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班 上——榊原茜

，“龙小非，不要把学习想得太简单。你才开始多久，要是这样就能赶上别人，人家十年的努力岂不是没有意义。”

“可是……”

“安啦。就算每天只增长一分，到考试那天也会爆棚的。不要不小心考得比我高哦，那样我会很没面子。”

他其实也有点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但这好像没什么用，小朋友还是低着头，低气压弥漫。小休啧了一声，分不

清是鄙视还是赞赏，抓起手袋宣布自己要回家了。一直很安静的摄影师先生跟着她站起身，忽然走过来，在龙非的面前

放了一张卡片。

“要转换心情的话，不妨来找我。”

但那明明只是一张自由摄影师的名片，而且显然已经作废了，上面的地址和电话都是临时涂改的。不过名字很眼熟，小

倾对着路恺颐三个字想了很久，才记起小休房间里好像有很多本这家伙的摄影集。本能的心中一惊，以为自家老姊也陷

入了粉丝与偶像之前的愚蠢恋情，表情立刻严厉起来。对方却好像很欣赏他这副表情，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微笑着

说：“你也一起来。”

小倾抿紧嘴角，盯着这个奇怪的男人，慢慢伸手收起卡片。小休好像完全没发觉弟弟的过度反应，欢天喜地的拉了路离

开。龙非困惑的望着那两个人的背影，问：“你明明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留他名片？”

“哦？你很想要么？那就给你。”

龙非居然真的很想要的样子，高高兴兴应了一声就要伸手来拿。小倾不知为何忽然极其不快，翻起手腕把那张卡片放进

衣兜，露出的微笑，也正好是小朋友最讨厌的那一种。

“不过要先看你今晚的表现。不努力的小朋友，就没有糖吃。”

龙非大概误会了“糖”的意思，后来的时间都很努力。从效率上来看没有什么改善，但态度实在老实到让人不敢相信是

龙小非。小倾放他自己做练习，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下一门考试的笔记，多数时间是盯着小朋友的侧脸发呆。除了刚才

想要拿路的名片那一瞬间，龙非整个晚上都没什么精神。就算是听到“糖”的时候笑了起来，感觉上也好像只是在配合

。小倾开始后悔，也许突然的模拟考真的是个坏主意，小朋友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没有努力过的烂成绩和努力之后的

烂成绩是两回事，而且，这小子明明向龙骥夸口了，却看到这样的分数，一定觉得输了吧。

虽然就结果来看，其实是他赢了。

可是，如果没有这次考试，小朋友一定在他赶到之前就被带走，说不定打个包就扔上飞机了，就算以后再也没办法见面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虽然其实这只是小概率妄想，可是见过龙骥之后，小倾开始对一切事情都充满了不确定。自己原

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现在还办不到。虽然在未来也许只是小菜一碟而已，但现在还不行。比较

起来，成年人的确占据优势，有钱又有地位的成年人尤其狡猾。能够做到的只有尽量满足对方的期待，以交换一个好一

点的筹码。只要有一丁点把龙小非留在身边的可能都不放过，要付出怎样的努力都可以，就算会让龙小非辛苦一阵子也

在所不惜——他本来以为自己有这样的觉悟，可是看到龙非的样子，心里却突然又愤怒又难过，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要是可以快点变成社会人该多好。

他有点心烦意乱，在椅子上转侧一下，不小心把龙非的书包碰到了地上，连带一杯水。这对完美少年叶小倾来说简直是

不可想象，赶紧蹲下去抢救。龙非倒是很镇静，淡漠的看了看地上一叠被洇湿的纸，无所谓的继续做他的题。小倾快手

快脚的把东西收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实质性损坏。然后一张报名表格就这样跳了出来，小倾眯起眼睛，看了三秒钟，开

始冷笑。

“龙小非。”

“嗯？”

“你要报外面的补习班哦？”

“没有呀。”

“那这个是什么？”

“哦，校长给我的表格。我本来就不想填，谢谢你帮我弄湿了。”

“不客气。要是你能告诉我校长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我会很感激的。”

每当小倾忽然变得生疏客气的时候，就是他准备要发作的时候。虽然龙非对恋人暴走的形式一向拿捏不准，但时机上还

是能有点预判的。抬起眼睛先观察了一下神色，谨慎的说：“他说为了升学率考量，不建议我从树德报名联考；不过去

上上补习班的话，也许还有机会。”

“你怎么回答的呢？”

“呃，我就说，现在有人帮我补习，都很厉害，不用去那里……”

“然后你老爸就来了是吗？”

“……嗯。”

“然后你就发现这次的模拟考比前几次都难，多数题目根本没有见过是吗？”

“对呀……”

“而且只有你的分数最先出来，立刻又被叫去办公室，说是像你这·么·笨·的小孩，只有这家补习班适合你，是不是

？”

小朋友诧异的脸上写着“你怎么知道”，小倾冷笑了一声，转身走进柜台，敲了敲小镜那台中古ibook。正在疯狂敲字的

学姊愕然抬头，看到学弟美丽的笑容。

“借我一分钟。”

这年头的升学饭很好吃，因为太好吃了，很多人都想要分一杯羹。虽然严禁全日制学校的老师在补习班兼职，但还是有

人采取折中的手段。比如那间校长大力推荐的补习班，就是校长夫人开的。这一点也不难查，只Google了几个名字就知

道了。剩下的事虽然Google不到，但是猜得到。在前几届的学生里，本来就有类似的传闻，只是小倾从来没有关心过而

已。反正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多数人都在做，而且英明神武的叶小倾同学根本不需要补习，校长大人再想赚钱，也赚

不到他身上。

可是，为了这一点点小利，居然毁掉了小朋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这种做法，叶小倾没有办法原谅。

他把ibook退还给小镜，微笑着轻轻道谢。小镜看着他的笑容，推了推眼镜。

“哟，笑得好可怕。看这样子，有人要倒霉了？”

“学姊，给点参考意见。当你很不爽、很不爽，可是又没有空认真的去不爽的时候，一般都会怎么办？”

问得很拗口，旁边正在看一本旧书的店长奇怪的看着他们。小镜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思考了一秒钟，回答：“要么找

人帮你忙，要么找人帮你去不爽。如果都不可能的话，就只好忘掉。”

小倾有点遗憾，“糟糕，我记性一向很好。”

“我也是。所以通常都会选择前两项。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反正不会忘掉，拖久一点也无妨。”

“唔……谢谢学姊，我也这么想。”

不过表情还是很可怕，不是普通意义的那种可怕，笑得很漂亮，一如既往是温柔斯文的叶小倾，店里好几位女客都在偷

偷看着他，可是小镜盯着学弟那张脸，就会觉得背脊上凉飕飕的，杀气腾腾。

嗯，果然有人要倒霉了……希望头一个不会是龙小非。

已经很晚了，店里客人却慢慢多起来。通宵教室的数量无法满足考试周的巨大需要，大学周边的所有咖啡馆都坐满了临

时抱佛脚的学生。小倾想要结束课程，龙非却坚持要再学习一会儿。在等待他的期间跟店长商量好了代班事宜，再一抬

头，小朋友身边居然就多了两个女生。

小倾在心里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可怜的女孩被相应不理的样子。谁知人家笑眯眯说了句什么，龙非立刻抬起头来回答

。不但如此，居然还笑了起来。今天一整晚没有对小倾露出过的那种笑容，得意洋洋里又有点不好意思，就好像小孩子

被人羡慕了手里的糖，可是只有一颗不舍得拿出来分享。一直有点没精打采的脸庞陡然被这个笑容照亮，看在小倾眼里

，却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发闷。

他第一反应是凌厉的看了小镜一眼。陷入截稿地狱的学姊完全无暇他顾，盯着屏幕表现出轻微的错乱症状。龙小非在那

边越笑越开心，人形环保空调的功能荡然无存，一定是灯光的原因，小倾竟然会觉得自己看到他脸红了一下。

……岂有此理！

三秒钟后，沉浸在弱智小白烂剧情里的小镜终于被身边的低气压惊醒。抬起头来，只看到学弟走回自己座位的背影。走

得很慢，看起来甚至很悠闲，但只要看看那张桌子上谈笑风生的三个人，就知道龙小非同学今天最好自求多福。

可惜的是，要是龙小非同学能及时发现这一点，他也就不是龙小非。一直到小倾走到他身边，因为位子被女生甲占据而

站在一旁，龙非抬头看着恋人的时候，还是笑得露出一整排牙齿，心情大好。

相对的，小倾的心情一点都不好。自从认识龙小非之后很久没有发作过的怪癖重新发作，越是怒火中烧，笑得越是斯文

漂亮。至于插在裤兜里的拳头握得有多紧，别人反正看不见；龙小非倒是看见了，笑容僵住，眼神透出困惑。小倾无视

他的存在，微笑着对好像也有些脸红的女孩子们说：“看你们聊得真开心，我可以加入么？”

女生甲似乎早就盼着他说这句话，兴高采烈的说好啊好啊；女生乙比较害羞，抿着嘴微笑，眼睛亮得也很诡异。这反应

倒也不出小倾所料，他反正也是被这样看惯了的。出乎他意料的，是龙非忽然变了脸色，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必须要说明的是，不良少年龙小非同学真的生气的时候，其气势之惊人，在设定里是无人能敌的。看他小宇宙熊熊燃烧

，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小倾固然吃了一惊，旁边的两个女孩子更是吓得尖叫了起来。在坐满了临阵磨枪好学生的咖啡店

里，他本来就有点过于显眼，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带翻了椅子，这音效一配，俨然就是真·混世魔王再临。

而且说的这句话，也是标准不良少年台词，虽然声音稍嫌含糊，有点可惜。

“你，厕所单挑。”

小倾心里比他还要不爽，点点头一声不响的扭头就走，龙非咬着牙追了上去。小小的咖啡店里骚动起来，见多识广的T大

生们还从来没见过有人热血沸腾到在考试周还有空为女生打架的，肃然起敬的想要跟上去看热闹。一直在看书的店长咳

嗽了一声，起身把椅子搬到了通往洗手间的唯一过道上，坐下来跷着腿，盯着书表情全神贯注。

然后坐在柜台里很久都没有出来服务过的女服务生笑眯眯的站起来，问：“大家都不需要复习了？那小店就打烊了哦？

”话音未落就听到洗手间那边乒令乓啷一阵巨响，好学生乖宝宝们站在原地，脸色阵红阵白，忽然不约而同的回到座位

，低头努力看书。

洗手间里的两个当事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们也没空留意有没有谁跟上来。As Your Wish附带的洗

手间很小，小倾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就被龙非一把推了进去。他本来就已经火大很久了，冷笑一声，回身就是一拳。

龙非正在反手锁门，勉强躲了躲，还是被招呼在下巴上。脑袋不由自主的一仰，又撞在门上，咣的一声，听起来就很痛

的样子。

龙非看起来倒是不怎么痛，眯起眼睛摸摸下巴，侧头啐了一口。小倾下意识的去看，洗手间灯光很暗，看不清有没有血

。走神的瞬间腹侧剧痛，被龙非揍了一拳。格斗技巧和体格半斤八两的两个人，打架的经验却是天差地远。龙小非同学

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了，拳头挥出去膝盖就迎上来，直到最后一瞬间才猛然警觉，急切间想要收回膝盖，哪里办得到，倒

是自己差点摔倒。小倾因为疼痛而窒息了一秒钟，弯下腰喘息，顺势侧过身子发力，肩膀撞在龙非腰间。小朋友本来就

丢了重心，退了一步，砰的一声又撞在门上。可怜这扇门本来只是小小一间咖啡店装修时自己改的，哪里经得住这两只

的动量，喀的一声就垮了一半。龙非还沉浸在刚才膝盖撞到的柔软感觉里，吓得呆了，放弃了抵抗。小倾咬着牙扑了上

去，掐住小朋友的喉咙，恶狠狠的问：“你发什么狠？我妨碍你泡妞了？”

龙非怔了一秒钟，勃然大怒，抬起手来回掐，愤怒的说：“明明是你……你先那样笑！”

两个人手里都有些没轻没重，彼此都喘不上气，脑子昏昏沉沉的。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暗的灯光，看到对方绯红的脸和闪

亮的眼睛。小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轻轻勾了勾嘴角，问：“哪样？”

龙非似乎是哼了一声，放开手就亲了上来。小倾转过脸，小朋友吻在他的嘴角，吐息灼热。他笑了起来，微微收紧还在

对方喉咙上的手指，膝盖分开龙非的双腿。大腿靠上去的同时察觉了坚硬的触感，小朋友发出呻吟，趴在了他身上。

“就是这样……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鬼笑鬼笑。刚才一看到，我就站起来了。再这样对别人笑，我杀了你

。”

“所以才要跟我单挑吗……现在是谁被人掐着脖子？”

话虽然这样说着，指尖却离开了。龙非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沉重的喘息。小倾不怀好意的把手探下去，侧过脸含住了他

的耳垂。触感很烫，那家伙的脸在发烧。

“乖，是我不好……给你吃糖。”

龙非小朋友的耳朵一向很敏感——或者说，外表凶恶的前不良少年其实又青涩又容易害羞，虽然对彼此的身体反应还称

得上坦率忠实，但一旦面对恋人刻意的甜蜜亲昵，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小倾察觉他几乎是立刻在自己手里跳了两下，

怔了怔，闷笑出来，低头咬了咬他的脖子。咬得有点用力，甚至清晰的觉得犬齿陷进了柔软的肌肤。一边觉得自己是不

是又开始双重人格发作，一边更用力的把小朋友压制在门上。龙非不满的哼了一声，抬起手好像想要把他推开，可惜要

害掌握在人家手里，小倾手上轻轻用力，他就立刻老实下来。

“……混蛋，不许咬人！”

嘴里有淡淡的铁锈的味道，好像真的把他咬伤了。小倾慢慢的用舌尖抚慰着伤口，指尖的动作微妙的加快。龙非战栗了

一下，喘息变得沉重，双手都握成了拳头，好像在努力克制揍人的冲动。说到底还是一拳招呼了上来，没怎么用力，打

在肋骨上。小倾夸张的惨叫了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可怜的小朋友全身都僵硬了，很显然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小心翼

翼的问：“你……没事吧？”

小倾抬头露出一个“很痛”的表情，手上干脆利落的抽掉他的皮带。龙非一直到真的又被咬了一口才反应过来，愤怒的

飞起一脚，踢飞了门边的垃圾桶。后者落地的时候滚了两滚，撞倒了拖把，砰一声砸在隔间门上，鸡飞狗跳。

“……龙小非，其实你是六线谐星一枚是吧？”

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龙非其实也没什么力气要回答，闭上眼睛小声说了一句“混蛋”，就安静下来。小倾咧开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