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都两年多了,怎么都没信儿?”叶寰演叹气。
叶泽满咬牙,“您老人家把我当母猪啊!”
老爹一付可怜样,叶泽满单手托住儿子,空出一只手拍老爹的肩膀安慰,“有没有我自己清楚,不需要用查的。”
叶寰演正想抬头说什么,门口医生敲门——
“怎么了?”叶泽满问。
隔着门传来回答,“宗主大人请隔壁说话。”
“好,”回头却看见自己老爹眼睛发出的绿光,“我说,老爹……”摇头把儿子交给母亲,跟着医生到隔壁。
“什么事?”
两位医生,一老一少,最后还是年轻的那位前迈一步,压低声音说:“夫人有喜。”
简单的四个字让叶泽满忍不住回抽一口冷气。
有喜?……
“你……你们……确定吗?”
两个人对看一眼,年轻的一位回答:“是的。”
“我知道了。”举起手却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半晌,“这件事你们再仔细弄清楚,回来跟我报告。”起身头也不回出了门。
“……我们已经弄……”一双开始长老年斑的手捂住年轻人的嘴,“宗主让我们去查我们就去查就是了。”拉着年轻人匆匆出了房。
第18章
饭厅中,叶寰演、柳度、叶泽江围着逗儿子,叶泽满不似裴绍渝性子那么冷,他喜欢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望望里面的厨房,裴绍渝正在做菜,叶泽满洗洗手,笑呵呵地进去帮忙。
第二天一早,年老的医生又来了一次,这次给叶泽满的是确症单。
望着白色的确症单,叶泽满呆住了。不想去想,但问题摆在面前不得不处理。叶泽满比谁都要清楚,裴绍渝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自从裴绍渝工作后夫妻间同房的机会少之有少,自己没有身孕实属正常。那么,裴绍渝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手轻颤着。孩子,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就算裴绍渝没有对他有过爱,可凭叶泽满对他的了解,裴绍渝也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若非他心甘情愿,裴绍渝绝对不会任人胡作非为。
叶泽满不禁思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谁才能迎得裴绍渝的芳心?
背叛?这个词叶泽满一直不愿意相信,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他知道,这件事一旦公布意味着什么。
夜里,怀着心事的叶泽满怎么也睡不着。他假设了一百种方法逃避,然现实始终是残酷的,他的噩梦成真了。
早上的早会,不知道从哪里泄漏了宗主夫人怀孕的消息,这像是重磅炸弹,引爆了早会家臣们的火桶。叶泽满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听着家臣们吵闹,最后,他只是淡淡的说,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回到家中,远远看到裴绍渝坐在地毯上陪着儿子玩。轻声地靠近,叶泽满只是不愿破坏这一刻哪怕是虚假的温馨。
回头,裴绍渝看到了疲惫的叶泽满,拍拍儿子的屁股让儿子出去。
房中只剩下夫妇俩人。
“……我”,叶泽满艰难的开口,“你怀孕了……我听医生说的。”
裴绍渝点点头,“我听说了。”蹲在地毯上摆弄儿子玩剩的玩具。
“我想说,只要你愿意、愿意跟我过下去,你可以留下孩子。我想了很久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跟他们说孩子是我的。”只要这么说裴绍渝就可以留下来,“只要你愿意,我……不在意……”纵然不甘心,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救裴绍渝。
要说裴绍渝不感动是假的,可是他还是不带感情的处理自己得困难,“这个孩子,不能留。”
冷冰的眼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不一样的颜色,叶泽满甚至想象着能让裴绍渝甘愿怀上孩子的男人,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会是什么表情。也是这样冷冰冰的?还是,会对他淡淡的笑?内心一片酸楚……强压下嫉妒和不甘,叶泽满抢着开口,“你知道我告诉他们这个不是我的孩子,如果不留下孩子,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清楚,”裴绍渝移开眼睛,再清楚不过。
叶泽满跪在裴绍渝身前,强迫着心上人将注意放在自己身上,“你会被我休掉,然后接受询查。能不能查清楚都无所谓,但到最后说不定你还是会被杀掉,”咽下袭来的心痛,“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对不起,叶泽满对不起。”裴绍渝眼中满是坚定,容不得任何人置疑或颠覆他的决定。
没有解释、没有求饶……裴绍渝即使是错了,还是那么高傲,这也许正是叶泽满欣赏裴绍渝的原因;因为欣赏而感兴趣,因为了解而喜欢……多么耀眼,只是这样的人,从今天起就不属于自己了。
“阿渝,”叶泽满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能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令叶泽满爱恋的脸抬起,“抱歉……”
叶泽满摇摇头,“你……有这么喜欢孩子的父亲吗?”
“……就算是吧……”
“是吗……如果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确是让人肝肠寸断……如果没有我,你们就可以比翼双飞了……”小孩的脸上没有泪水,可说出的话却比哭腔听起来更凄凉,“你应该在饭里下毒或是趁我们做爱的时候杀了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说不定会成全你们。”
月山族堕胎的药物,只有宗主才有。每任宗主接手时会点清药物,锁好箱子自己保存储存药物的箱子,而钥匙却交给德高望重的医生保存,只有两方都在场时才能拿到药物。也就是说,按照正规程序,得到药物的人,必须经过全体家臣的同意,才能开启药箱。
由于裴绍渝的坚持,叶泽满不得不按照规定将裴绍渝严密监控起来,等到通过审讯后,裴绍渝才能拿到药物。很快,叶泽满通知各方相关人员启动了调查。
裴绍渝被关在宗家地下室里,一月的X城即使赶不上北方,却也是冬天。叶泽满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裴绍渝,但他似乎特别交待过,家臣们对裴绍渝表面上还算客气,考虑到裴绍渝怀上了孩子,家臣们给他生了火。
关到地下室之后,裴绍渝的工作暂时请了假。
叶寰演虽然生气,却不想插手,由得叶泽满一个人处理。而闲下来接受调查的裴绍渝除了每天例常几个钟头询问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可做的。他心中有数,这次多半是活不成,早就有了准备的裴绍渝跟叶泽修讨了图纸和铅笔,在地下室里安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叶泽满只身一人再次来到地下室时,看到的是平静亦常的裴绍渝——
那天,裴绍渝听到门那头传来的响动,从摊开的图纸中抬起头。看清来人后,他也惊讶得不得了。叶泽满关了门,往火炉旁边一坐,没有特意靠近裴绍渝。“还好吧?”
“嗯。”裴绍渝合上图纸,放下手中的笔,端坐着跟叶泽满说话。
第19章
一周没见,说不上多想念,但看出娃娃脸满是疲惫。
裴绍渝有说不出的歉意。内疚?裴绍渝怀疑——最为杀手摒弃的东西,难道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裴绍渝吃惊,在心底不禁嘲笑自己一番。
感觉到裴绍渝的视线,叶泽满揉揉脸,他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解释说:“儿子一天到晚吵着要人陪,闹腾得厉害,真让人头痛得要死。”揉揉太阳穴,摇摇头,无奈表情中却是一付幸福。
裴绍渝没有接话,他只是想听……
可叶泽满没有继续,娃娃脸上一对黑色眼珠,在昏暗的地下室灯光中看得特别清晰,却读不出以往的退让和容忍。裴绍渝好笑,不知自己在期望什么。
“我今天来……找你有点事。” 叶泽满伸手到裤兜里,簌簌的摸索出一张白纸,手臂平平伸出去,“诺,” 小孩别过脸去,“阿修和泽峰都出勤了,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你来。”
裴绍渝从椅子中站起身,慢慢走上去接过纸片,低头粗粗扫过。
“这是个机会,如果你能完成,我可以帮你求求情……”
小孩的声音虽然没有带任何感情,裴绍渝还是能听懂他的温情。可小孩立刻反驳自己先前的话,“你也别高兴,这个任务是S级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说不定都不能活着回来……”
“嗯。”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裴绍渝只懂得这般回答。
“那你接受了吗?”
“嗯。”
……
一个是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一个是不忍心再为难对方,房间中的夫妻俩好一阵沉默,长到叶泽满不耐烦地站起来准备逃离。
看到宗主意欲离开,裴绍渝连忙出声:“宗主大人请留步。”
背过的身影明显一顿,停下来。
“药、什么时候能给我……”裴绍渝不是不知道,叶泽满什么都能忍唯一这件事不会忍,可他还是问出口了。听到叶泽满深吸气的响声,背着身子说出的话却也难掩饰叶泽满的脆弱,“如果你能活着回来……阿渝?” 叶泽满又一次轻唤爱人的名字。
“是。”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原谅你……”
没想过叶泽满会说原谅自己的话,裴绍渝拿着白纸的手不受控制的轻抖。
“也许你不稀罕,但是我想做个约定——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原谅你,如何?”
原来再怎么强悍的人也是,在怎么聪明的人也是,最为亲近的人一旦背叛,受到的伤害都是最惨痛。
“还有,从现在起,除了大门,你可以自由出入……任务最后期限是星期五,你别忘了。”
“嗯。”声音被门板阻隔,不知道叶泽满听到没有。
出了这种事情,即使叶泽满再怎么交待家臣们要配合裴绍渝行动,裴绍渝还是免不了遭人白眼。平时早早会送来的情报,现在也变成自己亲自上门讨要,而且家臣们还总是给一半留一半,也许他们都期待着背叛者死掉。
认清这样的形式,裴绍渝索性回到自己的地下室,把手上没用的情报删掉,没用到两个小时便整理好全部的情报收工,而以往裴绍渝用在这上面的时间几乎是这个的三倍。将文件丢到一边,摊开图纸,拿起他的铅笔,专注的工作起来。
星期三,也就是收到任务的第三天,早上七点,裴绍渝敲响了叶泽满的房门。小孩穿着睡衣开门,揉揉睡眼可头脑还完全没有醒过来,“什么事?”
“我要出发了。”
睡眼睁大了些,低头,“哦……那你……”
“我想看看弈达……” 裴绍渝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糟糕,糟糕到裴绍渝不能判断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叶泽满点点头,侧身将裴绍渝让进门,小声说:“他还没醒。”
“嗯。我不会弄醒他的。”
裴绍渝将行李放在门口,两人往床边走。
轻轻的走到床边,裴绍渝矮下身子,不远也不近的看着儿子的睡脸。
“这么早就出发了?”
“嗯。”
“准备好了吗?”
“嗯。”
生疏到快要降为陌生人的对话,让叶泽满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静静的看着裴绍渝。而裴绍渝只是蹲在床前看着儿子,连手也动一下,更别说亲吻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也许比五分钟还要短,裴绍渝站起身子,轻轻地快步走到门边拿起行李,转身对着叶泽满躬身,“我走了。”
……叶泽满没动,他甚至连“慢走”都说不出口。
他们之间的确是没有爱情而开始的,可叶泽满不甘心,他们最后竟然连感情都没有就结束。
当夜,裴绍渝握着残缺不全的情报靠近目标。
没有准确地情报,裴绍渝不得不花一天的时间观察暗杀对象,再花上半天的时间来计划任务如何执行。如果一次计划不成功,裴绍渝还有一天的时间善后。
避开外部的摄像头、监视器,选择没有保镖的路线,慢慢的爬进大栋住宅。算好时间此刻住宅的主人正在洗澡,从通风管道进入浴室——
热腾的蒸气模糊了眼睛,但裴绍渝敏锐地感觉到宽敞的浴室中没有人洗澡——假象?
裴绍渝还来不及看清周围,就听见“嘭!”地一声,保镖们破门而入,然后是枪带着消音装置只发出细微的声音。
裴绍渝警觉地趴倒顺势滚到浴缸后面,避开第一轮正面攻击。
来之前,他就预感凶多吉少,所以才会特地敲门看儿子。他心中也明白,这次即使能侥幸活着回去,南月家的那些老人们也绝不可能放任自己留在南月家,那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儿子,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叶泽满。
没了原本强大的情报支持,计划和行动变得愚笨,有了身孕的身子也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如此的状态要完成S级的任务,裴绍渝也知道南月家的家臣们对自己恨之入骨。但只要想到叶泽满的话,裴绍渝还是拼了命的想要活着回去。
第20章
精准的打爆头顶的灯管,浴室陷入一片漆黑。
裴绍渝缓了缓气,让发懵的大脑重新启动。豪宅的浴室再怎么宽敞不可能躲太久,况且躲并不是裴绍渝的风格。结构简单的房屋没有留下太多时间给男人考虑,他只能冷静下来认真辨认——一共有三个人靠近,裴绍渝庆幸,看来对方对自己的实力不是很清楚。一面计算恰当的出击时间,裴绍渝一面调整自己的方位。
掏出闪光弹扔到保镖们前方,趁对方措手不及果断开枪,轻微的闷哼声让裴绍渝清楚解决了两个。
越是混乱的局面对自己越有利。
黑暗中大家都只能靠听力,所以裴绍渝根本不会关掉喷头的热水,沙沙的水声让辨认多了几分难度,而裴绍渝却凭借良好的夜间视力占到不小的优势。随手抓过淋浴架上的乳液,扔出,自己朝反方向跑。那人快枪地射向乳液,等到发现中圈套时已后悔莫及。嘭!裴绍渝开枪命中那人头部。
喷头落下的水声充满了浴室。铁锈味也发散开来。
裴绍渝寻找着线索,抬头才发现原来浴室中安了探测装置,早在他出通风管的瞬间,报警器就响了。最初还以为是情报那边不想提供,没想到却是无法获取。这样的情况当然不能让南月家任何人冒这个险,所以叶泽满才会将任务交给他,如果,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能完成,叶泽满定是拼了命的为自己求情。那个孩子,即使知道自己背叛了他,他也舍不得要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