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潇湘————伊依轩主

回头望望通入祥云轩主屋的桃木门，侍女下了决心。她要进入祥云轩的主屋找夫人，也许夫人现在正在睡午觉。于是她匆忙奔入祥云轩的主屋，看看萧李氏是不是在主屋里的卧室睡午觉。进入卧室后她果然看到了纱帐里睡得很香的萧李氏。
还不满三十五岁的萧李氏还很年轻，一点也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不过最近半年来她明显的衰老了许多。为儿子日日夜夜操心的她再不是过去无忧无虑享受着荣华富贵的贵夫人了。
“夫人，你快醒醒啊，大事不好了。”侍女掀开纱帐推醒萧李氏。
萧李氏模模糊糊的醒过来，半天才认出唤醒她的人正是儿子的贴身侍女——牡丹。她的儿子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把姑娘家的名字改成花花草草的，上次是杏花，这次是牡丹，一个比一个富贵，一个比一个美丽，但牡丹的姿色确实比杏花好上了几分。会让牡丹做湘儿的贴身侍女也是她的丈夫的用意，他希望牡丹能吸引住湘儿的目光，不过人也有失算的时候，湘儿居然至今没有动过牡丹一根毫毛，而牡丹也矜持两人的身份没有做出魅惑主子的行为，这让萧李氏不禁牡丹产生了好感。
“你不是湘儿身边吗？怎么来祥云轩了？”祥云轩一般是不允许下人随便进出的，因为她的丈夫工作之余总想有个清净的地儿，于是祥云轩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
牡丹慌忙回答：“少爷出事了！”
“出事了？湘儿出了什么事？”萧李氏顿时吓跑了瞌睡虫，清醒了，抓住牡丹的手紧张的问。
“老爷要责打少爷五十大棍。”牡丹的双眼浮出了一丝水气。
萧李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萧老爷虽然对萧湘算是严厉，但在她的记忆中可也不曾动过他半根毫毛。是什么事使丈夫发那么的火要责罚湘儿五十大棍？
“快为我更衣。”
牡丹利索的为萧李氏更好衣后直奔书房的方向救萧湘。
“哎哟，你打死我我也不成亲，哇，我的亲娘啊！”萧湘被这么一顿打反而把他的犟脾气打了出来，再也不向萧老爷低头求饶，不过这一棍一棍的酷刑仍旧令他哭爹喊娘的。“死老头，我再也不求你了，你最好把我打死了，抬着我的尸体去成亲！哎哟！”
从小到大，爹虽然对他严厉，但也从来没打过他，所以他还是很尊敬这位冷面亲爹的，不过这是以前的事了，他现在跟他势不两立。
痛，好痛啊！屁股开花啦，怎么还没人来救他啊？庄里的真是养了一群欺善怕恶的势力小人，看他以后怎么收拾他们。
“住手——”萧李氏跑得气喘吁吁的在牡丹的搀扶下才冷静的喝出一声。
还是娘最好了。萧湘一见到他娘来救他了连忙向她求救：“娘啊，救救湘儿啊！哇，痛死我了！”然而一棍子下去后，他叫得比杀猪还壮烈十分。痛死他了，这些家伙难道不能再放些水吗？萧湘痛得脸色惨白，直冒冷汗。
“快住手，快住手！”甩开牡丹的手，萧李氏心疼的奔到儿子的身边，却见他的屁股上裤子已经血迹斑斑。“湘儿，你没事吧？”
“娘，我屁股好疼啊！”萧湘一半装出来，一半是真的可怜兮兮的回答。
裤子都破了，混着血水粘在他的屁股上，萧李氏的泪水刷刷直落，小心翼翼的扯掉伤口上的残布，萧湘顿时痛得大叫：“好疼，娘别碰！”肉和布互相拉扯的痛苦他一秒都无法忍受。
“你们怎么停下来了？给我继续打。”萧老爷命令道。
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萧李氏谁也没敢动手。夫人在这里，他们哪敢动手！可老爷又下了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动手。两男仆左右为难。
“你们再不动手全去帐房结算……。”
未听完话两男仆真的怕萧老爷辞退他们。萧家每月给下人的薪水可比一般人家高出了许多，他们上有老要供，下有小要养，失去了这份工作全家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老爷，湘儿是萧家唯一的独苗，万一打出个三长两短来我们怎么向萧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萧李氏劝说着丈夫，“你就放了湘儿这一次吧。”
“不行，要不是我太宠他了，他今天也就不会以下犯上。我情愿得罪列祖列宗也不情愿要这个逆子。”萧老爷早已铁了心要整治萧湘，不管妻子怎么劝也不听。“给我继续打。”
“不要，你要打就打我好了。”萧李氏扑到萧湘身上硬生生的为萧湘承受了一棍。
“娘！”见娘为他承受了一棍责打后痛得快昏了却仍然硬撑着的表情时，潇湘的心都碎了。
萧李氏生怕儿子担心她，于是忍着痛展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安慰道：“娘没事，你不要担心。”只要不再让儿子承受这痛苦，她情愿代为承受他的一切痛苦。
“你要打打我好了，不要打我娘！”萧湘痛哭着喊道。
“把夫人带回房，不准她离开半步。”
“不要，放开我快放开我……”萧李氏被架离，声音渐渐远去。
萧湘默默地忍受木棍打在身上的痛楚。爹想要一个言听计从的儿子，他就给他这么一个儿子。
“老爷，少爷昏死过去了。”
“送他回放，不许任何人找大夫为他疗伤。”
下人惊愕，老爷未免太狠了吧？但他们又不敢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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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潇湘丝丝情，万里碧玉赠君意。卿是落花伴风舞，我为流水亲落花。”
谁在他耳边说这么通俗的诗？
“难听的诗。”
啊，不会吧！他觉得很不错耶，为什么别人一说难听他就沮丧起来了？他的脸皮不是比城墙还厚的吗？难道被爹的那顿棍棒打薄了吗？他不要啊！
“落花流水本是感情得不到回应的意思，却被你误解成这样，你说这诗好听吗？”
没关系没关系，他还有一首，且听他慢慢道来。咦？他要说什么诗？
“就你肚子里那一点墨还想和诗？你下辈子再来找我和诗吧。”
呜……不要走，等他先把诗说完了再走嘛！他的……他的什么？他的什么？头好痛，嘴好焦，他好想喝水。
“别再做一些无聊的梦了，喝完水再睡一觉吧。”
冰凉的水流入萧湘的口中，滑过他干地快着火的喉咙。好舒服，再让他舒服些。“嗯……”什么东西软软的？好象是舌头。谁那么大胆的敢把舌头伸进他萧大少爷的嘴里？牡丹吗？不可能，他勾引了牡丹好多次，却连牡丹的小手都没摸到过，牡丹才不会这么大方的让他占便宜呢！是香香吗？也不可能，被打得屁股开花的他怎么可能会有力气去找香香。那是谁？不管了，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他不吃白不吃。萧湘浑浑恶恶的勾上嘴里的舌头，一点一点得诱惑着舌头的主人沉迷在他的贪欲中。
“还是这样贪欢啊！不过看你被打都能叫得生龙活虎的，怎么到了床上就成了废人？明明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小人，怎么打到最后却不吭声了？”
这个人的问题还真多！他讨厌这些问题。什么小人呀！他萧湘可是英俊潇洒的美少年，哪里像小人了？你才小人呢！萧湘狠狠地咬住嘴里的舌头。
“不要像无赖一样的乱咬人！我最讨厌你咬我的舌头了。下次你再咬我我就拔了你满口的狗牙。”
模糊的听到这么气愤的声音，萧湘开心的在心里偷笑。他才不怕他哩！
“都做了这么多事，讲了这么多话了，你却还没有真正的清醒过来吗？”
干嘛说得那么忧伤？害他的心也跟着酸酸的。
“你还会喜欢我爱我吗？”
柔软的唇瓣压上萧湘的嘴唇，萧湘尝到了咸咸的味道，那是泪水的味道。这个人哭了吗？为什么会哭呢？是他伤了这个人的心吗？他伤过很多人的心，除了伤了娘的心后他会心疼外他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但这个人的眼泪却让他有了心疼的感觉。
“你一定要喜欢我爱我，不然我会和你同归于尽的。”
泪水的味道越来越浓，他的心也越来越疼。不要再哭了，不希望他哭的那么伤心。很想用手去抱住这个一直在他耳边喃喃自语的人，但他连动个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子……子……”子什么？他不由自主的想叫出一个名字，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子……子……”即使叫不出名字他仍然不想让他哭啊！
“下一次你一定会叫出我的名字。”
粗糙的手指滑过萧湘的双唇，温热的触感一闪而逝。渐渐消失的人气让意识模糊的萧湘也明白房中的人早已离去了。
不要走不要走！
萧湘急得直挣扎，却发现自己侧躺着看见了空无人影的黑暗。那个人一定走的不远，他得去追才行不然他会哭的。萧湘挣扎要起身，却因扯痛了伤口而跌落下床，浑身磕地生疼，屁股火辣辣的痛着。
睡在门外守房的牡丹被室内的响声惊醒，连忙破门而入，点上灯，正见萧湘不顾屁股的伤坐在冰凉的的地面上，裤间已被血水浸湿，地上也是血迹斑斑。牡丹惊叫着扑上前扶起萧湘，但萧湘赖在地上死活不肯站起来。
“少爷，你快起来！”
萧湘抬头，双眸里的泪水使牡丹闭了口。不知是什么原因，萧湘一把抱住她哭着喊道：“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难道有人来过吗？牡丹边安慰他边向四周警戒的扫视。“少爷没人啊！你许是做梦了。”茶没动，桌椅也没有动过的迹象，牡丹找不出半点外人来过的痕迹。
做梦？萧湘终于安静了下来。
“少爷，你先回床上侧着睡，如果还觉得疼就趴着睡。”牡丹说。
这萧老爷还真狠心呢，把儿子打成这样也不让人叫大夫来看看。晚上她叫男仆为萧湘擦净了身体，上了点草药包扎好伤口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看看萧湘流血的屁股，牡丹叹了口气，她现在也没办法为少爷换裤子和药，男女授受不清。
牡丹好不容易才把萧湘哄上床后关好了门倚在门边又睡着了。屋内一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流转，当香气快要完全消失时，忽然传来一声叹息，檀香渐渐浓郁……
“真是太不小心了。”

 

第二章
明天就是他成亲的好日子了，庄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到处贴着红色的“双喜”剪纸，邀请来的宾客早已有一大半住进了萧家庄的厢房，一声声的贺喜声从招待宾客的喜堂内传入他的瑞云轩，每每把他吵得心烦意乱。
“少爷，老爷请您你前去喜堂招待客人。”牡丹在门外恭敬的说道。
萧湘回头吼去：“你告诉那个臭老头，除非我死，否则别想我去招待客人！”他非常讨厌现在的情形——身不由己。
牡丹为难的嗫嚅道：“可是老爷说如果奴婢不能把少爷请到喜堂的话就不许奴婢吃晚饭。”说着两滴眼泪在牡丹的眼眶中打着转转。
萧湘握紧了双拳。这老头连他的贴身侍女也要管，他真得当他是儿子吗？“很好，你告诉那死老头，我会去喜堂招待客人的。”他不怒反笑。他会好好的招待父亲的客人的，让他们知道他萧大少爷有多么的好，一点儿也不“丢”父亲的面子。
“谢谢少爷大恩，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牡丹退下。
萧湘穿上他最喜欢的白色锦绣袍，手拿一把折扇，对着镜子轻轻地一晃折扇，镜中映出的是一位面貌俊雅、气度翩翩不凡的浊世佳公子；轻轻露齿一笑，白玉般的脸蛋如夜明珠似的发出夺人心魄的绚丽光彩；轻轻一眨眼，漂亮专惹风情的桃花眼，眸光风流多情，别有一番动人韵味；一甩折扇，只见七个隶书大字闪闪发光——人不风流枉少年。轻佻的一挑眉梢，萧湘坏笑着走出瑞云轩。
今天他先闹闹他们，明天他要闹婚，哇哈哈！
摇着折扇，萧湘大摇大摆的走向喜堂，从瑞云轩到喜堂要经过一条不长不短用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这条石子路两边现在也挂上贴着红“双喜”的红灯笼，但还没点着灯笼，路上显得有些昏暗阴森。
突然两名手提灯笼的侍女向这里走来，萧湘仔细一瞧，原来是父亲身边的两名侍女。今天他就先拿她们开开“荤”吧。萧湘侧身躲到了路边的假山旁。
“少爷也真是的，居然这么久也不来，害我们去找他。”其中一名侍女抱怨道。
萧湘不满的瞪着那名侍女。真是狗奴才，居然敢背地里说他的坏话，看他一会儿怎么治她。
另一个侍女冷冷的一笑。“别说了，你再怎么抱怨他他也是大少爷，人家就算喜欢的是男人也是比我们高一等的主子。”
轻嗤一声，“那又如何？这种伤风败俗的主子可是连猪狗都不如的。”
“很好嘛，背地里大骂主子连猪狗都不如，表面上却又要奉承我这个主子，你说你们应该算是猪还是狗呢？”
在红色灯笼发出的昏暗光中，她们看见了一张俊美非凡却阴森无比的少年脸孔。
脸色一白，她们“扑通”跪下求饶：“少爷饶了奴婢们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少爷不要告诉老爷，老爷会赶我们走的。”一想到庄主，她们两人战栗如风中的秋叶，抖个不停。
他这个少爷做得可真失败啊！这些下人害怕的不是他发现她们背地里骂他，而是害怕他的爹，少爷的身份哪有半点威信？父亲啊父亲，你该说你这个庄主做得很成功，还是该说你这个父亲做得很失败呢？
“你们可以走了，但是以后可要小心点隔墙有耳，再被本少爷发现你们背地里说本少爷的坏话小心你们的狗命。”萧湘森冷的对她们说道。
见她们仓皇逃跑的背影，萧湘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一向对女人很好的，即使是对带下人也是如此，她们真该感谢老天爷送给她们这么一个好主子，嘻嘻！
不过……萧湘边走边粥眉。她们怎么会说他喜欢男人呢？他喜欢的可是香喷喷软绵绵的女人耶，怎么可能会去喜欢臭哄哄硬邦邦的男人呢？真是奇怪呢！萧湘想了半天也不明白那里不对，干脆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了，直奔喜堂而去。
不远处的数上的黑影发出忧郁的叹息。
他还是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让他等得心焦亦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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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老头，你这儿子怎么还不来啊？”葛老放下茶杯，用他的大嗓门问着同样等得非常焦急的萧老爷。
“你再等等，湘儿也许一会儿就过来了。”萧老爷抱歉的回答老朋友。他望望门口，依旧不见儿子的身影。这小子还要生气生到生时候？再不来他可就得罪了十几年的好友了。“牡丹，你再去叫少爷一声。”
牡丹刚要退下时，一声清亮的声音传入喜堂。“叫什么呀！死老头，我早就到了，只是不想进门看你这张臭脸罢了。”随即一位美少年潇洒的闪进喜堂。
“少爷。”牡丹欢欢喜喜的擦了张太师椅给他坐，萧湘毫不客气的坐上太师椅，摇了摇折扇对牡丹说了声谢谢。
萧老爷快被“死老头”这声称呼气死，深觉自己在好友面前丢了面子，狠狠地瞪着儿子，萧湘毫不示弱的回瞪父亲。
葛老还是第一次见到平常冷静的好友失态，于是对好友这个独生子产生了好奇心。“萧老头，这位就是令郎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