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赶到颜傲家里时看到的小涵，瑟缩在角落里安静地仿佛不存在般，而怀里紧紧抱着的都是他用双手摸索着找到的手机碎片，有些零件小到掉落时就算视力很好的人也要经过一番找寻才能找得到而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又是怎样把支离破碎又散乱四周的零件一件不拉地找着的呢？
莫子希当时在看到顾哲涵这般模样时几乎不能思考，因为全身所有的感官都被心痛占据，从来都没有那么难受过，鼻子好像也在跟他过不去般酸得不能正常呼吸，眼睛里似乎有沙子掉进去了，让他看不清那张哀伤而苍白的脸。
连着他怀里的手机零件莫子希把他们一并搂入自己的怀里，那一刻有个突然出现的想法让他连自己都吓一跳，就在把顾哲涵搂入怀里感受到顾哲涵轻颤的身体时，莫子希想保护他——永远。
只是当时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即逝，还没等他理清时颜傲的突然出现也使得这个想法搁浅，如果当时他能够坚定自己的想法，那就不会出现那件事。莫子希到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后怕，如果那天所看到的带血的花瓶碎片再插深一点，只需再深一点那他就再也不会出现自己的眼前的，如果那天自己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如果那天再迟一步没能在那辆车撞上之前赶上的话……
莫子希不敢想后果，因为不管哪个环节只怕一个环节接不上的话面对顾哲涵的都是血淋淋的事实，无数次回想着那些千钧一发的时刻又极力挥赶着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每当想起时他都会害怕，害怕那样的一个人真的就会突然间消失。什么时候顾哲涵在他心里占据着这么重要的位置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重视了就是重视了，那是无法忽略的事实，但那又如何？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
第四十八章
颜傲一次又一次把电话号码输入手机又一次又一次删除，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样无聊的行为时颜傲终于忍不住了，低吼一声把手机重重关机。路过的人都凝着眉怀疑地看着怒吼不止的颜傲，如果不是颜傲穿得人模狗样说不过早就有人拨打了神经病院的电话了。
再次开了手机再次输入电话号码，再低吼一声关机……
经过他旁边的人迅速退开，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摇着头带着怜悯的目光从颜傲身边走后，有人还不忘留下一两句肺腑之言：“可惜了，还这么年轻……”
颜傲一律把那些泛滥的同情当成耳边风，当作在说别人那般置身事外，他现在还在自尊和思念间犹豫着、徘徊着，要他打入一个曾被他看不起而且还新手砸烂过的手机他放不下自尊，况且那个手机还是莫子希的。可是这些时间以来的思念像毒品般诱惑着自己不断地往手机里输入那个电话号码，他太想小涵了，自从那天起他就没见过顾哲涵一面，也没听见地顾哲涵一句声音，甚至连消息也没有一个，感觉一个人就这样从他身边消失从他心里消失般让他不安又让他疯狂。
叹了口气颜傲想起当时因愤怒失了理智而在小涵面前砸毁的手机时自己的无理和暴躁，事后他也深感到后悔等他放下自尊想和小涵道歉时却看到莫子希把顾哲涵搂入怀里的那一瞬间，当下刚恢复的所有理智在那一刹那都土崩瓦解了。他自己都忘记了如何向莫子希出的手而不顾还在他怀里的小涵会不会受到牵连，当莫子希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他攻击时颜傲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一个莽夫。
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愤怒降不下来攻击也停止不了，杖着莫子希抱着顾哲涵不敢还手颜傲不计后果地将拳头疯狂地发泄在莫子希背上、身上。
莫子希却依然抱着顾哲涵任凭如爆风雨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只因怀里的顾哲涵还紧紧地瑟缩在他怀里，他不能放下。
当顾哲涵惊恐的眼泪滑落眼眶时莫子希终于愤怒了——
“颜傲——”
莫子希的怒吼如帝王般威严，在转身和颜傲怒目而视时颜傲第一次不敢对上这样的眼睛，他被莫子希愤怒的眼神威慑住了，那一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平凡而站他面前的莫子希却有着如王者般的气势。只需他的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胆战心惊俯首称臣。
他从不知道一个唱歌的人竟会发出如此霸气的威慑力，当下所有的动作也都停止，但那也只是一刹那间的恍惚，很快颜傲处于弱势的气势再度点燃，只是这一次再鲁莽的人也会有心细的时候。当颜傲看到缩在莫子希怀里的顾哲涵时所有的理智都迅速回归，因为他看到了顾哲涵的眼泪，紧绷着的身体颜傲并不是没有见过，在家里第一次见到顾哲涵时他就曾见识过了，在谢以芬的咄咄逼人下顾哲涵也是呈这个样子紧绷着身体，颜傲知道顾哲涵不管是身体也好心里也好都已经达到极限了，再动手的话受到更多伤的人会是顾哲涵，他会崩溃。
即使不情愿他也只能承认自己的存在只会增加顾哲涵的紧张和不安，看了眼顾哲涵到现在还死死搂在怀里的破碎手机颜傲虽然不甘心但还是离开了……
到如今他又怎么能往那部手机里打电话呢？看了一眼手上的手机颜傲再次选择了关机。
＊＊＊
猛然间莫子希的思绪从顾哲涵身上抽回，在手机还未发出响铃时按下的接听健并迅速退出顾哲涵的房间。
“喂？”
“小……”颜傲还未还得及叫出全名就知道电话的另一头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语气一下间就急转直下冷冷道：“莫子希？怎么是你？”
“你好像忘记了这里也是我家。”莫子希尽管语气不善却还是很细心地把这个家当成两个人的家而不是直接回答颜傲这里是我家。
“小涵呢？”颜傲试问着，其实莫子希接到电话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顾哲涵接的电话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
莫子希凝着眉，颜傲对顾哲涵的称呼让他听起来不爽，冷冷道：“小涵睡了。”停顿一下莫子希又道：“约个地方吧！”
此话正合颜傲之意在手机里匆匆约了个地方随即挂了电话。
等莫子希赶到时颜傲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莫子希眼光搜索到颜傲的座位快步走近兀自拉开椅子坐下，表情淡然得任谁也想象不到不久之前他们还是以命相搏的两人而重伤未愈两人再次碰面却能淡然处之。
“小涵这段时间麻烦你了。”颜傲看着坐下的莫子希先开口道。
莫子希遣退服务员后才慢悠悠回道：“什么时候颜傲也学会客套了？”
颜傲冷笑一声：“哼，我只是看在这段时间你帮我照顾小涵的份上对你客气一点而已，不过今后小涵就不用麻烦你了。”
“什么意思？”莫子希盯着颜傲。
“我的意思很明白了吧？我要带回小涵。”
“我想不明白的人是你？”莫子希放下手中的水杯缓慢开口道：“小涵以后由我照顾，直到他自己想离开为止。”
莫子希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睛从未离开过颜傲一下，他不是向他挑战只是平静而威严地向颜傲叙说一个事实罢了。从那天把顾哲涵从死亡线上救回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了，而他的眼神也透露了他的决绝。
“你以为你是谁？小涵他是我的，我要带走他没人可以阻挡。颜傲眼里也露出狠绝，但语气中所表现出的威慑力也不容他人拒绝。
莫子希完全漠视颜傲所表现出的狠绝反而像听到一个本世纪最大的笑话般兀自笑起来。
带着嘲弄的语气莫子希幽幽开口道：“你以为占有了小涵他就是你的了吗？我告诉你，小涵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他选择的去留任何人都不得干涉，包括我当然——也包括你。”
莫子希特地把最后那句话加重了语气，他很明白地告诉了颜傲顾哲涵他带不走，一步也不行。
颜傲无从反驳只能怒目而视着莫子希，他说得没错，尽管有强硬的手段强占了小涵却并不代表从那之后顾哲涵就是属于他的，而且小涵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他并没有资格去约束他的人生。
但是让小涵独自一人在莫子希的屋檐底下生活颜傲他做不到，尽管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他还是说了：“我是小涵的亲人，我有权力照顾他。”
“权力？你有什么权力？”莫子希显然也被颜傲这句话激怒，尽管声音控制在两人可以听得见的范围却仍然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莫子希继续道：“难道你要让小涵帮你带孩子不成？我告诉你颜傲，如果那个女人不是有孕在身我早已经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先顾好自己的女人和将要出生的孩子吧！”
“你调查我？”颜傲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地说出，瞪着莫子希的眼睛已是怒不可遏，桌底下的手也已经握紧，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莫子希也只是在一瞬间也变了脸色，很危险也很凶狠，对上颜傲怒不可遏的脸他没有丝毫退步。
两个人此时都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血红的眼睛表明就算拼死也要让对方先死在息的利刃之下，冲着对方嘶吼着咆哮着对决只有可能从一个眼神一阵轻轻经过的风开始。
“我只是想找出伤害小涵的人而已，调查你？我可没那份闲情逸致。”
莫子希一句轻佻的话轻意地化解了一场战斗，不过他并不是惧怕桌底下握的拳头而是他没时间再去玩这种无聊的打架游戏，小涵还在家里睡着，他可不希望小涵一觉醒来时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在家，况且颜傲又打不过他，更别论现在的他还只是刚出院的人。
压下所有的愤怒颜傲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也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
“小涵我一定要带走，就算用强硬的手段我也要带走。”
莫子希也早料到颜傲会说出这种话，他轻轻一笑，为眼前这个人悲哀，颜傲很爱顾哲涵他并不否认，可是他为什么从来就不替小涵想想，再到那个家的话对他到底有多大的伤害？且不说谢以芬，难道他不明白小涵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颜傲他自己了吗？
“你想要小涵死吗？”莫子希很平静地问道，仿佛他只是要颜傲来做一个选择题。
“什么意思？”颜傲不解，凝着眉问道。
“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带走小涵的吗？”
“医院。”
“错了，我从死神手里带走小涵的。”
“什么？”颜傲更不解，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圣诞的夜晚在他离开之后又在顾哲涵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涵自杀，你知道吗？”
莫子希一句很平静的话却在颜傲心里起了巨大的波澜，他知道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摇着头颜傲不敢置信却已经相信了莫子希的话，现在的他只想知道当时是怎么一回事，莫子希又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救了小涵的。
见颜傲愣住莫子希喃喃开口：“那天我带小涵去了他父母的墓地，小涵的情绪很不稳定以至于连寸步不离的手机遗失在我的车上也不知觉，在我把手机送还的路上我看到了小涵的身影，走路跌跌撞撞的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小涵却看到他对着迎面急驶而来的车子停下了脚步，如果不是我快一步的话……”
莫子希没把话讲完颜傲早已经凉透了心，刚刚还紧握的手此时已经无力垂下，莫子希说的这些他都相信，从小涵笑着把花瓶碎片插进自己的喉咙时他就知道小涵已经想结束生命了。
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个不停，在开着暖气的咖啡厅里颜傲冷得牙齿都咯咯作响，本想喝一口咖啡暖一暖身体却无法让手移动，最终他放弃了，不想在莫子希面前失态，现在他的那双手估计也拿不起杯子了。
莫子希把颜傲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里，令他吃惊的是像颜傲这般狂傲的人竟然只因自己的一席话而感到害怕，那双颤抖不已的手莫子希也没错过，尽管因为之前他对小涵的伤害而恨不得杀了他，现在却为他的那一份情而感动。
两人的谈话很快就结束，最终颜傲无言妥协了，他心里乱成一团，但也知道小涵他是带不走的了，如果用强硬的手段的话能带走的只有小涵的尸体。独自走在热闹的街上颜傲感到无比的寒冷，明明今年是暖冬但在他感觉却比任何一年下雪的冬天还来得冷。
第四十九章
在新年的钟声响起时莫子希握着顾哲涵的手点燃了新年的烟花，在如花般绽放的烟花中莫子希看到了顾哲涵比绚烂的烟花还要艳丽的笑靥，在烟花的映照下顾哲涵空洞的眼睛仿佛重新拥有了生命，流光溢彩的光芒竟比在黑暗的天空中绽放的烟火更加夺目。莫子希看呆了，这样的人他从没看见过，他是从事的是影视行业，娱乐圈里的俊男美女多不剩数却从未有一个像顾哲涵这般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跟他上过床的女人无一不是姿色过人百里挑一佳人却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记上三天，有时甚至下了床就忘记了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对他来说那些只是女人而已，而且还是主动爬上他的床的女人。
莫子希失笑，他怎么可以拿那些满脑袋装的都是钱的女人和小涵比较呢？那样简直污了纯净如泉水般的小涵了，没错，顾哲涵在他看来是最纯净的泉水、最耀眼的光辉，任何世间的俗物都比不上他的纯美。
顾哲涵看不见绚烂夺目的烟花但在他的心里已经开了比烟火更为美丽的花，现在的他很满足感觉很幸福，数着烟花燃放时震耳欲聋的响声顾哲涵淡淡的笑着，他要把这一刻的幸福牢牢记在心中，等哪天自己支持不下去时可以拿出来回味，至少他还有这样一刻幸福的回忆经历过。
一件带着莫子希的体温和味道的外套罩在了顾哲涵身上，最近有点眷恋他的味道顾哲涵吟笑轻轻抚摸着柔软的外套表面，短暂的贪恋后顾哲涵脱下外套递给站在他身后的莫子希。
“我不冷，你自己穿上吧！”
“我太热了，还是你帮我套着吧！”
“呵呵……我可是听见有人的牙齿在打架的声音哦！”
莫子希轻笑接过顾哲涵手里自己的外套，的确很冷，但不至于到牙齿打架的地步。
穿好外套莫子希没有拉上拉链，突然有一股冲动让他很想把小涵搂入怀中。
脑海里正想着身体就已诚实地帮他完成了，当顾哲涵在他怀里时他才回过神来，尽管是身体擅作主张但他并不想停止下来，把宽大的外套敞开紧紧地把人儿包裹其中，呵呵……他的宝贝。
“子……子希？”顾哲涵被莫子希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在他温暖的怀中闷闷地出声。
“别说话——”莫子希霸道却不失轻柔地拒绝着顾哲涵想说出口的话。
顾哲涵失笑，这样的感觉他很并不排斥相反的他还很喜欢，只是……
“子希……”
“你别动啊——”
“可是子希……”
“乖乖地，别动。”
顾哲涵苦笑：“我快要喘不上气了——”
“啊？”莫子希一声惊呼赶紧把怀里的拿出来晾晾，如果就这样被憋坏了可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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