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岚有着超乎寻常的夜视能力。换言之,他的眼睛比猫眼还要灵敏数倍,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孩子,应该只是外表冷漠吧。”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才发现,旻枫真的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大大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明亮,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蝴蝶翅膀般微微向上翘着。脸庞说不上漂亮,但非常干净,或许说是纯净。玫瑰色的薄唇习惯性的抿着,为他增添了一点儿桀骜。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令人一见,心里先生出几分好感。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惊觉自己的失态,流岚忙收回目光,心却怦怦跳起来。“我还是想知道,在旻枫心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微笑了一下,掩饰着自己。
旻枫沉默了一会儿,才很不情愿地低声说了一句:“学长你是个好人,性格温柔,脾气也好。不像我,只会惹别人生气。”
“温柔?这算是夸我吗?”一股甜甜的滋味悄悄在心底四散。“还有呢?”明明很开心,他却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
“你的笑容让人觉得很温馨,不过有时候让人感觉很不怀好意。”旻枫闷闷地道。别让他回答了行吗,他根本不了解流岚好不好!
“啊,我……”流岚很是冤枉,“我哪有不怀好意了?”
“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人家,像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东西,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让人觉得很阴险。”旻枫又开始发困,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听起来像是在娇嗔。
“学长还很任性啊,这么大的风雪,只为和母亲怄气便跑出来,不怕遇到危险吗?纵使你是空手道高手又怎么了!想被冻成冰块吗?还有,你就知道我会去找你是不是!如果有下次,再也不管你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学长你的眼睛很漂亮,唱歌也好听,身上也好香……”旻枫啰里啰嗦了一大堆,越说越不着边际,声音渐渐低迷下去,然后他就睡着了。
流岚唇角泛出温柔的笑。他从未想过旻枫也会如此多话,但是他喜欢这样的旻枫。是从什么时候起呢?也许在他未察觉的时候吧。是的,他喜欢他,无论是高傲的、冷漠的、温顺的、可爱的……尤其是刚才迷迷糊糊的……
晚安,我的……小王子。
雪依旧在下,如漫天飘洒的柳絮,覆盖了每一处。
第七章
翌日。
早上5:40,流岚就醒了。很奇怪,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困。旻枫就不同了,他整个人都蜷缩在被窝里,正睡得香。长长的睫毛偶尔扑闪几下,玫瑰色的唇微嘟着,好像在睡梦中抗议什么,越发慵懒如猫。睡着的旻枫和醒着的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然而流岚更喜欢此时的他,因为他还未醒,所以自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用头发逗逗他;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吻他。
“……”旻枫一面极力躲避骚扰他的东西,一面含糊不清地嘟哝着。也听不清嘟哝什么,只是样子愈加可爱。
“算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就是想看旻枫这种可爱的表情,目的既已达到就该适可而止,把旻枫弄醒了可就不好了,王子发飙倒在其次,让他的家人知道了就糟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旻枫还是没有半分要醒的样子。这样也好,可以静静地观察他。流岚不喜欢旻枫清醒的时候,一旦清醒,旻枫便会恢复成那个高傲冷漠的王子,就不再属于他。
“旻枫,快起床,6:00了!”隔壁,夏母喊开了。
“才6点嘛。让我再睡十分钟!”旻枫觉得眼皮像涂了浆糊,根本睁不开。
“下了一夜雪,路不好走,起早点别迟到了。”夏母又喊道。
“反正也迟到了28次,再多一次也不要紧。我再睡一分钟。”旻枫迷迷糊糊地应一声,不满地拿被子蒙住头。
“今天是星期一,不必上早自习,多睡会儿也没关系。”耳边有人轻轻说道,声音异常温柔。旻枫觉得有一股甜香围住了他,唇上凉凉的,好像落下了几片雪花。然后,他又陷入了更沉的睡眠中。
“6:50啦!”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夏母喊道。旻枫一下子坐起,然而并没有穿衣服,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怔。
流岚轻轻为他披上外套,以免感冒。他也不催,静静地等待旻枫自己清醒过来。
旻枫坐了一会,眼皮还是很沉重。但无奈,今天必须去上学,他迷糊着穿衣服,洗漱。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旻枫终于彻底清醒。两人洗漱后,旻枫打开门发现地面上积了一尺多的雪。雪已经停住了,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由于地面上积雪过深,骑车不便,两人就步行。
清醒后的旻枫果然是非常不可爱的,大概是没睡好,一路上他一直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自顾自地走路,像是身旁的人不存在。
“旻枫,你不吃早饭吗?”流岚忍不住问道。
“不是,”停了好久,旻枫才有些不耐烦地答道,然后又是沉默,流岚只好自嘲地苦笑。
走到一半时,本该向北,旻枫却折向西,见流岚露出疑问之色,他淡淡地道:“这边有早点餐厅。”
说实话,流岚从未来过这种餐厅,平时在家都有专业的营养师为他专门设计的套餐,他极少外出用餐。即使去,也一般是高级餐厅,所以,不免有些不习惯。
这个时间来吃早餐的大多是学生,加之天气冷,人不算多。
“要吃什么?”旻枫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问,声音冷淡。
“有什么?”流岚被他冰冷的目光看的不舒服,有些局促。
“墙上有。”旻枫短促地回答了三个字。
流岚一看,果真,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各式早点和价钱。
流岚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哪些能吃。最后,勉强点了煎鸡蛋,牛奶和土司面包。
旻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里有种莫名的情愫,似不屑又似悲哀。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对一旁的服务员道,“我要一碗面,小碗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好,请稍等。”
过了一会儿,东西拿了上来。流岚尝了一口自己的食物,秀眉微蹙:煎鸡蛋有点咸,土司面包太硬了,牛奶喝起来又有点怪怪的。他勉强吃了一点,稍解了饥饿感就再也吃不下去。本来他平时也吃不多。
“你吃完了?”忽听旻枫问,冰冷的声音带了一点愤怒。盯着桌上只咬了几口的面包,根本没动过的煎鸡蛋和还剩大半杯的牛奶。
“嗯。”流岚拿出纸巾,抹去唇边的油污。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
“我去付钱。”旻枫冷冷地说完,走了。
“走吧。”付完钱,旻枫径直走出小店,根本不理会流岚。他的态度比刚才更加冷淡,自始至终都没回头看过流岚一眼。流岚和他说话,他要么沉默,要么冷淡地答上一两个字。到了学校后,连再见都没说,扭头便走。
流岚感到很委屈,又有些失落。但他知道旻枫性格如此,倒也没多想。但是,流岚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莫名其妙地想见他,想去找他。
可他连旻枫在哪个班都不知道!流岚只好自嘲地苦笑,这是爱情吗?顶多是暗恋吧!毕竟,他还不知道旻枫是怎么想的。而且,看旻枫对女孩子的态度,这孩子似乎还不怎么懂得爱情,也就不可能对爱情有什么憧憬。看来,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啊……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感情迟钝的小王子骗到手呢?流岚但手支着颔,苦恼地思索着。
一上午就在这种猜测和假想中度过。第四节是体育课,刚下课,所有的学生立刻都奔到了操场上。打雪仗,堆雪人。流岚则漫无目的地在校园中瞎逛。突然,他看到了旻枫……和一个少女一起在梅林里。梅花如火如荼,绚烂美丽。然而现在他无心注意这些。
那少女大约十八九岁,脸庞说不上漂亮,但异常清爽。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她和旻枫一样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清定如水。披肩长发简单地束成马尾。她的穿着很简单,上身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直到膝部,下身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她有着高挑的个子,身材也不错。
旻枫还是老样子,斜倚在一棵梅树上,单手揣在裤兜里,吊儿郎当的样子。
“刚才李老师和你说了什么?”只听旻枫问,声音略有不满。
“他说你人非常聪明,就是性格太过孤僻。而且脾气差,没有责任心。”
“切,她整天就知道啰嗦!”旻枫有些悻悻地直起身子,踢了踢脚下的雪。
“她是负责任才和我说这些,要是我是你的班主任,我才不管你呢!呆头鱼!”少女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头。
“很痛啊!还有,不许叫我呆头鱼!”旻枫瞪着大眼睛不满地道,声音一听就是在撒娇。
“那‘嗜鱼狂’如何?”少女继续微笑着,望着快要发飙的某人。
“死狒狒!你少逞口舌之利了!”旻枫忍无可忍,暴走中。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斐斐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一下弟弟抓狂的情绪。
“切,懒得理你!”旻枫送了她一记白眼。
“好了,快上课了,你快回去吧。”斐斐看了看表,说道。
“没关系。李老师说这两节课带我们打雪仗,不去也没什么。”旻枫看了一眼操场的方向,声音渐渐恢复了漠然。
“他们玩得开心,你不想加入他们吗?”
“没兴趣!小孩子的无聊游戏!”旻枫不屑地扫了一眼,冷哼道。
“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斐斐将手放在弟弟肩上,声音很温和:“你是无法真正融入他们吧!”
“才不是!”旻枫垂下眼皮,矢口否认。
“我是你姐,还不了解你吗?你始终无法真正敞开心扉去接纳他们,所以,他们的热闹与你无关。你肯定很羡慕他们吧,单纯地快乐着。”
旻枫不答,始终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涩声道:“我试过,可始终无法融入那份热闹,面对别人的热情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予以拒绝。他们说我冷漠、高傲、脾气差,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天生就是这种惹人讨厌的性格。”旻枫遥望了一眼操场,声音极低。
“别口是心非了。”斐斐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雪虽然停了,可路面还是很滑,估计还是不好走,中午时间紧迫就别回去了,在食堂买点吃的吧。”
“哦,”旻枫低应一声,似乎想说什么。
“还有钱没?”斐斐随口问道。
“没了。”旻枫老实地答道。
“怎么?妈妈昨天晚上不是刚给过你钱吗?”斐斐既惊讶且生气。
旻枫不答,空气像凝滞了一般。
“还有,昨天晚上你去哪了?怎么两点多才回来?是不是去上网了?”斐斐严肃地问。
“没有。”旻枫烦躁地否认,“总之一言难尽了,姐姐你别问了!”
“你要我怎么说你!爸妈挣钱很不容易你知不知道!”斐斐生气地道。虽是如此说,还是很快掏出钱塞到弟弟手里,“以后不许乱花了,再有下次,罚你一年不准吃鱼!”
“知道了!”旻枫故作不耐烦,然而脸上还是稍稍露出了一点笑容,不同于往日的高傲轻蔑,笑容很温柔。
“你还好意思笑!”斐斐没好气地送了他一记爆栗。
“好痛!姐姐你好凶!当心以后嫁不出去!”旻枫捂着头,苦着脸道。忽然,唇角勾起一个邪邪的笑,“对了,姐姐的那位殷勤青鸟可好?一天给你发八十条短信,都可以申请当年度短信消费冠军了!!”
“你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斐斐愈加没好气,嚷道。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你今天没骑车吧,用不用晚上来接你啊?”斐斐又问道。
“算了吧,听你的口气,也是不想来的!”旻枫沮丧道,“我还是老老实实自己走回去的好。”
“这才乖嘛”斐斐果然是不想来的,亲昵地拍了拍他的头,顺势揉乱那微微翘起的短发。
“别动手动脚的。”旻枫没好气地打掉她的手。
“我还没动脚呢,难道你想……”斐斐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不想!”旻枫果断地摇头,警惕地盯着姐姐,像一只临敌的猫。
“好了,不和你闹了,我走了。”斐斐说,象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从衣袋里拿出一袋烤鱼,“给你的。”
“奥,太好了”旻枫欢呼起来。
“别高兴地太早,听李老师说,今天考数学的时候,你在睡觉。如果不过关,我可是会告诉爸爸妈妈的……”
“suit yourself!”旻枫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自得不已。
姐弟俩并肩走出梅林,背影迅速湮没在人群中。
没想到居然可以看到旻枫这么丰富的表情,看来这个高傲的小王子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嘛!流岚唇角泛起莫测的笑容,“真是不错的资料呢。”
第八章
"夏旻枫,下周便是元旦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一下课,李老师便迫不及待地问。
“没准备。”旻枫心不在焉地合上课本,打了个哈欠。
“你……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你简直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李老师恨不能拿课本去敲他的头。
“要责任心干什么?人家成绩好不就得了!”旁边一个男生挤眉弄眼地插了一句,惹得周围同学一齐大笑,笑声中颇有报复的快意。
李老师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教师,很有活力,平常和大家打成一片。虽是班主任,可学生们并不怕她,反而很喜欢和她开玩笑,她也不生气,大家朋友相待。因此,那个男生才敢如此大胆地插话。
“老师,目前考虑地不是这个吧!”旻枫抬眼,“我希望你问一下,他们到底谁愿意参加元旦晚会?在周日?”
大家一下安静下来,本来高中生活就非常繁忙鲜有时间休息。比起参加内容千篇一律的元旦晚会,大多数人恐怕更愿意在家里休息吧!
李老师怒色稍解,“那你说怎么办?”
“把晚会时间提前。”
“说的轻巧,你又没准备!”李老师气急败坏地吼道。
“需要什么准备,统计谁上去吹拉弹唱吗?俗不可耐!”旻枫冷笑道。
“那你想怎么样?”李老师气极反笑。
“Let it be!”旻枫不想再和她多说。
“你!”李老师这下真被他气了个七窍生烟,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