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班 上——榊原茜

才六点钟就溜进男生楼，小心我告诉老妈。”一边说话一边打呵欠。小倾哭笑不得的起身去洗漱，特意在浴室多猫了一

会儿。出来就看到之昱气鼓鼓的坐在书桌边发呆，探头看看床上，之晔果然还在蒙头大睡。多事提点了一句“那么睡容

易做噩梦……”，就看之昱跳了起来，一把把被子掀开。

“你就算被甩了，也不能不考试吧！”

之晔慢慢翻身转过头来，眼睛清澈澄明毫无睡意，开口的语气恼怒万分。

“方之昱，你说我被谁甩了？”

之昱瑟缩了一下。小倾假装若无其事的绑鞋带，脑子里拼命寻找打圆场的办法，一无所获。那两兄妹对瞪了好半天，之

晔忽然坐了起来，对妹妹微笑了一下。

“好吧，既然你赢了试胆大赛。不过四年只有这一次机会，你确定不要用在那个人身上么？”

小倾悄悄摇摇头，鄙视了一下某人幼稚的迁怒行为。他其实当然也有些好奇，不知道之昱为什么一定要赢下试胆大赛。

基本上方家这两兄妹绝不是意气用事看到比赛就无条件一定要赢的人种，何况那也根本不符合商学院的形象。之昱脸色

不太好，看来是被做哥哥的一语中的了。试胆大赛的战利品只限于商学院，“那个人”一定是商学院的家伙。他脑子里

第一时间想到了斯诚，不过方之昱还不至于找标的物帮忙，尤其是在标的物还很狡猾的前提下。狐狸兄妹的窝里斗他是

不关心的，但身为这两位学长最近的邻居，亦即最方便的迁怒对象，最好还是能未雨绸缪的把他们迁怒的必要与可能都

扼杀在萌芽状态为妙。

他还要出门去陪龙小非跑步，只是偷偷发了条短信把昨晚某人药瓶标签上的学名发给了那位学长。龙非已经在操场和小

洛一起慢跑，原本神清气爽的脸在看到他的时候瞬间黑下来，扭头盯着主席台。小倾肚子里快要笑翻了天，努力忍着笑

跑到前面去让小洛把即时贴贴到自己背上。今天早上的背诵功课是古文，以龙非的功力基本上每背两个字就不得不看人

形看板一遍，跑一圈也记不住两句话。三圈之后终于恼羞成怒，扳住小倾的肩膀阴森森的说：“你跑得晃去晃去的，妨

碍阅读。”

他这一搭一扳姿势纯熟，俨然就是找茬打架的架势。扳过来看到小倾翘起的嘴角，更是勃然大怒差点一拳就挥了出去。

小倾今天要考的是实验，脸上不能再添新伤，赶紧闪开了一步。这么一耽误就已经落后了好几步，小洛诧异的回过头，

问：“你们干什么？”

龙小非在整个T大里唯一服气的就只有洛轻飏，老老实实放开手继续跑，一边跑一边念课文。生气的时候脑细胞比较活跃

，很顺的背了下去。换到第三张即时贴的时候棒球队如期开进操场，早饭时间到。

食堂一如既往兵荒马乱，到处都是一边吃早饭一边神不守舍拿着小抄临时抱佛脚的家伙。小倾坐下没吃几口，有人在他

旁边的位子坐下，冷冰冰的问：“他吃了几颗？”

小倾笑嘻嘻的反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卓頠沉默的看着他。小倾咕嘟嘟喝下一大杯咖啡，叹口气问：“学长，不喜欢说话，要怎么当精神科医生？”

“啊，这个不用担心，已经不会当了。”

小倾正喝到纸杯咖啡底部最酸涩的部分，听到这句话呛到了，一边趴在桌子上咳一边震惊的看着卓頠。对面的龙非不知

道他突然怎么了，欠身过来，食堂的两人分长凳随之跷起；好在坐在长凳另一端的洛轻飏身手敏捷，端着餐盘就跳了起

来，毫发无伤。那个始作俑者脸上冷冰冰的漂亮微笑一直保持在可恶的程度，轻飘飘的说：“下学期我要出去做交换学

生了，说不定一高兴就换个主修方向。不过这边的学分其实也已经修得差不多，等哪年心情好了回来修完也不错。”

“……学长……”

“嗯，补习的事，抱歉我要退出了。阿八会接手的，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我帮你去拜托苏霨。”

他拍拍小倾的肩膀，起身离去。小倾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背影，过一会儿回头，对面那两个也是同样的表情。

“我们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事？”

老实说，最近在叶小倾同学的身边，一直在发生不得了的事。所以他基本上也习惯了每天被shock一两下，很快就反应过

来，叹口气回过头来，继续吃早餐。小洛是早就被人耳提面命过八百遍“绝对不要搭理跟方之晔有关的事情”，呆了三

秒钟，也低头努力吃东西。只有龙小非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忽然飞跑着追了上去。小倾伸手拉了一把没捞住，龙非那

是什么速度，转眼就冲到了门口，一路上撞飞三只餐盘。等到小倾一边道完歉一边把自己的餐卡塞给人家，已经来不及

阻止龙小非。

“喂，你就这么走了，娃娃脸怎么办？”

小倾从来不曾发现，龙小非有从三千句不同的开头方式里找出唯一不能用的那句话的天赋。他呆在那里，还差一步就可

以拉走龙小非，可是眼看着卓頠挑起眉毛，脑子里狂拉橙色警报，却一时想不出什么能让刚才那句挑衅消弭无踪的办法

。

让这句话消弭无踪的是卓頠，冷笑着看了看龙小非，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龙非手比脑子快一万倍，立刻拉住，又再

问一遍：“你和娃娃脸不是朋友么？吵了架就逃走，不像男人。”

这一次小倾的反应总算够快，扑了上去捂住龙非的嘴巴，好歹没说出更好听的来。小朋友的实战格斗技比他丰富，被人

从背后袭击，条件反射的过肩摔。摔到一半才省起那是摔不得的人，已经晚了。小倾从昨晚起一直在挨揍，基本上也被

摔出了条件反射，完美无缺地落地，毫发无缺。卓頠伸手来拉他，表情很可疑，仿佛立刻就会爆笑出来。龙非摔过之后

还没放手，就手一把把小倾拖起来，一脸“这是我的”的表情。这前后其实也只有十来秒钟，但大学食堂门口是多么熙

来攘往的地方，立刻就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女生尖叫，男生大喊加油。小洛只不过多吃了两口早饭再放下筷子，就已经

被堵到现在才挤进来。一看这阵仗茫然不解，卓頠指指他，再指指龙非：“执行部，交给你了。”

龙小非同学其实也不用执行部动手，现在他关心的是小倾有没有受伤。刚才那过肩摔小洛是看到了的，也有点紧张。小

倾看这俩很有点要上手检查的意思，赶紧溜出N丈远，围观的女生一片惋惜声。小倾看到卓頠似笑非笑的要走，忽然牙痒

痒的，大声说：“卓頠学长，你要出国做交换生的消息，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之晔学长呀？”

叶小倾同学从小混过五年合唱团，声音优美洪亮，一向是唱高音部有时还客串领唱。这句话特意提着气喊出来，在一片

尖叫嘈杂不知所云声中浮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整间食堂忽然安静了十秒钟，然后嘈杂声并没有像

小倾预料的那样发生，只是到处充满了极力压抑音量的窃窃私语，而且这次的焦点不再是这边。

在食堂的另一个入口，那个因为宁愿赖床而从来不吃早饭的家伙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打着呵欠晃到队尾，露出一

个又亲切、又温柔的微笑，问人家：“同学，你是最后一个吗？哦，不对，我才是最后一个。”

方之晔同学上一次露出单纯善良的表情，恐怕需要追溯到小学二年级时分。队尾的老兄看到他这模样，自动判定为“我

还没有醒我还在做梦”，把他让到了前面。之晔笑眯眯的道过谢，很有耐心的排在长长的队伍里。小倾不置信的看着这

一幕，顺手抓过洛轻飏问：“学长，如果我没有记忆错乱的话……他不是最恨排队吗？”

“呃，所以以前早饭都是那一位帮他买……”小洛忽然警觉，回头看了卓頠一眼，后者正被嚷嚷着“学长不要抛弃我们

”的女孩子缠住，皱着眉盯着那个正在排队的，显然没空搭理他们。“老实说，学弟，我觉得有点可怕。”

小倾一边感叹“哪里只是有点而已”一边瞄着卓頠心想原来即便这一位也有犯蠢的时候，手上不动声色的揪住似乎又想

冲过去的龙小非，加上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作祟，总觉得那位恶魔学长会暴走，脑子飞速运转盘算对策。就算是医学院的

变态头脑也禁不住多线程使唤，所以当反应过来再扭头的时候，卓頠就已经不见了。

反正他也已经没办法假装自己跟这件事没关系，干脆晃回去排队买第二杯咖啡。所以等之晔拿着餐盘出来，一杯Tripled

的香草口味咖啡就直接杵到他鼻子底下。

娃娃脸的恶魔学长有点错愕的微笑。“你们家的大型犬只呢？”

“考生要按时上学……所以我狡猾的善用小洛学长的影响力，押着他去了。”

之晔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吃了一大口培根蛋。小倾没来得及提醒他那玩意儿今早尤其咸得可怕，只好看着他抓过咖啡

，灌了好几口。“有话和我说？”

小倾迟疑一下。“呃，学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从你家宠物教训卓頠不像男人开始。”

从周围竖起耳朵的人群中传来窃笑的声音。之晔继续吃着难吃的早餐，胃口似乎不错，诡异的是，心情竟然也似乎不错

。“因为太有趣，所以忍不住一直看了下来……话说，你一直呆在这里不走，莫非是要贯彻昨晚的比笨宣言么？那个我

已经甘拜下风了，再要PK建议你找方之昱。”

“……对不起。”

之晔诧异的抬起眼睛看看他。“基本上这个我不想赢，你不用这么客气……”

“我说，学长，对不起。”

口气过于郑重了点，表情也是。之晔用拳头堵住嘴巴，无从知道他是要掩饰一个呵欠或者其他表情。然后他回头看看继

续竖起耳朵的同学们，耸耸肩膀，露出微笑。

“不，亲爱的学弟，你没有非得向我说对不起的理由。你只是比较倒霉被卷进来了而已。而且你真的有空在这边跟我聊

天吗？我出门的时候，令堂大人刚好杀来宿舍找你哦？”

小倾面不改色的咕嘟咕嘟灌咖啡。“唔，所以为了预备万一被赶出家门，我必须保持清醒镇定的去考试，以免弄不到奖

学金。以后有什么好康的打工要推荐哦，学长。”

“哦，作为报答，你有没有高空喊话的经验？不妨帮我写篇稿子吧，我按校报的标准给你出酬劳。”

校报的暗黑主编看着愕然的学弟，今天第一次露出苦笑。

“今天一整天，我要给方之昱做牛做马。那位亲爱的主人第一条命令，是上广播站去给卓頠公开道歉，讲稿不得短于五

分钟。”

听起来不像是逼人道歉，倒像是逼人告白。高空喊话这种事小倾是没干过，被喊话的经历倒是有那么一两回。他用杯子

挡住自己的笑容，心想商学院的黑暗规则还真是可怕，连这一位都有今天。“被听出来用枪手的话，会更生气的哦。”

“那家伙已经耽误两年了，再不赶紧滚出去，就要没救了。”

方之晔的招牌本事，什么话都可以说得轻描淡写。奈何对面的学弟其实也是资深黑幕一枚，立刻反应过来，瞪着他不说

话。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小心翼翼的问：“学长，你不会还有诸如幽闭恐惧症，或者飞行恐惧症之类的……那个啥吧。

”

对话跳跃得太厉害，群众发出小小的嘘声表示不满。之晔摸着下巴笑吟吟的环顾四周，嘘声立刻平息，面临考试的各位T

大精英继续灌咖啡的灌咖啡，背小抄的背小抄。“我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八没有哦。”

“……学长，不是我说，不要cos八点档桥段了，不适合你。”

“唔，只是在朋友失去判断力的时候稍微帮一点小忙而已——不要小看八点档，那才是真正概括人类行为准则的教科书

。”

“听起来很像我家老妈霸占电视时的台词。”

“啊，或者我应该试试转投令堂大人门下。换专业这种事么，想想还蛮有趣的。”

“那拜托你一直陪我老姊到博士后，然后你们就可以创造史上最可怕研究室的不朽传说。”

小倾干掉咖啡，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考场在校区的另一头。“我去考试了。旺财那件事真的很抱歉，五分钟的讲稿我

会送到播音室去，十一点。掰。”

之晔举起纸杯算是道别，望着学弟飞跑的背影，轻轻“嘁”了一声。

“明明还是个小鬼，没事那么滴水不漏干什么……真没劲。”

他好像还是很困，刚才的一整杯咖啡没什么作用。或者是药物的效果还没有退去，连笑容也温和安静得根本不像方之晔

。快到开考时间，连最想看热闹的学生都不得不从食堂离去，不考试的那些几乎都还没有起床，偌大的食堂立刻空了下

来。他一只手撑着头百无聊赖的打量面前还剩下一半的早餐，从大衣兜里掏出电话，拨了快速列表里的第一个号。

“宁思……嗯，已经没事了，昨天辛苦你了，乖。是，是，对不起。我是想问你，你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开溜啊？有个朋

友帮人照顾小木屋的，说是可以去山里放烟花。抱歉，不可以滑雪，离雪场近的屋子都订出去了。选修课论文？嗯，我

知道了。晚点你把题目发到我信箱。不不不，千万不要拜托费尚文，我比他写得好。唔，对了，刚才的事不要告诉方之

昱。千万哦，掰。”

他微笑着挂断电话，坐在长凳上伸了个懒腰。因为太悠闲，反应比平常慢了很多。所以当背后有人突然一脚踹在凳子上

，他就只好跟着凳子一起，毫无防备的一跤摔了下去。

大学食堂的地板一向肮脏，这样摔一跤，大衣就没办法要了。之晔索性倒下去，躺在地板上看着袭击者铁青的面孔，露

出有趣的微笑。

“Hello，万俟。”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自以为是的猪头……三秒钟之内不爬起来，我就真的踢下去。”

之晔拉住朋友伸出的手，敏捷的跳起来。“被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立场反驳啦，其实只是都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对方而

已……没有他在身边我真的不会死，为什么某人就是想不通这一点呢？”

“不，”万俟冷笑，“你会。”

之晔怔了怔，并没想到朋友会如此直接的下断语。“是吗……但即便如此，也不构成某人一定要呆在这里的理由。”

“哼。你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觉得自己是在替人着想。”万俟指着之晔的鼻子，阻止他开口反驳，“尤其别觉得是替

阿八着想。”

娃娃脸的恶魔露出夸张的沮丧表情。“亲爱的万俟，我知道自己最近几年一直在努力变讨厌，但你不至于真的开始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