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俊宇一下就想起来「你说那个『乖的出名』的云月?记得啊~我爹揍人时老拿他当榜样,要我们都学他呢!」
「你看看那戏子的名联!」
骆俊宇抬起头来看著红联上的名字「云月裳………云月裳?!你说这个戏子就是云月?」
风令扬有点焦虑的说「就是!我越看越觉得他像云月,连名字都像!」
「怎麽会呢?我记得他很静,你看这地方,不像光是唱戏的,後面还藏著什麽玄机似的,简直像你平时去的书院歌妓待的地方,你想,他能招待客人吗?」
风令扬越想越不耐烦,尤其想到那个笑容,想起最後一天,云月在阳光下的笑脸,他无法接受云月裳就是云月的事实。
「我去後台看他。」
风令扬在京里也算小有名气了,没想到却在中厅被小厮拦下来,「失礼的很,云月裳正下了台妆入席陪酒,公子爷改天再来吧。」
「我是碧海山庄的风令扬。」无论上戏园上书院,风令扬从没让人拦过的,他又不是地痞流氓,还是顶顶有名的侠商呢!今天被人这麽一拦,不禁带著几分惊讶说道。
小厮为难的掌著笑,「小的知道…………可是两位贝勒爷都在里头…..」
两位贝勒?!那是三贝勒跟四贝勒都来了?
十几个皇阿哥里,除了晋封亲王的大阿哥、二阿哥之外,京里最得势的就是三阿哥,封了贝勒的玄焱,他居然还带著四贝勒玄梵一起出来听戏?到底这寒园是个什麽样子的地方啊?
「公子……真是抱歉呐…….小的也有小的难处,您还是先请回吧。」
「什麽时候来方便见云月裳?」风令扬越来越觉得他一定要见云月裳一面,无论他是不是云月。
「嗯……大概是正午吧,您明天正午来,那时候贝勒爷刚下了朝,还不会马上就过来,您要来的话,小的可以先叫云月裳起床。」
正午还要人家叫才能起床?那晚上都不睡觉了吗?
「呃……公子,您说呢?」小厮看他发呆,只好轻声催促著。
「来!」风令扬不悦的转身就走,还好骆俊宇在他身後忙塞了点碎银子给小厮打赏,才没有让风令扬坏了自己名声。
「你干嘛跟个下人生气呀?也不怕人说你欺善怕恶、仗势欺人。」
风令扬猛然停下脚步,「那有可能是云月!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骆俊宇莫名其妙的说:「到底你在生什麽气呀?就算是云月又怎麽样?他有他讨生活的方式,你还不是也逛戏园玩相公的?唱戏也没什麽不好,总比在乡下种田轻松吧?」
风令扬的脸色铁青,忿怒的说:「不要把云月拿去跟相公比较!」
「嗳!你有病是吧?」骆俊宇也有点不悦,「人家好好的唱戏关你什麽事?啧!有病!」
风令扬觉得很不可思议的看著骆俊宇,「你看自己同乡、玩伴沦为任人赏玩的戏子,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喂!风令扬!那是他的生活,何况唱戏到底哪里不好?你自己都爱看戏的!」
「那样在台上颠倒男女之像,明明是男儿身,还要装个女儿态,你觉得很好吗?简直一点尊严都没有!」
「那你觉得在烈日底下拿著锄头耕耘,还不一定有收获,这样比较有尊严吗?或是你觉得像鄙人在下我这样每天跟贪官污吏、奸商巨贾嘻皮笑脸,这样会更有尊严?你平常票戏时,好像从来没想到人家的尊问题嘛?」
风令扬一时语塞,他只想到云月要在台上讨好观众,却忘了其实人人都一样,在人生舞台上讨好著别人,演戏给别人看。
「令扬……….你知道,人活著,不过为了求生存……..算了吧,你这样,搞不好还给人带来麻烦呢!」
风令扬回头看了精致的戏园一眼,叹口气,「是吗……那……走吧。」
寒园内曲径通幽,就像骆俊宇所说的一样,後花园中有画廊曲榭,玲珑崁空的石山、侧媚旁妍的花丛、回护其间的小溪,水边有山、山下即水,三间小楼座落在风景空隙处,皆是帘幕半遮,非常雅致。
云月裳却是和两位贝勒爷坐在八角凉亭中,卸了台妆,一身飘逸的月色如水白纱袍,腰间只系一条红色鸳鸯戏莲绣花带,头上轻松的用红绸软带把乌黑发丝绑起。
简单的衣袍却更显得他瑰姿豔丽,清丽秀逸,天然风致,顾盼非凡,俊俏中带著几分飘逸的秀气。
三贝勒看著云月裳沉默的坐在瑶琴前,不似平日的热络,略为不悦的说:「月儿今天唱戏很不专心啊?」
三贝勒玄焱在当今的几个皇阿哥中,算是很威望的了,不为别的,只因他平时拉拢起一批自己的人马,办起事来又手段利落、有时甚至六亲不认,於是一班斗花走狗的皇阿哥中,更显得他精明干练。
而云月裳是前年初在其他的戏班登场,原本是要买下送人,但他俊美过人的外表和脱俗的气质,加上乖巧温顺的个性,被三贝勒一眼相中,替他赎了身後留下他,後来又盖了寒园让他独挑大梁。
然而表面上玄焱是玩戏,事实上他让云月裳帮他招待客人,在朝庭中建立起属於他的一帮人马,所以玄焱经常带人到寒园,听完戏,酒席间云月裳长袖善舞,和座尽欢,不知替玄焱在政局拉扯中谈拢多少争议。
云月今天却有点分神,轻轻的笑著,抬起手来拨弄几下眼前的瑶琴,自顾自的想著心事,哼了几个短音之後才偏著头说:「我好像看到了儿时玩伴,可是又觉得不可能,我们乡下人不是打鱼就是种田,哪里能穿著华服进京城了?」
「哼!到底你是唱戏还是认亲呐?四贝勒今天第一次来看你,你也敢在他面前放肆?」玄焱要笑不笑的问。
四贝勒玄梵忙说:「这算不得什麽放肆,今日能听云月裳一曲啼破金石,我已经心满意足。」
云月裳看看三贝勒的脸色还是转还不过,知道他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面子扫地,毕竟是他玄焱带人来赏戏的,而他不是那种能忍受错误的人。
他是他买的人……犯了错,是要挨罚的。仅管玄炎再疼他,他都是个奴才,还是奴才中最低等的,以色示人的……奴才。
别想了!想有什麽用?什麽都改变不了呀!
云月勾起嘴角淡淡的一笑,「我给四爷唱曲劝酒歌吧………唱完给四爷敬酒赔礼可成?」
看著他柔情绰约的笑脸,三贝勒也解了点气,「好,你唱吧!」
云月於是轻捻著弦,叮叮当当的弹唱起「劝君一杯君莫辞~劝君两杯君莫疑~劝君三杯君始知……心中醉时胜醒时,天地迢迢自长久,不如饮尽一杯酒~」
唱罢站起来走向两位贝勒爷坐的石雕圆桌,端起酒杯说声:「月儿放肆了,还请四爷海函。」
三贝勒玄焱一笑拉住云月,「别真喝的见底,你酒力差,啜饮一口也就罢了,四爷不会跟你计较的。」
云月无奈的笑著,「要罚也由你,不罚也由你,三爷真会捉弄人。」
玄焱看他说的可怜,心弦一动乾脆把他拉入怀里,「当然都由我,怎麽罚都可以不是吗?你不是我的人吗?来,乖乖坐我腿上。」
云月笑著推开凑近的唇,「四爷在呢!爷做个榜样给弟弟看呐。」
四贝勒玄梵却早就看傻眼了,云月裳长的清秀,俊美又不脱稚嫩,笑脸如花又媚於言语,这跟他往日所接触的贵族公子哥完全不同,而他一身修长纤细的骨架,清丽柔媚却又完全不同於女人的肉感,让他看著脸都红了。
「能怪我吗?看你多会引逗人?四贝勒都傻了。」
玄焱明知玄梵单纯,还故意在他面前用手压著云月裳的颈子,要去亲吻那温润的唇。
「嗯……….」
云月皱起眉头,想用舌尖把粗暴的舌顶开,却被玄焱压的死紧,除了乖乖的接受那个惩罚似的吻外,也别无它法了,最後他只好用舌尖去缠绕玄焱,好让他早点满足。
「好乖。」玄焱满意的放开他。
乖……从小大家都是这样夸他的……
「三爷放手吧?在四爷前面怎麽好这样搂搂抱抱的呢?」
云月对一切其实几近麻木了,没有痛苦、没有哀愁,但有的,却是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四贝勒看著他俊美却显得倦怠的脸,却觉得十分不忍,忙说:「三哥,今天别在外头耽搁太久了,皇阿玛说要分省分年减税的事,我们得拟个章程出来,免得明天阿玛问起答不出来。」
玄焱犹疑了一下,马上笑著对玄梵说:「你先回府,我待会儿到四贝勒府找你。」
云月裳似乎心中早有准备,一点其他的表情也没有,还是那样浅浅的笑著,看不出是真的开心,还掩饰著厌倦,玄梵也不好再说什麽,只好叹口气,「三哥早点来,我等你。」
四贝勒一走,玄焱马上粗暴的抓起云月裳,把桌面的酒菜都拨到地下,将他压倒在石桌上,「在我面前挑逗别的男人?」
「三爷?我没有啊!」云月吓了一跳,却还是压抑恐惧,温柔的笑著,「你是指四爷?是你要我赔罪的不是吗?」
「谁在谈四爷?你说什麽见到儿时玩伴,我看你根本是找藉口引逗人!你就这麽喜欢让人盯著你瞧?」玄焱边说边撩起云月的衣袍,双手也不安份的抚摸著他的肌肤。
「没这回事,爷好端端的怎麽又发起火来了?戏子本来就是给人观赏的,没人要看我的话,我就要丢饭碗了。」
玄焱看云月裳还是有点分心、敷衍的样子,大掌握住他精巧的下巴,使劲一捏,「专心看我!越来越狂妄了你!真是宠你宠过了头,当著我的面也敢乱来。」
「三爷……..」云月疼的皱眉,「疼…..别捏出伤来,叫人上不了台,放了我吧?今後再不敢了。」
玄焱享受著他的求饶,边咬住他温润的唇,边挑衅的说著:「皱什麽眉?不高兴?你很讨厌我嘛!是不是不想让我碰你?」
云月感觉被分开的双腿间被炙热的坚挺顶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的事,三爷下手轻点吧?今晚不是要我到和亲王那儿应酬?我得打起精神帮三爷拉拢人呐。」
「你就是乖,怪不得爷偏疼你…….放轻松点,别自己招痛………晚上给我卯足了劲拉拢大千岁,让他在阿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封了王第一个就赏你。」
「呜……..」玄焱的进入让云月倒抽一口气,无奈中他掌著笑,「啊….月儿知道,谢三爷厚爱……啊………..」
「月儿……..啊…..我的好月儿…………..」
云月被一阵阵的快意激的想放声呻吟,却碍於四周没有任何遮掩不敢出声,他只好咬住自己的手背忍耐,听到玄焱叫自己名字却觉得荒唐的好笑,他搞不懂,要做就做,为什麽玄焱总在发泄时高喊著他?
玄焱发泄後喘嘘嘘的低头看著云月的笑脸,爱怜的就著交合的姿势拉起他,「让我疼疼就这麽高兴?原来你也是个痴情种。」
云月迷惑的倚在他胸前,成天唱情、唱爱,唱尽人间痴情苦、唱破红尘爱恨欢,但讲到爱、情他仍是不懂。
云月失神的喃喃自语著,「痴情?到底什麽是情,什麽是爱呢?」
该不会,一想到玄炎对他的忽冷忽热,一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的无关紧要,就难过的无法呼吸,这就是爱吗?爱玄炎?太可笑了,他不够格,也不可能,他给他太多太痛的伤口了。
玄焱对云月的心思分散尚未察觉到,猷自还在激情中,搂著他满脸亲个不停,「问这个做什麽?」
云月有点烦躁的撇开脸,「我在想,怎麽你老在那时候叫著我?」
「频呼月儿原无事,只为檀郎认得声,谁要你红嘛!不叫叫你,怎麽让你认清现在骑在你身上的是谁?」
「三爷可是冤枉人了,我卖艺不卖身,就只有你这人……」云月有点不悦的挣脱他的怀抱。红袖席间舞,这是事实,但从玄炎口中说出来就是刺耳。
玄焱笑著帮他整理衣服,「别闹别扭,你是可怜不遇攀花手,还好我识货把你从旧班子赎出来,替你建了新园子,让你在这里好好的唱,不然你这朵豔香可要可怜兮兮的枯死枝头了。」
到底没没无闻老死戏班好,还是跟著玄焱替他到处打关系拉拢人好,云月还真是迷糊了。
对他而言只要不太痛苦,玄炎别对他太狠毒,他是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可以接受的,反正今生已注定如此了。偏偏常有人说他可怜,说的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很可怜了。
「三爷,你觉得我可怜吗?」
「可怜?」
「你说如果没遇上你,我算是可怜,可是又有人说我碰上你算我可怜,到底怎麽回事?我怎麽样都可怜呐?」
玄焱凝视著云月一双晶莹剔透的眼,和他俊秀的浓眉,他常这样看著云月裳,却觉得这小家伙的心让人摸不清,他对自己的命运从未抱怨过,却也从未有过任何期待,表面上是温顺知礼,说穿了,就像没有「心」。
「月儿,你觉得自己可怜吗?你想要什麽,告诉三爷,什麽都可以跟三爷开口要。」
云月一双眼更迷惑的看著玄焱,「想要?我没有想过要什麽,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麽知足?那……….你喜欢什麽?告诉三爷好吗?」
云月柔柔的笑著,俊秀的眉宇间却显无力,是累呀!他废了多少力量去压抑一切的感受?怎能不累呢?可是自己究竟想什麽,这问题,他连寂寞的深夜里都不敢问自己。
「人生一世昙花现,尽在虚无飘邈中,有什麽好喜欢,又有什麽好讨厌的?三爷也太执著了些。」
玄焱越看他那张美丽的笑脸,却越觉冰冷,一向知道月儿是个没有喜怒爱恨的人,无论他怎麽为难月儿,他还是笑著接受,那温柔的微笑後面根本是一片荒芜,什麽都没有,连心也没有…..
连心也没有的话,那他在他心中占有什麽地位?不对!他根本……完全不在意他,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玄焱突然震怒了,他抓紧云月的手腕。「我对你执著?你对我呢?在你心底我到底算什麽?」
「疼!三爷今天怎麽了?」云月咬著下唇挣扎,「三爷是恩人,是我主子,带我出戏班子,培养我成名角,教导我怎麽处事做人……我没有忘记呀!我感谢三爷,真的。」
「可你并不爱我!」玄焱更粗暴的抓紧他,「告诉我,你爱我吗?」
爱?玄炎?不!不行!他什麽都没有了!就一颗心,怎麽可以再让他给敲碎?不行!不可能!
云月疼的眼眶都红了,「什麽呀?我就是不懂爱才问爷,怎麽你又回过头来问我了?那你倒是先说明白,到底爱是什麽东西?」
「天呐……」玄焱颓然放手,摇著头说「你真是可怜。」
云月皱眉揉著手腕抱怨著:「到底我哪里可怜了?三爷别欺负我就好,要弄痛人还来说人可怜。」
玄焱同情的搂著他,「你是可怜,连爱人都不会,难道没听过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
是吗?那他跟玄炎又算什麽?
云月低头默默的咬著唇,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来,一样不变的笑脸,温柔的几近悲哀。
「草木无情,是以草木年年绿;天地无情,是以天地亘古存,我干什麽要爱人?自讨苦吃。」
看云月有如同石头般点不化,玄焱只好拍拍他的背,「你真像个出家人,无欲无求的。随你高兴,横竖无情不似多情苦,这样也好,你谁都不爱的话,更方便帮我办事,只是你不爱我,也不准去爱别人。」
云月噗嗤一笑,「爷还真小器,就算我爱别人又怎麽样?」
玄焱温和的摸摸他的头,笑著说:「这样的话,我得让你死。」
云月愣了一下,被玄焱的认真搞迷糊了,他不过是他买的戏子,勉强算也只能算个男宠,玄焱这是何必?
云月迷惑的笑了笑,「爷认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