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更是模糊一片,心头已痛得麻木,疼痛似乎渐渐远去,只有口中那腥甜的滋味慢慢的弥散开来……
“翼飛!?”似乎厚重的声响过后,在失去意识之时一个惊呼响起,“你怎么了?怎么了?来人啊,快!传御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已经是安静一片,我慢慢睁开眼,冷冷的看着那火光中的清瘦身影,和他身边的两个纤细的女孩……
“小青、小兰?”顿时清醒过来,我吃惊的看着两个女孩快步走过将已熄灭的蜡烛一一换上新的,再挨个点燃,看着他们端过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圆桌上,从头到尾却并不敢看我一眼,利落的处理妥当便对着蓝昊行了礼后快步走了出去。
门再次发出哄然之声,将我和蓝昊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我不去看那背着我的人,只缓缓坐起身来,胸口的痛苦已经消散,只是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将手边的烛台移了过来,静静的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把我扶起来……
“太医看不出来是何缘,你刚刚又是在骗我吧?”无所谓的如闲谈一般,蓝昊笑着开口,“饿了吧,吃点东西好吗?”
“……”没有说话,我站起身来,锁链在身后叮噹作响,任冷冽的气息流过全身,伸手大力朝他挥了过去……
“啪”……留于肌肤上的声响是如此让人心伤,我握住隐隐发痛的手心,看着蓝昊跌撞着往后倒去,无意识的将桌上的食盒扫落地面,将热气腾腾的汤水撒了一地都是,却似乎早已经猜到我会如此反应了一般,神情却依然冷清。
“骗你?你知不知道现在天下是何种模样了?”我厉声问他。
“这天下不是被你毁了吗?”冷冷的笑着,蓝昊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色,并没有站起来。
“呵,我要真有心毁尽了,你还能象现在这样活在这世上?”不再掩饰血色滑过眼底,我拖着锁链走到蓝昊身边,毫不客气的单手将他提了起来,“真有心毁了它,现在还能把这锦州送到你手上?”
“大概是有趣吧,是吗?”倔强的睁大眸子,蓝昊丝毫不为所动。
“有趣?你知不知道我如今在为你卖命!?”我沉下声来。
“真是为我吗?呵呵,我还以为你是在补偿这天下之民呢?”蓝昊眼中的奚落让我心底越发的冰冷。
“昊,”如此的嘲讽比直面的指责更让我无措,我松开捏紧他前襟的手,看进他的眼中,“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现在大半江山已归大饶不是吗?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你信我,就信我这一次可好?放我走吧,让我离开……我一定会将这国土还到你手中,到那时,我定会回来见你,到那时你想要如何……随你高兴就好。”
“你会回来?”蓝昊大眼中瞬间已经满是水雾,却倔强的不愿意掉落出来,“你以为你一走,我还能抓住你吗?”
“你还记得吗?”不等我说话,蓝昊反手握住我的,却笑出全然的苦涩,“你曾经跟我说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离开我,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如今你说着同样的话……要我如何相信你?”
“我绝对不会再信你了!不会信你!”发泄一般的嘶声力竭,嫩薄的眼睑终于承受不住晶莹的泪水,任那珠玉滑落出破碎。
“好,你不信我,”蓝昊那受伤的泪水如狠狠砸在我心头,我却站直了不想退让半分,“那大饶又如何?”
“大饶如何?哈!”蓝昊更是满脸讥诮,“这大饶不是仅在你的举手投足见断其兴亡吗?就是如今也是在你一念之间而已,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你不要忘了,你才是皇上!”
“皇上?哈哈哈哈”仿佛是听到何种极其好笑之事,蓝昊突然笑不可支的弯下腰去,“你不是帮我找到皇兄了吗?哈哈哈,我真的还是皇上?”
“昊……”近似疯狂的笑容瞬间将我的愤怒,将我我的斥责毁灭得不再有丁点的保留,他此刻绝望的他让我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去,“那又如何?也只你才是皇上,是你父皇亲手将这大饶交到你手中,只有你是皇上。”
“我不要当皇上!我恨你……呜……”蓝昊哭叫着扑了过来,似压抑许久的委屈再这一刻全然爆发,毫无章法的拳脚雨点般一下一下向我砸来,合着那倾泻的泪水糊了我满身,直到他终于发泄够了,打累了,再没有了力气,才略微颤抖着将我衣襟抓得死紧。
“好些了?”叹息着将他轻轻揽住,我站得挺直,忍着全身的痛楚问向他,“我发誓不会在骗你了,作为皇帝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责任,所以不要再说那些任性的话了。”
“不要,我除了你,什么都不想要,”无力的靠在我怀中,蓝昊忽而抬起头来,墨黑的眼瞳深不见底,让我心下骇然,“这天下又如何?我真的想要的就只要你!飛飛,你就这么一直这么陪着我好吗?”
“哪怕只有一个月的性命吗?”我笑看着他瞬间的惊讶,“我中的是蛊毒,只有一月好活了,这样你也想要我陪着你吗?”
“要!”口气不带丝毫的忧疑,蓝昊半真半假的眨下眼“我会找来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万一,真治不好又如何?”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我的眼。
“……如果治不好,如果你真的只有一个月的命,那我就陪你一起死!”蓝昊在我讶然间荡开一抹绝丽的笑容。
这又能如何?亏欠了他的不仅是这天下,还有他那满满的情,我小心的挪了挪身子,想让怀中的他躺得更舒服一些,对他已经不想再去伤害,……既然如此,那就用我剩下的时间陪伴在他身边吧……就当是我对他仅有的回应。
依旧把我软禁在这个如地宫一般的所在,世上的一切俗事似乎都开始离我远去,也终于有了时间沉淀了自己,可以安静的想着自己的事,和他们的事……
蛊毒的日日发作,已经一次比一次厉害得吓到蓝昊,终究信了我的话,太医走马灯一般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依旧无法解除我身体的蛊虫带来的痛苦。
“别忙了,”我安慰着蓝昊,摸着手中仅剩的三颗药丸,我再拈起一颗来丢进口中,笑叹着生命居然已只有十日……
“飛飛”蓝昊更紧的靠了过来,“我所有的人马可全部都在锦州了呢,这里可都是我的人。”
“是吗?”我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他的背,不知道他为何说起这个来。
“所以……”蓝昊抬起头来朝我顽皮一笑,“所以,任何人都夺不走你啊,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嗯,知道了,”他眼中想要被人肯定的神采让我内疚非常,昔日如此骄傲的少年帝王居然被我伤成如此模样,将他揽得更紧些,我轻声哄他,“不会的,没有人来抢我,我会就这么陪着你的,直到你厌烦为止,别担心,别担心……”
“飛飛你知道吗?”蓝昊趴在我胸口低语一般,“靳王邵鹏自焚于王府了哦。”
“什么?!”我不可置信的撑起身来,“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晚上,”蓝昊的口气听不出是悲是喜,仿佛与他毫无关系,“你知道前任国师慕容乾吧,他昨日从靳王府中离开后,邵鹏便自焚了。”
“原来如此,”我长长的叹息一口,不想深究慕容乾对邵鹏说了什么,对于他和先帝的情爱,彼此的恩怨,也算是一个了结……
接下来的日子蓝昊开始莫名的忙碌,平常偶尔的外出变成了几个时辰的离开,回来之时都是异常的疲惫,其余的时间里便几乎每时每刻都和我粘在一起,却不对我多提外面的一句。
外面似乎人手调配激烈起来,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既然不说,我也就不去问,依旧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象过去一样,让他坐在我的怀里,在脑海中搜寻出各种有趣的故事,一个一个的讲给他听,享受着他不时的温暖笑容,取笑他偶尔的伤感,任时间过得平稳而温馨。
“飛飛你还记得吗?”舒服的叹息一声,蓝昊抱住我的腰深深的看过我,“你跟我说过,双鱼星是世界末日时,让两个相爱的人相守的守护神,虽然不是最光亮,却是最为浪漫的和惨烈的,守护爱情的星。”
“嗯,记得,”我在他额上印上一吻。
“就象我们一样吗?”蓝昊话语中有着不寻常的颤抖,从一旁拿过两个做工粗糙的布偶来,“飛飛,你送我的欢娃娃的时候,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我笑着点点他挺翘的鼻,想让自己轻松一些,“我可是说过要娶你的,只可惜大概不能够了……”
“我不管,”埋首在我怀中,胸前传来阵阵的湿意,“你说过要娶我的,我不信,不信你会死,我会等着你娶我的。”
“乖,别哭,”我强忍住心头的酸涩,指尖沿着他顺直的长发划过,“明日,我便走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懂吗?”
“不,我要来的,”恍然的笑容浮现蓝昊脸上,“我会来,我会来陪你……能陪你的只有我……,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瓶中已经是空空如也,再没有了延续生命的药丸,身体一分更似一分的虚弱,那每日的疼痛在此刻已经似乎没有了停止的尽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死亡之时应该是何种心态,此刻的我却只想着解脱,心头的血肉一点一点的被那金色蛊虫的吞噬,我只感觉到身体每寸的分崩离析……
“飛飛”脸上的湿润并不是我的泪,身边似乎是蓝昊的声音,“我说过要陪着你,就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不要!你说什么傻话!”我张口想骂,却只听到自己那无力的嘶喊。
“飛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哽咽的声音并不适合雀跃的口气,“靳王府小王爷说要降你,不是降大饶,是降你啊。”
“霁……你……”心头一震,我一口气堵在胸口,眼前已然漆黑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心头的疼痛莫名的骤然一停,我喘息着稍稍恢复了少许的知觉,却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下一刻将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身边已没有了人,恍惚中,厚重的铁们被撞击出声声闷响,一个轻微的爆炸声传来,鼻间是那火药的味道,无数脚步声和金属的碰撞声在这空旷之地格外的刺耳,似乎来了不少人……我却无法知道他们都是谁……
“翼大哥!”
“飛!”
那是梦境中才能听到的呼喊,难道是上天听到我的愿望,可怜我让我能在离开之时能再见他们一面……
“翼飛……”但是,那原本应该冷冰冰的声音,为何此刻有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难道并不是我的幻觉?
拼着最后一口气,我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远远的……是一脸凝重的冯遥,彤儿,璃,颜……还有朦胧中那满目月色的华彩,这只有洛胤才配拥有的美丽……
“你们……来……了……”心头骤然一松,我费力的挪动了唇,想在离开之时打趣几句……却已是枉然……
“我输了……”在闭上眼之际,洛胤扑到我面前,那无奈而认命一般的话语已如隔了厚厚的墙壁,再入不了我的耳,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只觉得那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银色的华彩是如此的美丽夺目……
扯出抹笑颜,我缓缓的闭上眼,能在我离开之时还能见到你们……已经够了……我只希望……来世能再相见……
第一百二十九章 涅磐
“啊……唉哟!”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没有了蛊虫的身体如被清泉里外清洗过一般轻松怡然,连呼吸都透着丝丝凉意,我抬起手臂不顾形象的舒展着身体,却不料牵扯到胸口那个小小的伤口,顿时痛得我龇牙咧嘴。
“小心些,”一只手伸了过来将我牢牢扶住,“伤口没好就别逞强。”
“没事,好很多了,”我拍拍冯遥扶着我的手,多了丝笑意,“将颜歌送走了?”
“是啊,送走了,你也够狠的,连敲晕这种招式都用上了,”冯遥拿出一个翠绿的物件放到我手中,一脸的不屑,“饿了吧?”
“呵,是饿得狠了,”我揭开包裹着的荷叶,扯下一只肥大的鸡腿塞进口中,那满口的香嫩滋味让我满足得眯起眼来,“嗯,好吃。”
“你慢点儿,”我的谗样让冯遥好笑,不由递过水袋和一个小包裹来,“诺,你要的东西,都做好了。”
“多谢了,”我口齿不清的应上一句,将包裹中的九个铁制的令牌倒在地上一一点过,才顺手捡出刻有厉字的铁牌向冯遥丢去,“这个帮我给颜歌送去,告诉他凭这个便可以调动我隐藏在厉州的所有人马,杀人放火,随便他玩。”
“呵,现在倒有心情做这些了?”冯遥斜睨我一眼,“你这死不了的妖怪,还没醒来多久呢,就开始差遣起本大人了?”
“哈,那只能是我吉人自有天相啊,”做作得意的摇头晃脑一番,“你不是还带人专门来救我这妖怪吗?”
“说起来,那个叫洛胤的,还真的是厉害啊,”一屁股坐到我身旁,冯遥挠挠下巴,一脸的惊吓,“毕竟这蛊是他养大的,还真认他的血,若不是他以自己的心头之血为饵,再将活蛊化为血丹给你服下,你现在可就是一具尸体了,居然还能不畏毒了!?哼!”
“呵,是吗?”不畏毒又如何?我淡淡一笑,突然想起其他事来,“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洛胤的?”
“颜歌不是见过他吗?”冯遥指指天上飞得正欢的飞星,“而且还有这家伙带路呢……不过洛胤倒是自己找来的,莫名其妙的出现后再冷冰冰的说上几句威胁的话,便让我们带他来找你,还好我没被他吓死……如何?感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