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卷三、四) BY 暗夜流光

作者:荒(卷三、四) BY 暗夜流光  录入:01-27

  两人一齐住进房间。谁也不觉饥饿,双眼只望着对方不得移开,坐在床上喁喁低语。说地话儿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无非是高季晨喋喋不休地问,程亦亭喋喋不休地答。他恨不得把前世里曾经度过的每一天都尽快讲给高季晨知道,好让对方能快些想起一

  若是只有他一人记得那些温柔缱绻,委实太过寂寞了些,因此讲得格外急切,唯恐漏过任何一个细节,还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反复说着昔年地高季晨与自己一起时是如何温文可爱;对待他人又是如何性烈如火、无畏无惧。

  高季晨本是一脸认真地听,到后来却渐渐有些迷惑起来,只觉耳中所闻的自己所为一切都殊为陌生。犹如并不相识地另一人。

  他面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不自在,终于皱眉插嘴问道:“亦亭……你当真没有弄错么?我……我当真便是高季晨?你说了这许多,我都想不起什么来。只记得你我……呃,只记得你看着我、抱着我……与我……”

  话到此处。他面上红似火焰。低头不肯再说下去了。程亦亭忍俊不禁低笑出声,下腹更燃起一股汹涌的欲火。伸出双臂抱紧他的细腰,嗓音已变得粗嘎沙哑,“你若只能想起这些也不要紧,就算你脑子里忘了我,身子还是记得我的……”

  高季晨虽然对旧事记得并不真切,一对上程亦亭此时地目光便软了身体,口干舌燥地倒在对方臂弯之中,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

  程亦亭见他眼神迷离的情动之态,知道自己再不用等待,当即伸手扯下床边帷帐,将彼此的身影隐藏于朦胧的遮蔽之中。

  过不多时,并不太大的床铺微微摇晃起来,帐内传出低低地、令人心跳耳热的声音,陪衬着偶尔拔高的一声惊叫,随后是一片闷笑与打闹之声……

  到得窗外天色黄昏,帐内亦云收雨歇,一双修长光滑的手臂从帐内懒洋洋地伸出,拨开帷帐挂至床边。

  “啊,天都快黑了!季晨,你累不累?饿不饿?”

  过了良久,帐内才响起低如蚊呐的声音,“不累……倒是饿了……可饿了也没法子。”

  程亦亭心中一痛,回身低头吻上季晨再度变得干涩地双唇,“饿了就吃一点罢,我乃是妖体,只需修炼几晚便能回复。”

  高季晨双目微睁,眼神中露出渴求之意,但想了一想之后便用力扭过头,“我不吃。我不要做鬼……我要做人。你这般救活了我,我毕竟与其他的鬼有点不一样,是不是?我可以在阳光下行走,若一直不食阳气也未必会死。”

  程亦亭哪里舍得他这般受苦,仍将双唇对准他就要送上阳气,高季晨却倔强起来,伸手拨开程亦亭的头,“我不要!若我再食阳气,便压不住那些恶灵……我吃饱了,它们也就饱了,你怎地这么糊涂啊!”

  程亦亭至此才恍然点头,只是看着季晨一脸难受的模样,自己也快活不得,只好做那无用之功,将高季晨地身子紧紧抱在怀中,口中轻声安慰道:“那便睡一会吧,我陪着你……”

  高季晨虽然又累又饿,一时间倒也睡不着,短短几日之内发生了这许多事,他心绪起伏甚大,迷惑惘然之中夹杂着好些欢喜,直教一颗心都承载不起。

  “亦亭……我有话问你。”

  “嗯?”

  “你……你方才与我……地时候,心里想着的是过去那个高季晨,还是眼前这个我?”

  程亦亭微笑答道:“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不都是那个季晨么?”

  高季晨睁眼直直望向程亦亭面上满足地笑容,心中只觉妒意横生,竟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也说往事日久,你我的前生已然过去几百年,我又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我要你一心一意只待我好,莫要多提起过去的那个季晨,你答不答应?”

  程亦亭愣了一愣,“我只想让你快些忆起过往之事,等你想起来了,便不会这般想了!”

  高季晨双眼眨也不眨,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若我永远也想不起来,或是根本不愿想起来呢?你会不会变心弃我而去?”

  程亦亭苦笑摇头道:“我怎会对你变心?你我两情相悦、缘定前生,彼此立了誓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你想不起来便慢慢地想,我总有一天能寻到法子令你回复如初。”

  高季晨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微发颤,嘴唇掀动几下却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闭上双眼低声道:“我困了……先睡一会。”

  卷三《连理枝》16、裂帛

  程亦亭虽知季晨心中对旧事很有些迷惘,但总想着唤起对方的记忆便能将难题迎刃而解,因此不管季晨如何不愿意听,他都装着傻视如不见,只要季晨心情尚好之时,他便抓住机会旁敲侧击。

  两人在那客栈同住一晚后就退了房,程亦亭特意带着高季晨去买了两匹骏马。高季晨很是奇怪,问他为何不用马车,程亦亭只道两人过去都甚爱骑马,也都擅于骑术。

  高季晨立时沉下了脸,却也未曾与他争吵,只紧抿着下唇转身上马。谁知那马儿脾性甚烈,高季晨又委实记不得驯马之法,一人一马纠缠片刻,马儿竟扬起后蹄将之狠狠踢开。

  程亦亭早已上马,回头一瞄才被吓得下马奔来,扶起高季晨心疼不已地问道:“季晨,你没事吧?不如我们换骑可好?”

  高季晨用力推开他的搀扶,望向他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你明知我不会骑马,也不扶我上去!”

  程亦亭甚感冤枉,一边扶着他跨上自己所骑的那匹马,一边小声辩解道:“你昔日骑术远胜于我,我哪里知晓……”

  说至此处,他终于语声一顿,随即闭口,抬眼偷瞄高季晨此刻的面色。高季晨也正狠狠瞪着他,口中低声骂道:“你就只想着昔日昔日……我到底算什么?我根本不是你的那个季晨!我不会骑马、不会吟诗、只会无理取闹是不是?”

  程亦亭连忙赔笑哄道:“莫气、莫气……呵呵,昔日你便是这个火爆性子。”

  高季晨更是勃然大怒,趁着身在马上,抬起一脚踢在程亦亭腰间,用力虽不甚重却也绝对不轻。“混账!说了不要再提,你偏要提个不停!”

  程亦亭抚腰而叫,面上笑意未收、痛意已显。看起来十分滑稽,高季晨又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哈哈……算了,上马走吧!”

  高季晨的性子便是这一点最为可爱,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记不得过往旧事,这生来的本性却是半点也没有变。程亦亭想着想着便嘴角含笑。眼睛一刻也离不开身前马上之人。

  两人自城郊马市直接离开那个繁华小镇,一路上虽然疲累倒也快活得紧。道路两旁树木众多、入眼皆是浓浓绿意,眼界开阔之余更觉天地极大,自由自在。

  程亦亭对于两人到底要去哪里也没个确切的主意,只有先走回头路,去找到千羽那日现身之地碰碰运气。若实在找不到千羽,他再带着季晨千山万水去寻找仙人相助罢了。

  高季晨也并不甚关心两人的去处,只要眼下时时能与程亦亭一起便觉快乐欢喜。连着好几日未曾吸食阳气,他虽也觉得饥饿困顿。但只要想着莫要再连累亦亭,便能强自压下那种邪恶地欲望。

  他心中深深知晓,亦亭十分在意自己谋害人命之事。若自己再犯事端,亦亭定会大大的伤心。比起身体里想要吸食阳气的渴求。更难以忍受地是脑中那些阴暗痛楚的呻吟。只要一静下来想事,他整颗头便有如千斤之重。

  他总会妒忌那个曾经地自己。即使明知如此很是荒谬,但每每看着亦亭说起昔日的季晨时那一脸甜蜜笑容,他都感觉不到那个人正是如今的自己。

  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怀疑,他在亦亭眼中不过是个影子,亦亭透过他的脸怀念着一个他并不熟悉地人,那个陌生的少年才是亦亭舍命相爱的伴侣。

  只是,这些如毒蛇般可怕的念头每每被他强压下去,与亦亭多处的时间一日多过一日,他便一日比一日更舍不下亦亭。若是质问亦亭的次数太多,惹得对方心烦起来,干脆承认了只拿他做个替身,他就再也没有理由待在亦亭身边了。

  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面上一会儿开心大笑、一会儿闷闷不乐,自己都深觉厌烦可恶。程亦亭却仍是待他好到极处,简直百依百顺,说的做的都只有关心体贴,看不出半分作伪。

  程亦亭越是如此,他心底越是难受,对这摸不清看不透的情人更加任性挑剔起来,连床底间地亲热也不愿意了,总寻着莫名其妙的理由加以推脱。

  程亦亭本就不笨,若再装傻也太过了些,只得挑开天窗与他深谈一场,想把连日来种种异常之处都说个清楚明白。

  听得程亦亭开口便问他到底有何心事,高季晨却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自己身体不适,想是太过饥饿所致。程亦亭苦笑着低叹一声,自顾自地开口说道:“季晨,我知道你在害怕。我们共历生死,你却仍不信我,你可知我有多么伤

  高季晨听着程亦亭暗哑低沉的声音,也不由心中大痛,原来亦亭并不比自己快活。

  他猛一咬牙,终于把心底那些话说了出来,“好,我跟你说,你也莫再哄我骗我,我要听你心底地真话。亦亭,我问你,若是想起了过去的我和另一个与我长相一样、心思却大异地少年同时站在你面前,你又只能要一个,你会选谁?”

  程亦亭深皱双眉,面色苦恼地叹道:“你又说这些傻话……”

  若是换了往日,高季晨定然顺着对方换了话题,但这一次他是横了心,非要知道程亦亭地答案不可。

  “亦亭,你只管放心答我,我答应你无论你选谁,我都不会再问第二次,也不会随性乱来。”

  程亦亭顿住语声,凝视他俊挺秀美的面容,犹豫半晌才轻声答道:“我心中从来就只有一个高季晨。”

  “……”高季晨身子晃了一晃,面上颜色已是一片惨然地死灰,“我早该知道,却非要清清楚楚的听你亲口说出……程亦亭,对不住,我方才骗了你。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个高季晨,也不会对你信守什么诺言,我……我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再与你相见!”

  程亦亭不由大骇,抢前一步拉住他手臂急道:“你到底怎么了?是那些恶灵又再缠着你了?还是你太饿了?你还是先吃饱一顿再说吧……你这样我怕得很!”

  高季晨用力挣脱程亦亭的双臂,眼前那张脸隔远两步看去,似乎也并不那般难舍了。

  他又再退后几步,口中发出刺耳的冷笑,随即翻身上马,“今日一别,后会无期!程亦亭,你记着,是你逆天施法害得我不人不鬼,我恨你!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卷三《连理枝》17、杀孽

  一匹瘦马慢慢行在路间,马上坐着的一人也是面色憔悴、形容枯槁。

  他不知自己已然如此度过了几日,也不知自己到底应该做点什么才好,那抛下他策马远离的人说过再也不想与他相见。

  眼睁睁看着那人打马狂奔而去之时,他也曾心思迷乱的追了一段,那人却始终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只让胯下马儿跑得更快。翻江倒海的沮丧伤心之中,两匹马渐渐拉远了距离,他眼前终于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其实季晨说得不错,是自己逆天施法害得他不人不鬼,若早知聚魂珠并不能令得季晨真正复生,还不如安心守在季晨墓前,也算得上彼此长相厮守,完了当初立下的重誓。

  季晨怨恨自己本是应该,是自己亲手毁了昔日那个翩翩少年,催生一个全无记忆又要饱受饥饿折磨的生魂,就算季晨离了自己之后再犯杀孽,那也不关季晨的事,所有罪孽都是自己一手造成,也只该由自己背负。

  他双目无神的茫然望向前路,勒马下地跪在路旁,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各位神仙,不管季晨他做错过什么,又还会做错些什么,都全然不关他的事。冤有头、债有主,那些枉死的人乃是被我所害……”

  他一边磕着头一边说个不停,只想以诚心感动那位帮过他的神仙,季晨既已弃他而去,且永不想再见他,他除了偿还罪孽、尽力保住季晨性命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念想了。

  路旁偶尔有马车与路人经过。看到这个状若疯狂之人都不敢询问近身,只远远望上几眼便赶紧走开。

  他就此跪了好几个时辰,眼看天都黑了。路上也绝了行人,仍没得到任何神明指点。他心中逐渐变得冰凉。想是连那位帮过他的神仙也已对他彻底失望了,却还是不愿站起来,只因就算起了身,他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而去。

  思前想后,心中但觉天下之大。并无可容他安身的去处,他这一跪下去又是好几个日夜。无论风雨晨昏,他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跟着他的那匹马儿终于因为饥饿难耐而跑远,他也视若不见。

  不知跪到第几日上,他已是神思恍惚、半昏半醒,身前响起一个有些耳熟地声音,“程兄,人间已遭逢大难。还不快快起身!”

  他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向上方,却是那曾经帮过他施法的宁千羽。他愣了一愣,语声艰涩地开口问道:“宁兄?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么?我前些日正要寻你。可如今早已迟了……”

  宁千羽面色沉郁,伸出一手强拧着他起身。“快起来!你这般颓废像什么样子!我原先不知那聚魂珠有何凶险之处。事后实在不放心才去探查清楚,大错既已铸成。你我正要亡羊补牢!”程亦亭被他强行一拉,只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两腿发软、双膝破损流血,在对方搀扶之下也算勉强站稳了。

  宁千羽眼见程亦亭神情委顿,当即伸出一掌放在他背后,以自身灵力助他回复些许精神。

  程亦亭待要推拒,宁千羽却已收回了手,面对他正色言道:“程兄,你知不知道,你那位高季晨这些日都做了什么?”

  程亦亭心中一颤,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他……他做了什么都不是他的错……是我害了他。”

  宁千羽眯起眼看了他一会,语气中带上怜悯与些微责备之意,“你以为只要把错责揽在自己身上便能救得了他?未免过于天真。你可知他已杀了多少人?”

  程亦亭咬唇不敢看向对方的双眼,沉默半晌才道:“杀人偿命,我来帮他还。”

  宁千羽不怒反笑,“你怎么还?你一人之命洗得去多少血腥?他短短半月之内,便残杀了两百多条人命,此等暴虐已然震惊三界。仙界派遣了几位小神前来降他,他竟遇神杀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程亦亭这才惊道:“怎会如此!他不过是个生魂,灵力低微,怎能杀死神仙?”

  宁千羽叹息摇头,“那聚魂珠既是阴司之宝,自然法力甚强,其上寄居的恶鬼全是穷凶极恶之徒。你那高季晨虽是生魂,却得了这些恶鬼之助,只要吸饱阳气,修炼起来快过其他妖魔百倍。”

推书 20234-01-25 :太师啊太师 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