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听完呆了呆,觉得郭云飞似乎误会了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反正他跟阎玉也八竿子凑不到一块去,随他去吧。现下有人自愿做导购何乐而不为呢,随即快步跟上。
两人一起走在路上,不时的会有人行礼问安,这些人多是差不多的士子打扮,想来这个郭云飞在年轻士子当中很有名望,待没人打扰的时候黄锦才开口问道:“考试应该采买那些物件呢?”
郭云飞随即笑着说道:“笔墨纸砚、字圈烛台肯定少不了。除此之外还要带餐具、食品、门帘、号顶。”
“要门帘作甚?”黄锦奇怪道。
郭云飞一阵大笑,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要问的表情,然后说道:“为了监考方便,那号舍是没有的门,整个朝南一面空空如也,不禁利于考官监考,也方便苍蝇、蚊子蜂拥而至。”见黄锦讶然,又接着笑道:“而且考试的季节晴天肯定烈日当空,雨天则大雨滂沱,你要是没个遮挡,保准蚊叮虫咬、水深火热,那还如何考试?”
黄锦之前只知道科举如何如何害人,却不知道考个试还有这么些讲究,顿时被勾起了兴趣,接着问道:“那‘号顶’又是做甚,难道考试的地方连个屋顶都没有吗?”
“有是有,不过那号房大多年久失修,上雨旁风,架构绵络,经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淋了人不打紧,湿了试卷怎么办?”
聊着天走路也不嫌劳累,当黄锦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周边已经行人如织,并且多是士子,谈话被再一次的打断了,又等了一会儿才告别了那帮‘同窗好友’。接着,郭云飞把黄锦领进了一家名叫“詹园”的店铺,指着一样东西便对黄锦说道“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号顶。
黄锦随手拿了,发现不过是一方油布被两头缝上了竹棍而已,那用法也甚是简单明了,把油布展开,绣棍往墙上一撑,便是一个不漏雨的顶棚,问了下店家,这东西不过几十文而已。
黄锦随意转了一圈,发现要买的东西还真十分琐碎,不经意间发现一个用料考究,周身还纹着图案的大木箱子……正面一看,箱子还分层次,上三层每层都是一大抽屉,最下一层则分成左右两个小抽屉,见黄锦对这东西有兴趣,一位店员伙计立刻跑过来演示起来。
只见他依次的把抽屉打开,最上一层是一个大食盒。食盒里分了许多蜂巢似地格子,每个格子里各装着一样吃食,有月饼、蜜橙糕、桂圆肉、莲米、参片、酱瓜、生姜等等,琳琅满目,并且多是保质期比较长的食品。第二层装了笔墨纸砚、字圈烛台,看制式都比外面零卖的要好。第三层则分左右两边,一边装了许多药瓶,每个瓶子上还贴有注释的标签,另一边挨个放了一个小炭
炉,一个小铜锅。最后一层左边是三个卷着的油布轴,右边却是一条折的很好的蚕丝被。黄锦不由的感叹,考个试而已,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见黄锦没有说话,店员以为他是嫌贵,毕竟那箱子已经摆哪儿好几天了,因为做工华丽很是吸引人的目光,不过之前的顾客都因为那昂贵的价格望而却步。于是他赶紧又推荐了旁边另一个箱子,做工朴素没有任何图案,里面的东西跟先前那个一样不少,并且价钱还便宜了很多。见那伙计一再解释的样子,黄锦觉得非常有趣,不过再不买点什么对方很可能就要生气了。
“先前那个,我要了。”说罢便递上了银子。
店员原本都要放弃,霎时见了银子都有些反应不及,幸好多年做生意的本能让他不至于忘了收钱。“不知公子是现下就把东西带走,还是等等由我们送至府上?”
黄锦感到十分惊讶,原来早在古代就有送货上门的概念,当下没有犹豫,嘱咐他送到阎府,这时再看郭云飞,却是连支笔都还没有挑好,早先在惠仁堂的时候黄锦就注意到了,郭云飞身上的衣服跟之前在赏花宴上穿的那套一摸一样,这么久了都穿同样的衣服,要么是这家伙穿衣服有怪癖,要么就是这家伙身家不丰。黄锦分析,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于是又招来伙计,把另一个箱子也一并买了下来。
出了詹园,想着等等郭云飞收到东西的神态,黄锦的心情出奇的愉快,反正现下阎玉正是有钱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那几两银子的浮动,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事情黄锦也乐的做一回好人,哼着小曲,径直往花满楼而去。
花满楼好找,可到了地方黄锦却很犹豫,因为花满楼只是个统称,到了地方还分御女馆跟男欢馆,要是晚上来倒还好认,看门口站街揽客的是男是女就成,可问题是现在还是上午,小姐少爷们多半还在睡觉,门口几个黑衣护院又长的凶神恶煞的,走了几个来回黄锦都没提起勇气去问。
原本他年纪幼小,倒不引人注目,可这样来来回回的反而显得可疑起来,不久之后就给那几个黑衣护院的其中之一拦住去路。
“小子,你鬼鬼祟祟干什么的?”
“我来找人。”
黄锦一说,身后立刻传来一阵讪笑,立刻有人回道:“来这儿的,那个不是找人的!”
这几人在花满楼待的时间长了,经常会遇到一些没什么江湖阅历被楼里姐儿骗的神魂颠倒的,一般来说这类初哥都尚未独立,自然也没甚银子,往往来了都要死要活,这时候就轮到他们出马了。看穿着好点的,可以直接把人从楼里扔出去,要是个寒酸又不识相的,痛打一顿也未尝不可。只不过黄锦的年纪实在太小,回话的时候又语气清澈,实在不像往常的那类人,于是这名汉子出奇的又问了一句:“你找那个?”
“他叫流辛,听说他赎了身,不知道还在不在这里?”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几人的预料,气氛放松了许多。“流辛公子也算个异数,自从他自赎了身,身价反而大涨,现下有钱也要看他肯不肯见了。”
“我是他朋友,他听了我名字,一定会见我的。”
见黄锦说的肯定,其中一个汉子使了个眼色,另一人说了句“等着。”便转身进了楼,不一会,一个少年跑了下来,自称是伺候流辛的童子,那几人才挥手放行。
少一时黄锦便被领到了流辛的房间门口。
“公子,人我已经带到了。”
“嗯!没什么事情,你先下去吧。”房间里的确传来的是流辛的声音,黄锦推门进去,不爽的想到,如今这小子的谱还真大。待确定童子走远,黄锦才放心大胆的说道:“早告诉你那些银子不能花,万一那人再寻来我们岂不是要糟糕。”边说边绕过屏风,待一看见屏风后的景象,登时便愣住了。
这时候才听一个冷峻的男音慢慢响起“是啊,是很糟糕。”
第三十一章
屏风后的床边竖了张椅子,椅子上的流辛被捆的像个粽子,一旁的男人正坐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尖刀,不时的在流辛眼前耍过,此时的流辛哀怜的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死了老娘还要哀戚三分。
黄锦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可还没等他转身,眼前的男人又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关门。”
房门应声关闭,显然房间里不单止他们三个,黄锦暗暗心惊,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还有旁人。
如今后路被断,进退不得。让黄锦犹豫的是,不知道流辛说了多少,要是还没来得及供出他的底细的话……
“你叫黄锦是吧。”才起的念头就给对方生生掐断,黄锦不由的恨恨的瞪了一眼流辛,后者只能心虚的转过头不去看他。但随即后一句话又让黄锦燃气了一丝希望。“也是欢馆的公子?”
黄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心里思量,看来这些人也只是刚来不久,怕是刚刚才问出他的名字而已,流辛还没告诉他们自己是阎府的下人。心念电转,自己单独逃跑?那显然不行,对方只消严刑逼供,流辛这家伙肯定一五一十全招出来。
干掉流辛以后逃走?让他陷害人可以,亲自动手杀人他可不敢!那就剩下一个选择了,带着流辛一块跑路,然后找个地方给他躲避上十天半个月,自己则窝在阎府里不出门,对方既然是别国的间谍自然不可能在他俩这一对无名小卒身上大费周章。
“锦儿别呜呜……”流辛想说什么不过很快就给堵上了嘴。
“把他给我弄远点。”男人一脚把流辛踹倒在了地上,然后有人走过,一掌就打的流辛晕了过去,接着像拖只破麻袋一样把他拖到了屏风的另一面去。
一时间,屏风的这一面只剩下两个人。
“敢问阁下到底……”
“过来!”
才刚开口就被打断,黄锦有些摸不准对方到底想干嘛?见黄锦站在原地没动,男人于是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过来!”那把尖刀瞬息之间落钉到黄锦的脚边,吓的他一个激灵,鬼使神差的就迈了步子,不想跟那人过于接近,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这时两人间大约隔着一臂半的距离。
“既是出身欢馆,那床上功夫肯定很好咯?”男子边说边拿目光上下扫着。
黄锦心中羞愤,脑海中登时又改了主义,这人行事怪异琢磨不透,与其等等受制于人不如先下手为强,这家伙被火铳伤过一次,知道威力,所以只要用那把短铳指着他的脑袋,不怕他不肯就范,到时胁迫他的手下放走流辛,然后他自己再找机会脱身。
可事事往往不尽如人意,接下来黄锦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怀里的短铳才刚刚掏出,人便已经被放倒在床上,男人一手抢过把玩着那支短铳,一手紧扣着手腕压制着黄锦的后背,悠悠道:“你以为这种东西还能再伤我一次?”接着还用力一扭。
“啊疼!轻点轻点……松手……快松手……”由于整个身子都给对方压着,黄锦只能在床上直扑腾。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略微放松了一些,黄锦这才稍微能喘口气,但也直疼的眼角流泪。这时才听头顶上男人慢悠悠的说道:“喂,你是不是男人啊!你这一叫还不把人引来。”黄锦听完脸气得通红,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不过这叫的倒挺销魂,不知道享用一晚抛费几何啊?”
黄锦计划失败给人压着羞辱心里自然老大不甘,但对方既然羞辱他那就表明并不想害他性命,没有这层顾虑,嘴上如何肯认输服软。
“少爷我可精贵,怕你消费不起。”
“再怎么精贵,五千两想也够了。”说罢竟开始解起黄锦衣带。
一听对方居然连他跟流辛分银子的事都知道,那没理由没问出他的出身,这家伙做的这一切分明是为了戏耍羞辱他,于是赶紧道:“禽兽尚且知恩图报,我好歹救助过你,阁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哼!牙尖嘴利,你既承认出自欢馆,胯下承欢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手上动作不停,两下便剥掉了黄锦的裤子。
黄锦只觉下身一凉,两个浑圆的屁股顿时暴露在了空气当中,犹自这样他心里其实还抱着一丝侥幸,要知道没有那个间谍会大清早的就有这种“雅兴”,于是仍嘴硬道:“我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懂吗!卖艺不卖身。”
“哦!如今花满楼的清倌人倒是多才多艺,竟还知道西洋火器的用法。”紧接着手上用力,只听啪的一声。
黄锦直疼的仰起了脖子,这一下又猛又烈,打的他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半天才缓过劲来,直骂道:“哦!SHIT!你怎么可以打别人屁股!”说完却是迎来了第二下,第三下……
“王八蛋,死变态,FUCKYOU!……疼!别打了!……我投降……投降!……停手啊!”
待对方终于停止,黄锦只觉得下半身火辣辣的,软绵绵,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是谁派你进阎府的了?”一边说手还一边轻拂着黄锦刚刚遭受的重创的臀肉,多少缓和了一些他的痛苦。
早知这样,今天真不该来,后悔亦无用。摊上这么一个疑神疑鬼的家伙,黄锦暗叫倒霉,这古往今来干间谍这一行的看来都有这个通病,要照实跟他说了吧!那一准还不相信,八成还会认为你训练有素,搞不好还要再招呼点更刺激的,正思索着怎么回答才能应付过去,那人却是不耐烦等着,手下用力一捏,直让黄锦觉得那原本被架在炭上烤的肉要被硬生生撕去一块一样,赶忙求饶道:“我招,我招,我全招。”
男人再次松手,黄锦觉得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早晚要给玩死,即便不被玩死,小屁股也多半要报废,于是只能假装很镇定的说道:“我是白爷的人。”
“白爷!?”男人一阵沉咛,接着又问道:“那个白爷?”
黄锦一惊,心想难道江湖上行事那么牛X又姓白的有好几个么?但嘴巴上却不犹豫,反问道:“还能是那个!”
男人又陈咛起来,突然用手抬起黄锦的脸,端详了起来,黄锦给他看的心虚,又怕接下来对方再问些别的让他的谎言露出破绽,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扯谎道:“至于白爷让我来干什么,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让黄锦惊讶的是,对方听完反而手上一松,从床上站了起来。
失了束缚,黄锦就想从床上起来,那知后面刚一碰触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反正逃脱不了,索性仍趴在床上养精蓄锐。
“久闻白爷弟子各有擅专,果然名不虚传,刚刚多有得罪,还望锦公子恕罪。”
白鹤州的名头居然这么好用!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冒充他弟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黄锦赶紧摇了摇,把这些念头驱赶出脑海,不管怎么样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劳烦阁下高抬贵手放吾等离去,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见着面也当不认识,告辞!”说罢也顾不得屁股了,着紧的想从床上起来。
男人倒也不急,挺有兴致的看黄锦穿回了裤子才出声道:“既然公子为白爷效力,说不得你我利益一致,在下还想请公子帮一个忙。”
白鹤州跟外国间谍的利益一致!难不成他是个大卖国贼?黄锦觉得他可能听到了件不得了的事情。断然拒绝显然不是最佳选择,答应他,先离开这儿再说,心里有了主意便不再行动,静待对方下文。
“我的一名部属日前身陷阎府,本欲前往营救,却苦于阎家宅广,不知道确切的关押地点。”
黄锦顿时想到,十数日前阎府上下确实封锁过一次院子,据闻确实是抓到了一个人,后来却是不知道如何处置的,黄锦颇有些搞不明白,这外国间谍别的地方不去,专门跑阎府来干嘛?
“那尊驾的意思是?”
“只消锦公子提供具体关押的地点,人我们自己去救。”
黄锦听完觉得不难,但又怕答应的太快对方怀疑,于是又假意推脱道:“此事难是不难,但是于我又有何好处?”
只见男子冷哼一声,随后胸有成竹的说道:“请转告白爷,在下李重英,事成之后自会将宁王逼宫夺位的具体日程详细告知。”
震惊,十分的震惊,逼宫夺位!那不就是谋反!黄锦实在料想不到阎府居然会牵扯到这样的大事里面。而且他自称李重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北唐的国姓也是姓李。
第三十二章
出了花满楼,黄锦没有回去阎府,现在他满脑子一团乱麻,走着走着竟又返回了惠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