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他笑,“你呀,别耍嘴了。去青岛没给我带什么礼物?”
江白帆把一只从洋行里买回来的望远镜丢给他,“拿去玩儿去。”
顾清涟毫不客气地摆弄了一下,说了句:“这玩意儿我用不着,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知道你用不着,逗你玩儿的。”说着,他掏出一只小皮箱子来,一套规格不同的手术刀整齐地摆在里面,这才是顾清涟用得着的东西。
006—010前情回顾:
在船上江白帆偷了韩莉莉的珠宝,然后把珠宝塞回她的行李箱,逃过了下船时的检查,下船后又偷了回来。前去接应的王大鸿因此认识了韩莉莉,对她可谓是一见钟情。
韩莉莉留在杜老板的银梦大都会里做了歌女,同时也是杜老板的情妇。杜老板和荣昌纱厂的老板谈劲铠是竞争对手,互相计算着想侵占对方的产业。谈劲铠和股东,也是日本商会会长松浦河源商议着怎么对付杜老板,而情况已被王大鸿秘密汇报给了杜老板。
齐慕天风尘仆仆赶到上海投奔杜老板,不料刚刚到达就被杜老板软禁了起来。杜老板是想让他交出女娲石做见面礼,而他还不知杜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蒋德馨给干儿子们布置好了任务,目标就是齐慕天的女娲石,并赠枪给江白帆和王大鸿。王大鸿从杜老板手下七叔那里探听到山顶别墅的消息,大家判断齐慕天在上山,正在制定计划如何行动。
江白帆探望老友外科医生顾清涟,顺便取秘密制作的高效迷药。卖艺女子李云碧和她的师叔坤叔则刚到上海,被巡警丁大头纠缠,坤叔受了枪伤到诊所求救。江白帆因而认识了李云碧,并留下银圆给她应急。
暗恋秀凝的小豹子剃头摊子一头热,秀凝心思仍在同学乔沪生身上。而乔沪生面对现实,对爱情的态度变得暧昧畏缩。秀凝伤心失望,二人的见面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看点:
恋母情结的王大鸿能否得到韩莉莉的青睐?
小豹子的机会来了吗?
顾清涟、江白帆、李云碧三人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齐慕天的命运如何?女娲石究竟藏在何处?
杜老板和谈劲铠之间的恩怨会有什么结局?
双雄011
对于江白帆的礼物,顾清涟每次都是非常愉悦地接受的。他们之间的了解程度促使他们的友谊历久弥新,很多时候,江白帆把他当成倾诉和倾听的最好对象,一些不会对任何人讲的话他会选择顾清涟来说。比如自己的身世。
“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这是一幅对联,我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我想,干爹一定也象刘禹锡那样,有过一段落魄的日子,被人嘲讽和欺负,所以有面对大江观白帆的气度,还有身在和州争思辩的志向。而我……他在顾清涟面前掩藏不住内心沉重的失落感。十三岁之前,他不叫江白帆,他姓徐。“我记得我叫徐天赐,在宁波,我们家算是个大户,我爸爸有三个老婆,我是唯一的儿子……人啊,说不准自己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每当江白帆陷入回忆的时候,顾清涟就选择做一个忠实的听众。他们之间这样的交流有过很多很多回。江白帆的秘密,就这样寄放在顾清涟这里,对任何人都不会说。
偶尔,顾清涟会问他,关于以后,关于很遥远的未来。江白帆的想法很单纯,就是发财,发财之后离开上海,爱去哪儿去哪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顾清涟理解他心里的厌恶感,奇妙的感觉。他的世界非常广阔,却也无比狭小,他的心里充满挑战欲望,却也沉积着厌倦和疲劳。因为做一个双面人,哪怕做地再成功,也会有身心疲惫的时候。这些年来,干爹给予了他们衣食富足和风起云涌的生活,而这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他心里明白,干爹把他们当成了赚钱的工具。
这是一份施恩图报的感情,他还得很累,很想结束。
“我不想戴着面具做人。”
顾清涟笑了,“这世界,戴着面具做人的人很多。”
闲聊了几句,江白帆切入正题,其实除了来看望下好朋友之外,他还有件事情要办。他委托顾清涟给自己配制几付迷药,已经完成了。在小实验室里,顾清涟戴着口罩,取出一只玻璃瓶子,用镊子夹着棉球,蘸了一下瓶子里无色透明的液体,“你要不要试一下?”
江白帆连连摇头。
顾清涟说:“这不是一般的乙醚,功效很强,最主要的是它没味道,而且挥发性不强。记得,量多的时候会死人,所以你……”
“我知道了。”江白帆说:“我岂是鸡鸣狗盗的鼠辈,这么宝贵的东西,不会用在普通人身上。”
“最近出了一个大案,应该是你在青岛的时候,报纸上见了。说某富商丢了幅名画……”顾清涟说:“我还以为是你的功劳。”
“哦?”江白帆说:“没听干爹说起……也不是小豹子做的。上海这块地方,高手如云啊。小报上的新闻也不准。”
顾清涟收起迷药,盖紧瓶塞。江白帆拿了药,又寒暄了几句,便准备告辞了。
突然门外一阵声响,有人进了门诊部。然后有人喊:“大夫!大夫!”
顾清涟忙起身迎了出去。
来者很匆忙,大门是被撞开的,一个老头捂着腿,腿上鲜血汩汩,一个年轻的女子搀扶着他,穿戴看起来象是沿街卖艺的,粗布短衫。
顾清涟立即查看,伤是新伤,血仍旧往外冒着。“是枪伤?”
女子焦急地说:“是啊,您快救救他吧,求求您了。”
顾清涟查看了一下说:“还好伤得不是很严重,没伤到骨头,子弹嵌在肉里。我马上动手术。”
见顾清涟有事要忙,江白帆便道了再见出门。临走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受伤的老者已被搀扶进手术室,卖艺女子守在门口。顾清涟进去了,叮嘱护士叫女子在手术单上签字。女子说:“我不会写字。”
护士说:“那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写上,你就在上面按个手印儿吧。”
卖艺女说:“我叫李云碧。”
看她朴素的样子,一个走江湖卖艺的人,猜想身上也没什么钱,西医外科手术比中医收费贵些,他们肯定很难。江白帆想着,回头进了屋子。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圆来,放在桌子上。
“救人要紧,这些钱你先拿着吧。”
“啊?”李云碧愣了,立即反应过来什么,忙说了声:“谢谢。”又问:“先生贵姓?怎么称呼您?您真是个好心人。”
江白帆说:“我是顾大夫的朋友。我先告辞了。你好好照顾老人家吧。”
说话间还是看清楚了李云碧的脸,一张非常干净不饰妆容的脸,眉目象画上去的那样清秀,竟不似平常女子那样小家子气,眉宇间满是英气。真是江湖儿女的本色。他想。
他出了门,李云碧则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为止。
受伤的老者叫坤叔,他和李云碧刚从天津来到上海不足一个月,一直在闸北的闹市上摆摊子耍把式,白天赚几个辛苦钱,晚上就露宿在破庙或桥底下,稍微好些便住了个车店小间。勉强混了几天,好歹熟悉了环境,一切也还过得去。不料今天上午摆个场子被地痞掀了。换了地方再摆,还没耍两圈儿,一伙人进来就砸,竟是一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巡警。为首的听说叫丁大头。
“你们扰乱社会治安,交罚款!”他叫嚷着。“没钱?没钱那好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围观人群有人叫:“法租界的走狗,凭什么到我们闸北来抓人?!”
有人应和:“对,凭什么抓人?!”
丁大头把枪举起来,哗地一下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凭的就是这个!”
大家毫不退让,反而挺身上前:“有种的你就开枪!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欺负这一老一小,简直目无王法!巡警算什么?走狗!”
丁大头面红耳赤:“好、好!你们有种!走着瞧!!”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带着另一巡警灰溜溜出了人群。
李云碧和坤叔拜谢着大家,大家说:“你们还是快走吧,丁大头最不是东西,等下肯定还要回来找你们麻烦,快走吧!”
李云碧与坤叔应声收拾东西快速离开,丁大头受了羞辱肯定不会罢休。结果没走两步,一队人就把这老小堵截了,一直追到一条死胡同里。
丁大头带着一队巡警追进小胡同,将胡同口封死,李云碧按捺不住怒火,上去理论,然后动起手来。对方人多势众,她拼力将丁大头逼开,拉起坤叔跃过墙头逃走,身后放了枪。
一直跑到感觉安全了才停下来,才发觉坤叔中了枪。
顾清涟出了手术室,摘下口罩和帽子,把托盘中的子弹头示意给李云碧看。“好了,没问题了。”
李云碧冲进去,看到坤叔躺在床上,小腿上已经绑好了纱布。李云碧叫他,他没反应。顾清涟说:“嘘——让他休息一下。他什么没关系,麻药还没过,我给他打了针镇静剂,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李云碧忙致谢说:“谢谢你。”
顾清涟说:“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养伤,暂时不能走路,要静养几天。你们要不要住院?”
李云碧问:“你这个诊所里也可以住的吗?”
顾清涟说:“我们后面有个院子,比较安静适合修养,我的病人一般都住在那里,住院费会便宜一些。小姐你不要误会,我看你们的打扮就知道你们的家境可能不富裕,是回去还是住这里你们自己决定。”
李云碧说:也好。……我们刚到上海,找亲戚又找不到。您这里能住就太好了。刚才有位您的朋友,给了我一些钱,就当住院费吧。真没想到上海还有你们这么好的人!”
顾清涟料想是江白帆的举手之劳,笑道:“呵呵,白帆还是那副热心肠。”
李云碧在庆幸自己认识了两个这么好的人,与此同时在雨园公园里,秀凝却在暗恨自己认识了三年的人竟然变得如此狭隘,那就是乔沪生。
此际秀凝与乔沪生在湖边,湖内荷叶田田,环境非常优美。秀凝却面带惆怅,坐在亭子里。她问他为什么这些天没打电话给自己,乔沪生颇有些百口莫辩之感。
“我一回来就被我爸爸安排着出去交际,今天见这个厅长,明天见那个总长,烦都烦死了。
秀凝问:那你有没有和你父母提起我们的事情?
乔沪生只好说:“我……我妈妈安排我去相亲……”
“相亲?!”秀凝生气了:“乔沪生,你还是你吗?你不是说你绝对不会去相亲吗?你不是说当代的年轻人要冲破传统礼教争取婚姻自由吗?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乔沪生解释说:“秀凝,我没有。”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乔沪生说:“我想……我妈妈身体不好,又一直盼着我能有个好的归宿……我从小和我表妹定了亲,但是表妹得病死了,我妈妈特别伤心。所以这次相亲,是我妈妈安排的,对方她特别满意,说那个女孩子很象我表妹……”
秀凝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叫着:“你在说什么啊?我是问你怎么想的,你为什么要扯到你表妹身上去呢?……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你爸爸嫌我家里是个小茶叶庄不够有权有势对吗?乔沪生,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乔沪生只好说:“我爸爸说,你家的茶叶庄有些来历不明……”
“胡说!你才来路不明呢!”
乔沪生说:“秀凝你听我说,你想想看,你们家的生意到底怎么样?一年进多少货出多少货?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再想想看,你爸爸有汽车洋房,还供你读大学,你们的家境为什么这么好呢?别的商人都是苦苦经营,但我听说你爸爸好象很悠闲,还在经常往教会里捐钱,在孤儿院里领养了不少孤儿,秀凝,你不觉得这一切很不可思议吗?”
秀凝根本听不进去:“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乔沪生说:“资本家都是这样的,每一分钱都粘满了劳动人民的血。”
秀凝立即反击:“那你就很清白吗?那我问问你,你的家庭又怎么样呢?别以为做个小小探长就了不起了,贪官污吏!”
乔沪生也发火了:“蒋秀凝,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
乔沪生说:“我怎么过分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秀凝讥讽地说:“那我也没撒谎啊。你在租界里问一问,乔康的大名谁不知道?就因为你是乔康的儿子,我都不好意思和我爸爸说起我们的事情。”
乔沪生气得语塞:“你!……”
秀凝说:“我问问你,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在学校里你说过,爱一个人要爱他的本质而不是他的家庭,我们要背叛各自的家庭,找到自己的出路。可以一回来你就变了,你竟然盘查我爸爸,你……”
乔沪生说:“我没有那么龌龊,可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两人陷入沉默。又坐了一会儿。
秀凝说:“听说,徐志摩和陆小曼结婚了?”
乔沪生说:“是啊,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但他们却因为真爱在一起,我真的很向往能象他们那样的生活。但他们是名人,我们却是凡夫俗子,这就是生活,沉甸甸的现实……”
秀凝疑惑了,盯着他看,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沪生,你真的变了。”
乔沪生说:“我不是变了,我是成熟了,知道什么叫现实了。我回来以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找工作,找一份不行,找另一份又不行,我根本没办法在租界里生存。”
秀凝说:“怎么会呢?你是燕京大学新文学系的毕业生,至少到报社去找份工作也没问题啊!”
乔沪生说:“我曾经到《字林西报》应聘过,但对方认为我的英文水平不过关……真的秀凝,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才好。”
秀凝说:“我看你是懦弱!你在学校里那种精神哪儿去了呢?你根本就是贪图享受害怕吃苦了,要不就是被你那个混蛋爸爸给同化了!”
乔沪生勃然大怒:“你!……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