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是我从不曾这样在乎过一个人,从来不曾,我确定……。」
托在膝上的脸几乎全被沉沉乌云般的发色覆住,狄雅勒看的出,他的痛苦。
呢喃而重复的语气更宣泄他平时的压抑,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真正碰过伊诺维,还没有--。
他愈想着他,就愈想掌握他、控制他,但他却永远不肯听话……,杰洛斯虽在人前人后还能轻松自若,一贯的优雅潇洒,但是他内心早被乌云层层卷住、难以脱身。他无法把伊诺维调教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所有的付出和温柔从来没有回馈,从来没有,纵使为他压抑欲火及克制自己的愤怒也没用……伊诺维根本连看也懒的看他,杰洛斯痛心的想着,痛的五脏六腑仿佛全搅在一起。
把他绑在床上,自己又何尝愿意?但那倔强的小子永远有能力伤害自己,他对自己生命的漠视,无法不令人担心,必须时时把他放在视线范围以内。
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好好的跟他说话了,只要想到这些,就不断的抽痛他的神经。
「小杰,再十天你就能出来了,你知道吗?收敛一下你的悲伤,好好的振作精神,党内的接班人也快要确定了,你还跟我谈这个,有没有搞错?」
伊诺维是何许人?竟把一向自大傲慢的杰洛斯折磨成这个情状?现在的他仿佛恁谁的一根指头都能把他推倒似的,比悲惨还惨……。
伊诺维绝对是杰洛斯的弱点!
所以必要的时候必须为杰洛斯,除掉这一个人!
「党内有你在就好了,反正我跟你也不用区分什么彼此。」杰洛斯出神的说着,狄雅勒从他的眼光望去--
只见屏幕上那个人正小心翼翼的,从花瓶上轻手轻脚的,拈起一只误飞到房间里的蝴蝶,轻轻的把它合在双手的掌心中,再由窗口将它放出去飞……。
狄雅勒无法否认刚刚在那一画面上他看到一种叫:神圣的光辉。
尤其是他合掌祈祷的表情,像是不染尘烟的圣灵,他否认不了他受到了洗涤,有精神上神秘的感应。但他并没维持多久,就从这种超然的体验中脱身,想到底伊诺维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人。
这浑沌的世界太险恶,只要活着的,都是罪人,不是天使。
「你看他是多么善良,他甚至对一只小蝴蝶也充满爱心……。」此时杰洛斯的脸庞也出现一种连狄雅勒也未曾见过的仁慈:「他是个看起来冷漠,但心肠还是很好的人。」
狄雅勒听了他的话之后不知为何有一种想叹息的感觉,他现在大约也能理解杰洛斯的心情,但这种转变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总有一天会给杰洛斯带来致命的危机。
「小杰我待会儿会去见柯比斯恩,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上去的?」狄雅勒巧妙的帮杰洛斯重新提起一个议题,不希望他沉沦到伊诺维的渊薮里。
但杰洛斯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屏幕。
「他真是一个可爱的人,是吧,我敢向你保证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但他拒我于千里之外,不肯给丝毫的机会,他厌恶我!仿佛把我当作怪物般;他故意忽略我、他总是抗拒我、他讨厌我、他恨我……。
还有什么比被心爱的人厌恶更可悲的?
狄雅勒望着消沉沮丧的杰洛斯,并没说什么,也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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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清晨伊诺维好不容易打发了杰洛斯,之后又一个人在房间里进入了冥想之中。
这些日子以来,他无时不刻的想着莎琳娜,想要见她的心简直快崩溃了,如今他只能以跟莎琳娜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来度过一日、一日、复一日。
他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囚禁还要多久,但如今也只能放弃挣扎了。
「我命令你笑。」毫无预警的,杰洛斯又站在门口,这种事,其实也常常发生,不得不习惯了。
伊诺维没有一点私人的空间,他的门随时随地都能被他打开--。
伊诺维索性偏过了头,理也不理他。
「你听着,我命令你笑。」
惯有的霸道,加上更为严峻的语气,使得伊诺维不能忽略他。杰洛斯总是用各种方法逼他,无所不用其极的逼他……。
他只能勉强的挤一下嘴角,不想再跟他为这毫无意义的议题坚持下去。
杰洛斯向前一步构住伊诺维的下巴:「维儿你知道吗?你笑的好假!」
还笑的出来吗?那不过是应付你罢了,就算想讨我开心,这样做就有意义了吗?伊诺维心理想着,但还是不打算跟他搭话。
正怔忡间,杰洛斯恣情的落下一个吻在他嘴唇上,然后深入他的口中,缠住他的舌头,磨磳他的牙齿,一颗颗、一颗颗,轮流下去,他知道伊诺维一定会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一定会咬他,狠命咬他,直到他舌头流血为止……。
为什么杰洛斯总是如此三番两次的强索?虽然伊诺维从他的眼神中看的出那无法克制的情愫是多深富魔力,但对他而言只是畸形的迷恋而已。
终于杰洛斯放开了他,迷雾蒙蒙的水蓝烟眼乞求又着脑的说:
「维,让我抱抱你好不好?」说完嘴角下的血丝泌溢出来,慢慢划上他形状姣好的颊肌雪地里,红色血丝像刀切过的痕迹,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如此炙烈?如此绚丽?却又如此氤氲着痛楚?
伊诺维无神的别开头替代了回答,他的眼神又落到没有交点的窗外,让杰洛斯看的好痛,他总是伤害自己来惩罚对方,但杰洛斯又不能露出同情他的样子。
一只向往天空的小鸟,一旦放手任他飞去,就不会、飞回来了……。
只好两个人轮转在互相折磨的漩涡里,始终无法脱出这个困住的棋局……。
杰洛斯重新讪讪的坐回了床角,低头看着上次伊诺维在自己指头上咬下的齿痕仍隐约可见,就像那时又热又辣的痛楚令人迷恋,对他的爱也仿佛在无形中日益加深,累累伤痕逐渐在心中拓印成碑,却得不到响应,只有恨!
伊诺维也不再提要见白骑士了,他总是不言不语。常常一整天下来没说上任何话,仿佛放弃希望似的,带着一种绝望的眼神。
杰洛斯不敢、也不愿再逼他了,他知道两个人的脾气都很硬,一旦卯起来自己将无法克制,势必直到一方毁灭才可罢休。
而对于眼前这个心爱的人,他不得手软、不得不让步,只能无言的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一个上午。
中餐以后杰洛斯走了,他必须预先安排逃狱以后伊诺维的生活,到那时候他的活动范围就不会这么狭隘了,或许届时他心胸会开朗一点。
望着杰洛斯的背影,伊诺维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肢体的线条也就没那么僵硬紧绷了。
其实他不是完全放弃,只是不得不装做完全放弃的样子,只是不管如何脑中千计万算,却又总是无法给自己带来一条出路。
他感觉的出杰洛斯的压抑,不管原因为何,杰洛斯的压抑还是叫他害怕,毕竟那始终受制于人,听命于人,更不知道他哪时候会压抑不住……这些不平等因素,伊诺维不愿与他和平相处,在这他思绪纷云的同时门又被打开了。
「你好。」来者有身型略瘦,有一头咖啡色的头发,绝对也称的上美男子。伊诺维觉得自己依稀曾见过他,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你是谁?」口气冷冷的,在这个地方不用再拐弯抹角,每个能开门进来的人一定都来历不凡,与其毕恭毕敬的讨好他们,倒不如省下那些心思看他们有什么企图,这也是伊诺维直率的性格。
「瑟。」简单的回复加上诚挚的眼神,伊诺维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人。
「有访客要见你,跟我走吧。」说完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小的铁丝,钻向伊诺维铐在床头的铁链……。
不一会儿手铐应声而脱落,伊诺维呆呆的望向自己重返自由的双手,霎时间感动的直想流泪,但这自由来的太容易了,又能持续多久?
「走吧!他已经等好久了。」瑟从脥下搀扶着他起来,伊诺维微一踉跄的同时,声音因激动而略带哽咽--。
「为什么要帮我?」想也知道杰洛斯不可能放自己自由?不然瑟大可光明的拿着钥匙为自己解开手铐,也不用等杰洛斯走后才出现。
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引着伊诺维走出这个房间。
这一路上伊诺维可说是思绪纷纷,他谨慎的想着两件事,一者、自己是不是瑟的对手?又如果打倒的他能否顺利的离开这里?二者、到底是谁要来看我?老伊?或莎琳娜?
前者、两个假设伊诺维没有丝毫的把握,打从进来监狱以后他打架从未赢过,就算打击了对方后来也被整的更惨,没一次例外。所以即使看瑟那煞是弱不禁风的身形,他也不敢轻敌,毕竟这里深藏不露的人多的是。
后者、他的私心是想要见到莎琳娜,可是若是老伊出面的话可能对自己比较有利,至少可为自己满肚子的疑惑找到解答。
这个死老头子把自己整的这么惨,也该要出面了吧?
想到这里伊诺维的心几乎要起飞了,他非常高兴、也非常期待,不管是莎琳娜或是老伊对他而言都是有利的,他真的迫不及待想要见他们,连嘴角都自然扬起一抹绝美的幅度。
他还想着,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倒瑟,至少等见了莎琳娜或老伊之后再说吧,或许他根本就不堪一击,只是比较擅长开锁而已,想着、想着伊诺维的脚步不禁轻快了许多……。
「你很高兴嘛!谚语说过『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喔!』」瑟打趣的望着他,这个人实在很妙,短短时间内表情的变化能这么丰富。
刚刚见面时,那绝望忧郁的样子像看云的笼中鸟,然而现在高兴的又像是只出林的快乐喜鹊……。真妙呀!
「不好了、杰洛斯先生!摄影机出现了问题。」兰大声的说着,甚至没有敲门、也不管正在专心阅读的杰洛斯先生,他有预感杰洛斯会对这件事比较在意。
「哪时候发生的?」杰洛斯的血脉倏时翻腾了起来,暗叫声:维,心中闪过一道霹雳般银色的电。
「刚刚我一直呆在机房监视,(其实是叫手下监视录像,自己则在一旁打鼾,自从伊诺维被抓进来后,看『楚门的世界』就不再那么有趣了。)所以事情还发生不久。」兰故意把表情弄成很凝重的样子,显示自己的关心程度。
「嗯!很好,快找人去修理,10分钟、我只要等10分钟!」杰洛斯看也不看兰一眼就即下了道命令,黑骑士一向没耐心。
「不劳吩咐,我已叫托卡修处理了,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兰毕恭毕敬的回答,虽然杰洛斯不再像以往那样和颜悦色,但对他来讲杰洛斯就是上司,这层关系一点也没有改变。
「嗯。」杰洛斯无意识的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经济杂志,接着又站了起来,当他还没搞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以前,身体已笔直得朝伊诺维的房间走去……。
不看还好,到了伊诺维的房间后,杰洛斯立刻倒抽一口冷气,瞪着撤在床头的手铐,慌乱的说不出话来……。心脏急促的跳动着,向喉间砰砰撞击,到底是谁劫走了他?或是说、救走了他……。
迟疑在一分钟之内,不久他就能用冷硬的口气打了通电话,叫典狱长封锁这座监狱。才放下话筒、心却未曾放松,虽说在狱中找人并不困难,但在没看到伊诺维以前他还是忐忑不安。于是杰洛斯打算叫凯斯和瑟等全部加入寻人工作,但又怕打草惊蛇,正在迟疑间,所幸一通实时的电话镇定他不安的心。
「杰洛斯先生摄影机修好了。」兰徐徐说着。
杰洛斯吸了一口气稍微平稳了心情:「有没有看到什么?」一如往常冰冷的口吻,仿佛他不甚在意似的,但他相信兰知道他在问什么。
「伊诺维没事,--他正在会客室会客。」兰的报告相当简洁。
听完,杰洛斯立刻挂掉了电话,怒气冲冲的走去会客室,到底是谁劫了他?又是谁来看他?他觉得胸腔的闷气激的他快爆炸了,对于伊诺维的爱在无形中增加了许多,但如果爱这么令自己不快乐,……
他要重新审定这份感情,不是得到、便是毁灭,男人的世界没什么好说的。
「会客室在走廊尽头你自己去,我必须走了,不然我会有麻烦。」
伊诺维想不到瑟会在此时离开,看来他不是自己的敌人,那真是太好了!想着不禁亲切的握住他的右手……,
「瑟、谢谢你!不管怎样我都谢谢你。」
一阵微温的电流袭来,单纯的接触、单纯的感激,瑟微微的用左手覆在他紧握的双手上:「不要说出我的名字。」看着伊诺维的还是那双温柔诚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