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而扭曲的深情眼神,那份灼热和哀痛,让青甯心中恻然,却仍是狠下心来,移开了视线。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他死心为好。
因为酒意而微带水气的清冷黑眸,不露痕迹的打量著左首的那人,也是今天的寿宴主角──欣王。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的摆脱了众人的灌酒,欣王脚步不稳的正欲溜出大殿,却被恶作剧惯了的诚王一把拉住:“三弟,何必急著走呢,我还准备了特别节目为你祝寿呢!”他语气重重的加在“特别”二字上,那暧昧的笑容,让欣王面色涨红,急得张口结舌:“我不……不……”
“来啊!剑舞伺候!”诚王扬声喊道,一边不由分说的扯住欣王坐下:“都是西域送来的绝色美女,你要是看著好,我现下就全部送你!男人嘛,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异域风情的悠扬乐声响起,两个身著粉色舞装的妙龄女子款款而上,她俩肌肤如雪,五官深刻,一看即知是来自异域。
容貌和身段自不必说,最诱人的,是那水汪汪的美眸,楚楚可怜中顾盼嫣然,那风情万种的魅色,让许多人露出色授魂予的陶醉表情。
两女来到殿堂正中,面对面站定,一声娇叱,伸手抽下束腰,纱衣如蝶飘荡,两道黑色冷光齐齐闪动,仔细看时,却见那精美腰带,却竟是两柄黑色软剑。
向上鞠躬示意後,两女对著跳起了剑舞,却见粉色闪动,两道婀娜身影左右飘飞,黑光如蛟龙般上下盘旋。如此迅疾,两女一举手一投足,却都透著妩媚优雅,好似闲庭散步一般。
剑刃的寒光映照著如花美貌,咯咯娇笑声中,剑气如云的笼罩四方。
舞若天魔之姿!
这是真正的剑舞,糅合了刚与柔,力与美,真正让人汗出如浆,却又周身清爽!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正待大声喝彩,却见剑势一变,转而缓慢圆融起来。
剑尖缓缓划过对方身上,却不伤及肌肤,只是挑下一片布料。
几次三番,两人的青春胴体若隐若现,雪白柔滑中带著情色的挑逗,不少人看得眼都直了,喉头滚动的直咽口水。
欣王窘得满面通红,急忙站起来说:“快停快停!这等淫荡举动,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你们通通退下!”
诚王一脸坏笑 ,俊颜中透出惫懒:“只是露出一点,增加些情趣,三弟你又何必假正经,我把她们送你如何?”
欣王急得手乱摇:“不成不成!古圣贤有云……”
他还没说完,却听得一声惊呼──
两道黑色剑光,齐齐从舞者手中飞出,竟是直直射向堂上的帝座!
大声呼喝之下,武艺高强的殿前侍卫横剑格挡,“七色”统帅那一桌也蓦然跃起,杯盘充当的暗器和内力灌注的缎带纷纷飞出,在电光火石间拦住了那两柄剑。
眼看一场大祸即将消弭,大家正欲放下心来,异象突生──
那黑剑遭遇众多暗器病刃,却并无下坠趋势,反而发出一阵刺目红光,在耀眼光华中,剑身突然幻化出千万道,整齐地围成了一个大圈,盘旋低鸣著,越扩越大,把整个清鎏殿都束缚在光圈之中。
太初子母连环剑!
青甯简直不敢置信,他蓦然站了起来,清秀的脸上露出滔天怒气,恍若实质的凌厉目光射向堂下!
这是东方神仙一族,最高权力的金阙宫的镇殿之宝──太初之母连环剑!
虽然平素性情冷然,对金阙宫的神灵们实在也没什麽好感,但金阙宫,毕竟是代表整个东方神仙的。这样的栽赃嫁祸,已经是对包括所有神仙一族的挑衅了!
黄泉地府为了维持秩序的平衡,对所有争斗都尽量保持缄默,但并不代表,它能容忍别人欺到头上!
正欲发作,却听得一道前所未有的悲愤狂怒的声音:“你们竟敢如此构设陷害!”
竟然是一直嬉皮笑脸的诚王!
11
太初子母剑的巨大剑圈,闪著庄严宏烈的光芒,把整个清鎏殿牢牢禁锢,不时发出红色闪电,轰隆一声,便把殿角劈成粉碎,引得众人颤声惊叫。
青甯心中暗暗惊骇。他听黄泉之主重华说过,太初子母剑的威力依赖於主人本身的道法高低,只是散仙以上的人物亲自施法,就可方圆五千里化为齑粉。
眼前的两女双眼朦胧,大约是被人施了“摄魂术”一类的,这样的远距离操纵,能用的法力十分微薄,所以才只有大殿一角遭殃。
但目前也还是它的准备阶段,要是等这上古宝物完全醒转,毁掉方圆五千里或许不能够,把这大殿从人世间抹去,却还是绰绰有余。
青甯正欲出手,却听得台阶下一声清斥:“你们竟敢如此构设陷害!”
抬眼望去,却见诚王越众而出,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悲愤。
诚王的一张俊颜冷怒森然,白衣无风自动,恍若地狱修罗,完全不复他一贯轻狂妄为的纨!形象。
他环视四周,看到的都是疑惧和戒慎──因为是他提议举行宴会,又是他弄来了这两个女刺客。
真是……四面楚歌啊!苍白的脸上浮上奇异红晕,苦笑著,诚王的眼中却闪过激越战意。
与天斗,其乐无穷!
他站定,双手从袖中伸出。
白皙的,温玉一般晶莹剔透的手,那曾无数次,走马章台,笑把金盏,闺房画眉的手。
轻轻的,在空中划了个太极。
青甯看著这一幕,不由的,露出神秘的笑意,蓄势待发的紧绷舒缓下来。
轻舒一口气,却听得耳边醇厚的笑声:“吓著你了吧,来吃个冷香果压惊。”
冰凉微甜的果肉被剥开了,温柔的递至青甯口中,他愕然回头,却见宸帝俊容慵懒,面色如常的含笑而坐,正宠溺的看著自己,刚才袭来的飞剑,现下的混乱情势,根本毫不在意。
这一刻,青甯隐隐生出一分莫名恐惧,这亲昵搂著他的男子,在他眼中竟带出幽深的寒意,仿佛可以……微笑著撕碎整个世界。
摒去心头的杂念,青甯看向堂下,却见诚王划出的太极图案银光连闪,被红色剑圈压得不住下降。
诚王衣角猎动,在银光照耀下,仿若战神临世,他双眉一凝,说了声:“起!”
由太极图中飞出一道紫色光芒,一端呈尖楔形,直直朝著红色光圈刺了进去。
混元紫晶棱!
居然是昆仑广成子的压箱底宝贝!
青甯想起那抠门的白胡子老头,不禁失笑。
混元紫晶棱虽然比不上金阙宫的至宝,但看诚王的修为,却是十足可以破去这远距控制的剑圈了。青甯宽心看去,果然只见剑圈发出阵阵低啸,那排列圆融的剑影,已然现出乱象。
“破!”诚王低叱,却见紫晶棱灵活跃起,居然击中了正中的那道主剑。
“!啷啷”一阵金玉之声,却见那些剑影都化为虚空,只余下两柄玄黑长剑,直直坠落下来,诚王伸手去接,退後十余步才稳住,一声闷哼,嘴角竟然沁出血丝。
措不及防的,那两个女子樱口一张,居然飞出两道蛇形黑光,朝著诚王而去。
这下变生肘腋,诚王已是强弩之末,如何抵挡?
青甯低头,柔亮刘海的遮盖下,额头菱形金光闪现,龙王鳞已被激发。
“轰隆窿”一声巨响,一道金色闪电劈下,浩然狂风在瞬间席卷大殿,那黑蛇般的活物,被天雷劈中,转眼化为灰烬。那两个女子眼中红光一暗,如木偶般倒下,也化为了一堆粉末。
诚王以剑拄地,提气朗声问道:“何方高人相助,请出来一见!”
无人应答。
大殿静得可怕,除了挺身护卫於驾前的“七色”统帅,大多数人哆嗦著,早就闪躲於廊柱或是桌椅之下。过了半晌,才有胆子稍大的,颤颤巍巍的出来。
“君前畏缩,成何体统!”
冷冽有如寒冰的怒喝,让所有人面色惨白,两股颤栗。
青甯早就注意到,相较於惊叫闪避的众人,却有一人,从头至尾,都卓然挺立於台阶右侧。这声怒斥,正是发自他的口中。
阴柔暗魅的苍白容颜,冥黑色发丝中竟有一缕雪白,一身暗紫朝服,正中的金色麒麟,显示出他的身份。
铁血宰相──翼钧!
传言中,乃是宸帝“暗之手”的男人,有著可怕的,连孩童都会吓哭的嗜血名声,他曾经下令诛杀某位叛臣的十族,在九族之外,连门生弟子也毫不放过。
翼钧跨前一步低声喝令传令的侍从:“今天在场众人,除了护驾有功的“七色”统帅,其余人等,官爵都降两级。你们几个,”他指点著几个企图逃出大殿的官员:“回家自己上请罪折子,听候处理!”
接著,他转过头,冷电似的黑眸射向诚王:“殿下,您有什麽可解释的?”
诚王报以冷笑:“要是我有不轨企图,还用得著如此拼命?”
“不管如何,在事实未清之前,您还是必须去大理寺走一趟。来人,请诚王过去。”两个侍卫有礼的“请”走了诚王。
翼钧突然双膝跪地,郑重叩首道:“陛下,恕臣放肆,惊动了陛下的爱弟。”
宸帝微笑,漫不经心的拈起一枚杏仁,随手把玩,眉头动也没动的说道:“无妨,朕早就赐你独断之权。这是你的职责,没什麽放肆的。”
翼钧再次叩首,声音却愈加低沈激昂:“那麽……恕臣再次放肆……”
他霍然抬头:“来啊,把故洛邑皇子给我拿下!”修长指尖指向的,竟是宸帝怀里的青甯!!
12
昨天的番外,9点半以後才上传,究竟有多少人看到了呢,有什麽感想啊,小思的几个朋友都说太悲~真是这样吗?
PASS:偶的机子还是一直死机,害偶的文丢失,到底是什麽问题,急死偶了~
低沈激昂的声音响起:
“来啊,把故洛邑皇子给我拿下!”
身著麒麟朝服的男子,修长指尖指向的,竟是宸帝怀里的青甯!
“他犯了什麽事?”宸帝微微诧异,放下手中的玉盏,如此问道。
“谋逆作乱,妄图复辟。”冷的要冒出冰渣的回答,简短得近乎无礼,宸帝却不以为忤,抬眼看向自己的宰相:“有证据吗?”
翼钧漾起冰冷闪光的黑眼:“他乃是陛下的爱宠,若无证据,臣焉敢如此逾越?”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绢书:“这是我的探子,从洛邑余孽手中得来的密函。明都皇子和逃跑的摄政大臣,暗中联络,准备里应外合,颠覆我西琉皇朝。“他轻蔑的冷笑,继续说道:”今晨,军机处接到八百里加急,说是洛邑遗民在中州起事,声势浩大,显是有人操纵。综合以上情况,今晚的事件──”冷电般的神光凌厉的射向青甯:“明都皇子,你有最大的嫌疑!”
面对如此严重的指控,青甯仍是面不改色,他静静听著,渐渐的,居然露出一丝笑意,神秘而惬意。
少年镛懒的,柔若无骨的纤细身材靠向宸帝,看似亲昵的吐气如兰:
“你认为,这是我做的麽?”
洒脱的微讽,清脆冷然的声音,在宸帝耳边轻轻吐出。
宸帝忽然大笑,一把搂过青甯,不由分说的以吻封缄,直到少年呼吸困难的轻捶抗议,才放开了他。
“既然有此嫌疑,那麽……”
宸帝微微停了一下,接著说出石破天惊的决定:
“就依卿所奏,把明都皇子也一并收押吧!”
堂下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眼看著宸帝轻笑著,不在乎的懒洋洋,竟然毫不留情的把自己的新宠下狱,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森然寒意。
青甯一笑而起,不用人催,他径直走下堂来,早有两个金甲卫士,近前押著他去了。
一场国宴就此草草结束,众人一边起身离去,一边议论纷纷。
宸帝默默执杯,饮下了最後一口血红液体,喉结滚动,他的眼中浮现奇异的锐芒。
抬头看向翼钧,眼光交接的瞬间,这一君一臣,居然无比舒畅的相视而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巨大青石铺就的墙垒,光滑而冰凉,在幽暗的火把照耀下,青甯细细打量著天牢的环境。
还不算太坏……心中如此暗忖,他扬声对著左边墙壁说道:“这就是天牢啊,真的不怎麽吓人,还以为会有老鼠枯骨什麽的……”语气中居然不无遗憾。
隔著厚厚的墙壁,传来因为石质而格外沈闷的笑声:“小美人,你还真是有趣,这个时候还有这等闲心!”
青甯报以冷笑:“我当然很有闲心,清者自清,事情总会弄清楚的。再说,我这般的孑然一身,就真是被冤枉到底,左不过是一死罢了。”他停了停,带笑的语音中,竟是多了几分恶意和俏皮:“倒是诚王殿下你,真要好好烦恼一下了…… 太初子母连环剑、混元紫晶棱……你今日毁坏了多少珍品?昆仑那群老头,怕是要伤透脑筋了!”
清脆端凝的声音,穿过重重障壁,立刻,让墙那端的不羁男子,变得呆若木鸡。
沈默良久,才有那熟悉的声音,满是不敢置信:“你……到底是谁?”
少年悠然轻笑,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道法,是师承昆仑广成子的吧,那老头最近还好吧?”
诚王暗自惊骇,却必恭必敬的答道:“师祖一向云游四方,我们都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师祖?……那麽,你是轩辕小子门下的了。”语气越发熟捻,青甯说起修真名门轩辕家,随便的好似提及路人,这让诚王越发惶恐,也越发捉摸不透他的身份。
声音适时响起,解除了他的疑惑:“我和广成子那老头下过几盘棋,他的棋品很臭,输了还要耍赖。”
诚王尴尬的干笑,身为徒孙的他,也早就见识过师祖悔棋的丑态了,但是让外人点出,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
和师祖下棋的……非仙即魔啊……
心中隐隐有数,诚王嗫嚅斟酌著,却始终不敢试探对方的身份。
深吸一口气,他终於问出了口:“您……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
短暂的沈默後,青甯终於开口了:“你身为轩辕门下,应该知道,凌驾於这三千世界的,共有四大势力吧?”
“我听师尊说过,除了我们东方神仙一族,还有长著雪白羽翼的诺亚神族,以及,那两股黑暗势力──‘异’族,以及,‘魔’族……”青年的语气充满向往,注定只能修成地仙,享受人间富贵的他,对那天外天的憧憬,实在非笔墨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