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dle East,Palestine,Iraq,battle,wounded,duty……”很快,旻枫便挂了电话走回来。
“谁呀?”斐斐随口问道。
“总部的成员,没什么大事,姐姐你不必担心。”旻枫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
觉得自己打扰的够久了,吃过饭后,流岚便起身告辞,由旻枫送他出去。一路上,旻枫始终沉默,流岚也不开口,他不想自讨没趣。
“到了,”送至门口,由仆人打开大门。旻枫的语气依旧不冷不热,听不出半丝感情变化。“请走好。”
“谢谢。”流岚的笑容有些苦涩的样子,却没动,旻枫也不催,只是静默地站在一旁。又是一阵古怪的沉默。
“我要结婚了。”流岚突然微笑道,打破了岑寂。
“哦,恭喜。”旻枫没有过多反应,淡淡地敷衍了一句。
“就在下个月,你会参加吗?”流岚期待地问。
“只要你给我请柬。”旻枫笑了笑。
“一定会的。”流岚微笑。
“有人在等你。”瞥了一眼前方,旻枫的声音依旧苍白而平淡。流岚抬头,果然,前方不远的车道上停着一辆银色法拉利,一个碧衣女子半靠在车身上,望着他微笑。
那样的微笑倾国倾城,如春风拂过心田,流岚不由也笑了起来,心里甜甜的,刚才淤积的郁闷、不快、委屈霎时间烟消云散。“是因为见到了所爱之人吧!”他想,同时快步向她走去,甚至忘了和旻枫道别。
目送着豪华法拉利的绝尘而去,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仿佛支持不住一般,旻枫捂着胸口慢慢扶着墙坐下来,彻骨的冰冷从心底溢出。他慢慢抱着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遗弃的猫,寂寞、孤独、无助、绝望。用四个月的甜蜜去换取一生的痛苦,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傻的大傻瓜吗?
“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时间可以抚平一切,那究竟需要多久呢?八年,弹指烟云。然而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八年呢?
早在那个人说不爱的那一刻,昨日那个嚣张臭屁的小鬼就已经随着那些山盟海誓一起死去了。那么,现在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你在做给谁看?谁会在乎呢,你就是死了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你自始自终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傻瓜罢了!……还要期待些什么呢?还能期待些什么呢……你这个傻瓜!
红尘滚滚,牢笼百态。世事茫茫,蓦然回首的那一刹那,我遇到了你,那一刻,我醉了,沉醉在十丈软红的那一抹轻紫中。那一刹,只有风和烛影在摇曳,在岁月的荒芜里我再一次窥见宿命的无常,光和影,在那一刹那交汇,如影相随,注定穿越生与死的边界……徘徊于长路的尽头,消失的已不会重现。
无论所有……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旻枫,你真的决定了?”
“嗯,干嘛哭丧着脸,我只是作为医护人员去救助那些普通的西亚平民,又不是去充军杀敌!”旻枫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可是,这次去的……毕竟是中东啊!”斐斐喊了起来:“你身体又不好,不去不行吗?”
“姐,这是命令,作为红十字会的一员,我必须去!那个……别一副为壮士送行的表情行吗?我又不是去送死的……”旻枫讪笑着摆手。
“那也是万分危险的事啊,你打算怎么和爸妈说?”
“执行任务啊……”
“打算什么时候走?”明知无法勉强弟弟,斐斐长叹了口气,望着弟弟清瘦的脸庞。
“战事很急,总部要求我两天之后出发,先到喀布尔再和其他人会合。”旻枫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说道。
“这么急,你这次回来还不到半个月……”斐斐顿足,突然:“那你同学的婚礼怎么办?请柬都送来了……”
“这个啊……”旻枫轻咬了一下唇角:“姐姐你代我去好了……”
“他又不是我的学长,我去算什么!”斐斐简直想拿手去敲他的头。
“姐姐,他家可是富可敌国,酒宴一定很豪华,你不想尝尝吗?”旻枫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当你姐姐我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啊,稀罕那些……”斐斐没好气地一敲他的脑袋。
“那只好不去了,反正我一介无名小卒,人家也不会放在心上。”旻枫拿起请柬,看了一眼,顺手扔进垃圾桶,看着它一点点被污水吞噬。
“也只好这样了……”斐斐再度叹了口气。“旻枫,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把烟和黑咖啡戒掉,学着爱自己吧……否则,你怎么能奢望别人来爱你……”强颜欢笑只是徒添悲伤的气氛,泪很快流了下来,斐斐把头扭到一边。
“我会的。”旻枫低应一声,琥珀色的眸子沉淀成冷冷的金属,“姐,我先去睡了。”
“好,以后不许熬夜了。”
“狗狗,睡觉了,好孩子总是很早就睡的,不许胡思乱想!”将脸贴在布偶狗毛茸茸的脸上,旻枫对自己说道,泪一下流了下来。布偶狗脸上长长的茸毛遮去了他的眼睛,夜已三更。
两天后,机场。
“姐,多保重,替我照顾好爸妈。”旻枫抱了一下姐姐。
“你也是,要注意身体……”强打精神笑了一下,斐斐想说什么却是哽咽着不能出口。
“别哭鼻子哦,姐夫看了会吃醋的……”旻枫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你……没正经的……”
“姐,我走了。”轻叹了口气,旻枫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打碎在他淡金色的眸子中,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影渐渐没入人群,消失。
窗外,阳光明媚。
(完)
紫云英
又是清晨,一个人在林间漫步,思绪翩然。
明天,就要和心爱的女孩正式步入礼堂。天地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和心爱的人静静相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欢喜之余,又微有失落,仿佛这一切并非是他真正想要的。如果不是,那么他真正想要的,又会是什么呢?
未及深思,头颅即刻剧痛,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也许这正是人类的软弱,逃避往往是痛苦的唯一选择。不敢触及那些尘封的往事,因为那里,有着他们不愿知道的事实。尘土两分,过去的,终不过被现实嘲弄着遮去。
寻觅一颗光滑的青石,白皙修长的手指拂去黎明的泪渍,静静地回想一下自己荒诞的过去。
有记忆的年纪,大概是从遇到那个孩子开始……
金色阳光的午后,热闹的广场,十五岁的猫咪一样的少年,像是闹脾气的孩子,用脚踢着地面的小石子。时而抬抬头,漆黑的猫咪般大而亮的眸子,带着难以驯服的孤傲与别扭,隐隐有些许的顾影自伤……失神,就是从那一刻起的,只是自己尚未察觉。那是他们的初识。
当时唯一深刻的印象也许是那个孩子拽拽地冲了他一句后,故作不在乎地离开。
真是很可爱的孩子呢,只是野猫一样的脾性不怎么讨人喜欢。
后来的记忆现在全然淡忘,现在想起来,不禁暗暗发笑。一见钟情不是他的作风,可他确实在那个时刻对那个少年动了心,以至于后来的一发不可收拾。
初恋给他的印象是极其美好的,尽管那份感情有待商榷。至少,那个孩子很天真,还有他逐渐变得金黄的瞳,仿佛云朵上片尘不染的光,温暖、纯净、动人。他以为他会就此沉沦下去,然而不是,另一个碧衣少女的突然闯入,打破了这一切。
不记得初识,只记得同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个清丽脱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将一盏琥珀色的茶水送至他面前,饮尽的那一刻,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终于,渐渐淡忘了那个猫咪样外表孤傲内质乖巧的孩子。
旻枫是个单纯的孩子,也许流岚不是没想过,正因为如此,交往时干干脆脆,他提出分手时……以旻枫的个性也绝不会死缠烂打。所以,他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太过耽溺于幻想。这是少年时父亲给他的评价,对,他是耽溺于幻想的,但还没傻到完全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所以----那个孩子最后的请求,也许是绝望的请求,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他并不喜欢拖泥带水,或许事后想想会有所愧疚,但什么都比不上拥有真爱的喜悦。同时流岚会想,也许那个孩子根本不会在乎,旻枫本就对爱情一窍不通,分明只是个情感白痴,他懂什么呢!借口,顺理成章,于是,伤亦变得心安理得。
流岚不得不承认,他爱紫夜。可他始终连吻都无法给予她,纵使心已经靠得很近。他对紫夜,始终有着身体上的排斥,似乎隔了一层薄膜,虽然极淡,但触碰时的厌恶感从未消失过。
“少爷。”一进门,一路上不停地有佣人和他打招呼。流岚不过微笑颔首,并不停步。
“你回来了。”紫夜正在客厅里摆设茶具,见他进来,微微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低声问候道。
“这些事情交给女佣去做即可。”流岚回以温柔的笑靥,柔声道。
“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我可不想做你的金丝雀。”紫夜放下茶具,笑容温婉娴雅,流岚一时有点发呆。
“怎么?”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紫夜美丽的脸微微泛红,微微低下头。
“没什么。”回过神,流岚摇摇头,坐下来为自己斟了杯茶。
晶莹剔透的陶杯,琥珀色的水在他苍白的指间静静流淌,流岚皱皱眉,“怎么又是这种东西!”
微有不悦,却不好表露,他半开玩笑地抱怨着:“紫夜,你怎么每天都泡这种茶?喝的人头痛!”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紫夜低下头,十指绞在一起,楚楚可怜。
虽然不喜欢,却无法拂却她的意思,流岚低下头,茶水尚未沾唇,一个小使女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砰地撞在他身上。檀木茶几摇晃几下,茶具刷地一声滚到地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水流了一地。
“啊!少爷,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小使女大约十七八岁,因她颇有几分姿色,便幻想着会有一个有钱而又英俊潇洒多情,会对她说,“你的笑容,才是最美”的王子的青睐。居然选择了三流肥皂剧中的烂俗方式来引起流岚的注意。
紫夜对她的想法一清二楚,不由暗暗冷笑:“夏旻枫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妄想做灰姑娘,哼,白日做梦!”
“没关系。”流岚温和地笑笑,对她的举动只感到好笑,也懒得理会。
紫夜却有点反常的恼怒:“谁让你擅自进来的?出去!”
“是是!”小使女冲她扮了个鬼脸,朝流岚飞了个媚眼,飞快地跑了。
“算了,她不也很可爱吗?”流岚唤仆人进来打扫,笑着劝道。
“哼,天真的黄毛丫头!”紫夜冷哼一声,使她恼怒的并非是那个小使女对流岚的妄想,而是打翻的苑铃珠茶。若想控制流岚的思想,必须每日令他服下此物,而以她的能力,每天最多调制一杯这种东西,现在打翻了,如何令她不生气!
“紫夜,我不喜欢苑铃珠茶,以后不要为我泡了。”犹豫了一下,流岚缓缓地开口。
“以前都很喜欢的……”紫夜眼神丕变,然而只是垂下头,嗫嚅着,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只是过去,苑铃珠不过是年少时为赋新词的点缀。”流岚似乎丝毫不为她娇怯的样子打动,语气转为淡漠。
婚礼豪华隆重。作为新一届的商界巨子,婚宴上可谓云集了社会各界翘楚名流,游刃有余地客套着,然而他最期待的,还是见到昔日的小学弟。然而,旻枫却始终没有出现。一次次的翘首盼望,也就变成了一次次的失望。
“为什么?他明明答应过要来的……为什么不守信约?”流岚用力地咬着下唇,更多的,是委屈和愤怒。
然而,什么都比不过新婚的喜悦。至于婚后蜜月,他们选择了西藏纳木错。四五千米的海拔,让人有种误入仙境的错觉。天空是澄净的蓝,水是空灵的秀澈,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唯一遗憾的是那里的通讯设施并不发达,不过,没人在意这个。一个月后,恋恋不舍地归来,生活又恢复忙碌。
难得空闲一会,流岚坐在椅子上,悠然地翻着杂志。
门被轻轻推开,楚先生拿着一叠东西走了进来。
“爸爸。”流岚忙站起来,含笑唤道。
“这是Kaede的资料,你好好看看吧。”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关于收购《徒垂络络丝》的版权,你有什么看法?”
“爸爸,这种小事还要麻烦我,整天都快累死了!”流岚半开玩笑地抱怨着。
“这件事只有你去做才行,否则也不必麻烦你。”楚先生微微一笑。
“为什么?”
“因为我没想到那个少年就是传说中的漫画大师……”楚先生轻叹:“看来那孩子确实前途无量啊,可惜了……”
“什么啊?”流岚莫名其妙。
“Kaede就是你曾今倾慕的那个少年----夏旻枫。”
“什么!”流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吃惊吗?”
“嗯,”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微笑,流岚点头:“那您是想让我利用关系削减收购价格了?”
“对。”
“也还不急,《徒垂络络丝》固然商业效益极高,价格仍有回旋余地,况且还有压价的可能。”流岚沉吟道。
“这你可就错了,你没看新闻吧?”楚先生问,肯定的语气。
“嗯,我们去的地方通讯设施不好,一个月几乎与世隔绝。刚回来,公司又有大大小小的是要处理,这不,刚偷得一会空闲。”
“Kaede已于一个月前宣布退出漫坛,引起了轩然大波……”
“退出?为什么?他明明正值事业的巅峰……”流岚震惊脱口。
“具体原因不明,据他的经纪人透漏,好像是身体状况的恶化……《徒垂络络丝》是他的封笔之作,可谓是所有商家觊觎的一条大鱼。”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同他联系的。”许久,流岚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几天后,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