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代价————风凉

楔子

　　轻风徐徐，浮云飘飘，虫鸣鸟叫，淡淡花香，整个空气中荡漾着春的气息。

　　在四处种满了樱花与枫树的校园一隅，约可容纳十多人的棚架上布满了许多紫藤，或粉或紫的浅淡颜色将整个棚架衬托的是绝美华丽，再将上时值四月，争相盛开的各个不同品种的樱花，无不尽情的想把握时机藉以展现自己最美的璀璨光华，一阵轻风吹过，随风而起的串串紫藤，落英缤纷，着实令人流连忘返、心醉神迷。也难怪乎这里会成为东苑高中最具盛名的告白圣地之一了。

　　瞧，此刻在那棚架之下不正有一对佳人立于此地！而且身形略矮的那位少年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与美丽可是丝毫一点都不输给春樱与紫藤。

　　只是，这周围气氛却有些诡谲，有些暧昧，亦有些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地点好，时间佳，情境、意境兼备，但，美中不足的是――人不对！

　　因为，这无论是告白者亦或被告白者，两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少年郎！

　　“再两天就是毕业典礼了，不知道关同学你的钮扣是否已有人预约？”低沉惑人的性感嗓音自眼这个俊逸优雅的男人口中吐出。“如果没有，是否可赠与给我？当然，我的扣子也会送给你。”

　　他知道他向来追求公平，断不可能白白付出，不过无所谓，反正自己连续数日来的拒绝，对其它女孩泫然欲泣、失望透顶的眼光视而不见，为的就是希望能亲手将自己制服上的第二颗扣子送给眼前的他。

　　轻皱着眉，一脸疑惑，少年掏掏耳朵，有点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不是还没睡醒吧？难道自己现在正在梦游？

　　在日本各大校园间一向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毕业在即的男孩子会将自己制服上的第二颗扭扣送给心仪的女孩，藉以聊表心意，亦做为定情之物。

　　当然，身为名门之校的东苑高中也不例外！

　　这传统他当然知道，虽然对这些事他向来总不会刻意关心。

　　只是，自上学以来他却从未将钮扣赠予他人。不是没有娇柔可人的女孩子向他讨；而是因他从不给人。他始终认为干嘛要为了那个可笑、不带真实，且一点承诺都不可靠的理由，而将一件好好的衣服上的扣子给拆了！？

　　也因而他的每件制服向来都完整无缺。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不是只有可爱小学妹会有那样的动作，就连眼这个比自己高了好几公分的男人，也对自己制服上的第二颗扣子有兴趣！

　　一颗扣子就可以代表一个人的真心？果真如此，那么一颗真心，也未免过于廉价！

　　不！问题不在这！问题是这男人干嘛要自己的扣子？还要把他的扣子也给自己？

　　瞧着少年那因自己一番话而弄不清的迷糊模样，男子着实感到心动。没有平时虚伪做作的装傻，也没有暗地狡滑难测的精明，很纯粹的就只是自然反应。

　　而这，让人几乎忍不住的想将他拥进怀中恣意疼爱。

　　“没错。你没有听错。我的意思，就是你认知上的意思。换言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追求，与我交往。”没有一丝扭捏，男子任是大胆的表明心迹，自信而充满霸气的宣言令人无法忽视。

　　直至此刻少年总算正视男子提出的问题，也确认自己是处于清醒状态，而非正在梦游。

　　澄净的双眸冷冷盯着对方，想试着由那双眼眸中看出事实的真实性。

　　“哦，”少年虽感震惊，但那张清秀容颜依旧镇定，完全看不出一丝慌乱，或愤怒、羞红，反倒仍是嘻皮笑脸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能得到您的青睐，我真是受宠若惊。”冷淡却悦耳的嗓音缓缓飘出，少年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如果没记错，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品学兼优，相貌堂堂，身形挺拔俊朗，听说还家财万贯，是名门子弟；不仅如此，更是众多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翩翩少年，而其狩猎范围小至幼儿园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大至风韵成熟、精明干练的上班族。

　　所以，又怎么会看上自己呢？哦，该不会想利用毕业在即，好趁机报复吧！

　　他们好歹也认识两年有余，虽非死党，但对彼此的认知可也是有着某程度的把握，他可不会傻傻的认为对方是真心诚意！

　　思及此，少年灵活脑袋不断快速运转，防备眼神染上那双清灵的墨黑眸子。

　　而看着少年如此坦然而不信的神态，男子有些无奈。

　　他早知道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的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明白今日过于唐突的一番举动、说词，在他眼中的可信度更是大为降低；何况在他心里，自己充其量也不过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比起他那些“小人之交甜如蜜”的挚友根本是微不足道。

　　只是，纵使明知今日希望不大，纵使清楚彼此都是同性之身，自己却没想过要放弃。

　　噙着笑意，男子悠悠开口：“因为，我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你这般――表面功夫做的如此之好，实际上私底下却又恶劣至极的人。”

　　这可是实话。当自己第一次看清他那无害的表面之下，竟是满肚子的坏水，着实感到震撼不己。

　　“敢情您这是在讽刺我！？”细眉一挑，少年满脸不快。

　　“不，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只是，我更希望你可以将它当做是我对你的赞赏。”随着话语，男子修长手指不安份的轻抚少年白晢无瑕的脸庞。

　　啧！明明有着这么一张漂亮的容颜，却竟蕴藏着那么恶劣的性子！

　　人，果然不可貌相！

　　没有拒绝，少年任男子的手在自己颈上游移。“好，我可以答应你。”顿了顿，少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绝魅笑容，樱唇再度轻启：“不过，我有条件，”挑衅般的眼神无所畏惧的望着眼前男子深邃迷人的漂亮眸子，“只要你能名扬日本，并且赚得你人生的第一个１００亿圆，那么届时我不但会接受你，心甘情愿的属于你，更甚者愿意无条件的躺在你身下，任君享用。”眼波流转，一股妩媚风情自少年眉宇间缓缓流露。“只是，时效只有五年，而起跑时间则从今天算起。倘若五年后的今天，你尚未功成名就，那么今天你所提的这件事就当镜花水月，南柯一梦！”笑靥如花，少年看似单纯的心性却吐出残酷的话语！

　　他可是算计好了！对方跟他一样今年皆刚满十八，以对方的家世背景他势必会再继续升学，他如果推敲的没错，对方不是选择Ｔ大，要不就是出国留学；换言之，他至少得白白浪费三至四年的时间在求学的这条路上，倘若到时再念个硕士、博士什么的，那么五年的时间之内别说是赚１００亿圆，恐怕十亿圆都有问题！何况就算名门世家又如何？谁也无法保证五年之内会发生什么事！

　　那么到时自己就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拒绝这家伙绝对别有心机的“告白”了。而且，呵！也可以顺道挫挫他高傲的自尊！

　　呵！不亏是自己看上的人，连反应都这么特别。

　　不是听不出少年语气中的叼难，只是提出这样要求的他，是确确实实的正在自掘坟墓呐！

　　望着眼前少年那明是拒绝，暗是诱惑的绝美神态，聪明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可惜他是真的看错了，他真的错估他的家世背景，他的实力了！这场赌注不必五年之后，现今答案即可揭晓，不过，既然他想玩火，既然他不肯认输，不肯轻易交出自己，那么，他也愿意奉陪！

　　露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男子高大的身躯接近少年，低下，令人沉醉的嗓音缓缓流泄在空气中，在少年形状姣美细致的耳垂边，“我答应你……那么，你不介意我先索取订金吧！”语毕，未待少年反应，男子随即低头吻住那诱人不己的粉嫩双唇，亦顺道扯下少年白色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这订情之物我就先拿了，待五年之后相逢之时，我定会亲自还你，为你亲自缝上！”抬头，男子毫不避讳，可称得上深情款款的目光紧紧锁着少年的心神，“你就好好等着我来接你吧！我美丽的公主殿下！”

　　少年只是静静任男子轻拥并未反抗，虽然男子眸中的得意挡也挡不住，眩目的光芒着实令他感到厌恶，但他依旧柔顺，反正这是男子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少年在心中如此坚信着！

　　迟到的代价《第一章》　by风凉

　　今早的今井商社弥漫着一股相当不寻常的气氛。有点兴奋，有点诡谲，更多更多的是叫人感到惊讶。

　　原来，在美国总公司的副社长早就有意请调回国掌管日本的分公司，只是一直以来所有的人总认为这只是谣传。

　　毕竟要比公司规模，要比资源多寡，要比人才优秀，在日本的分社的条件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美国总公司的！也因此堂堂副社长又怎么可能自愿请调前来日本呢？虽然今井商社是在站在日本而踏足全世界，只是怎么样都说不过去吧！？

　　然而今早一份由美国总公司亲自传真过来的文件当中，却是证实了这件事。副总裁将亲自回国接管日本分公司的营运，这将不再是谣传，而是即将成为事实！不仅如此，等会，也就是日本时间早上十点整，副总裁将亲自到公司召开他上任第一天，也是第一次的主管会议。平常星期四的今井商社是不开主管会议的，也因而这突然的一个上级命令搞的几乎是人仰马翻，人心惶惶呐！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于这位副总裁，多数人是只闻其声不见人影，标准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传言中，只道副总裁行事作风快、狠、准！在商场上所奉行的绝对原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区区的几个字已将他狠绝手脕表现无遗！

　　因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临时会议，几乎所有人是忧喜参半。

　　喜的是――如果今个在副总裁的面前能表现的得体出色，那么未来的日子或许会一帆风顺，平步青云，逍遥自在呐；忧的是――时间如此匆促，几乎让人措手不及，如果一个大意或不小心出了差错，那往后别说是升迁加薪了，万一更惹了他老人家不高兴……唉！这往后的日子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道尽！

　　毕竟这第一印象很重要呐！

　　基于这个原因，一早获知消息的全体员工莫不快速动员，以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部门的详细资料或是环境仪容做到最好。瞧，放眼过去，这整栋今井商社的办公大楼哪个楼层莫不严阵以待，好欢迎未来入主的新社长！

　　只是正当所有部门莫不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却有一个部门异常闲散，或者更正确的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原小姐怎么办！？课长还没来呐！都快十点了呢！”首先发难的是有张娃娃脸的东条沙织。

　　“对啊！资料我都准备好了，真不晓得等一下的主管会议是部长去就好了，还是连课长也要去呢！？”手上正拿着一叠资料，且满头大汗的是新进人员松本裕贵。“如果课长他们这个等级的人员也要去的话那就糟了！”他已经可以想象等会会议之后，他们这可怜的企划课A区三人组会有什么下场了。严重扣薪，最轻的话怕也是被盯的满头包吧！

　　“嗯！”沙织在一旁附和的说。“因为别说是今天的临时会议了，就算是平常固定召开的会议，他也都不见得会赶来呐！”啊！课长虽然很好，但每每总在紧要关头上演失踪记！

　　“别急。我已经先向部长报备过了，如果课长真的赶不来，那么就以感冒请假的名义先搪塞一下，反正我现在先打电话去催催课长，你们还是先把手上的资弄好。”口吻尚可称为冷静的是课长助理秘书――柳原夕稀。

　　看着一拨再拨却绐终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夕稀着实感到无奈。

　　唉！他们课长什么都好，偏偏就是爱迟到！

　　好不容易在拨了约是第十通以后，电话的那头终于有人接了起来。“喂。”听的出来，这声音俨然就是一付刚睡醒的模样，且亦夹杂着一丝被人吵醒的不满。

　　“课长，天啊，你现在才起来！”夕稀低头一瞧，再不到十分钟会议就要召开了，此时此刻，任他们课长再如何动作迅速，都是摆明了来不及！“你刚刚为什么不接电话？”他该不会以为那是闹钟在响吧！？

　　“嗯。”打个哈欠，男人慢慢回答。“原来刚刚那几通是你打的啊！很吵呢！公司烧了哦？干嘛那么急！”

　　“公司烧了？”不听还好，这一听简直是怒火中烧。“你再不来，我看我们企划课三人组才真要为你陪葬！”不顾形象，夕稀已破口大骂。“早在多日之前就告诉你副总裁要请调回国，所以这几天你千万、千万不要迟到，好应付特殊状况。好啦！现在人家真的回来了，而且十点就要开主管会议，公文也下来，全公司课长级以上的人都要开会，你现在说要怎么办？”喘口气，喝口茶，未待男人响应，夕稀已再次开口：“你以为没事我们喜欢打电话给你？话再说回来，你身为主管本就应该以身作则，可你非但罔顾公司规定，还我行我素，你或许不需要、也不喜欢这份工作，那我们呢？你有没替我们想过？我真不知道当初那么多部门竞相邀我，我为什么会选择你……”说着说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眶亦渐泛红，一旁沙织见状赶忙递上面纸。“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了，那一次不是因为你的迟到，而搞得我们……如果这次在劫难逃，我也认了，就当做我们三人为你承担的最后一件事了吧！”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次副总裁的请调回国，并不是那么简单。

　　“夕稀…”似是感同身受，原本故作幽默语气再也轻松不起来。“已经十点了，我真的赶不过去，帮我请假好不好。”被夕稀的眼泪这么一搞，整颗心霎时变的沉重，透着无辜委屈的语气着实令人不舍。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长年放纵自己养成的迟到恶习，是如此严重…竟让向来坚强的夕稀哭了！

　　“还能怎么样！也只能请病假了！我看你这次怎么补偿我们！”听着电话中那有些无助，有些不知所措的嗓音，任是再如何不满，也无法生气。

　　毕竟，虽贵为课长，但他终究也才二十三。二十三岁到底还像个孩子，也终究比自己小三岁啊！

　　“好，没问题，你放心！”电话那头的那张秀颜在听到这样的答案之后，总算绽放出一抹笑颜。“还是夕稀最好了。”

　　挂上电话，一转头，夕稀便瞧了两张充满崇拜的面容。

　　“柳原小姐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制服了课长！”异口同声，沙织与裕贵莫不对刚刚夕稀的表现感到无以伦比的佩服。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可以制服他们课长的；原来课长还是有救的！

　　“呵！他啊，吃软不吃硬。好啦，已经十点了，再来就看会议后咱们上级大老的反应吧！”夕稀衷心的期盼：今日他们课长的迟到，只是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

　　◇◇

　　所幸，新上任的社长并无叼难之意，只是让各部门的主管上台作简单的行事及人员资料的报告；一场主管会议进行下来，倒也十分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