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胜道:“你们家里遭此变故,我本该竭尽所能帮忙寻找大爷的下落,然,偏捡了这个娃,既然捡了又不能随便当做阿猫阿狗处理,自然还是要找到他的爹娘,还他一个圆满的人生。”
白毛氏道:“这个自然。”便自作主张叫来府里的管家,再次认真查问有谁知道这个婴孩的来历。
不多时,管家来报,说是并没有人做下啥伤风败俗的事情。
苟胜道:“果真如此,还有一事须得白老爷、二爷应许。”
白毛氏道:“表哥且讲。”
此时白老爷子还在哀悼失踪的大儿子,白二还在合计他生娃的利弊,都没有功夫理会轩辕大侠。
苟胜道:“这个孩子的来历,不消说有几分蹊跷,我找到齐潜时,他怀里正抱着此娃,他又不能离我身太久,此娃的出处又必然在府中……我是想到发现此娃的地方重新探查一番,看有无线索。”
白毛氏道:“此事表哥又何须征求我们的同意。”
苟胜道:“不然。齐潜之前曾在一处类似密室的地方呆过,我自然可以闯进密室,然,毕竟是一品山庄之内,贸然行事多有得罪。”
白毛氏皱眉道:“什么密室?”
苟胜就将具体地点某处某处说了。
白二歪头问他爹道:“爹,咱家可有这么一处地方?”
白老爷茫然,白二又将具体地点说了一遍,他哭道:“可不是有这么个地方,那还是你大哥当年秘密建造的地方,说是未雨绸缪,防着将来遇到什么天灾人祸的可以避难……呜呜呜。”想起旧事又自己哭成一团。
白二一捶手道:“哎呀,既然有这么个地方你怎么不早说!”
白老爷道:“我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没具体问在哪……我的儿!”
他心里想着,大哥当年曾经协同他爹管理山庄,又在江湖上闯荡一阵子,难保不攒下几个体己啥的,如果有这么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里面说不定有点啥。如今他大哥人不在了,那些私房钱自然需要人继承,须抢在他大嫂之前进入密室,将好东西偷偷带出来才好。
苟胜的意思是求得白家人的许可再进入密室,然,白二既然动了心思便道:“轩辕大侠,你为我们家的事情劳心劳力,连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你都放在心上,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侠者,我白仁美最钦佩的就是你这样的侠者BLABLABLA……”
白毛氏道:“二叔,你有话就直说吧,我表哥是个爽直的性子,不擅长听弦外之音。”
白二道:“嫂子这话说的,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这个孩子是在我们山庄内发现,自然身为主人翁的我们有义务帮忙寻找,”说着就从苟胜的怀里抱过孩子,逗弄道,“这娃真俊啊,可怜没了父母,放心,你白二爷帮你找爹娘。”抬头又对苟胜道,“轩辕大侠,这孩子的事,你就交给我们处理吧,保证还他一个圆满的人生。那个密室的事情,既然是我哥哥开辟出来的,自然也由我们去查看,不劳你辛苦了。”
轩辕苟胜是大侠,大侠绝不能没有眼色,几下里一思量就大概明白了白二的心思,然,人家里的内政他也不好说啥。
白毛氏也明白了二叔的意图,心里不是滋味,他防贼一样防她,拿她当外人,然,最让她担心的还另有其事,她忧心忡忡道:“且慢!二叔,我觉得事有蹊跷,相公失踪,这个孩子出现,密室,你们不觉得事情太过凑巧?”
轩辕苟胜点头道:“果如白老爷子所说这密室是白大爷所造,并且府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么……”
白二也灵犀一点,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在迅速衡量了哥哥的体己钱和瀬玖的报复孰轻孰重之后,他拍案道:“正是如此!我们立刻去密室查看!”
白毛氏接过他怀里的孩子细细看,道:“如果……这个孩子就是相公的……”
白二横竖看了看道:“大哥要是早产……这娃倒是大了些。咱还是先别急着认亲。”
一些精壮的家丁被召集起来,明火执仗地往某处聚集,这个地方很是不起眼,一堵山墙,上面爬了些枯藤,隐蔽在一座假山之下,还隐隐有股子尿骚味,想是有些个不讲究的下人图方便在此处放水。
白二首当其冲,几乎整个人贴在墙上摸摸索索的想找到那个机关,然,摸索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成,他擦汗道:“可如何是好?”
管家道:“二少爷,不然咱们拿个大桩子撞开它?”
白毛氏道:“家里可有霹雳堂的火药,用上一点想必可以成事。”
却从人群后走出一个灰衣人,沉着脸,道:“你们躲远些。”正是一直沉默的三少爷。
三少爷抽出他腰间的佩剑,众人屏息。轩辕苟胜想,我与他并称为“南三北狗”,然,机缘不巧,又各自放浪形骸,从未切磋过,不想此地可以一窥虚实,心中期待。即希望他名副其实,不枉与他齐名;又不希望他太厉害,很复杂啊很复杂。
三少爷的剑,在冬日的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无端地狰狞起来,这正是一把吞噬了无数敌人又使无数江湖汉子折服的神器!令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
三少爷轻挽剑花,来了个简单的起剑式,轩辕苟胜更加刮目相看,须知,最简单的架势往往蕴含着最凶险霸道的力量,花哨是只有没经验的少侠才会喜欢的东西。
三少爷全身的力量在凝聚,集中在那寒铁剑尖上,此刻他仿佛已经进入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心无旁骛,脚尖一点,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那堵无辜的山墙!
崩塌即在转瞬之间!
锵……铛!
那传说之剑在空中自由地……
……三少爷撞倒在地上,半边脸全是灰,还擦出点血道子,径自爬起来,气坏了,招呼管家道:“去!去把木桩子扛过来,把那霹雳火弹捎两只过来,我不信搞不倒个破墙!”
轩辕苟胜黑线,到底是谁编造了“南三北狗”这个成语啊?!难道只是为了对仗吗?!
关键时刻还是轩辕苟胜以舅爷之姿站了出来,找到了那个隐蔽得很深的机关,整面墙若无其事地打开了,一个地道黑幽幽地通向地下。
一行人鱼贯而入。
白二还惦记着他哥的体己,虽然害怕,然,还是走在第二位,拿眼睛左右看着,走在第一的还是轩辕苟胜。
走到下面,地势豁然开朗起来,然且一应应急用具俱全,像个小而微的城市,在这里住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然,这里竟是空无一人!
白二并没有发现任何值钱的玩意,更没见到他那个值钱的哥哥,便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被骗感,冷笑道:“这里分明只不过是个改装的白菜窖,也配叫密室这样高档的名字?!轩辕大侠!你还真能捡时间添乱。我们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整天抱着个不知哪里得来的小崽搅合什么?浪费我们的人力资源!”
白毛氏道:“二叔,不要狗咬吕洞宾。刚刚你不也是急得什么似的要进来!没你的允许表哥可曾越雷池一步!”
白二还要反唇,轩辕苟胜道:“不然。二爷、诸位,这个地方今日里曾经来过人。”他在那个似床的平台上拂过,指腹上果真没啥灰尘。
三少爷也盯着角落里一堆灰烬,道:“确实来过人,并且烧掉了什么,似乎是布帛之类。”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空气中这么大的烟火味。
三少爷立刻道:“二哥,事不宜迟,加大搜查力度,不管来这里的是不是大哥本人都十分可疑了。”
之后,一品山庄内外,方圆数十里内几乎挖地三尺寻找可疑线索,然,一切如泥牛入海无消息。
众人只得将希望放在孩子的经手人齐潜身上,然,齐潜的间歇性神经病一时也不得好转,百般调养,十天之后,他才猛然会醒。
轩辕苟胜不敢当面问他,怕他再抽过去,只得三少爷来问,齐潜提出条件想见一见那个天赋异禀的娃,娃到他手上之后他失望地发现,明明出生的时候那么卓尔不群的娃,经过十几天人间母亲的喂养却变得毫不出奇,那后肢也没有原来那么壮硕了,整天就是饿,能吃,不含着乳头的时候就设法含着自己的脚趾头,倒不怎么爱哭。
齐潜想,此娃也逃不掉神童的宿命啊,小时济济,大时了了!
失望之下便也不在乎,将那白菜窖接生之事淡淡地说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白家人骚动起来。
白二跳着脚过来骂道:“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你每次来我们家准没好事!我好好一个大哥,养熟了,快生了!你来就把他放跑了!你……”
齐潜把脸一沉,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白二不敢说下去了。
齐潜轻蔑道:“是我救了你大哥一名,如果不是我,他早就一尸两命在冬季!”
白二不甘心道:“那么……那么你为啥要把他藏到地窖里?拿回来给我们就好……你……”他缩起脑袋,不敢看齐潜那响尾蛇般的目光。
白老爷子再接再厉道:“你是不是胁迫我儿?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毛氏也道:“相公近几个月神智都不很清楚,齐药师到底为何这样做?”
齐潜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一字一句道:“是白大少求我带他去那个白菜窖,他说:白家人害我。仅此而已。”
满室寂然。
白家人前一刻还兴师问罪的架势,听了这标准答案却如每个人都被棒子敲掉牙齿一般,打落牙齿和血吞。
心酸,懊悔,委屈,然,一切都无可挽回,那零落在风中的亲情……
他们以为一切是为了他好,然,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他,他不领他们的情,他说他们合起伙来害他……更心酸的是,也许这正是事情的真相。
故,他们沉默,他们
无话可说
齐潜说的是真是假明眼人自然清楚,如若不然他一个外人又如何知道那白家人都不知道的密室?即便找到了,如果不是白大少指点,他又如何进得?
然,白旭梅竟然是恨着他们的!
白毛氏终日以泪洗面,丈夫走了,却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给她,她抱着那含着脚趾头的孩子,道:“如今我只有你了……”
那么,产后虚弱M状的白大少到底去了哪里呢?
时间退回到生产当日……
第 21 章
白菜窖年久失修,也不知道哪里渗水,水凝成滴,水滴石穿的意思,白旭梅就在“嘀嗒嘀嗒嘀嗒”的节奏中渐渐扑捉那一丝一缕的意识,好像是一个悠长的梦,醒来身体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地矛盾撕裂。
下 体皮开肉绽地痛,然,皮肉之下某些压抑着他折磨着他的暗黑物质也随着某个东西的流失而流失了,“原来我竟没有死。”他想。
然后他试着暗自运气,发现竟然有一点点真气在丹田处凝结,虽然同他从前充沛的内力无法相提并论,然,对一个被封住筋脉将近两年的废人来说,这一点点的凝聚简直就是曙光再现!
白旭梅静静地躺着,全身无力,外表冷漠,内心狂热,在有力气动作之前,他思考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发现自己怀孕之时,当时是多么地绝望,甚至想和这个孽子同归于尽也不想受这生子的羞辱,后来……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后来,他疯了傻了,在被灌了所谓的养胎药之后,真是可笑!明明当时毫无心智,傻傻地怀着孩子任人摆布,可是清醒过来之后记忆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他清楚地记得那份期盼孩子降生的心情,仿佛天地间就只有这一件事情值得他思考,他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每一天每一天……所有人就见证了他的丑态,大着肚子,恬不知耻地微笑……真可耻啊!眼泪流下来。
然后……他溺水了,醒来的时候被齐潜救着,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恢复了点清明,哀求他带自己到这里来,再然后……
他努力抬起脑袋沿着自己的身体看下去,那高耸得不像样子的腹部瘪了下去,两条腿大大地M着,也不知道M多久了,久到仿佛天生如此没有知觉。
他闭上眼睛,脑袋向后垂下去,“原来是这样,”他苦涩地想,“原来,我还是生了下来,那个孽子……”
不行!现在还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他睁开眼,环顾四周,很明显他还只身一人在地窖深处,暂时还没有被白家人发现,虽然不知道那个齐潜和孽子去了哪里,他也不管他们去了哪里,死掉也无所谓,甚至更好。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他暂时是安全的,然,只是暂时,如果他不能够在被发现之前脱身,一旦再次落入他们手里,那么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努力凝聚全身力量,然,刚刚生产过,失了血,之前还沉过塘,要一下子就若无其事地爬起来也太过夸张了,他深呼吸,想,冷静,白旭梅,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做主,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
他想了想自己之所以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至今还能够清醒思考,大概是怀孕期间营养实在是好,每天那些汤汤水水果真没白倒进肚子里。那么他又如何奇迹般地有了内力复苏的迹象?
也许是齐潜随身带了解药,也许是那“安胎药”(圣母丸)霸道的药性中和了之前的毒性,随着孩子的出生而排出体外……这种事情也无所谓了,总之他现在并不是一个废人了。
白旭梅定下心来,催动那一点点的内力,气息勉力在体内运行了两个大小周天,渐渐觉得有了些力气。
看来医书上讲生孩子养身子还是有影的事啊!医书上还讲了,产后坐月子治百病效果更好……然,他没时间坐月子了。
一旦有了力气他就坚持着爬起来,看到床齐潜准备的金疮药痔疮膏啥的,自己动手抹在患处,照例冰冰凉凉的,感觉好了点,血也止住了。
然后,他挣扎着从床上爬,一点点爬到某个角落里,按动一个机关,一个不大不小的门出现了,露出一个通道,他咬牙沿着通道爬过去,爬了很长一段时间,尽头处是另一个宽阔的空间,里面堆满了米面油火腿白菜,各种各样的食物,竟是个食品仓库!
原来,当初在建造那个密室的时候白旭梅就考虑到了食品供给的问题,然,几乎所有的食品都是不能长期保存的,为了保密又不便时常定期更换,所以他特地在密室和家里的食品仓库之间挖了个通道,他们家是火锅世家,做火锅的各种配料无论何时都储备丰富,不愁吃喝,这仓库正如那密室的食堂一般!
白旭梅经过仔细分析筛选,选择了几种可以迅速补充体力的食物,一口口干咬着强咽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积攒体力。
躺在地上消化了一会,感觉四肢百骸像干瘪了一冬天的老树根在乍暖还寒时节颤巍巍地从地下深处吸了点水分,伺机抽出新绿来。
他几乎没浪费一秒钟时间地扶着墙站起来,夹紧了的臀部传来阵阵钝痛,像一只榔头不停在那个洞里敲打,令人眼前发黑,然,他决不能在这里倒下。裹紧了身上披着的棉被,白旭梅扶着墙壁一步步踉跄却坚定地向来处走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密室被发现也许只是迟早的事,很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早,他必须在被发现前做好转移和打扫工作。他是在跟时间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