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克今天的古龙水擦的格外浓,宫森不太习惯地耸耸鼻子,把书包扔在床上,掏出课本来。
惯例是两个小时,先是中文,后是法语。
吕克把汉语课本扔到一边,笑笑说:“宫森,今天我看了电影,《霸王别姬》,不懂。”
宫森终究是不太明白人情世故的,
加上也喜欢那个电影,所以尽量用简单的句子细细讲了起来。吕克长了茸茸一层金毛的胳膊支着脸,看宫森坐在台灯下一边想一边讲。宫森白皙的皮肤染上了桔红的光晕,浅红色的嘴唇微微歙合着,随着柔和的话音,
曲线柔美而光滑的颈上,微微突起的喉结轻轻起伏。
“宫森,你讨厌同性恋吗?”吕克不易觉察地凑过来,用法语问道。
“什么?”宫森一愣,看看吕克,犹疑了一下,回答道:“不。”
“真的?!”吕克有点惊讶于宫森的坦白,“中国人不是都很讨厌同性恋的吗?”
“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我为什么讨厌?”
“宫森,你讨厌我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宫森不知所措,脸色微变,总算有了一点警醒。
“因为我喜欢你,非常喜欢。”吕克的手轻轻揽上宫森的后腰,触摸到从厚厚体恤衫下透出的暖意和柔韧。
看着吕克,宫森的嘴慢慢越张越大,感觉吕克的手在自己背上蛇一样游走,宫森“噌”得站起身来,手腕却被吕克拉住了。宫森用力拽了一下,吕克抓得更结实,多毛的手指紧紧扣着宫森白皙的手腕。
“吕克,对不起,我不能……,”
宫森终归是善良,心想别人喜欢自己总不能算错,所以着急逃走却还不想伤害对方,只是低声叫道:
“吕克,你快……松开手,我要走了。”
宫森死命要把手腕拽回来,不想吕克打蛇随杆上,就着宫森手劲站起身来,出其不意拿肩肘把宫森往墙上一顶,两支胳膊围上去,顿时把宫森圈在里面。
“宫森,你不喜欢我吗?”
宫森反倒渐渐冷静下来,他站直了身子, 有些烦恼地看着吕克灰色的眼睛。
“我不喜欢……任何人,”
宫森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刺痛,脑海里一瞬间居然浮现了舒羿温和地微笑着的样子。宫森气恼地甩了甩头,看着地毯说:“我不介意同性恋,只是自己心里……满满的,……装不下别的东西。”
突然觉得鼻子上一凉, 原来是眼镜被吕克拿掉了,宫森抬起头,真得生气了,猛地伸手去抢吕克手里的东西,
却被吕克闪开了。
即便是第二次看见宫森的脸,吕克还是有惊艳之感。
“为什么戴着这个,”吕克撤开一步,拿眼镜在脸前比划了一下,“果然,我猜得没错,是个平光镜。你很奇怪,为什么要藏起你漂亮的脸蛋儿?在躲什么?舒羿?还是在隐藏你们的关系?”
宫森难以置信地看着吕克,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吕克。”吕克笑笑,“看你们两个的眼神,我就猜得出来。只有怄气的恋人们,才有那样的眼神。”
宫森脑袋里“轰”地一声,半天才静下心来。
吕克在胡说,我和他,怎么可能是恋人。
吕克的声音象金属相锉,格外刺耳,也格外可笑。
“森,舒羿算什么,和他玩,你连一件象样的夹克都穿不起。如果你愿意跟我,我可以以后担保你去巴黎,”吕克吹了一声口哨,挑逗地看着宫森袭上了粉晕的俏脸,“凭你的样子,你可以过最快乐的生活!”
宫森低头吸了口气,试着平息心中的厌恶,再抬头时,明亮的黝黑双眸里,是让吕克吃惊的傲气和决然,眉毛一挑,宫森出其不意地笑道:
“你喜欢那眼镜, 留着好了, 以后还可以抱着睡觉,”
说罢宫森转身开门,吕克一看他要走,
伸手急忙去按房门,宫森觉出吕克靠近,右肘猛地往后一挫。“啪”,吕克胸前重重挨了一下,“哎吆”一声松了手。
宫森趁机开门溜出来,到门外又觉得有些不甘,探头回来,看吕克缩着胸一时直不起腰来。宫森“呸”了一口,学着弄风的口气恶狠狠地说:
“他奶奶的,敢吃老子的豆腐……,”
话没说完,宫森打住了,摸摸鼻子觉得这话听来有些发傻。咧嘴嘿嘿笑了笑,宫森掉头跑掉了。
(三十九)
宫森一路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所以低头推开房门时,没有注意舒羿正坐在台灯下。总算回来了,宫森往后面一靠,松了口气。
一双大手温和地抚上了宫森的肩膀,舒羿低沉厚实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了宫森?”
宫森抬头看着舒羿的脸,心里无端感到一阵宽心和温暖,破例没有立刻甩开舒羿握住自己双肩的手。
“没什么。”想起吕克冷冰冰的灰色眼睛,宫森还是有点心悸。
“你的眼镜呢?”舒羿盯着宫森。
宫森心里有点烦躁,又不能跟舒羿说,只好避开舒羿的眼光,挣开他往屋里走。
“我刚才摔了一交,眼镜碎了,扔了。”
“书包呢?”
“啊,书包!糟了!”宫森急地跺脚。
“忘在吕克那里了?”舒羿问。
“对啊,我跑出……”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舒羿的圈套,宫森马上闭了嘴,看着舒羿,心里惴惴不安。
舒羿深邃的眼睛透出一点危险的信息,话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儿。
“我去帮你拿。”舒羿转身要走。
“不要!”本能地觉得危险, 宫森冲过来,一把抓住舒羿的胳膊, 又迅速松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舒羿气结,眼睛里象是要冒出火来。宫森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由自主露出惊慌的神色。看着他小鹿一样明亮漆黑的眼睛,舒羿的心一下软了下来。
“宫森,……好了,我不去了。”舒羿柔声抚慰,宫森才慢慢定下心来。
“舒羿,改天我自己去拿好了。今天太晚了,算了。”
“去的时候叫上我,听见了吗?”舒羿霸道的本性不知不觉又出来了。
“……好吧。”
宫森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舒羿往外推,“回你们宿舍。你都快长在我们屋里了,明天我帮你去迁户口。”
舒羿不清不愿被赶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把头探进412,“宫森,他……没有把你怎么样…”
“闭嘴啦!!”宫森“砰”得把门撞上,幸亏舒羿缩得快才幸免于难。想想宫森执拗的性格,
舒羿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嘿嘿笑笑,转身踢开了自己的房间。
“真的值得这么干?”
“勒朋, 要不是因为你能搞到那东西,我才不会要你插一脚。”吕克冲着电话冷笑, 勒朋那粗货还敢拿乔。
“你不怕他闹到警察那里去?”勒朋有点不愿冒险。
“亏你到中国的时间比我还长,
这里的男孩子碰到这种事情,打死都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说不定还可以要挟他长期跟咱们……,嘿嘿。”
“那倒是,好吧,一言为定。”
“如果你现在不来拿的话,我就当是垃圾扔掉了。”电话里吕克的声音全没了以往的客气。
“你混蛋!”啪!宫森放下手里的电话,心情一下恶劣起来。
吕克突然打电话来要他去拿书包,舒羿还没有下课,宫森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犹豫了一下,宫森决定自己走一趟。现在才刚刚晚上8点钟,又是在校园里,量吕克那家伙也不敢怎么样。
晚风习习,宫森拉紧夹克向勺园走去,大草坪上已经有人开始唱歌了,还是老掉了牙的崔建,吉他嘭嘭响着,死乞白咧地帮主人卖弄着苍凉。
勺园在网球场的另一端,走近6号楼,宫森抬头看看。这个时候,勺园人很少,只有少数灯光亮着,吕克的公寓在二楼一角,蓝色的台灯映在窗帘上。
按下门铃,吕克应声而出。宫森一愣,只见吕克右脸高高肿了起来,上面红红五个指印。原来吕克今天下午在路上见了个漂亮妹妹,便用了舒羿教的话上前恭维,谁知那靓妹翻脸如翻书,在一片叫好声中,当众赏了吕克一个嘴巴。
“宫森。”吕克表情阴晴不定。
“我的书包。”看着吕克浅色的眼珠,心里突然说不出的厌恶,宫森只想尽快闪人。
“自己去拿。”吕克耸耸肩,说完返身走到桌子边站住。
“他奶奶的。” 碰到这种无赖,宫森气得倒噎,要不是笔记都在书包里,真想掉头就走。
书包就在床上,宫森只好窝着火走过去。手刚刚碰到书包带子,宫森就听到后面有希希索索的声音,刚要转身,一支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来,出其不意将一块湿乎乎的手帕捂上了他的口鼻。宫森心知不妙,转身挣扎,吕克也飞身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宫森的双臂,宫森狠命地挣扎,然而眼前一黑,身子已经软软地滑了下去。
勒朋又高又胖,这也是吕克求助于他的另一个原因。就势接住宫森的身子,勒朋随即把他扔在了吕克的大床上。
“这就是你说的绝色?”看着不省人事的宫森,勒朋失望溢于言表。
“别着急。”吕克按捺心中狂喜,爬到床上,伸手摘了宫森的新眼镜。
勒朋不由自主低低吹了一声口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床上的少年五官绝美, 轮廓似乎综合了东方人的柔和和西方人的清晰,
长长的睫毛留下重重的阴影,
让人不由自主地遐思那被覆盖住的双眸的明媚,昏迷不醒的宫森柔顺而毫无戒备地躺在宽大的床上,更让人垂涎三尺。
“算你有眼光,哪里找来这样的宝贝。”勒朋猴急伸手去扯宫森的衣服。
“等一下, 万一他醒了就坏了, 先绑起来再说。”吕克说着把宫森翻过去,
两个人七手八脚用领带把宫森腕子紧紧反绑在身后,
宫森脸埋在枕头里,呼吸不畅,憋闷之下,神志稍复,轻轻挣扎了一下,让吕克和勒朋吓了一跳,连忙把他翻过身来。
“等一下,
他从来没见过我,所以最好……,”勒朋转身找到胶带,撕下一截,狞笑着往宫森眼睛上粘去,吕克却一边可惜地摇摇头,一边想象着宫森在自己身下醒来时眼睛会是怎样的明亮和惊惶。
夹克被剥到腕子上,宫森里面穿的是浅蓝色的衬衣。 虽然吕克经人无数,看到宫森裸露的肌肤时仍然张大了嘴。
白种人,即便是女性,也往往长了细密的汗毛, 而宫森却是一味地细致,
虽然有点偏瘦,但那性感的锁骨,粉色的乳晕,细瘦结实的腰身以及匀停的骨架依然让吕克和勒朋低声怪叫,身上一阵火热。勒朋手忙脚乱得去解宫森腰带,好容易才扯开,正在这时,
门口传来了一阵嘭嘭的敲门声,吓得勒朋立时松手,和吕克面面相觑。
“是谁?”勒朋心虚地小声问吕克。
“吕克,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刀子一样划进耳朵, 是舒羿。
吕克先是紧张,
渐渐地反倒镇定下来,眼睛里闪过了一道邪肆而凶狠的光,摸摸脸上的红肿,吕克暗暗咬牙道,正好舒羿,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想到这里,吕克招招手,
趴在附身过来的勒朋耳边低语。
(四十)
门无声地开了, 吕克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
“宫森呢?”舒羿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吕克。
“他已经走了。”吕克表面上若无其事,声音却忍不住打颤,这个舒羿,无端地让人心惊胆战。
“是吗?” 舒羿看着吕克脸上的红肿,轻蔑地笑了笑, 径自往屋里走去。屋里只有台灯亮着,
床上被子下鼓鼓囊囊的一个人形, 吕克退倒床边遮挡, 舒羿一步跨过去,推开吕克, 伸手去揭被子。
看到衣衫不整被蒙住了眼睛的宫森,舒羿一瞬间丧失了理智,正所谓关心则乱,就在这时,一股刺鼻的味道冲上脑门,只是湿乎乎的手帕刚刚触到舒羿鼻子,身后的偷袭者已经被舒羿撞飞出去。吕克一看不妙,
操起手臂粗的球棒轮过来,舒羿伸手抓住,往怀里猛带,吕克借势一扑,却被舒羿飞起的脚踹中了肚子,吕克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舒羿同时缩身,堪堪躲过了身后的偷袭者,
勒朋扑空,刚要转身,已经被舒羿上来按住一拳重重打在头上,顿时没了声息。刹那间,舒羿又听到脑后风声,正要侧头躲开,突然一阵眩晕,却是乙醚发作,
舒羿暗叫不好,果然动作慢了半拍,只觉嘭得一声,头部右侧一阵剧痛, 身子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吕克偷袭成功,却也疼得哇得吐出一口血,浑身哆嗦成一团。强忍着肚子上的疼痛,吕克跪在地上,翻开舒羿一看,
下面的勒朋进气多出气少,已经去了半条命。没想到舒羿这么猛,吕克手脚都软了,若不是那乙醚发作,
只怕自己和勒朋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了。吕克不敢再看舒羿,使了吃奶的劲儿拖起勒朋,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
屋里静悄悄地没有声息,只有洗手间里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传来了“嗒嗒”的滴水声。
慢慢恢复了知觉,宫森钝钝地感到阵阵麻木,半晌才一点一点想起昏倒前的情景。吕克那个王八蛋!宫森心里猛地一惊,挣着坐起身来,胳膊依然被紧紧绑在身后,
身子除了有些沉滞,好像也没有太大异样。 觉出下身衣服还在,宫森心里略略安稳, 又听到屋里没有动静,
连忙试着挣扎下床。
刚刚跨出去一步, 宫森就绊倒在一个软呼呼的东西上,
是个人,宫森惊惶地往后退,愣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才困惑地试探着靠过去。
这是谁? 为什么一动不动,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鼻子里一股扑鼻的血腥气。 宫森越来越心惊,
修眉紧紧拧在一起, 摸索着慢慢靠近,突然,宫森身体僵住了。
是枢羿!这是枢羿!!宫森愣愣地, 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是枢羿,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吕克呢?枢羿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不动?
“枢羿, 枢羿!”
宫森屏住呼吸感受动静,屋里还是静悄悄的,血腥气也越来越重。宫森心里益发慌乱,慢慢探身上去。脸颊轻轻碰到了枢羿的脸颊,枢羿的额头,终于,宫森碰到了一片粘乎乎湿嗒嗒的东西,枢羿受伤了!
“枢羿,枢羿, ……枢羿,”宫森连声叫着,不知不觉,
声音有些哽咽了。混蛋枢羿!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躺在这里,你怎么了,混蛋你醒醒啊!
突然想起了什么,宫森摸索着用嘴咬住枢羿运动衫上的拉锁慢慢往下拉,用脸颊在枢羿脖颈间搜索着,终于,嘴唇碰到了一个细细的链子以及——一颗小小的水晶,
是呼唤侍卫的应珠!
刑天一脚踹开门,眼前的情景让他登时魂飞天外。大殿下仰面躺在地毯上,身下是大片的血泊,而宫森眼睛被蒙,双手绑在身后,正一动不动趴伏在枢羿胸前。
听到门声,宫森猛地抬起头来, 哽咽地叫道:“刑天,是你吗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