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殇弱水三千卷 第四卷 上——九尾仙猫

“猫儿——你到底吃了什么？！”见展昭痛苦非常的躺在太子怀里，束手无策的白玉堂急的青筋暴露冲着耶律元洪吼道

，“他是不是中了你爹的毒？！是不是？！？”

展昭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虚弱而哀伤的无以名状：“玉……堂，万不可寻仇……”

“展昭！！”“猫儿！！！”

一百一十五、恍然一梦

噬心嚼肺哪有那么快解脱。

展昭整个人意识轻飘飘的在黑暗中徘徊，除了痛还是痛，像一条无形的蛇死死咬住他的灵魂不放，成了他与这残酷世界

仅存的羁绊。

这次耶律彦和定是瞒着公主的，否则依公主的性格不会一点儿消息都不显露。他懵懵的黏贴零碎的思绪，这时才记起脑

海中的遍地鲜红像极了朱砂和天玺惊艳的发色，进而一发不可收拾那愈演愈烈极为可怕的担心。

我死后你这丫头千万不要再作出傻事啊！

担心迅速的变为自责，展昭狠狠责怪自己何以就没能早些想到这位坚韧善良的公主。可是他又突然哀伤的眼角发酸，就

算今日她站在面前，展昭你还不是同样别无选择？

远处的呼喊时而传来，展昭知道一直有人守在身边，却根本听不清楚，只凭着那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猜想应该是白玉堂。

他们肯放过你了吗？还是说那个残忍的暴君已经把你我关进了早就备好的陵墓？对了，他说过要让我活在他的掌控中，

而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我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吗？

这个男人太强大，太残忍。与他斗，哪有人不会觉得累……

等一下，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展昭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看见的还是感觉到的，但是漫无边际的

黑暗中真的是有东西。

它在动，朝着自己跑来，雪白无暇，闪着耀眼的光，仿佛无限的暗夜中照亮天际的明月。展昭全神贯注想要再接近那光

亮一些，可是才有这念头，那白色的精灵便狡猾的逃跑，像是故意要躲开他，展昭只得更加向前，紧追不舍。渐渐的他

似乎能看到一点轮廓，好像是薄的透明的羽毛，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它飞过的路径上，神秘高贵却意外的驱散了黑暗，渐

渐照亮了周遭。

“展昭，你还不起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反射性的睁开眼睛，第一个闯入视线里的竟然还是那个目光如钜的邪恶君王！

“耶律彦和——！！”展昭气血上涌，猛地坐起身来，这才惊愕的发现，自己不但没死，而且也不再有那铺天盖地置身

混沌似的痛楚！太子就在辽王身边，见状大喜，嘴里叽里咕噜的讲了一句契丹文，太快，自己那半瓶子晃荡的水准没听

懂。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毫发无损的活着，展昭很诧异。不是说那是无药可医的毒虫吗？

他锁着眉头，被骗的次数多了，这次特意小心的留给自己一点儿时间思考眼下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耶律元洪上来解释道：“展昭，那两条虫都是你的解药，分开来用才是杀人于无形的蛊毒，父皇其实并无意杀你！”

这个男人早就料到我会如此抉择！展昭听了满脸的怒气夹带着不甘，但无意间的屏气凝神使他心里既惊又喜——血脉居

然真的畅通无阻，手脚温热呼吸顺畅，丹田里久违的一团真气缓慢集聚，逐渐唤醒他周身每一寸发肤里的记忆以及骨子

里封禁的那份傲人力量！

这真的不是梦——？

“废话，朕会将公主许配给一个死人吗？”辽王脸色诡异，眼眸深邃的漫无边际，“既然醒了就快起来，把你该干的事

干完！”说完就抛下两人径自走出屋去。

“……什么事？”这是展昭的真心话，看起来除了会对公主一诺千金，其余的人都注定只会被这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展昭，有一件事你要想开……”耶律元洪抿着嘴上前，见他面露难色，展昭顿时又重温了那尾随不断的不详阴霾。

“你们把玉堂怎么样了？！？”展昭一急，揪住太子的手腕语气紧张的叫道。

力道真不小！耶律元洪没有防备的被他攥住，感到手腕被捏的生疼。他这才恢复了几成功力啊？看来中原的传闻都是真

的，这‘御猫’果然不是吃素的！

“你别紧张，他现在还没事！”

“现在？什么意思？”

“……父皇说他能不能活着离开大辽要看你的决定！”

我？展昭一愣，随即冷笑，忿忿的甩开他的手。

“我还有选择吗？我会与你妹妹完婚，一辈子作你们契丹人的驸马！除了不会替你们出谋划策算计大宋，展昭以后万事

都惟命是从便是了！”

唉，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且不说这猫喜欢天玺是真心还是做戏，这般勉强留他，不知道如何能算是那丫头命中的好姻缘

！

“父皇说这还不够，就算你心中不愿，还是要证明你不会背叛我大辽！”

展昭听了立刻凝眉立目死死的剜着眼前这个男人：“证明？展昭现在一无所有，连死都不行，怎么证明？”

耶律元洪暗自叹气，顿了顿才说：“……用白玉堂！”

“休想——！！”

他完全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绝，浓重的压迫感瞬间抹杀了两人间的短暂距离，将耶律元洪死死的困在里面！

“你们要是敢对白玉堂不利，展某绝饶不了你们！”

他说的凶狠，明显不是耶律元洪认识的那个隐忍谦逊力不从心的男人，而是再次重生回还了绝世武功的那个身为‘南侠

’的展昭！那凌厉的杀气与枭戾傲杰的父亲不同，也与暴躁狂妄的李元昊不同，但犀利干练果断决绝，毫无疑问的‘见

神杀神，见佛杀佛’！

“展昭你不要冲动！就算你恢复了些许武功，两人想一路平安逃回大宋还是不可能的！何况父皇也没有一定要白玉堂死

！”

展昭肃颜冷目忿忿哼了一声说道：“有话明讲！”

“只要让白玉堂见证你是心甘情愿的留在我大辽，让宋廷皇帝和包拯对你彻底死心，从此与中原再无往来，父皇就答应

放白玉堂回去！”

原来是要断了展某的后路。哼，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一向心狠手辣谋划周全，怎会忘了这个呢？

展昭冷着脸沉默，眼中满满的不甘，片刻之后只是狠皱了一下眉头冷冷说道：“白玉堂在哪？”

一百一十六、潢水决君

已过三更，夜色正浓。

可是站在如刀般凛冽的风中，白玉堂却惊讶错愕的连冷都忘了。面对刀剑林立铜墙铁壁般的辽国精锐，他愤怒，握着夺

来的沾满鲜血的剑大声吼道，单薄的隽永白袍夺目的耀眼！

“为什么……你为什么骗我？！”

站在他对面领兵的展昭一身青黑狐裘，靛蓝色的内服在寒夜中更显深邃冷漠，手中巨厥出鞘，刃锋也被星月与火把映射

闪着瘆人骨髓的青光。

面对这样的展昭，白玉堂既熟悉又陌生。

五年了，爷日里夜里期盼重逢的那个材力绝人的猫儿终于回来了！可是为何他竟如此冷漠，说出这种背信弃义，天地不

容的话来？

什么失去武功是个借口？什么识时务为俊杰？什么叫为了救太子才与那暴君合演一出好戏骗爷千里入夏？！

你是展昭，是与爷同生共死的那个开封府展昭！是那个千里诵义的南侠展昭！！打死爷都不信你会卖主求荣，为了一个

女人甘心做那契丹皇帝的走狗！

可是他的确是与爷入夏前的境遇大不相同，不但衣着鲜华出入皇宫，契丹人从侍卫到太子都对他客客气气，礼若上宾。

如今他不但指挥得动这些契丹精锐，而且一次次命令这些辽兵上来赶人，明知不敌也能冷酷的眼看他们变成爷的刀下之

鬼却无动于衷？！这——这是那个心则刚直的猫儿吗？！？

“爷不信你说的鬼话！你我出生入死无数，哪次没有磨难，哪次不曾吃苦，你又哪次贪过生怕过死？！我……我不信你

这次就——”

“白玉堂，人是会变的。信不信由你。”

展昭冷冷的回，满脸平静，仿佛冰雕般不带半丝感情。乌黑的眼眸依然如白玉堂记忆中那般灿若晨星，只是里面似乎已

经没有记忆里的大义悲天。

“爷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狗皇帝逼你的？！刚刚你喝的是什么？毒药，对不对？所以你才要听命于他？！爷要剁了那狗

娘养的！！”白玉堂的目光死死剜在展昭脸上，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的破绽，“猫儿你跟我回去！我带你遍寻中原名医

照样能破解那厮的毒！！”

可令他失望的是，他等得的那抹微笑清淡自然，完全没有被人胁迫的心有不甘。

“白玉堂你简直是痴人说梦！良禽择木而栖，展某在这里住的心安，为何要跟你回去？这一身的伤痛都是拜那昏君滥用

庸人所赐，可是五年了，除了你何曾有谁问过展某是生是死？大漠异域，烈日严寒，你可知展某吃了多少苦，攒了多少

恨？展昭是人不是神仙，也有受够的时候！昔日你认识的那个人早就死在霸州，死在采石场！既已替赵祯尽了忠，展某

便与大宋互不相欠；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人已经发誓一辈子为了公主的幸福而活！”

“你、你——好，不管你怎么说，今天爷一定要带你走！有本事这番狗屁话你当着包大人的面讲给爷听！”

“哼，你对展某的情意展某谢过！但是缘尽则散，展某心意已决，你我相识多年就该知道展某的脾气！我的确是中过毒

，但殿前喝下的是解药，是陛下赐给展某大婚的恩典，否则我也不会重拾这一身武功，与你在这儿见面！”

展昭微微蹙眉，手握巨厥的姿势稍有调整，但白玉堂看的清楚，那并非因为踌躇，而是扩散开的愠色缓慢无声的化为开

式的杀气，甚至连他身后的辽兵都感觉到了而骚动起来。

“看在你来辽国寻我的份上，展某已求得陛下网开一面！”他语毕咻的掷出一物，白玉堂机敏的起手接了一看，居然是

块刻了名牒的放行金牌！

“带着这金牌立刻离开！只要你今生不再踏足辽土，你我便相安无事；否则各侍其主就怪不得展某！”

“你混蛋——！！”白玉堂没等他说完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为的是掩饰那由心而生的绝望与恐惧！握着剑的手抖得连他

自己都吃惊，可是眼前的这个蓝衣男人怎就能那般若无其事？！

“猫儿，别闹了，你跟我走。。。我求你跟我回去！我知道你生我气，我……我……”喉咙里有什么生生哽在那里，居

然连句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出。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吗？白玉堂张口结舌，恨不得狠狠的抽醒自己？但北国的风绝无仁慈

，利剑般直直戳穿他的心窝，疑惑不甘愤怒无助等等一切令人躁动的感情纠集在一起，一片片凌迟着他与眼前这个飘逸

男人的美好往昔和深厚的情意！

“……看来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展某不念昔日情面！”

展昭说的淡然，没容白玉堂反驳便突然一个孤燕腾空，手中低吟多时的绝世兵器白光一闪，剑气也似更醒的嗜血猛兽‘

唰’的一下将白玉堂面前的地撕开一道伤口！

那么久没有挥舞，巨厥的威力就算还因为主人的功力尚缺而有些许矜持，但于常人而言，依旧是宛如神话般的不可思议

，更别提抗衡！围观的辽国禁卫中发出了哗然的惊异与赞叹。

“再不走下一剑就绝不会只是砍在地上这般客气了！”展昭站定侧身垂目冷望，“你比剑几时胜过展某？或许认为趁我

功力还未全恢复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

这个男人的确是展昭！

白玉堂根本不用怀疑，因为他那大开大合沉稳决绝的招式与巨厥融合的浑然天成，这个世间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将之演绎

的如此完美！

可是这个人又绝不是展昭！

他那‘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呢？他从来都不在乎名利，不计较得失，处处替人着想，可又不会软弱可欺的君子

磊落呢？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

但就算白玉堂再发怔，有一点却是再清楚不过——眼下这个风高之夜恐怕是他与展昭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一旦转身也

许今生再无相见之时！

想到这儿，白玉堂缓缓抬起头，墨色青丝有些凌乱的扫过白皙的面庞，但是却遮不住眸子里的坚毅。

没错，普天之下将相王侯五爷我没佩服过谁，也就只有你这只忧国忧民甘伏社稷的猫！你永远只能是爷心里的那只猫儿

，不管是在大宋还是契丹，爷负过你一次，如今绝不能再弃你不顾！

“……今日爷带不走你，也断不能让你留下这千古骂名！”

剑上的血早就风干冷固，黑红的狰狞。白玉堂说罢眉头一蹙，把牙一咬，开招便刺，剑锋犀利卓绝，杀气十足！

展昭见他终于动手嘴角瞬间挂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早有准备的翻身避过剑锋，伶俐的宛如鹤冲九霄，轻盈的落于白

玉堂身后！周围的辽兵似乎早被告诫，见白玉堂出手便迅速有序的后退十几步，兽面金盾唰唰唰的合整为一，形成保护

脆弱人命的坚强壁垒。

“猫儿——别再执迷不悟！”这是白玉堂的真心话，他每砍一剑都像是在对自己挥刀，恨不得能快点儿从这噩梦中将自

己吓醒！

“执迷不悟的是你！”

展昭言语冰冷，星眸瞬聚，言出之际即为剑到之时！白玉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但迎面扑来的那的确是展昭的巨厥宝

剑，剑锋萧萧带寒，直冲门庭！

他是动真格的！！

白玉堂满心的疑惑，满脑子的不甘，也清楚的感到什么叫痛彻心扉！但那凌厉的剑起剑落，火光四溅的同时时刻提醒自

己，眼前这招招致命的男人绝非昔日那个温良如玉，与自己同甘共苦手足相携的兄弟！

面对浸润了无数人血的凶器，他自然深知展昭即使平时仁慈躬谦，与人对决却一向绝不手软，刃不留情！但他也并没有

盘算错，展昭毕竟是多年不曾摸剑，加上长久以来心肺羸弱绝非一天半日就能恢复，数十个犀利回合下来便有些体力不

支，终让他寻得一个机会！

当再次贴身躲过巨厥锋芒的瞬间，白玉堂出其不意反手当胸一击，展昭躲避不及便结结实实的吃了他一掌，连退五六步

才站稳脚跟！

占了上风的白玉堂见展昭没能躲开，心里自是稍稍有底，这猫儿功力果然尚欠！他不禁心下打算，干脆乘胜追击封他血

脉掳人便走，可谁知才踏一步就惊觉四面风啸声起，慌忙一个鹞子翻身，这才勉强躲过十几支飞逝而来的强矢！待落地

抬头再望，原来是跟随展昭同来的禁卫统领下了射杀命令！

展昭被白玉堂伤到一时气短，但见状忙挺直腰杆转身呵斥道：“放肆！谁让你们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