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丑八怪————芭蕉夜潇潇

程森也奇怪，他说要帮我追子煦，但每次子煦邀他时，他总会跟着，也不管我的抗议。有时候，心中就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其实子煦和程森本就是一对，只是为了耍我，程森才说要帮我追子煦。

这不是我凭空捏造的。
初相见时，那对子煦呵护备至的程森；聊天时，总是与我针锋相对的程森；总是张牙舞爪，到了子煦面前却温驯如猫的程森……
往事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回播，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我感到了无比的愤怒，这个程森，欺我太甚，罪不可恕！
脑中盘算着要给程森好看，口中却一如既往地用开心的语调答应了子煦的提议。
第二天中午，接了子煦后，我们一行三人搭了程森的休旅车往龙井山园而去。
一路上的好景色，加上子煦真心的笑容，抚平了我心中的小小疙瘩。我暂时抛开心中所有不好的联想，一心一意地投入难得的轻松欢乐中。
我照样与程森拌嘴，两人可以为了一点点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当我与程森吵架时，子煦就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偶尔也插上几句话。
其实我与程森争的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但是我实在看不惯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叫他吃憋。我们可以为了曲院风荷里面到底是莲花多一点还是荷花多一点而争执不下，也可以为了太子湾公园最初建立时的目的是什么而脸红脖子粗，甚至可以为了厦门的行道树为什么是芒果树而大动干戈。

而子煦，就像看着两个无理取闹的的孩子般对着我们摇头叹气。
尽管这次出来后情节的发展与我的初衷不符，但不可否认，我们还是很快乐的。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那一帮人的出现，正确地说，是那一个人的出现。
第 15 章
倪云轩，倪氏传播的首席执行官，商场上出名的笑面虎，是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狠角色。从商以来，战绩彪炳，其决策之果断，手段之高明，向来是八卦杂志所津津乐道的。记得刚开始那几年，老是有人喜欢拿我跟他作比较，因此我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如今他正带了一大帮的人，站在包厢门口的通道上，他的眼光，正直直地盯着我们这个包厢。
本来，我以为他看的是程森。毕竟，程倪两家世代交好，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那他看到了程森打声招呼也无可厚非。
但渐渐地，我感到了不对劲，他目光的焦点，似乎不是落在程森身上，而是落在我的对面，而我的对面，坐的是子煦。
刚才忙着打量倪云轩，并没有去在意在座的人的神情，现在顺着倪云轩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子煦也正怔怔地看着倪云轩。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一向来淡淡的子煦，也是有各种凡人该有的表情的。他的眼里，闪烁着紧张与恼意，他的神情，分明是欲言又止。
那一刻，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紧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联想，仿佛在我面前正默默凝视的两人，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
“轩，你怎么在这里？”程森打破沉默，也打断了那两人的对视。
那一瞬间，我分明感觉到了程森语气中的紧张抖颤。但当我仔细去品味时，又发现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在心底安慰自己，也许是我的感觉错误罢。
倪云轩仿佛这才看到程森般，答道：“来与客户谈点事情，怎么这么巧？”
“哦，”程森慢吞吞地说着，“那你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倪云轩退场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临走的时候瞪了我一眼。
那一眼，把我的好心情彻底打散。往日面对子煦时的不确定再度冒了上来，我感觉到了内心的隐隐不安。
从小，在爷爷的教导之下，我从来不会逃避现实，永远都记得爷爷说过的那句话：“夹着尾巴逃跑并非英雄所为”，小时候是想着当英雄，渐渐地，那就成了我性格的一部分，也是我引以为傲的那一部分。

但坐在“青藤”的包厢里面，耳边听着隔壁包厢的谈话声，我却深深地痛恨着自己的这种性格。
为什么我学不会逃避现实呢？为什么我要继续坐在这里听着那样不堪的事实呢……
“煦，不要与那小子接近，好吗？好吗？”耳边传来属于男子的低沉悦耳的嗓音。本来他人的谈话是不与我相干的，但他所叫的“煦”却引起了我的兴趣，使我继续听了下去。
“别这样，轩，你该知道，那是我们欠森的，我们说好要帮他的，你也答应过的，怎么可以反悔？”那个声音，那么耳熟，我打心底地不愿相信那是子煦的声音，但他们言谈中涉及的人名，也未免太凑巧了一点。

“可是，那是我没看到那小子，如今我后悔了，我好怕，我好嫉妒，你知道吗，煦？”那人声音中的痛苦，深到连我这个壁听者都能听出来。
“轩……”好一阵子，隔壁都没有声音，我很想马上起身走出茶馆，但我却傻傻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记得那年在荷兰的那家小教堂外面，森对我们说的话吗？”那是子煦的声音。
“他说……”那个叫轩的人迟疑了一下。
“他说，”子煦接下话题，“我愿意成全你，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幸福！”
我只觉得一阵头晕，但耳朵却自动地捕捉着隔壁的每一个音节。
“他守在我身边整整七年，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地守了我七年。终于等到我答应与他结婚，却是我为了利用他来逃避你。但尽管是这样，我也还是没有与他结婚，因为我是那么地自私，听了你几句话，就昏了头，忘了他对我的深情厚谊，做出了背叛他的举动。但他却那么大度地成全了我们，宁可自己独自痛苦，那种胸襟，我学不到。”

隔壁再次陷入沉默，我在心里呐喊着“快走”，但我的脚却不肯配合。
“他独自过了五年，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幸福，还是一心一意地帮着我们，处处维护着我们。如今，他好不容易如此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那个人，却……他那么骄傲，从不低头的人，却求我帮他，你知道吗，他是求我……我怎能忍心拒绝他？轩，你怎忍心？”

“嘘……煦，别这样，别这样，你知道我只是无理取闹，你知道我只是嫉妒病又犯了，你知道我只是害怕……我那么爱你，我只是害怕你……”
刹那间，我就明白了另一个人是倪云轩，是的，一定是他，所以他那天用那样的神情看着子煦。原来我那天心中的不安是来源于此。
“你是不相信我吗？这么多年来，你竟不相信我吗？”子煦的声音很是痛苦。
“不。”倪云轩的声音却是慌乱的。
我在心底嗤笑，倪云轩呢，那么一名商场悍将，竟然那么慌乱呢，真是天下奇闻！要是被八卦杂志知道了，还不又闹得沸沸扬扬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煦，你知道我绝没有这种意思的，我只是自己无聊而已，煦，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

第 16 章
第五回：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再对仰宝贝那小子吃醋，也不再无理取闹，好不好？”这么低声下气的倪云轩呢，真是稀奇！只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对不起，轩，对不起，我只是希望能帮助森而已。森他，应该拥有幸福的，对不对？”对，对，对，他是应该拥有幸福，那我的幸福呢，在哪里？我的幸福呢？为什么没有想到我的幸福？

“那么好的宝贝，配上森，一定可以给森带来幸福的，对不对？”是吗？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配程森呢？
原来我的感情就那么廉价吗，子煦？你不要，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只要你说，我也不是什么厚颜无耻的人，我自然不会死缠着你的，我这个人，向来识相，你实在没必要把我推给程森的。只要你说，我又怎会没脸色地纠缠不休呢？

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总觉得与子煦之间有一种疏离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邀请他时他总要找各种借口捎上程森。原来，我不过是他们协议中的标的物而已。
哈哈，仰宝贝，枉你自负聪明，却连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看不清楚，还非要人家说得那么明白才知道。 在他们眼中，恐怕我就像个小丑一样可笑吧。
程森，你这个王八蛋，说什么会教我追子煦，要当我的军师。却原来，这只不过是你的手段，为了骗到我这只小白兔的手段。可笑的是我傻傻地从来也没怀疑过，就那么单纯地相信了，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傻的傻瓜吗？自动送上门去给人吃，还对他感恩戴德，以为他是大好人。

仰宝贝，你是个天下无双的大傻蛋！
现在，这个傻蛋不甘心被人欺骗，这个傻蛋要报复。
我把车停在程森家门口，挟着雷霆之势，按响了喇叭。心里愤愤地想着，等一下究竟要如何痛扁程森，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门房老王看到我的车，马上开了大门，并举起手向我打招呼。
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减下车速与他闲聊几句，而是一催油门，冲到主屋的台阶下，才下了车。
我这一路下来，早惊动了程森的保镖，但他们只是探头看了一下，跟我打个招呼，就又各干各的去了。
根据刚才有一个保镖自动向我报告的消息，我气冲冲地向程森的书房冲去。
不等我踹，程森书房的门就打开了。
真是可惜，本来我是想一脚踹开那扇门，以示我的愤怒的。
现在门是踹不成了。看着站在门后，气定神闲的程森，我的一股气直往头顶冒，不顾暗处有多少保镖在盯着我们看，在原地两个踢踏后，我一脚踹上了程森的胸口。
程森来不及反应，被我一脚踹个正着，顿时向后飞了出去。
我不顾身后的惊呼声，也不顾程森嘴角的血丝，一把抓住程森胸口的衣服，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挥出一拳。
然后……我与赶来的保镖陷入混战中。
那些保镖毕竟受过职业训练，最后，我还是被制住了。
“宝宝，你究竟怎么啦？”一脸淤青的程森问。
我恨恨地瞪着他，大口大口地吐着气。
“你们都出去吧。”程森对那些保镖说。
对，叫他们都出去，我们再来打过，这次，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叫仰宝贝！
那些保镖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竟罔顾程森的命令，不肯放开我。
我更加愤恨地瞪着程森，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没用的家伙，连自己手下的保镖都支使不动。
只见程森脸一沉，眼神冰冷地盯着那些保镖，阴森森地说：“出去！”
无声地较劲了好几分钟，那些保镖终于不敌退出。
脱离保镖的钳制，我并没有立刻扑上去。等到那些人全都退出去了，并带上了书房的门，我才发起了攻击。
这回程森也不甘示弱，与我扭打成一团。
我们就像两只野兽，相互间毫不相让，互相撕咬。开始还有点招式可寻，到后来，已经毫无章法了，简直就比街头无赖的打法还不如。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打了多久，只知道当我们终于停下来后，我已经浑身无力，几近虚脱了。
我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冲动。
只是凭着听来的只字片语，也不经过求证，就跑来找程森打架……
想着想着，我躺在地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有一次躺在了程森的床上。而程森，他正躺在我的身边。
历史重演，我的心境，却恍如隔世。
看着程森，他也正默默地看着我。
然后，他伸出手，摸着我伤痕累累的脸，轻轻地开了口：
“宝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我看着他，竟不知如何启齿。
难道要我问他说，程森，你是不是爱上了我，所以联合子煦欺骗我的感情？
这种话，我问不出口。
程森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再度开口：“宝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请你都相信我一定可以帮你解决的，好吗？”
帮我解决？你能给我一个子煦，还是你能让时光倒流，不让欺骗发生？
想到他曾经那样地骗了我，我心头的那把火，又熊熊地烧了起来。
“今天，我去青藤了。”我轻轻地说。
“然后呢？”
“隔壁的包厢里坐了两个男人。”我继续说。
“那两个男人怎么啦，是不是他们对你……”程森急急地接着说。
“那两个男人，他们一个叫‘轩’……”我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程森的脸上出现错愕，才继续说，“另一个，叫‘煦’。你猜，他们在说什么呢？”
不等程森开口，我又接着说：“他们在说一个傻瓜，被人骗了还把对方当恩人。你猜，他们说的是谁？”

17.
看着程森刷白的脸，我突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但那一点点后悔，很快就被报复的快感给遮盖掉了。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自己要干些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程森，让泪水慢慢地在眼中凝聚。
子煦不是说程森爱我吗，那么，我的泪水，对他，应该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才对。
为了观察程森的反应，也为了让他能看清我眼眶中的泪花，我翻身趴在他的上方，盯着他的眼睛。
那一刻，我分明感受到了他眼中的伤心、焦急与深情。
我的心一动，这一阵子的不确定感与今日所受的委屈全涌上了心头，眼眶一热，假戏真做。
那一刻，我突然又不愿意让程森看到我哭泣时丑陋的模样，连忙软下撑着的双手，整个人跌到程森身上，放声痛哭。
那一刻，我忘却了爷爷“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家训。
那一刻，往事历历在目……
初相见时的惊，使我陷入情海而不自知；被堂哥点醒时，彷徨挣扎后的毅然抉择；下定决心追求子煦时，求之不得的痛苦茫然；无意间获知真相时，恍然大悟后的心酸委屈……泪水更是不可抑制。

想到都是眼前这个人，使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就恨得牙痒痒，一张口，咬上了近在眼前的肩头。
那一口，我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不料程森却是一声不吭。非但如此，还一个劲地轻抚我的背，口中念念有词：
“宝宝……宝宝，别哭……宝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宝宝别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就整得我如此，那你是故意的我又当如何？
听到这么一句话，又勾起了我的愤懑不平，不顾他也已微微哽咽，张开嘴巴，又一次咬住了他的肩头。
不过，我毕竟心软，放轻了力道。
“为什么要骗我？你们这样子对我，很得意吗？”想想，实在伤心，本以为程森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我是那么地信任着他，却不料最后的真相是这样的。
“宝宝，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宝宝，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故事？我该听吗？
程森却不顾我的犹豫，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曾经，有一个男孩，他的家里非常穷困，父母早逝，兄弟两相依为命。但是他却十分争气，成绩异常出色，考进了当时比较有名的一所大学。但他为了另外一所学校提供的优渥的奖学金，而选择了那一所学校。他却不知道，在那里，等待他的，并不是他所向往的生活，而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