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歌----风夕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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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背後诸六坐在地上抱著那老妇人对他道:“不可小看他,他本身便是`````。”话没说完,诸离面罩寒霜,一掌便向他挥了过去,古云拂袖伸掌去挡,硬接了那力量,身形不动,却仍有余劲袭到诸六身上,他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不由得指著诸离道:“你!!”
诸离也不多言,只朝他们走来,脸上手上亦起了变化,又眼变红,数道血纹般的东西慢慢爬满他的脸上,颈上,手上;他朝古云冷笑:“我来告诉你吧,它们``不过杂碎而已!”话音落,血色双掌劈向古云,引得阵外红雾又浓,阵势亦有变弱之势。
古云不敢大意,挥剑相迎,剑掌交击,竟是金戈铁鸣之声!
古云心下一惊:这咒皿原来竟如此厉害麽?竟不惧此剑!要知他手中这软剑乃家中世代相传,亦是镇邪神兵,诸离竟能硬碰,倒是小看他了,於是更加谨慎。
古云长剑又起,逼得诸离退了数步,却也暂时奈何他不得;诸离成了些种样貌之後倒似失了神智,再不发一言,只一味地攻击他,红色的双眼泛著血腥狠戾,教人心惊。
如此僵持了许久,诸离又占了上风,趁古云抽剑回身之不及之机一掌拍了上来,眼看就要拍到古云胸膛,却听得一声:“不许伤他!”然後一阵强大的力量将他逼退数步!
却是楚清弋脸色有些惊慌地站在古云身前。古云看见他又惊又急:“你怎麽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待著的麽?你```你又用那力量!”
楚清弋呵呵笑道:“不妨事,休息一会便好;可若是你伤了,我倒是真敌不过他,那时不也是逃不过麽?”
古云被他一句话堵得没了言语,将他拉到身後:“去看著诸老头!”
楚清弋无言,却是依著他退到屋门前,与诸六待在一处。
诸离看见楚清弋眼中似有一丝清明,旋即又被红芒掩盖,厉喝一声又扑了上来,凶狠迅疾,古云与他又缠斗数回合後发现他的力量已不似先前那般强大,醒觉自己布的阵对他产生了影响,若斗下去,势必消耗他更多力量,想及此,古云又来了劲,挺剑又刺了过去。
诸离眼见不能取胜,力量又在流失,心中大怒,仰天长啸,凄厉慑人,手上脸上红纹更密,眼中红光更甚,阵外红雾浓如染血,雾中竟又有无数被这啸声引来的邪物鬼魅!
古云心中一惊,长剑一横,剑锋划破手臂,而後长剑斜指地面,让血液流向剑身,等剑身变红,发出光芒时挥剑刺向诸离,诸离亦抬掌迎了上来,快速交击几次後古云一剑刺穿了诸离左肩,诸离暴怒如狂,疾速後退硬生生把自己从剑上退了出来,阵外邪灵鬼魅受他影响亦狂暴不已,不断撞击著这阵式,古云竟感吃力非常,有控制不住之势。心中一怒,长剑指地,口中念诀,右手食中二指划过额间,开了阴阳之眼,一时阵式突变,地上有昊光轮转,不一时地上突然现一黑色空间,他喝声:“撤!”空中阵印一消,那无数鬼魅邪灵收势不住俯冲而下,尽被吸入其中!
古云长剑拄地抵抗著那力量,猛地感觉腰间一紧,却是楚清弋扑过来抱住了他,想是怕他如上次一般险些将自己也扔了进去,心中不由得有些欢喜;
而诸离被这景像惊得一呆,立时被那空间的力量吸附,往里而去,他极力挣扎,神智渐复,却徒感无力,正惊慌间一条长鞭自斜地里窜入,卷信他腰身,硬是将他拉了出来!待被人抱在怀里,看见那是腾蛟。
诸离看著他道:“我以为```你不会理我。”
腾蛟哼了声道:“不过还你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诸离呵呵笑道:“好````好````。”
腾蛟听著这声音皱了皱眉,也不理他,加快了速度,不一会两人身影消失在山野中。
古云看见腾蛟,却不及阻止,只得闭了阴阳之眼收了阵势,口中犹自叹道:“怨气鬼魅麽?又如何比得过那忘川!”
《忘尘歌》 莫回首 六
黑色空间消失,院中的人偶邪灵鬼魅俱都消失无踪;感到腰上力道松了,古云回过头,见楚清弋面露疲态,正怔然地看著那地面,便问他:“怎麽了?”
楚清弋道:“没有引灵虫他们也能入鬼府?”
古云笑道:“不,他们应是直接堕入忘川,至於之後,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要关心的``大概不是这个。”说罢往楚清弋身後看了看。
楚清弋回头,就见诸六仍以那姿势坐著,怀里的诸六婶半点反应也无。
两人走过去蹲下身来,楚清弋见诸六婶呼吸微弱,不由得望望古云,古云伸去按她眉间,过了一会方叹口气道:“竟是晚了```````已然无救,滴入她心血的人偶被吞噬,亦等於吞食她的生命,再加上咒术的反噬,神仙亦无法。”
话音一落就见楚清弋已把手伸到诸六婶後背,一脸凝重,古云急忙伸手去拉他:“清弋,你!!”
楚清弋冲他摆摆手道:“我省得,没事。”
诸六叹口气,将楚清弋推开道:“楚公子无需劳神,我与老婆子,这是自作自受```我二人````害了太多无辜性命;你看见才那满院的人偶,哪个之前不是活生生的人```````却因我二人私念```害了命溶了魂养成了人偶```````如今```这是我二人的报应```逼退诸离我已是感激不已```两位不必再费心`````”
古云道:“那诸离```````究竟是怎麽回事?与你们有何怨仇,听你们言语,似是已寻了你们许久?”
此时诸六婶醒了过来,吃力地接过话道:“诸离```当初`````也是我```我们对``对``他不起```````````。”
诸六悲声道:“老婆子,别说话,你看看,多花力气。”
诸六婶笑了一笑,苍老的脸显得凄怆无比。
诸六吃力地想将扶起来她往屋里走,却有些力不从心,古云忙上前帮忙,又回头看看楚清弋,楚清弋向示意无事,他方才安心。
将诸六婶扶上床躺好了,诸六才坐在床边对他们道:“坐吧。”
两人依言坐下。
诸六又道:“你们似乎也认识诸离?”
古云道:“前些日子因故曾见过他一次,有些过节。”
诸六道:“原来这样。说起来,我这六叔```年岁倒与诸离相差无几````````。”
古云与楚清弋互望了望,有些惊异,却没搭话,只待诸六继续说下去。
诸六眼光落在一旁木桌的铜镜上,似看到了从前的时光一般:“蜀西诸氏一族,自始祖传起,族中每一代人皆会巫咒之术;到那是````已有上千人了吧;只是不知哪一代开始,诸家与同在蜀西的魏氏一族起了瓜葛,後来发展至水火不容,互相仇视,百年来冲突不断;那魏氏一族擅蛊,两家本来相较无差,互相牵扯;却不想魏氏一族後来不知如何弄出许多噬魂蛊,竟咒术蛊术同施,那咒术与诸家所施的又有不同,却不知他们自何处习得;自那以後诸氏被魏氏打压,迅速败落;族中长老聚在一起商议了三天,决定施用禁术,将人制成咒皿,以所有族人之血养之;那被作咒皿之人```便是诸离。”
古云道:“从前在家读书时曾见到过以活人为皿,手法残毒异常,却不知你所说咒皿,是怎样一回事?”
诸六有些犹豫,诸六婶伸手拉了拉他衣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转头又道:“这咒皿,便是将活人捆入咒阵中,将咒印楔入他体内,缚住其魂魄;之後将人带入充满亡灵怨魂与毒气的谷中,喂入金蛊,以保持他躯不坏,然後面朝下以刻了咒印的七寸钉将手足钉在坑中,以土掩之,以便他魂魄不得脱逃,不得转生;七七四十九日之後起出,将魂魄一丝丝抽出封入法器之内,使其不再有意识与记忆,之後所有族人滴血入其中,以使其认主;最後将那魂魄再封入他体内,便算完成了。”
这话说完,诸六垂下了头,这般残毒阴狠之法,今日说来他自己亦是既羞且愧。
古云伸手去拉楚清弋的手,力道甚大,楚清弋知他心中愤怒,拍拍他手背,看看诸六与诸六婶,示意他不可冲动。
古云得了他安慰,压下怒意,对诸六道:“这般作法,不说诸离,换了是谁,也非得报仇不可。”
诸六摇摇头道:“一般人决计不会,滴血认主之後他便只是具有强大力量的人偶,并无感知;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诸离竟族长之子;众人先因他是族长家一女婢与人私通所生之子才选了他,谁曾想他竟是族长不愿相认的儿子?如今想来族长也太狠了些```竟眼睁睁看著自己的孩子受那样的苦;谁都不知诸离在被封了魂魄之前已吞噬了那谷中所有亡灵怨魂之力,在与魏氏一族再次对上时他突然发难,夺了族长手中权杖,自上面承袭了世代诸家族长传下的力量,换言之,他便是那权杖选定的下任族长,可惜为时已晚`````````那一日```他杀光了所有在场的魏氏与诸氏族人,後来四处追杀余下的人,连其後人也不放过;我与妻子那时没有再场,後来听到风声便逃了```````一逃便逃了这许多年```甚至犯下众多杀孽为儿子过血```然後将他送走```战战兢兢过了这些年```终究是被诸离找上了``````”
《忘尘歌》 莫回首 七
听他说完,两人默然,这场恩怨纠葛,谁是谁非,已然说不明白了。
诸六又道:“我夫妇俩老来得子,珍惜非常,却恐於诸离的追杀,才```才想出那个过血之法```害了那许多性命```如今只求我儿平安```再无他想。”
此时诸六婶突然抓诸六的手想要坐起来,诸六忙安抚她道:“别起来,你想要说什麽?”
诸六婶看著古云和楚清弋道:“求````两```两位```救``救救我儿```儿子``虽然```我们为他换``换了血```但``但```今後```他``有``有了孩子``流的却仍然是诸```诸家的血```求两位救救他```”
古云与楚清弋相顾,都想到那个过血之法,古云道:“这````我们如何救得?”
诸六婶听不得回答有些急了,又挣扎著要起来,诸六急道:“老太婆,你别急,别急,先听明白两位公子的说法;”然後转头对两人道:“决计不是让两位去行那换血之法,只是从诸离那著手```”
古云道:“非是不允,而是无法承诺,我二人与诸离还有方才救他之人,尚有其他过节;我只能答应二位,尽量去解了这个结,可好?”
诸六闻得这话滑下床沿便要跪下来相谢,古云忙阻了他道:“不可如此,快起来,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诸老伯切不可如此。”
楚清弋也过来同他一起扶起诸六,诸六婶亦不住说著道谢的话,令古云有些难为情,楚清弋看他那有窘然的样子不由暗笑。
雨不知何时已停了,两人助诸六清理了院内外便向他告辞,诸六置备了些干粮放於马车中,自棚屋中将马车赶出交与二人,才与二人道别。
见马车行得远了,他才转回房中,将一坛灯油倒得满屋都是,点著了,才走到床边对诸六婶道:“躲了几十年,老婆子,你可怨我?”
诸六婶道:“若````若是怨```你,几十年前```便离```离了你远走,哪```哪里还````还``会跟著你。”
诸六笑了:“如今你我二人命皆不久,孩儿的事,托了他们,也算是个寄托,你``可担心?”
诸六婶道:“如今```担```担心也是``````无力,随```随他去吧,若真`````逃```逃不过,到```到``了鬼府,我俩,等```等著孩```孩儿便是。”
诸六大笑:“是啊,这孽,如今终是到头了。”
说罢上去与诸六婶躺在一起,任大火吞噬了一切。
古云与楚清弋听得背後风声不对,齐齐下了马车回头看,却见远处大火冲天,已是救之不及,心下更是黯然,良久,倒是楚清弋拉了古云道:“走吧,唯今只有尽量去完成他们的遗愿``````。”
古云拍拍他手:“说得是,别的,我俩也做不了许多。”
坐上马车,任马拉著车前行,古云忽地凑过来在他耳边道:“清弋,以後,别再用那力量了好麽?我```我也是有私心的````````。”
楚清弋偏了头看著他,古云一把抱住他道:“看到你因为力量流失变得透明的时候,那种像是要失去你的恐慌,实在是难以承受;方才你救诸六婶时我真的想将你拉开```可又知你心意,别再伤害自己,别再让我难过了,可好?”
楚清弋拉住他一只手用自己的两手紧紧握著:“对不起云鹏,累你担心;我答应你,往後尽量不这样了。”将他的手贴上自己有些冰凉的脸颊,那手中的温暖直沁到了心底。
古云无奈摇头:“你啊````````。”却再无後话。
腾蛟带著诸离回到栖霞山,落在宅院前发现周围的结界有些异动,对视一眼,都知主人已出关了。
入了殿,望见上座那人,双双跪下:“恭贺主人出关!”
上首之人隐在灯火不及的暗影中,看向诸离:“吩咐你做的事如何了?”
诸离垂首:“禀主人,诸离办事不力,怨魂之力,尚未集到主人要求的程度,请主人责罚!”
那人冷声道:“你倒是颇为自知!时日将至,你二人便是如此办事的麽?若误了我的事,便是将你二人挫骨扬灰,也难补万一;如此,你们自己说,拿你们的修为来换,如何?嗯?”
腾蛟垂首道:“请主人再允我几日,定为主人办到!”
诸离脑中念想一转,对那人道:“主人,此事全因有人阻挠。”
那人语气森寒:“哦,你二人都应付不了吗?那要你们何用!”
诸离被那无形的寒意包围,有了些惧意,仍是道:“主人可取我今日记忆看查便知。”
话音甫落他便被一股力量吸了过去,那人伸手按在他额上,随著记忆被抽取,一阵刺痛晕眩袭来,片刻之後他被那人猛然挥开,重重落在地面,腾蛟看著他不动,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强烈的寒意与气流瞬间充斥著整个大殿,却是上方那人心绪激动失控所致,他猛地掠过来一把提起诸离:“你果真遇见他们了?”
诸离忍痛道:“是!那两人一人叫做古云,一人叫做楚清弋,之前尚有一只狐妖````````。”
一旁腾蛟听见,也道:“那两人属下也曾遇到,两次任务失败也是因为他们从中阻挠,请主上明鉴!”
那人猛地抬头,那张脸,赫然便是原沧!
他问诸离道:“那二人现在何处?”
诸离道:“应还在离凉州百里外的一处荒野中。”刚说完便被原沧扔到地上,一阵风过,所有的压力与寒意消失,原沧已不在大殿。
诸离往地上一趴,松了口气:“我就知,让他看到那个人,会是这样。”
腾蛟望向他,他对腾蛟笑笑:“你去水榭後的东暖阁看看便知。”
腾蛟皱眉道:“你倒真不怕死,禁地也敢去!当心主人知道收了那内丹与心血,教你灰尺烟灭!”
诸离呵呵笑道:“我便是赌了这一次,这不是赢回了这条命麽?还捎带你的。”
腾蛟不再与他多说,走过去把他抱起来便往住处行去。
《忘尘歌》 莫回首 八
“清弋,你看!”古云指著不远处波澜壮阔的江面:“浔江!”
楚清弋自车厢里钻出来,行了一日,便到了此处,此时有自江面吹来的冷风挟著江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百年已过,这江水滔滔,仍如一日,未曾改变;只是```物是人非!
古云拉过他道:“别多想,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相信我,我绝不会负你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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