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嘴,裴绍渝心中从来没有如此的悸动。
可是,大概叶泽满也没有想到过,这趟任务会变成这样,好像是专程为裴绍渝这样的死刑犯准备的。
浑身湿透了。朦胧中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存在,裴绍渝警觉地侧身靠在墙上,调整呼吸。剧烈运动让裴绍渝有点想吐,此刻也只能忍着。果然没过多久,裴绍渝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人很多,带着枪械。
外面透进的点点亮光依稀能够辨认使得视野不佳,此刻也成了最好的保障。
保镖冒头,裴绍渝就开枪。可渐渐的裴绍渝清楚的认识到,这样根本不是办法,且不说这样的环境氧气含量会越来越低,身上带着的子弹也是有限的。得想个办法,至少要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才行。办法还没有想出来,轰地一声浴室的墙垮了半边。对方扔进来一只手雷,反应敏捷的裴绍渝避开要害,但还是受到了不少冲击。趁着这个时候,好几个保膘冲了进来,缺少屏蔽的场所,很容易能让裴绍渝成为马蜂窝。
可是进入浴室的保镖们却没有立刻捕捉到裴绍渝的踪影。浴室中热气缭绕,从外面进入到一个视野不佳的地方,任谁都无法立刻适应。
裴绍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感谢过严厉的爷爷,小时候正是他逼迫自己进行痛楚耐受训练,才使自己即使是如今中了圈套,他也能忍着伤痛、忍着身体强烈想呕吐的不适,冷静的端着枪,瞄准射击。对手在眼前倒下,浴室中还剩下两个,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
突然喷头停止喷水。
裴绍渝心中一惊,没有犹豫,举枪,“叩”枪支发出空弹夹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没子弹了。”有人大声喊,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已经将他的位子暴露给裴绍渝。在外面的三个援军大胆的踏入浴室的一瞬间,裴绍渝已经摸到离他很近又暴露了位子保镖旁边,用北月家最得意地拳脚拧断那人的脖子。
“嘭!”发现同伴危险的保镖开枪射向裴绍渝,裴绍渝顺手拉还没死透的保镖尸体挡住子弹,跃身趴倒在地。急忙闪躲的动作撞到浴池边缘,污秽物从口中呕出,裴绍渝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闯入。砰砰砰几声枪响,房间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啧啧啧,真可怜。”虽然裴绍渝背对着来人,可是光听声音,裴绍渝就能分辨出那个人是谁。太过于熟悉了。
“落魄到这种地步,区区几个人就快让你死掉了。”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跟前,“啧啧啧,真丢人。”
领口被那人抓住,整个人被拎起来,裴绍渝因为疼痛眯上的眼刚看清那人的长相,那野蛮的人的强壮手臂轻轻发力一甩,裴绍渝立刻飞出去撞在墙上,跌落到地板上。
肚子好痛……
蹲下身子,对爬不起身的裴绍渝说:“可怜虫,这么简单的任务就让你快要死了,说出去简直丢了我的脸。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杀了目标,也发了讯息回叶家了。”
还没等裴绍渝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来人一只手掐到裴绍渝脖子上,将他死死压制在湿漉的地上,“所以,我现在要来收取我的报酬。”
不是不知道自己跟来人实力差距,也不是不清楚现在自己身体状况有多差,裴绍渝还是奋力反击。用了十足力量的右手被捉住,往后一拧,裴绍渝听到骨头发出的响声,剧痛随之而来——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手垂到地上,丝毫不听主人的使唤。
“阿渝,你知道你打不过我的,何必多此一举?”本来就不如自己,况且还受了伤,但裴绍渝还是坚决反抗,连那人都不得不感叹裴绍渝的坚强。
“混蛋,放开!”
“不如我都给你弄断,免得它们总是妨碍我们亲近。”那人握着裴绍渝的左手,挑眉说。“可惜了,抱着我享受不是更美好……不过你本来就是个没有情趣的人。”
骨头错位的声音很小,大概只有裴绍渝才能听得清楚。紧咬下唇,没有发出丝毫服软的音响。
全身上下只有脑袋还算正常,裴绍渝也想不出现在这种情形下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取胜,没有。
“啧啧啧,阿渝,能到你连脚也不想要了?……还是说,这是你爱我的表示?”夹住裴绍渝迎面踢来的腿,压低身子伏在裴绍渝身上,“我想你用你漂亮的双腿夹着我说还要……”
冷不丁裴绍渝抬起上半身侧头狠狠咬住他的颈侧,那人吃痛的放开裴绍渝,一拳一拳用足了劲地砸在裴绍渝的胃上、肚子上、脸颊上。裴绍渝痛的蜷起身子,脸上也挂彩。
“是你逼我动粗的。”温柔的手指滑过裴绍渝的脸颊,粗鲁的拉下裴绍渝的裤头。
裴绍渝偏头,“放开我,否则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的。”
“哈哈哈,”那人却像是听到多好笑的笑话般,“是吗?原谅这种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吧,阿渝。”没有做任何扩张,直接就插入。
第21章
是啊,该说抱歉的人是自己,就算自己在怎么痛,也许都比上他。一旦头脑中涌现出这样的想法,裴绍渝就忍不住责怪自己,即使内心再怎么不甘愿怎么抗拒,也咬住下唇,默默承受那人对他的惩罚。
那人深深埋入裴绍渝体内,忘情的享受着自己的犒劳,竟大意到没有发现有人潜入,发现时,已经太晚了。三个身影悄然接近、冷不丁杀出,让那人慌忙从裴绍渝身子中撤出,被动的还手。被打断了享受,任谁都会怒火冲天,更何况还有人冲着自己下杀手。那刻,野蛮人的愤怒和狼狈可想而知。
就在那方打斗之时,另外一个迅速靠近裴绍渝,红着眼睛脱下外套裹住裴绍渝赤裸的身子,紧紧抱住,像是害怕裴绍渝消失一般,嘴唇贴在裴绍渝耳旁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阿渝。”
从来都坚强过头的男人视野模糊,喉咙中哽咽发不出声,就着抱着的姿势靠在怀里,闭上眼,好久仿佛才缓过劲来:“你、为什么、没有认错?……我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抱住裴绍渝的叶泽满用并不成熟的嗓音骄傲的回答:“当然了,我老婆长得又漂亮又动人,哪是别人能比得了的?”小孩根本算不上回答的一句话,听在耳中却有说不出的心安,裴绍渝扯动嘴角微微笑出来。闭上眼睛,不再担心方才那位施暴人,他知道,在叶泽满怀里是安全的。
身手再好,那人也只是一双手,就算对手功夫稍逊一筹,毕竟三个人,而且其中两位还是南月家顶尖的人才。渐渐的那人敌不过,终于两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宣告战斗结束。高大的外国人摸出手铐、找来绳子将逞凶者捆结实。松开匕首,叶泽修一拳铆足了劲砸在跟裴绍渝一模一样的脸上。那人抬头狠狠地瞪了叶泽修一眼,偏头吐掉嘴中的血。
回到宗家大院,叶泽满立刻叫来医生给裴绍渝看伤、接手臂。
退出卧室,叶泽满急急拉着医生的袖子,“文叔,阿渝怎么样?”
“夫人外伤并不严重,只最近不要干重活就好,免得关节处再脱臼。”中年人说话很稳中,不似叶泽满那样的急脾气。
“谢谢文叔。”
“但是宗主大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掉了,你也知道的,这样的小产伤身体得很,恐怕要好好精养才能恢复。”文叔心中掖了半句话,不敢挑明。然,叶泽满是清楚的。
“……嗯。”当时见到裴绍渝满身是伤,叶泽满就心疼得不行,现在听说孩子自己掉了更是悔恨。悔恨之余他不停的责怪自己,应该早点把药给裴绍渝,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送走了文叔,叶泽满回到卧室,坐在床前地毯上望着裴绍渝,忍不住伸手想要触摸他,又害怕吵醒了脸色惨白的他。堪堪收回手臂,叹了口气,起身转过背正想离开,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裴绍渝的声音:“要去哪?”
回头,漂亮的脸蛋尽入眼底。慌忙坐下来握着露在外面的手掌,“怎么醒了?” 将裴绍渝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热乎乎的脸蛋上,“对不起,阿渝,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我真是……”声音没有来的哽咽。
叶泽满至今仍不能接受。只要一想到发生的一切,他就像抽自己两耳光。就算早的时候发现了裴绍渝的反常,他也只是问问,裴绍渝说没什么,他就相信。这种事情,心高气傲的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若不是怀上了孩子,裴绍渝还不知道要憋到哪天。说起来,也都是因为他粗心大意……
吸吸鼻子,“要不是,要不是阿修说那封讯息奇怪……我们可能都不会想到你出事,我们、我们说不定不会赶过去……还好……”
裴绍渝淡淡露出笑容,“我知道你担心我。不用找借口,那么远,要是等发回报告再赶来,他早就走了。”第一次,裴绍渝想要拆穿叶泽满的借口。
“叶泽满……你……”
“谢谢你……”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从哪说起。
叶泽满突然拉住裴绍渝,“阿渝,我不会因为他跟你离婚的,你最好死了心。我什么理由都不要听,反正你这辈子都得跟着我了。”
小孩的话让裴绍渝心里暖暖的,但现实问题总是很残酷。“你要怎么跟家臣们说?怎么跟你父母说?”
“怎么说都是我的事,难道我还搞不定他们……”
裴绍渝只能无奈的笑。不是不相信叶泽满没能力,可这件事上……
“难道要因为这样叫我放弃你?我要去哪儿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去?”本来是想告诉裴绍渝自己除了他谁都不要,可“一模一样”却让两人都想到了关在惩戒室里某人。
“就算有一模一样的,我也只要你。”忙解释。“阿渝,那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多关心你一点,早点发现你身上的伤,你就不会受那么多伤害了。阿渝,”小孩拉着裴绍渝的手呜呜哭了起来,“忘了那些好不好,我们都忘了好不好?”
裴绍渝想要起身安慰叶泽满,可用力才发现自己竟使不出一丝力气。“明明错的是我,怎么道歉的倒成了你?……”用软绵绵使不出多少力气的手给叶泽满擦眼泪,“叶泽满,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该忘记的也是你……你有提出离婚的权力,我……”
“我,才不要。”小孩斩钉截铁的回答。
裴绍渝望着眼前不成熟的一家之主,突然有一种想要陪他疯一次的冲动。心中下定决心,“我,也不想因为他,牺牲掉我的一辈子,”用力握住小孩的手,像是为了传达自己肯定的决定一样,“所以,叶泽满,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小孩睁大眼睛,尔后使劲吸鼻子,“我说过,只要你活着回来,我就原谅你……你忘啦?”
摇头,“当然没有。”
就这么决定了,他也想要努力为自己的私心争取一次。
第22章
“叶泽满……”
“嗯。”
“他……你准备怎么处置?”轻柔的口气不只是因为裴绍渝没有平时的力气,更多的是歉疚和无奈。
“自然,是不会放过他。”
果然,叶泽满这样的个性怎么可能放过他,可是……
裴绍渝任叶泽满握着他的手,半晌才慢慢回答,“你大概也猜出来了,我和他是双胞胎。”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以至于小的时候两个人常常调皮,让家里的人都分不清楚,现在长大了,仍然可以相互装扮。
叶泽满点点头,“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有个双胞胎兄弟。”
“他的名字叫做裴绍忠,是哥哥。” 裴绍渝挪挪身子,好让自己觉得舒服点。“……他是我的影子。”
影子?可是,这不是在很久以前就被族内禁止了吗?
看出叶泽满的疑惑,裴绍渝却不打算为北月家辩解,只是解释说:“我们在三岁之前都没有上家谱,这是族里的习惯。三岁生日之前,家里给我们做了次测试……那时我和他玩互扮玩得正起劲……我们根本不知道那次测试是做什么的,更不可能知道那场测试对我们有多重要。我们属名的时候写上了对方的名字。那天之后,我的名字上了家谱,而他却隐姓埋名成为了我的影子。大人们什么也没有说明,我虽然还小,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从那天开始,他不再跟我一起玩一起读书,听说是被带到山洞里,没日没夜的接受家臣们的训练。”
裴绍渝抬起一只手臂正好遮住他的眼睛,避开叶泽满的眼睛。
“有一次我有偷偷跟着爷爷找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也找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我看到他求过爷爷,告诉爷爷我们交换了测试卷,但他们怎么可能相信。”
“我根本就不是他们挑中的继承人。小的时候我们俩性子就南辕北辙,他爱笑总能讨家人喜欢,而我总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面。可他们拿到测试结果的时候却相信,更好的那份卷子是我的。”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原来性格开朗可爱的一个,却被活生生改造成冷酷残忍的杀手。
“我不知道他因为这件事情被打过多少次……后来,他大概明白他一辈子都将生活在我的阴影里,一辈子不能出现在阳光下,不能交朋友更不可能有家庭,停止了挣扎……”
裴绍渝将头埋入被间,心虚的不敢抬头看叶泽满,好似一抬头就会看到小孩投来的鄙视的目光。而叶泽满静静的听裴绍渝述说他跟裴绍忠的故事,听裴绍渝表达对裴绍忠说不出口的歉疚。
“那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告诉家长们他们培养错了人,但那个时候的我,却胆小的不敢说。我害怕整天被关在山洞里学习如何挨打、如何被追杀、如何杀人。他说的对,我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我根本不敢承认……他这么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渝,这不是你的错。”双手扶着裴绍渝的脸颊,柔声对他说。
裴绍渝摇摇头。
“除了名字,我抢走了本来属于他的一切,他的生活、他的朋友、他的丈夫、他的孩子……我欠他的,我永远也还不了了。叶泽满,我……我们会变成这样一半以上得怪我,所以我想……”
“阿渝,你放心……好好休息,我会替你们俩讨个说法。”摸摸裴绍渝长长的黑发,“阿渝,你知道吗,你们有一个好名字。” 忠贞不渝……多么好的名字,从一开始,你们的父母就希望你们俩能够互相扶持走过一生,只是他们用错了方法。
身子虚弱的裴绍渝在叶泽满低沉的有节奏的话语声中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