,溟醒招惹过他多少回,他都记在心里,什么时候他们的旧账清了,再说后来的事情。哼!既然敢招惹他,那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他微生忆涟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午后
月夜之下,安宁临空而立,冷漠地看着眼前一片安静的云山派,几十年前的一幕仿佛又回到了眼前。当时的他发现不对劲,擅自违反族规回到穆家,没想到看到的只是一片紫色火海,所有的穆姓族人,包括魂魄都被紫火焚为灰烬,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今日,他就要让整个云山派之人魂飞魄散,也算是献给穆家的最后一份祭礼。
忍着剧痛,安宁暗运法力,一团紫火忽然出现在他手中,他轻轻一抛,紫火就轻飘飘地落下,小小的一团在月色下忽明忽暗,似乎就快要被扑灭了,但是却在落地的一瞬间,紫色火焰猛然炸开,火星向四面八方飞溅,瞬间整个云山派被一层紫纱笼罩,无数的紫火在其中蔓延,煞那间连成一片火海。
完成这一切的安宁看着火海低低地笑了,一手取下脸上的面具,月光下一张脸半魔半仙,安宁的一只手抚上左脸,已经被完全烧毁的左脸狰狞无比,“哈哈!哈哈哈哈!”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在紫海上空回荡。
狂笑过后,安宁重新带上了面具,消失在夜空当中,唯有月光下那一片紫色火海证明了刚才的存在。渐渐地在寂静当中,东边一抹曙光驱散了黑夜,微生祈日慢慢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的环境。
站起身来,微生祈日奇怪于自己为何会在荒郊野外,他记得昨晚明明是在房里休息,怎么醒来会在这里?带着茫然微生祈日回到了云山派,却被当场惊呆了。
整个云山派所在的地方完全变成了废墟,甚至是有上古仙阵保护的重地,也已经被夷为平地,似乎一夜之间,云山派被连根拔起,连块砖头都没留下。
不管微生祈日是如何看待此事,至少这件事传遍修真界后,众人的反应冷漠非常,大抵上只是哦一声,表示知道罢了,当然其中也有略知详情的人冷笑不已,嫣晴就属于其中一个。
听完手下的汇报,嫣晴点点头,“你下去吧。”这铁面修罗做得也真够绝的,竟然就硬生生将人家一个门派给毁了,据说连那个吴沐上仙都没能逃开,真是好大的能耐!
……
“所以说已经没有云山派了?”微生忆涟有点皱眉地道,“那微生祈日怎么样了?”好歹都是他的弟弟。
“他没事,云山派唯一的活口。”草草说道,“现在据说是要来连山派请宁意远帮忙,要为云山派讨说法。”
“是明眼人看着都知道这不行呀,他怎么这么糊涂。”
“是呀,我是他早就回微生府了,爹娘都死了,也不见回家守孝,光顾着为外人讨说法,哼!这真是天生孝子!”
微生忆涟叹口气,“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他,他若真要这么做我也拦不了,那人灭了整个云山,却单单留下他的命,实在是太蹊跷。”
“蹊跷就蹊跷吧,每年在这修真界发生的蹊跷事还少吗,真计较起来都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