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挂纤纤缕----泥泥猫

作者:  录入:01-22

  “抱歉,我不喜欢藕断丝连。”流岚依旧是没有表情的,声音波澜不惊。
  “是吗?……那好吧,既然你已经不再需要我……”
  “那么,再见!”留给他的,是转身离去的背影和唇角明显轻松下来的微笑。
  旻枫站在风里,久久地目送着他,泪从眼中掉落,‘啪’一声,碎成无数瓣。
  其实,这段有悖于世俗伦理的感情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短短的四个月。仓促的他甚至不及明白爱情的真谛,他的爱情已经结束。可笑,他怎么忘了贫乏的物质基础是支撑不起纯粹的爱情的?呵呵,爱情?流岚真的爱过他吗?也许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可爱。泪水模糊了纯金色的眸子。旻枫抬头,望望瓦蓝的天空,琥珀色的温度迅速褪色成冷冷地金属的颜色。一切仍是那样美好的不真实。
  算了吧!无论泪笑,都已经过去。还要期待些什么呢?……一个过时的玩具,终将会被玩腻然后丢弃,被人遗忘,像是一切普通的垃圾。
  我还是个小孩子,我什么都不懂。小孩子是会做梦的,但是梦已经醒了,就该去做自己的事情。
  旻枫开始很努力地学习,尽管以他的聪慧,这样拼命完全没有必要。生活又归于平凡,每日两点一线。他仍是极其优秀的少年,无论各方面。却早已褪去了王子的光环。现实的沉重折断了理想的羽翼,高傲、冷漠然后再伤痕累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高傲的微笑、冷漠的不在乎,你在做给谁看呢?那个高傲的小王子,早已随着那份可笑的爱情一起祭奠了昨日。
  站在立体的穿衣镜前,自己似乎长高了一点,不至于再被人嘲笑为豆丁,身材还是异常的瘦削,举止处处透着孩子气,像是还未发育开。
  我还是个小孩子,不可以想太多。旻枫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然后他会坐下来,画画。画漫画,描摹出人物精致的面容和衣饰,画一张,扔一张,就这样反反复复的。
  “也许旻枫你可以试着加进去情节,然后试试出版,当个漫画家也挺不错的哦!”不知什么时候,斐斐来到他身后,品头十足地拍着他的肩膀。
  “嗯,好主意!”旻枫拿笔敲敲额,笑容有着幼稚的得意。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啊!”斐斐调侃着,打开窗。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将画纸吹得到处都是。
  “姐姐!”旻枫皱皱眉,不满地喊道。
  “旻枫你快发霉了,整天不是写就是画,真的等着坐在那儿生锈吗?”斐斐继续调侃着,“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用功!”
  旻枫没有答话,手不经意按在胸口,微微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惊觉他的不对劲,斐斐急忙关窗,脱口问。
  “没什么,最近有点感冒。”旻枫淡淡地笑了一下。
  “旻枫……”斐斐在他身旁坐下,伸手试了试他的额:“不烫,应该没发烧……真是的,平常和你说过多少遍要注意身体!”
  “只是有点感冒而已,姐姐你太小题大做了吧!”淡金色猫咪一样亮如秋水的眸子不满地写觑了一眼姐姐,旻枫继续画自己的漫画。
  “旻枫,你的眼睛……”斐斐欲言又止。
  “也许是黄疸病。”旻枫眨眨眼睛,做出思考的样子。
  “别胡说八道!不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斐斐没好气地一戳他的前额。
  “很痛啊!”苦着脸揉揉额头,旻枫不满地用那双金色的大眼睛拼命瞪她。
  “好了,省点电待会找个美女抛吧!”斐斐笑得很是阴险。
  “切,我才没对你抛媚眼,谁要做那种恶心的事!”旻枫嘟起粉唇,怏怏。
  “哼,古板!怪不得现在都没有美女看上你!”斐斐又气又好笑,宠溺地揉揉他短短的头发。
  旻枫一下静默了下来,微颤的手指轻轻按着胸口,好像承受不住什么一样。
  “今晚早点睡,熬夜对身体不好。”斐斐却未觉察到什么,拍拍旻枫的肩,柔声道。
  “我知道了,姐姐你真啰嗦!”唇角浮出顽皮的笑容,旻枫扁扁嘴,“省点口水待会去对你那只‘殷勤青鸟’说吧!”
  “你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斐斐瞪了他一眼,摔门而去。
  轻轻叹了口气,望望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心里涌出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也许是难过、也许是悲哀。但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即使心丧如死,又有谁会替你难过呢?
  已经消失了那个人的校园,不会再有眷恋的脚步为他停驻,昨日的就让它永远属于回忆好了。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像海子一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旻枫望着星罗棋布的夜空,唇角微微泛起一点微笑。有些费力地关上窗户,继续自己的速写。
  这半年间,不知为什么胸口经常莫名其妙地痛,有时甚至整夜整夜地失眠。旻枫是不大去医院的,他讨厌医院中苦涩的药水的味道。因此,有病也只是拖着,实在不行了才随便找家诊所看看。况且他身体素质一向不错,没患过什么大病,也就没把它当成一回事,痛的时候就忍着。岂知这种痛楚是与日俱增的,发作时会伴有剧烈的咳嗽,偶尔还会呕血。
  斐斐坐在床边,心情有些异样的沉重,这半年来,旻枫已改变了太多。日复一日的学习,看书或者绘画,每天充实的可怕。常常是到午夜一两点,卧室的灯还在亮着。熬得眼睛红肿,第二天没精打采地去上课,然后回家对父母抱怨自己整天瞌睡。
  “活该!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以旻枫的聪慧,熬夜除了伤身体为没有任何好处。问他为什么,那家伙总是笑得一脸欠扁,“昏昏沉沉的可以完全不用费力气啊!”
  斐斐不是傻子,自然看出其中必有隐情。因为有很多时候,旻枫并不是在看书,而只是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发呆,偶尔流露出些许的落寞和凄艳的自弃。但是以旻枫的个性,除非他主动告诉你,否则你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
  有时候,斐斐望着弟弟,会涌起不知名的悲哀,尽管不知这种悲哀从何而来。以前的旻枫高傲、任性、懒散,但偶尔的温柔微笑和嘟起唇时的可爱让人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但现在,任性还是一如既往,冷傲已不再。他已经学会不去展露自己的锋芒,性格更加孤僻自闭,安静的仿佛不存在。只有在看到鱼的时候,才会稍稍露出一点欢喜的表情,让你觉得他还不过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是需要被人宠着的。
  又是星期六,不必去上晚自习。旻枫推着车子慢慢走出学校,却并不回家,只是骑着车子漫无目的地闲逛。
  熟悉的景物,一成不变的伤感。街边多了一个新开的花店,有一个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哀”,停滞不住踏进去的脚步,于是进去。随意一扫,只有寥寥几种花:荼蘼、卡萨布兰卡、彼岸花……注定是一些淡泊世俗而被人遗忘的花儿,孤独地绽放在原野荒芜的地方,无人顾惜,只有孤芳自赏。
  店主是一位美丽的女性,正值韶华,却像是早已阅尽风尘。见他进来,只是微微一笑:“欢迎光临。”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扫了一圈,没有见到心中所想见到的那种花儿,有些失望的:“没有苑铃珠吗?”
  女店主略有遗憾地摇摇头:“抱歉,这种植物是被禁止的。”
  “我倒忘了。”唇角泛起苦涩的微笑旻枫有些自嘲地低下头。
  “其实,我个人也非常喜欢这种植物,在拍卖市场买了一副标本,要看看吗?”不忍见这个孩子黯然的金眸,她微笑着问。
  “嗯,谢谢您。”
  浓重妖异的紫黑色,刺目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尽管隔着玻璃,而且还是死物,可生动逼真的形态还是有种勾魂摄魄的意味。花瓣深处突然出现了那对似笑非笑的眸子。旻枫猛地屏住呼吸,再看去,依旧只是一株死去的苑铃珠。
  剧烈的疼痛陡然间吞噬了心肺,旻枫忍不住半扶着墙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女店主惊讶地扶住她。
  “没什么、对不起打、打扰您了!”旻枫飞快地拭去指间刺目的猩红,踉踉跄跄地逃了出去。
  白色的日光打碎在他晶莹的琥珀色眸子中,泛起丝丝涟漪,珍珠一样串串掉下来,摔得粉碎。仿佛支撑不住一般,旻枫蓦然抱着瘦弱的身子失声痛哭。
  第三章

  时间像是突然缓慢了许久,像是一个久病的老人,蹒跚着踽踽独行,拖沓着,喘息着,令人患得患失的。
  旻枫的画技越来越出色,他开始试着将画编成小册子。他的第一部作品叫做《花非花》整部作品几乎没有情节,只是单纯地塑造出一种朦胧隐约的意境。作品中人物多为抽象人物,没有鲜明的个性,甚至没有姓名,以一种虚幻的方式表现现实的荒诞无奈。是典型的将西方荒诞派和意识流派文学结合的产物,中体西用。
  斐斐给他提了点建议,认为他不该先首发表这一部。当今红男绿女的社会,情爱才是文艺作品的主流,另辟蹊径固然值得提倡,但太过晦涩的东西,只怕很多人看不懂。因你又没什么名气,所以别人是不愿费脑筋深入研究的,只有当你出名之后,漫迷们才会对你的东西有足够的耐心,这是一种普遍的、爱屋及乌的心理。
  “姐姐说的是呢。”旻枫歪歪头,“也许我该另画一部符合大众口味的,所谓的言情!”
  爱情!呵呵,爱情?咬着笔,旻枫有些自嘲地笑,即使到现在,他仍是个十足的感情白痴,对爱情的反应异常迟钝。自己笔下的爱情,会生动吗?是的,无法生动,感情迟钝的他永远不会懂得女生们的窃窃私语,不会懂她们夸张的尖叫和流连在他身上的暧昧目光。曾今被爱的感觉早已淡漠徒然留下带血的伤口在尘世的洗礼中渐渐麻木。
  单纯因同情一个人就和他交往,那可真够愚蠢的。
  “算了,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有什么资格去寻情觅爱!”有些费力地敲敲额,将笔触转为亲情。
  “姐姐,我失败了。”抱着自己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画稿怏怏地踏进家门,旻枫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斐斐惊讶地问。
  “无法发表,他们说情节冗乱拖沓,画风繁杂,没意思!总之啰嗦了一大堆。”半晌,旻枫再度叹了口气。
  “是因为是非主流吧!”斐斐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望着沮丧的弟弟微微一笑:“既然那些出版社不喜欢,就不要依靠他们了,你可以自己把它传到网上。”
  “行吗?”旻枫没什么兴致。
  “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好吧。”旻枫笑笑,抱着画稿走了。不一会,又转了回来: “要帮忙吗,姐姐?”
  “ 把菜洗洗吧!”
  “好的,姐姐,我们中午吃什么?”
  “妈说中午做鱼汤。”斐斐边淘米边笑道。
  “鱼啊,好久没吃了呢!”旻枫舔舔唇,一脸馋猫样。
  “你又不是猫,不晓得怎么对鱼情有独钟!”斐斐无可奈何地摇头。
  “……”旻枫把洗净的菜捞上来,手蓦然僵硬停在了半空中。剧痛铺天盖地而来,顾不得多想他跑进了洗手间。
  “旻枫!”斐斐急追而出,喊。
  “没什么,姐姐你不必过来!”旻枫砰地一声将门反锁了。
  “旻枫旻枫!”斐斐用力拍打着门,旻枫只是不开。塑料门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她可以听见旻枫剧烈的咳嗽声,然后就是极度的沉寂,再无任何声息。
  “旻枫!”斐斐慌慌张张地拿钥匙开门,见弟弟倒在地板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殷红的血从唇角汩汩流出。
  “旻枫!”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响彻整间屋子。
  医院长廊。气氛沉闷的仿佛凝滞了一般。
  急诊室外,一家人焦急地踱来踱去,沉重的脚步声诉说着每个人的恐慌。终于,那扇致命的门缓缓开启。
  “医生、医生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医生向斐斐使了个眼色,斐斐会意,忙借故随医生走开。
  “医生……医生我弟弟他怎么了?这孩子一向都健健康康的啊!”斐斐急切地抓住医生的手臂。
  “应该是苑铃珠毒素所致……”医生沉吟道。
  “苑铃珠?你是说旻枫在吸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斐斐下意识摇着头后退,喃喃。
  “小姐,这不是吸毒,虽说苑铃珠亦是一种强效麻醉剂。”
  “那是什么?好端端的……会吐血?”斐斐屏住呼吸,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小姐,你相信紫苑妖的存在吗?”医生低声问。
  “应该有吧……”斐斐不确定地道。
  “理论上讲是没有的,实际却很难说。旻枫应该是受到了苑铃珠的一种类似诅咒的精神感染,即传说中的‘紫苑祭’。”
  “精神感染?”
  “这是一种无形物质的感染,通过和紫苑妖的不断接触,苑铃珠的毒会逐渐渗进他的意识。我这么说可能不大好理解,换言之就是旻枫受到了苑铃珠的诅咒。不过,您不必太担心,这种诅咒不致命,只会令他终生痛苦。”
  “苑铃珠的毒会定期发作,期间的痛苦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因为不是病,也没有治疗的方法,只能给他开几粒止痛药。”
  “可止痛药吃多了会上瘾的!”
  “这个您无需担心,他意识里的毒素的毒性岂是几片止痛药所能企及的?无论沾染什么毒品他都不会上瘾的。旻枫多大了?”
  “十七岁,怎么了?”
  “只是感觉惋惜,不知他还可以撑多久?”医生摇头叹息。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弟弟他……会死吗?”斐斐激动地喊起来。
  “可能吧,随着年龄的增长苑铃珠的毒性不断滋生蔓延,相应的发作时的痛苦会像滚雪球一样成倍滋长。他如果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就很有可能会因熬不住而选择自杀。而且,苑铃珠毒素会逐渐夺去他的体力、视力甚至是思维能力。”
  “怎么会?”斐斐脑袋一下懵了:“止痛药不管用吗?”
  “随着毒性加剧,止痛剂会渐渐失去作用,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会的……不会的……”倏地失去了所有力气,斐斐半靠着墙慢慢蹲下去,脸色惨白地喃喃着。
  旻枫已经醒了,仍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旻枫,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夏母坐在床边,柔声问。
  “烤鱼!”旻枫大大的眼睛一下焕发出光彩,十足的撒娇语气。
  “好好好!”夏母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又唠叨了几句,走了。斐斐走进来,眼睛微肿,神色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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