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不进药就会吐血而亡,恐怕还不等送走那只御猫自己便要断命!”
一句话说的白玉堂甚是无语,他心中酸涩也明镜似的清楚,自己命数无多确是事实。即便不被韩天雄下那秘药,即便此
次川蜀之行万事顺利不辱敕命,自己还是终难逃一死。原来一切都早在替那猫领下皇旨的一刻便注定了么?哼,既然这
样,至少该用爷的这条命换回你这死猫的平安吧?
“爷的生死是爷的事,只是你若敢动展昭一根寒毛,看爷会不会要你在黄泉路上给爷当牛做马!”
“南侠展昭……呵呵呵,原来你还真稀罕他!”对方挑眉一问,“是你的相好?”
“慕容御风,你休要信口开河——!!”
眼前之人的愤怒即便天黑影暗也能从弥漫在空气中的缕缕煞气感觉的一清二楚。可明知是对方的戏谑,但那清淡二字入
耳,白玉堂依然清楚听得自己胸腔内怦然心跳。
相好……是啊,你说过与爷相知相惜同生共死是你的福气,只是不知这一世流云雾雨的‘相知相惜’到底算不算是‘相
好’呢?
想到这儿,白玉堂心下酸楚一触。
可爷是说过‘今生有你,死而无憾’的,而爷惯了任意妄为霸道撒野,却向来言如泰山。所以就算那契丹蛮子能给你天
地给你自由,但凡是爷能替你挡的箭,就绝不会落一支在你眼前。不管你这死猫日后知道了会气乍胡子还是与爷割袍断
义,爷都不怪你,反正三尺黄土下,九曲忘川旁,奈何桥上爷这一身清白永世不改,你可千万要寻得到……
见他愠色未散又突然沉默,慕容御风目光深聚。就像坚硬的蛋壳是为了保护内部的娇嫩,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白玉
堂的强硬背后藏着绝不寻常的心思。此人面对韩天雄的威逼毫不动摇,数日前却突然顺从屈服应下安抚来使的好戏,似
乎就是在得知这个展昭护使入川之后才有的转变吧?他越想越觉异样,敖杰如斯,而今日在花厅宴席上与那御猫见面却
是出奇的温如恭顺,仿佛变了个性情一般,更无一丝一毫向同袍求援的意图。
他……是怕被那个展昭看出端倪?
慕容御风眉峰不蹙却也心泛涟漪,暗自苦苦一笑。
你是想保护他吗?可就算你情深意重,却不知川蜀险恶,略身即死。若是赵祯已降下与你相同的皇旨,展昭纵使得手,
日后也难逃一劫!
“嗬嗬,有趣!看在你守信替本王护送那人的份上,本王就勉为其难作回好人吧!”慕容御风噙笑,看在白玉堂眼里含
着说不出的狡猾。
“韩天雄为避人耳目将玉玺藏在三泉山蛟龙祠旁的古井中,日夜有蛊毒教的人看守,听说月圆之夜便会有人将之取走移
至更难寻匿之所,而你若想要,当趁现在!”
如此绝密却是从靖康王本人嘴里讲出来的,而且还是自家管家的阴谋,白玉堂听了当然惊讶不已,脑中却‘咻’的略过
地牢中姓韩的与邪教妖人的不睦之言。当时那麻杆狼与那妖人有嫌隙,莫非还并不是因为邪教拿慕容御风中的蛊毒威胁
靖康王府就范?
思绪至此,那老鼠眼内神光一闪。他们其实才本是一伙的?
不……难道这些人哪个都是各有盘算,心怀鬼胎?
“监视你软禁你的,不是蛊毒教,都是那个韩天雄?”他质问,语气却没有自己想象的强硬,只是警惕居多。
听者不答,仅仅又瞄白玉堂一眼,转身进了内间。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物件。天青瓷瓶凝脂玉润,是难得一见的古瓷
精品,娇小玲珑,白玉堂接手若是再用些力道怕是就要击碎了去。但他蹙眉,抬眼看看将之抛来的慕容御风,疑惑。
“这药当足以撑到你从三泉山回来,若有本事就去替赵祯将那玉玺取了吧!”
什——么?
靖康王这句话当真把白玉堂说愣,爷耳朵没毛病吧?他让我去取谋反证物?但慕容御风言语间表情阴郁却不失华彩,更
看不出丝毫畏惧,只是那隐藏至深的心机如同鬼魅一般虚无缥缈,让白玉堂后脊发凉。
“你这是何意?”他猜不透,冥冥知道绝非善事,却也晓得除却相信这男人,自己其实已无路可走。
“哼,这与你无关!”谁知这次慕容御风答得甚为坚定,目中夹带的是令白玉堂周身一紧的寒凉!近在咫尺,这老鼠读
的一清二楚,那一瞬间对方动的是不折不扣的杀心!
雨过天青 之 日月之心(五)
血色残阳是无尽黑暗的前兆,也是连通鬼路的威服之时。
展昭已不知自己的巨厥剑下死过多少敌手,但经了今日一战,记在自己头上的杀孽罪过定然更加显赫!人血溅在身上脸
上,炽热,原本还感觉灼烧般滚烫,眼下却连心都不会再动上分毫。看着又是一批从林间蹿出来的挡路之人,他只觉得
每砍一剑都与斩杀虎狼畜生无异!
什么‘鬼兵’,什么灵异,即便没有任何凭据,展昭如今都甚为肯定那些惶惶之言不过是装神弄鬼的诡计!因为自从入
了三泉山便一路被人追杀索命,从武功招式上看,与当日兴寂寺外偷袭之人师出同门,而对方定然已经知晓自己此行的
目的,所以不惜舍下上百人命沿途截杀!心中无鬼,何须如此?这座山中定然藏着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
又是一阵搏杀,死者已矣,四周平静的只剩林涛。
砍杀人命者身上透满鲜血,一身深紫长服的尚且无甚吓人,倒是展昭的靛蓝长袍染成了诡异的绛色,发梢脸颊上都挂带
血迹,配上紧绷的颜面,即便还是俊美非凡,却不挡依旧把李延派给他们带路的侍从王显惊吓不轻!他虽是打杂的下人
,却也跟着李家军南征北战,见过马踏千军,见过箭矢蔽日,杀人仅仅是破瓜砍菜。可如今有机会见识‘倚楼听风雨,
淡看江湖路’的真侠客,才让他领悟世间传言一刀一剑便能瞬化修罗的绝世高人绝非虚言!
他正盯着两人拭干刀剑残血,收锋入鞘,谁知耶律彦和冷不丁满是杀气的朝他回眸一瞄,原本就有些畏惧更不觉向后小
退半步,没留神就被脚边碎石累绊,一屁股坐在地上!
展昭疑他受了伤,过来拉他起身,触上之时王显觉得此人满手都是滑腻,是顺着袖管淌下的人血,汗毛禁不住倒竖起来
,恩谢听着都有些别扭。那猫见他平安倒是松了口气,耶律彦和却始终冷目无视,哼都不哼。
虽说这人是李延麾下多年的随侍,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习得惊世武艺,更何况跟得上南侠的步伐世间本来也没几个,展
昭从耶律彦和的不屑中看的清明,再带着他怕是只能生添累赘。
“王兄弟,山路仅此一条,想必也不会走错,再向前行定然更加凶险,你就此回还吧!”
说老实话,王显恨不得立刻就下山。可他当夜见识过眼前之人夜闯军营时的无畏镇定,与后来兴寂寺外几乎失魂无措要
去火海寻人的重情之人判若两人,而今又是血刃百千的侠客之姿,于公于私如此英武热血的好汉是他打心眼里佩服的,
所以眼下即便没有李延将军的命令,他也不想就此怯懦的退缩了去。
“侍卫大人,小人是奉了军令来给大人带路,伺候大人行装的,怎可辱命而归?大人自当宽心,若能查明‘鬼兵’真相
,保的天下太平,就是要了俺这贱命也值得!”他咧嘴傻笑,浓重的口音透着化不去的敦厚朴实,话都说的不带原本该
有的悲壮,入耳是种异样酸涩。
展昭看看他身上背的大包小包,眉头皱皱一时无语,还是耶律彦和突然冒出一句“自家性命,小心照看”便转身接着沿
山路前行。那猫见其居然改了口风,心间莫名一动,他是真的不介意留下个拖累,还是仅仅不愿让我为难?
三人前行半里,意外的未再照面任何杀手。须臾,路边出现一座破旧蛟龙祠,被古木遮蔽森森透着阴气,似是久未有过
人迹。
展昭停了脚步环视一周,此处是荒山无人之境,暮色已沉,远远有狼嚎猿啼凄厉诡异,乍然而起让人心惊。他暗叹一声
,随即转身寻那高伟之人。
“耶……”一张嘴这猫就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看看身旁不远处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王显,撇撇嘴改了口。
“昊天,过了这片瓦怕是再无一寸遮蔽。天冷风寒,说不定还有山雨,不如今夜便于此休整,明日再行上山?”
耶律彦和突然被他这么一叫也皱了皱眉。王显好容易喘顺了气,却莫名其妙发现那个异族男人甚是怨怒的瞪了自己一眼
,心下疑惑不知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却是绝不敢问的。
入夜时分果然下起雨,山涧里寒凉的紧,王显来来回回冒着雨抢进不少干草柴火,再进来时几乎冻僵。可他不敢近前烤
火,因为展昭与耶律彦和都围着那本就不大的一堆火苗取暖,草草浆洗的两件满是血腥的外袍占据了其他所有温暖。
就算再笨也看的出,那个异族长相的大侠很讨厌自己。王显揉揉被冻红的鼻子暗自寻思,早间见过他们的兵金索命,眼
下自是不敢擅自上去讨人撵。因为人杀多了心也会染血,上过战场的人大概都知道,若是杀红了眼就不在乎敌我亲疏,
是死是活,不过是多一个少一个罢了。
赶了一天的路,逃了半天的命,他很快就开始迷迷糊糊打盹。然而没多久就感到有人推他,睁眼一看,正是白日里刃人
取命的京城侍卫大人,只不过如今递过来一只烤热的馒头,洗净血色后更显俊朗温润,也恢复了满脸亲切平和,哪里像
是会断人命的修罗,简直更像庙里供着的菩萨。
“吃点东西再睡,火边会暖些。”看他发愣,展昭含笑招呼,“我与叶兄夜值睡同侧,你将就一下,睡里边吧。”王显
闻后朴实的谢过,蜷进远比门口扫堂风温暖的屋角草垛,本想安安静静的呆着,可困意随着舒适接踵而至,没过片刻便
睡实诚,倒是真的不必再担心惊扰对面那两个绝非常人可及的强悍男人。
一件半湿单衣的确不够,才离开火堆片刻展昭就觉得风飕飕的灌进袖管,赶忙拉了拉领口。这一举动让身边人看个满眼
,待他坐定便拽起他的一只手,果然冰凉。耶律彦和深叹口气,你这生养在南国的猫有过旧伤,本就不如我耐寒凉,还
把那保温的草甸让给别人,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被人突然拉进怀里,展昭毫无防备却因为有旁人在场,本能的将身子反向怔去!可是耶律彦和才不买账,更加把力将那
猫拉了回来,半个身子都结结实实抵在自己胸前,将温热毫无保留的传导过去。
“耶律……这……”这般关爱弄得展昭心怦怦直跳,脸上的热度凌驾周身冰寒迅速蹿升,目光有些羞涩的侧望一眼。还
好,草垛上那人睡得鼾声四起。
“你可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耶律彦和眯着眼温柔俯视他的尴尬,反倒是将脸凑近那猫微微裸露的脖颈,一字一
顿说道,“我想把他扔出屋去!”
那般眼神,那般口吻,展昭再熟悉不过,血脉不由自主‘腾’的一下热遍全身,却极为理智的想要狠狠捶自己一拳!这
、这、这是什么时候,怎能想、想这些事呢?结果那猫一下子从对方怀里逃离几寸,仰头结结巴巴的说:“休、休要胡
闹,守着旁人……怎么可能……”
谁知耶律彦和浅湖一般的眸子中倒映金黄火光,嘴角却是轻轻一挑将他的猫又拽回怀里,另一只手得寸进尺揽上腰际,
隔着轻薄里衣,感受展昭皮肤上渐渐回暖的温度,轻声暧昧道:“怎么不可能,你一个多月都郁郁寡欢,何曾问过我动
没动过心思?”
还未等展昭还嘴,唇就被对方覆住!这一吻,甚为不俗,起先是试探,而后陡然认真,仿佛积下的满腔热忱倾决而出,
是深沉之后的爆发,是隐忍之后的宣泄,带着淹没一切阻碍的势在必得!这般放纵大出展昭意料之外,瞬间惊愕过后,
他本该逃避,可身体却如同被缠了捆仙索,僵在那人怀里寻不到手脚的感觉,脑中白茫茫的一片雪色!
祠堂外的山风打着卷儿掠过梁椽,吹乱室内火光,明暗交叠,仿佛秋风妒煞,山野还春。
耶律彦和温柔炙热的吻顺着脸颊慢慢滑移至颈肩,划过突兀光洁的锁骨,沿着指尖早先的游历慢慢探进衣襟,气息缭绕
处苏苏麻麻,是展昭控制不了的战栗!许久未被激醒的身体蒙着淡淡红晕,他死死咬唇生吞每一寸要将他燃烧殆尽的喘
息,怕一瞬软弱便会失了理智,应下对方无法无天的所欲所求!
终于,耶律彦和的手指逾越了腰身,肆无忌惮游上股间,身下突如其来的醉心醉意星火燎原,让这矜持之人再难自控!
口中浅浅一声忍无可忍的呻吟,飘渺轻雾一般,于荒山野地何其轻微,怎料就是蹊跷的混了不远草甸上沉睡之人一句稀
里糊涂的梦话,当即就令展昭犹如被雷劈中!他一个鲤鱼打挺支起身子,不由分说断然将兴致正浓之人反向推去!!
“耶……耶律,不、不要这样……”他满脸絪緼,心跳都快停了,话也说得磕绊。
这番拒绝,其实对方早就料到,本是只想替他捂暖身子,谁知差点儿也是难以自抑。但既然话已出口,即便体内天龙地
火搅得难耐,却也绝不会逆了这猫的意志,更何况眼下的确也不是风花雪月的良辰吉日。
时间缓慢的流逝,对方不答,只是将脸埋在这猫胸前迟迟不起来,展昭涨的满脸通红甚至不知两人这般尴尬的姿势到底
维持了多久。直听得耶律彦和终于鼻息一重,仰起脸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一只手缓缓拂上展昭的额头,向旁理顺凌乱的
几缕发丝。展昭这才寻得那双到了夜晚就酷似墨翠的眼眸,里面只有自己的影子。
“昭,这样其实很伤身子的……”结果对方开口,代替责怪是主动戏谑,展昭却拿不准那到底是不是出于无奈的遮掩。
“对……对不起……”结果除了道歉,那猫实在想不出如何作答。
耶律彦和看着他俊朗的脸庞上红霞漫天,紧张的额角都有些薄汗,忍俊不禁伸手捏捏他挂着僵硬表情的脸庞,笑曰:“
暖和些没?”
“…………”
结果的结果,于他,展昭彻底的无言以对。
雨过天青 之 日月之心(六)
从三更值夜换人到展昭再度苏醒,已是几近日出,天边霞云燃着淡淡的紫,不知预示即将到来的是生命轮转还是死之循
环。
唤醒他的是耶律彦和,一脸肃然,目光深邃,手中的灵宝刀已于鞘中蠢蠢欲动。
有人——?!
展昭一个翻身也蹿了起来,提了巨厥就闪到大门一侧。果不其然,屋外不远处的地上隐约几个泥泞的脚印,当是昨夜趁
风雨探过虚实的,而今定是策划停当的周密劫杀!
而王显是被骤然而起的叮当之声吵醒的,睁眼看见蛟龙祠外一蓝一紫两个人影已混在漫天飞舞的刀光剑影之中,这才恍
悟大事不妙!他赶忙收拾盛着干粮行囊的袋子,不想眼前一道黑影,随即就是剑风萧萧!即便不及南侠精妙辽王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