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夙燕染轻笑几声,问道。
“就是殿下您啊。”说这话的时候,鸢尾有些赌气。
“我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明白。那你呢,你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他觉得,在夜晚的时候,似乎更能敞开心
扉,古人所说的秉烛夜谈,或许就是如此吧。
鸢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殿下当然不明白。你养尊处优,处世未深,而在朝廷里,有哪个人可以真心相待呢。在
你失踪五年之前,我最后一次你,是在你九岁的时候,那时候,你急忙忙地找我讨马。我也没想到,你是为了出逃,于
是把马给了你。”
夙燕染侧了身体,看着鸢尾,“那时候你便喜欢上我了吧?什么感觉?”
“你上马之后,马跑出去好远,你回过头来对着我笑,我以为,我看到了天堂。在以后的五年里,无时不刻不想念你,
甚至每一夜的梦里,都有你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我不是我哦。”夙燕染伸手揉揉鸢尾金色的头发,“现在的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我。这个道理你明白的,
所以,鸢尾,死心吧。”
鸢尾咧开嘴,笑得很惨淡,“你果然还是不懂。”
夙燕染趴在枕头上,蹭了蹭,说:“懂或不懂都无所谓,但是如果找到那个人的话,就要紧紧地抓住,不放手。”
“殿下?”
“快睡吧。谢谢你。”说着,他翻了个身,面朝里面,轻声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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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昨天睡得还好吧?”清晨,夙燕染心情很好地对着马夫眯眯笑。
“托殿下的福,一夜无梦。”马夫咧着嘴笑着说,“殿下,吃完早饭就去王府吗?”
“嗯,麻烦您了。鸢尾,快点,先下去吃饭吧。”他朝房间里面喊了一声,然后跟着马夫一起下楼点菜。
店小二屁颠屁颠地凑过来,问:“客官,想要点什么?今晚还在这住吗?”
“几碟小菜,三碗清粥,今晚不在这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鸢尾冷冷地答道,毫不留情地垄断了小二的生意
。
吃完早饭,夙燕染凉凉地在一旁看着,马夫和鸢尾在费力地将行李弄上马车。哈,谁叫他身份尊贵专门享福的呢!
“驾……”马夫一声吆喝,马车开始行驶。
其实这客栈离王府不是很远,坐马车也挺碍事的,况且这马车长得也忒骚包了,搞得他都不敢掀开窗帘面对那些异样的
目光。
才不过十来分钟而已,马车就在王府门前停下了。
“这里还真是一点没变啊。”夙燕染一边用手遮在眼睛上面做遮阳状,一边对着大门感叹。
“殿下来过这里?”鸢尾很快听出了端倪。
“嗯……嗯,算是吧。”他含含糊糊地应声,上去叩了叩大门的铁环。
“来了来了!”不久,门后传来喊声,接着大门被拉开,一个长的憨厚老实的中年人擦着额上的汗滴,“请问这位是…
…?”
夙燕染笑笑,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拿着玉佩上上下下瞅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把正中的那个“燕”字认了出来,“啊,原来是斯蒂三皇子王储殿下!
小的怠慢了,里边请,里边请!”
才几天,来这里身份已经是天壤之别了啊。
“小的是王府的总管,赐姓越,您先在大厅等着,小的这就去请我家王爷。”越总管擦擦额头的冷汗,慌慌张张地叫了
一个下人来服侍,“哎,远山,先来这里伺候着!”
“就来就来。”不远处的少年头也没回地应道。
坐了一会儿的夙燕染发现有点不对劲,“诶,赶马的师傅呢?”
“他随着一个下人栓马去了,我们的马车也有人打理了。”
“这样啊。”
不多时,远处越总管伴着一个蓝衣男子正朝这走来。
待那男子走近,夙燕染笑着起身相迎,甜甜地叫道:“越叔叔。”
越唐激动地打量他许久,才道:“燕染啊,都长这么大了!自你满月后就再没见过。来,过来,让越叔叔好好瞧瞧!”
夙燕染僵着笑容让越唐摸摸捏捏了良久。
“怎么样,雁南他还好吧?”越唐拉着他坐下。
“家父很好,不久前还与爹爹相见,气色好很多。家父日夜操劳,又育有我们五个孩子,爹爹回来真是再好不过。”
“神湮他回来了?”越唐有些不敢相信,继而愠怒道,“他抛下雁南多年,还知道回来。”
“越叔叔,您别怪他了,家父说,爹爹也是不得以才如此。”说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越唐,“这
是家父嘱托我交给您的。”
是一支玉簪。
“家父说,他很想与您相见。您拿着这支玉簪,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就能见到家父。”
“好,好。”越唐的眼眶红红的,将玉簪小心地收好,“燕染啊,我有个孩子与你年纪相仿,名唤风晚,我带你去见见
他吧。”
“越叔叔,我与风晚其实早已结识。”夙燕染皮笑肉不笑,强压下心中的喜悦,“他有红衣之格,想必定是忙得很,我
们改日再见也不迟。”
“哪里的话,那孩子,整天除了朝见,就闲赋在家。现在是皇上赐了宅院,自个儿搬出去了。平时倒还有回来,今日可
能晚些。”
“我……”夙燕染都快哭了,见到小九该说什么啊?再说,他的人皮面具都被揭了,样子跟以前只有三分相像。
“爹,今日有客人么?”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个懒洋洋的更令人绝望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13章
越唐笑呵呵地拍拍夙燕染的肩,“说曹操曹操到啊。”
夙燕染的内心无比纠结,看着门槛处正缓步走来的红发少年,又马上低下头,觉得自己的希望在一点点被撕裂,直至完
全被黑暗吞噬。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没被认出来,是因为夙燕染有些丧气地垂着脑袋,一头银发由于看起似乎比较骚包的缘故而用法术染
成黑色,略长的刘海斜斜地遮住了几乎半张脸,于是那最有代表意义的祖母绿色的瞳仁一起被掩盖,脸也无法看到全貌
。
“燕染?”见他半天没动静,越唐小小声地在他耳边呼唤。
“嗯?”夙燕染一个激灵,马上抬起头,一双柔和的瞳仁在光线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红发少年的脚步有一瞬间地停滞,嘴边隐隐有了上挑的弧度,“小染,是你?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今天有这么重
要的客人?”
啥?还认得他?
夙燕染愣愣地看向慕容风晚,自己似乎被雷击了——亏他之前还那么担心。
“哦,你们真的认识啊。”越唐笑眯眯的,从他的话来看,好像根本没相信他,“你们怎么认识的?在哪认识的?嗯?
”
慕容风晚很妖魅地挽起一个笑容,感觉阴森森的,“无可奉告,爹。”
“也罢,你们既然已经相识,那就好好聊聊吧。我这个老人家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了。”越唐笑得无奈,摆了摆手。
“越叔叔,无妨……”夙燕染急急地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中途被人硬生生地截住,把稻草一分为二,尸骨无存。
“爹,您好好休息吧,我会好好‘招待’远道而来的王储殿下的。”慕容风晚说这话的同时,露出了一个危险地笑容。
夙燕染有些怕怕地咽了咽唾沫。目送越唐远去,他暗自抹了把泪,虽然好像没做什么亏心事,但为什么感觉好心虚啊…
…
就在他兀自纠结的时候,下巴忽然被人捏住,强迫他抬高了头,看向比他高出半头的慕容风晚。
“那、那个……有话好说……”一双绿眸睁得大大的,覆着一层水雾,惊慌之意一闪而过。
慕容风晚依旧面带微笑,把脸凑近了,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对方小巧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用暗
沉的嗓音道:“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嗯?”
“你先把手放开,我好说话……”说着说着,夙燕染的气势蓦地弱了下去。
只见红发少年高挑着眉,脸上的笑容越发阴冷。
“我一没欠你债,二没对不起你,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夙燕染说得理直气壮,咳,事实上,他就该理直气
壮的。
对方闻言微微松了手劲,想了一会儿,才慢慢把手放开,“好像也是。”
得到解放的夙燕染揉着下巴立刻后退三步,用袖子拭去刚刚疼得逼出来的泪花,像看禽兽似的瞪着慕容风晚。
“没事吧?”只听对方温声询问,他差点以为自己耳鸣了,慕容风晚又道,“刚刚是我不对,弄疼你了。过来,让我看
看。”
夙燕染想都没想就坚定地摇了摇脑袋。
慕容风晚捏着手腕,“过不过来?”
“不过去。”夙燕染还是摇头,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那什么,古人说,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况且,你当他头上那图腾吃饱撑着没事画来玩哒?
“我再问你一遍,过不过来?”慕容风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摇头,再摇头。
慕容风晚也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举动,只是在最后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话:“我本来不想那么对你的,
但现在,你让我改变主意了。”话音刚落,一甩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王府大门。
什么?
夙燕染奇怪地盯着少年的背影,脑子里被塞了一团糨糊。
******
下人牵引着夙燕染来到越唐的院前,“殿下,这里就是王爷的住处了,奴才告退。”
他微微颔首,上前叩了叩院子的门环,“越叔叔,你在吗?”
不久,里面隐约传出一个声音,“燕染吗?你进来吧。我在左边的第一个房间。”
推开门,踏进里屋,家居布置显得端庄有致,十分典雅闲适,墙上还挂了些字画,布帘的色调也很贴心温暖。越唐正坐
在椅子上看书。
“越叔叔。”
“燕染啊,风晚他走了吗?你们怎么没再多聊一会儿?”越唐放下书本,一开始就问个没完。
“我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并未深交,自然没什么话可讲。况且,我……”夙燕染突然住了嘴,面露苦色,隐隐有些神
伤。
越唐起身,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不,没有。”他急忙辩解,思量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临走时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有些忧心。啊,越叔
叔你不必操心,我的事自己会解决的。”
“我们家风晚,从小性子桀骜不羁,见他天资聪颖,我也就没什么管过他,也越来越不了解他。燕染,有什么事,一定
要告诉越叔叔,知道吗?”越唐摸摸夙燕染的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嗯,我会的。”
“对了,燕染。王府里在重整,怕是没有空余的房间了。你今晚还得住下,我已经叫风晚准备好房间,让你过去他的府
上住。”
不、不是吧?
“越叔叔,真的……没有空房了吗?”这王府看起来空得很啊。
“除去我还有下人们的房间,其余的都在重整,委屈你一晚了。等等风晚还会过来的,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有种讨厌的感觉……就像一股刺骨的冷气一直从脚底爬上脊背,心绪紊乱。
叩叩——
“风晚,你来了,用完午膳再带燕染过去吧。”越唐打开门,刺眼的光线一下倾泻进来,洒满了地板,“燕染,时候不
早了,我们去用膳吧?”
夙燕染心不在焉地应道:“哦,好的。”
小九的目光……感觉好奇怪,热辣辣的,与平时的不一样。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越叔叔,可否让我的侍卫与我同行?”饭桌上,夙燕染努力无视慕容风晚投过来的目光,为自己寻找活命的机会。
“嗯?为何?”
“唔……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交情不错,他是我的亲信,有他在身边我心里踏实。”他感觉,说到“亲信”的时
候,那边投来的目光凛了凛。
越唐却转头问慕容风晚:“风晚,你看如何?”
此时,夙燕染心里正被利刃血淋淋地刻上三个大字:死、定、了。
“房间就剩一间了,爹。”慕容风晚若无其事地抬头,淡淡地陈述着。
“没关系,我和他挤挤。”夙燕染抢着说道。
“诶,那怎么行?不然,风晚,你那间房大,再多准备一张床铺。燕染,你就先和风晚委屈一夜吧。”越唐皱着眉头,
说得十分严肃。
他开始怀疑这父子俩是不是事先就串通好了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
紧紧挨着鸢尾走近了九王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着府里冷森森的。已经临近夜晚,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
强烈。
“殿下,你……”鸢尾好笑地瞅着夙燕染,“这里面又没有禽兽,你那是什么表情?”
“有,衣冠禽兽……”他小声地回答,时不时朝四周瞄几眼。那既委屈又防备的表情实在可爱,鸢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他的头,“殿下,你额头上的那玩意儿不是假的吧,嗯?”
被这么一提醒,畏缩的夙燕染微微挺直了脊背,“当然不是假的!”
“好了。”慕容风晚放着冷气,带他们在一间房前站定,“鸢尾,你就住这间。燕染,你跟我来。”
不要哇——夙燕染拼命朝鸢尾使眼色——救我救我。
“九王爷,我家殿下还是跟我一间比较妥当。您是千金之躯,还是自己一个人睡好了。我家殿下比较随意,再说,殿下
跟我在一起睡都习惯了,我怕他今夜难眠。”鸢尾笑着说,一口一个“我家殿下”,好像有意激怒慕容风晚而在挑衅似
的。
说得好!
夙燕染无比崇拜地看向鸢尾,死死抱着他手臂不放,附和道:“嗯嗯,我们从小就睡在一起了。”
“那就别怪我了。”慕容风晚长臂一伸。
第14章
“公子!?”就在慕容风晚伸手抓夙燕染的前一秒,一声惊喜的叫喊从门口传来。
“风起?云涌?!”话音未落,风起就扑上来抱住了夙燕染。
“呜呜,公子,我好想你,六院公子也想你……”风起在他的胸口蹭啊蹭,眼泪鼻涕差点全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