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久远只简短地应了一声,他被自己这么冷静的反应吓了一跳。是的……就照他的意思吧!如果这是他的决定,自己就只有配合他了。即便那算是一种分手的形式也无所谓。
「我母亲从来就没有想过会被他下毒害死,她只是盲目而无怨无悔地爱着他,为他而死。现在我也可以体会那种感觉,我似乎可以了解到,我母亲虽然这样死了,但她却比任何人都幸福。」
郁巳忧郁地将前发往上拢,喃喃说道。
「原谅一个人是那么地难啊……」
这句话带着太过沈重的深意在久远的心里回响着。原谅那个侵犯了自己,甚至毒杀了自己母亲的男人,就表示他否定了十五年来怀着恨意所过的每一个日子。实在很难以想像,这是一个多么辛苦而痛苦的决定。可是,不管再怎么苦,如果不能克服这个情结,郁巳就永远没办法从泥淖里走出来。
「要一次就下结论可能太勉强,你只要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来就可以了。当你可以好好地整理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你才算真正为自己而活。」
郁巳惊讶地抬头看着久远,久远发现到了,不禁苦笑着说。
「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些言不及义的话。」
「……你这个人啊,真是……」
郁巳说到这里,好像胸口被堵住了一般,沈默不语。
「……对了,这位先生,您想往哪儿去啊?送您到电视台呢?或者是府上?」
久远不喜欢这种令人窒息的沈默,刻意半开玩笑地问道,可是郁巳仍然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前车窗玻璃外的某一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似的。
「……再这样下去,就会到我家啰!」
久远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正经八百地催促。
「无所谓,就这样往前走。」
郁巳终於开了口。
「怎么?想去看看休克拉吗?」
「不是啦!我是去见阿洸的呀!」
久远猜不出郁巳的真意,偷偷瞄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青年。不久之后,车子到了医院附近,久远不得已,只好把货车停往自家院子的停车场。熄掉引擎之后,车内再度笼罩在一片沈重的静默当中。
「这是我这一生的愿望。」
郁巳非常唐突、非常急迫地低声说道。
「你愿意抱我吗?只要一次就好。不要把我当成女人的代用品,纯粹就是抱我这个鸣泽郁巳。」
久远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能了解这句话的意思,郁巳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可是,我想藉用你的力量,为自己的过去划下句点。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改变我的。」
求求你,他说道。只要一次就好。
「……你不是说,你这辈子不再让男人拥有你了?」
久远勉勉强强用沙哑的声音反问道,郁巳脸上便绽开了像花朵一样的笑容。
「没错呀,我不想让别的男人再拥抱我,我只想让一个叫阿洸的人拥有我。」
──这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久远心想。爱一个人或许有时候是可以超越性别的。需要某人,或者为某人所需要,原本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可是,人们却为世间的常识或习惯所束缚而把这种事情看得比登天还难。
久远觉得,现在他可以挺起胸告诉大家,我喜欢郁巳。
「──把灯熄掉。」
或许是太紧张了吧?郁巳哀求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久远依言熄掉房间里的灯,於是只有从窗户射进来的街灯,将坐在床边的他朦胧地浮显在黑夜当中。久远往前走一步,他发现,郁巳的双肩像小兔子一般颤抖着。
「……你害怕吗?」
久远单膝跪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他那浅色的头发。久远像安慰小孩子一般,慢慢地抚摸着他,直到郁巳发出一声轻欢,原本僵硬着的身体微微地松弛。
「我不怕……」
看到郁巳仍然在逞强,久远不禁笑着问道。
「可以吻你吗?」
「……嗯。」
一开始,两人笨拙地、缓缓地亲吻着,渐渐地就激情地交抱在一起。
「……对不起,明明是我主动要求的……」
郁巳可能觉得自己很不中用吧?脑筋明明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小时候身体所感受到的绝对的恐惧,却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抹去的。久远没有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吻着他。郁巳被久远笨拙地抱着放在床上,努力地想让自己的脸上露出微笑。他的样子真让人觉得心痛,久远不禁犹豫起来。
「真的可以吗?」
「嗯。」
郁巳点点头。
「我没有抱男人的经验,所以,我想,我一定会伤到你的。」
「没有关系。」
郁巳斩钉截铁地断言道,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丝毫的迷惘,有的只是坚定不移的决心。
「所以,求求你,阿洸……」
久远为了回应他的勇气,无言地松开了衬衫的扣子。
「……嗯……」
郁巳那在夜里看起来仍然显得白皙的下巴微微昂起,久远很小心地用手掌用抚摸郁巳的细緻皮肤。尽管郁巳是那么地纤细,但是有别於女性的肌肉感使得久远非常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现在抱着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可是,很不可思议的是,这种拥抱并没有让久远产生罪恶感。郁巳横躺在床上的裸体吸引住了久远的目光,使得他陷入了一种彷彿观赏美术品的错觉当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美好的男人的身体。
「……不要这样看我嘛!」
郁巳感受到他那灼热的视线,难为情地在他身子底下扭拧着。久远哪由得他挣脱?紧紧地将他那美丽的双肩抱在怀里。
「好美!」
郁巳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只是暧昧地摇摇头。
「是真的!」
「……嗯。」
郁巳好像一只猫似的被久远抱进怀里,发出安心的气息。郁巳好不容易开始习惯久远的体温。久远像小鸡啄米似地吸着他的唇,爱抚的手慢慢地往下移。
「啊……」
久远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了那个正要开言说话的唇,然后移向他的身体。正因为同样是男人,所以久远非常清楚该怎么做会比较好。他们重叠的嘴唇发出甘甜的喘息,热情地拥吻着。
「……不……行……」
久远张开郁巳的四肢,他的嘴唇从郁巳的右侧腹往底下探寻,郁巳全身都僵硬了。可是,久远仍然不放弃前进,用力地吸吮着他的大腿内侧,留下了一朵朵殷红的花朵。敏感的地带感受到温润的男人的唇,郁巳全身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久远等他全身都放松了,再用嘴唇探寻他。
「阿洸……!」
没有厌恶感,当然,这是除了久远之外,其他的男人所没有办法做到的。久远小心地用舌头和嘴唇舔着郁巳。
「不行……阿洸,那个……」
郁巳不住地扭拧着身体,企图挣脱,久远用力地压住他,也拼命地继续自己的动作。
「唔……嗯……」久远很有耐心地,花上很长的时间用舌尖探寻,不时也用齿尖轻轻咬囓,郁巳忍不住,张开了四肢,就要迎向高潮。久远毫不犹豫地攻击着,郁巳眼角含着泪水,重重地喘着气。
「阿洸……」
久远只是想把挚爱的心情传达给他,想让他知道,就算其他人做不到,自己却可以为他做到。久远掩饰自己的羞怯似地笑了,再度把微微颤动的肢体置於自己的支配之下。郁巳像一个跟分离已久的父亲重逢的孩子一般,拼命地抓住久远的双肩。
「放轻松……轻轻地呼吸……」
久远一边安慰郁巳,一边小心地将指尖滑过。郁巳被以前那段不悦的记忆所撼,不由得缩起了身体。久远彷彿用手指头慎重地掰开那尚未绽开的蔷薇花蕾一般,一边不停地温柔地亲吻着郁巳,一边轻轻地拨开了那朵花蕾。
「啊……啊……!」
当久远的指头慢慢地侵入时,那被他抱在怀中的肢体便痉挛似地痛苦地扭着。久远轻柔地将郁巳抱个满怀,很有耐心地慢慢地增加了手指头的数量,让郁巳慢慢地习惯。他把郁巳那颤动不已的下巴拉近自己肩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对郁巳的狂态已经炙热到极限状态了。
「……可以吗?」
在剧烈的动摇和惊愕,甚至半带着迷濛意识的情况下,郁巳连点了几次头。或许他根本不知道久远问这句话的意思。让郁巳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双肩之后,久远将那修长的下肢伸展到最极限,作势就要侵入。
「唔……啊……!」
瞬间,郁巳那原本混浊的意识彷彿突然清醒一般,不断剧烈地挣扎着。他的洞口远比想像中的狭窄。狭窄得他们这种相爱的方式根本是不可能进行的。
「不要……不要……!」
郁巳在无意识当中,企图将男人推开,他使尽全力,用指尖抓着久远的背。久远咬紧牙关忍住尖锐的痛楚,但却不放弃。如果因为这种痛楚而放弃的话,那么这一切都将变成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好怕……阿洸……」
郁巳猛然地摇着头,像个小孩子般号啕大哭,久远耐心地等着他镇定下来,直到他脱离狂乱的状态。郁巳好像也了解到久远无意勉强再有任何行动,便抬起他那哭肿了的眼睛看着久远。
「我好喜欢你。」
久候满怀着全心的爱慕说道,瞬间,郁巳好像不懂久远话中的意思,并没有表示什么反应。
「我比谁都喜欢你。」
活了这许多年,久远从来没有这认真地对一个人说出这些话,这句话对久远来说是非常不容易出口的。室内一片静寂,只有两人紊乱的呼吸声回荡着。过了不久,全身都已经失去力量的郁巳松开抓住久远背部的手。久远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吻着。
──只是一句话。郁巳抬眼望着第一个这么真心诚意地对待自己的男人,忍住痛苦,露出了一个安稳的笑容。他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男人跟那个只为了一己的欲望,残酷地撕扯着年幼的自己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谢谢你。」
郁巳觉得,这个男人要怎么做,他都无所谓。即使现在就这样死去也心甘情愿。因为这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郁巳真诚地喜欢这个放弃认真地去爱人,像行屍走肉般活着的自己。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太足够了。
郁巳很怡然地张开四肢,并试着放松自己,集中精神好让自己的身体去接受他。在经过意识几乎快要消失的僈长时间之后,全身汗如雨下的久远终於成功将自己进入了那个甚至让他感到痛楚的狭窄身体内。他们对望着,交换了一个好像完成了某项伟大事业一般的开朗笑容。
「谢谢你……」
郁巳在久远的身体下,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不停地重覆着这句话。
第二天早上,郁巳被楼下的吵杂声吵醒。他看了看枕畔的时钟,时针指着七点。看来他在久远的床上,在充满了久远的味道当中,彷彿在没有任何外敌存在的母亲体内安稳地睡了一个好觉。郁巳撩起有点过长的前发,慢吞吞地起了身。这时他发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脸不禁红了起来。
──对了,昨天晚上跟阿洸……。
阿洸拥有了他,那纯粹是郁巳为了挥别过去不愉快的记忆而恳求久远这么做的。
郁巳之所以言明只要一次,是因为他不想再造成久远的困扰。聪明的他非常清楚,逼迫长久以来看着叔叔受到伤害的久远为他而背离世俗之道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不会再见面了吧?
郁巳彷彿要勉励即将因别离之痛而受到挫折的自己似地,猛地跳下了床。他下这个决定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发生关系之后,就没有办法回到以住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尽管如此,自己还是愿意为他所拥有。他不后悔,也不想去后悔。这时候他发现,久远帮他洗好,一直放在这里的那件衬衫已经用熨斗一丝不苟地烫好放在床头柜上了。郁巳为久远这让他觉得熟悉的作法露出了苦笑,同时快速地穿上了衬衫,整理好床铺之后,就下楼来了。
似乎很早就起床的久远穿着那件围裙,正在厨房里忙里忙外,郁巳犹豫了一下,对着久远的背影叫了一声。
「……早安!」
「……啊!」
久远停下了搅拌着味噌汤的手,可是并没有回头。
「你再等一下,早餐很快就好了。」
「……没关系,我要回去了。」
郁巳害怕再多说几句话就会哭出来,便匆匆地转身走了。他直接走向病房,将休克拉从笼子里抱起来。他心想得跟久远打声招呼,便回到厨房去。
「谢谢这段时间以来你那么费心照顾休克拉。今天我就把牠带回去了。我想,我还是自己养这只小猫,所以,可能会搬到一间允许房客养宠物的公寓去。」
郁巳朝着眼前那个仍然不想回头的男人的背部继续说道。
「一直都这样麻烦阿洸先生,谢谢你长期以来的帮忙。我想,我会重新振作精神走下去的。或许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不过,请阿洸先生要保重身体……」
郁巳不觉哽咽了,急忙行了一个礼加以掩饰。
「那么,我走了……」
郁巳说完就要走向玄关,可是,久远突然砰的发出巨响,熄掉了瓦斯炉的火,郁巳惊讶地回过头来。
「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这样道再见?饭煮好了,先吃完饭再说吧!」
终於回过头来的久远仍然不正眼看郁巳,匆匆忙忙地准备餐具,整理餐桌。
「阿洸……」
「哪,坐吧!」
久远不管三七二十一,拍拍椅子,在郁巳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被迫坐了下来。
「待会儿再帮你张罗早餐。」
久远对着地上的休克拉说道,便坐了下来,拿起筷子。
「开动了。」
「……不客气了。」
郁巳随着久远的动作机械地拿起筷子,同时吊高眼睛看着久远。一段沈默的早餐时间就这样过了,今天早上的菜单是味噌汤和烤鱼,还有凉拌菠菜。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头充满了心事,郁巳的筷子连动都不动。
「昨天我去看叔叔的时候…...」
突然久远开口道。
「叔叔说,等他出院之后,就会找个时间来把一直闲放在二楼六叠宽的那间房间里的整套傢俱搬走。」
「……哦。」
郁巳低着头,无力地应着。
「到时候这边就有一个空房间了,我是指楼上。」
郁巳还是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抬起了原本落在碗缘上的视线。
「真是迟钝的傢伙啊!」
久远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胡乱地搅着味噌汤碗。
「我的意思是这里充满了动物的臭味,离你的工作地点又远。而我又是一个偏执,对那些高格调的商店一无所知的粗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跟休克拉一起搬过来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