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 第二部 九重城阙————疏楼

「寰迟……」§自由※自在§
水翦的瞳眸，微微的，因期待而略显红晕的脸畔，还有嘴角那拂风的浅笑，再加上那低低的轻喃，让眼前的男子轻轻一颤，几乎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一年……」
听到男子说了一堆，栖凤停顿很久的思绪开始转动，先是一愣，才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不是寰迟？！
怎么可能！他不是在鬼界么？他醒来时，应该是寰迟在身边的……怎么会是这莫名其妙的男子？
「你别担心，你就先留在这儿，栖凰这会儿还在外头呢，晚一点就会回来见你。」
栖凤手一缩，困窘至极，原来一直握着他的人，不是寰迟，而是别人，在耳边的呢喃，不是爱人思念的爱语，是这位他连见都未见过之人！
思绪再转，『栖凰』……不是小弟么……可是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是谁？」
盯着这戒备的人儿，男子问道，「你不认识我呀？」
栖凤狐疑地挑眉，为什么他应该要认识眼前的男子……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不是？
执意地握住栖凤的手，「我是白泽。」男子露齿一笑，笑意绚然，「嘻嘻……」另一手指着远方的殿宇。
栖凤还是弄不太明白，这男子到底在弄什么玄虚，「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认识你。」他现在满脑子昏沉，连要清楚地说话都很困难。
「啊？」男子显然自信心受到了打击，「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还提示你这么多了呢！」
栖凤心中悄悄一叹，「我是真的没见过你。」他很确定，他从未见过此人。
「可是……」男子皱了皱眉，「我不是很有名么？」
栖凤不打算再继续理会他，欲抽回手，却是被他牢牢紧握住，「你先放开我。」栖凤微怒地道。
「不行！」
鬼子第二部－九重城阙（五）
男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我如果放手，栖凰回来肯定生我的气。」就是不懂为何会被吃的死死的，亏他还那么『有名』！
人界怎么会有人不识得自己呢？男子沮丧的不得了，一脸委屈。
什么跟什么？「你是栖凰的朋友？」这么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到底有什么用意？
「唔……或许是……」男子偏头想想。
见他也无恶意，栖凤也就任凭他握着，「那这是什么地方？」好像是在一处颇高的地方。
「人界呀！」男子直觉地答道。§自由※自在§
结果栖凤却差点惊地跳起，「人界？！我不是在鬼界么？」他眼儿瞪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问着男子。
「你要问栖凰，我什么都不知道。」眼睛溜溜地转，就是不看栖凤。
栖凤恼极了，「我要回鬼界去！」天呐，寰迟这会儿一定寻不到他，一想到自己百般牵挂的人心急的模样，他就难受。
「不行啦！你是人界的人，怎么可以跑到鬼界去呢。」这于理不合嘛，人界可比鬼界好个几百倍呢。
「我……那里有人说不定在等我，我想赶快去鬼界，你能带我去么？」希冀的眼光看向他。
「我？」男子指了指自己，「不能啦，我根本不知道鬼界怎么去。」他资龄尚浅，所以……很多事情都还在学习中。
栖凤一听，一咬牙，「没关系，我能自己去。」他记得当初他是在豳河之畔附近的山林被饿鬼抓走的，所以通往鬼界之路应当离那儿不远。
栖凤说完就想下床，却惹得男子怪叫，「哇哇，你不能走呀，栖凰会生我的气的，还有还有……你身子还没好完全呢，这样……」啊啊，他要说什么他才不会走呀，他敲了敲脑袋，「这样栖凰还是会骂我的啦！」呜呜，怎么说起来都是他倒霉，「唉唷，你你你……别动来动去。」这时候应该将他推倒？还是把他打晕？可是如果弄伤他，栖凰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你别管我！」想要挣开被他箝制住的手，可是就是力不从心，「快放开！」
「不行，不行。」他苦着脸，「我如果留不住你，一定会被大家笑话的。」
「不会有人笑话你。」栖凤被他缠得无计可施，但自己才方醒，对方又是年轻力壮的男子，说什么也是对他没办法，「你先放开我。」他软了声。
「你一定要走？」男子不确定地再问。
「嗯。」
「一定？」
「一定。」他真的有些聒噪呢，栖凤不禁又开始怀念起寰迟的寡言。
「那我就没办法了……」男子垂下眼，松了手，栖凤心中才一阵窃喜，男子却又朝外头唤着，「麒麟哥哥，你快来帮我啦！」
才刚唤完，一身淡绿的男子又出现在栖凤面前，与白泽一身月牙白的装扮，恰好相称，让人在看了打从心底舒服起来。
「又怎么了？」三天两头的叫，被栖凰念叫，栖凰生气他也叫，连这人醒了他也叫，他以为他很是吧，圣兽还是有一点程度上的辛劳的好嘛？
麒麟挠了挠耳朵，环胸打量着栖凤。
一个病得差不多刚上西天的男子，昏迷了那么久，会醒还真是奇迹呢，不过也多亏了白泽，没有一天是好好尽到自己的本份，没日没夜地像老妈子顾着宝贝儿子一样认真。
「还有，白泽，我也才大你两岁，所以别喊我哥哥，这样会凡间的人以为我们圣兽都很幼稚，也会让别人觉得我比你老很多！」麒麟伸手捏了捏白泽的脸庞，让他又痛得呱呱叫。
「好嘛好嘛。」明明就比他大，还装什么年轻。
「怎么了？还大呼小叫。」§自由※自在§
「他要离开，然后去鬼界呢，那怎么办才好？」
就这么简单的问题？还得劳动他这位天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底下享有第一最高名气的圣兽来帮忙？
麒麟真为白泽感到汗颜，同是圣兽，怎么会差那么多……虽然白泽才刚从他父亲那儿接下圣兽的一职，不过好歹也是经过仙界点头承认的呀，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他只感受到他的可爱，而感受不到他的脑袋有使用过的一日呢？
「很简单，一，把他打晕，二，把他绑起来，三，请他直接从这里跳下，然后见阎王，或许冥界跟鬼界比较近一点，那么你觉得哪一种方法最适合他呢？」
鬼子第二部－九重城阙（六）
「都不适合。」白泽摇摇头，「你的每一种方法，都会让栖凰生气。」
发现他真的很怕小弟生气，而好像不是真的为自己担心，栖凤不免觉得好笑，不过眼前的两人究竟是何种身份？他好似听到那位自称白泽的男子，唤另外一位……『麒麟』？
「你们到底是谁？」白泽与麒麟都是圣兽名，不会这么刚好……
白泽苦恼地在想办法要将人留下，没听见栖凤的问话，一旁的麒麟打断白泽的喃喃自语，「你没告诉他，你是谁？」
「嘎？」白泽愣了愣，「喔……有呀，不过他不认识我。」
「哈！我们两个都是圣兽，守护皇城的圣兽。」麒麟转头对栖凤说道，「不过白泽与麒麟都是圣兽的职名，所以，他单名一个『』字。」
「圣兽？」所以先前白泽会一直指着外头的殿宇，意思就是殿宇上均有他的雕绘？！「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有……这里竟然是人界皇城？
「因为你一直昏迷不醒，栖凰带着你四处求医，听说御街上有一位大夫很有名，便将你带来，不过那位大夫最后也对你束手无策，你们才刚要启程离开，刚好就遇上白泽，白泽察觉到皇城附近有鬼气，便从皇城追踪到了御街，却没想到带鬼气之人，竟是一位少了魂魄的人界人，栖凰对化身为大夫的白泽求了又求，结果心软的他，就把你们带回来这儿了。」麒麟笑着解释。
「对嘛对嘛，我那时只是化身为大夫，又不一定代表我会医术，虽然简单的我是会，不过到冥府去提魂……我就不会啦，而且我们不能随便离开皇城的，所以栖凰发现你一样没有好转的迹象时，气我气的直跳脚。」真的好凶呢，害他差点忘记他是圣兽躲到墙角去。
「栖凰不知道你们是圣兽么？」不然怎么会对白泽骂来骂去的，而且白泽好像真的很怕栖凰。
「就是知道，他才更生气的呢。」白泽努努嘴，「他说圣兽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哪像我一样，可是圣兽就是圣兽，就是以守护为职，本来就跟仙人不同。」
啊……他真的不禁为小弟捏了一把冷汗，「那栖凰去了哪儿了呢？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白泽听了不禁心一喜，「你不走了么？」
「不，我还是得走，我说过了，有人在鬼界等着我。」栖凤挤出一抹笑，「我回人界这么久了，他一定会很担心。」
「这……你知晓通往鬼界之路？」麒麟怀疑地问。
「不知，不过我知道大约的方向。」他从窗棂望出去，层层叠叠的殿宇，在日光的照拂下，泛着金色的光芒，人界的皇城，有种肃然的气息，「我们在这儿不会被人发现么？」栖凤好奇。
「这是我们自己划出的空间，没人见的着我们。」麒麟轻叹，「你真的要去鬼界？那不是人界人应去之地，而且人鬼殊途，人心且善变，何况拥有长寿的冥鬼。」麒麟语重心长。
「他只要待我好就够了，我不愿想太多，如果我不能把握现在，还有资格去谈论未来么？」栖凤笑的温婉，看着麒麟的眼神，有着绝对的认真，「你能帮我，让我离开皇城吗？」
「不行！」§自由※自在§
栖凰被一只白鹤叼进，让栖凤足足傻了半晌，最后又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那是我的鹤。」白泽补充说道。
栖凰是个凡界人，学不来他们所谓的仙术，所以他只能借给他一只鹤，然后再另辟一个空间，让白鹤能衔着他在皇城御接附近上上下下地跑来跑去。
「大哥，我不准你走，那人都已经死了，你还留恋着鬼界有什么用？」栖凰风尘仆仆地赶回，多买了好多补品，就怕兄长的身子补不回来。
「栖凰，他没死，有人已经告诉我他还在鬼界活的好好的，正等着我回去。」
栖凰第一个瞪向白泽，「是谁多嘴？」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栖凤的手，白泽连忙澄清。
「也不是我，还有，你别每一次回来都得吓一次白泽，他虽是圣兽，胆子却小的跟什么似的，好歹也在我面前替他留点面子。」从他背后把白泽拎出来，「像个男子汉，别躲在我身后！」
鬼子第二部－九重城阙（七）
「栖凰，别错怪人家，是有一位仙人告诉我的。」怎么这么凶人家呢，栖凤眉头不禁蹙了一下。
「仙人？！」三人异口同声大叫。
「嗯？」§自由※自在§
「哪一位仙人？」麒麟先开口问道。
「他说他名唤帝喾。」
「哦……」白泽与麒麟一起点点头，「我们跟仙人都不是很熟，不过你们是怎么相遇的？」
「在冥界地府外，是他助我回到人界来的。」抬头，外头已是馀霞满遍。
早已知悉大哥是因为少了魂而不能苏醒，却是用尽办法都不能将魂唤回，这次他好不容易回了魂，大哥却又要回去那个鬼地方！
「大哥，如果他真的未死，早就该来寻你，或许那位仙人同你说的有误也说不定。」
栖凤想了想，回道，「假使他未死，又寻不到我呢，所以我这趟鬼界是不能不去的。」
「大哥……」
「我不会有事的。」栖凤浅浅一笑，「对了，娘呢？」
「娘还在老家呢，我怕她太劳累，就只有我跟你上京来，他还说要等我们俩一起回去呢。」栖凰闷闷地说着，「大哥，你是打算找到他后就在鬼界定居么？」
「我也会回来找你们呀。」他拉来栖凰，「不过……我当然自私，希望你们能来陪我。」
见栖凤肩头缩了一下，栖凰忽地对身旁的白泽大叫，「还不快握好！」
「栖凰？」不明所以地又被握住双手。
「你常常会发寒，白泽是圣兽，他的圣气可以让你不会那么难受。」栖凰有些郁郁地说道，大哥真的不打算在留在人界，要与那男子在一起？「我……我……等我们回乡见过娘后，我再劝劝她吧，毕竟在乡里日子也不是过的挺安稳，他……应该不会嫌我们累赘吧？」
「怎么会呢……」栖凤挣开了手，站直了身子，将栖凰搂在怀里，「栖凰……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娘都还没答应呢，高兴个什么劲儿？」栖凰眼角酸酸的，从小，大哥一直都是支持他的，连那时在豳河之畔盗贼追来，也都是大哥说要替他们引开盗贼，然后躲进山林里的。
他都能为他们牺牲，还差点被饿鬼拆吃入腹，现在他只是想好好地在喜欢人的身边，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支持他？让他完全能够开开心心地与家人、恋人一同生活呢？
这一年，他累的是身，但真正苦的人却是大哥，人昏迷不醒，那身躯日益消瘦，还常被寒气迫到显些没气，几乎药石罔效，他和娘只能天天祈求上苍，希望大哥能撑下去，幸好来到皇城，虽然刚开始有些埋怨他当初想不开丢下他们，然而，他现在只希望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大圈回来的大哥，能够天天柔柔地对他们笑着。
不过，白泽在大哥方醒之时有告诉他，他原先还算硬朗的身子，已被这几场大病磨成空壳，加上这鬼器的病根再不除，恐怕也多活不了几年……
栖凤只是搂的更紧，「那我们何时启程？那位仙人说要特地到鬼界为我医治鬼器的病根呢。」
「咦？」麒麟与白泽皆惊讶地张大嘴。
果然是仁慈又道行高深的仙人……哪像自己……只是小小的圣兽……两人皆哀怨地同声共叹。
「等你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吧，至少休息个几日，我们先回乡，再一起往鬼界，如果你回去还是这副病体，娘肯定又哭哭啼啼好几日。」上次从鬼界的那位总管那儿知道，大哥身子不太好后，娘就难受极了，加上大哥想不开，让娘又憔悴了许多，所以这次他是怎么也不让她上京来陪他们一起受苦。
「嗯。」栖凤微了微笑，心中有着满足。
有点幸福，就算寰迟现在不在自己身边，他彷佛见到美好的远景，在鬼界，一起看着那满天的烟火。
不会忘记。§自由※自在§
永远，有我，也有你。

鬼子第二部－九重城阙（八）
栖凤一人在街上的树下等着，对御街上的珍奇玩意儿，也不怎么好奇，只是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
白泽和麒麟回了一趟仙界，本来他与栖凰这几日就要起程，不过白泽不放心他们明明不晓得通往鬼界之路，却还是像无头的苍蝇乱寻，便提议至仙界请来帝喾，麻烦他带路外，也能顺便医治栖凤的伤。
栖凰听了没啥意见，反正到了鬼界后，再请人与他一同回去接娘亲来鬼界长住也是一样的，最后，白泽他们昨天一走，今天就被嫌无聊的栖凰拖来御街四处逛逛。
只是栖凰说要买个东西，叫自己在这边等，但他却等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是遇上了麻烦了么？
栖凤不免担心了起来，便想循着栖凰离去的方向找找人。
结果后方突然一阵骚动，有一个人横冲直撞，没命地跑着，也不看前方是否有人，就只是大嚷，「让开！让开！」
栖凤才刚回头看，那人就直挺挺撞上栖凤，栖凤暗叫一声不妙后就倒跌在地，吃了满嘴的烟尘。
那人的后头又追了许多人，感觉像是要寻仇似的，结果其中一位好心人看栖凤跌在地，就稍稍伫足，「没事吧？」
栖凤摇摇手，「没，我没事，谢谢。」他抬首一笑，却没想到那位好心人却瞠大了眼，「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