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霍斯予给他的恶感已经深入思维,这么惨痛的经历,令周子璋不敢把人往好处想,怎么想?难道神迹出现,一
个混蛋突然被感化成了一个好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事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周子璋微微叹了口气
,垂头不语。
“还不高兴啊?刚刚不是还跟那帮小崽子有说有笑的吗?”霍斯予语气中透着委屈,抱着他说:“宝贝儿,你也心疼心
疼我,大晚上给你们腾地方我容易吗?啊?我这间屋子,可是连我那些发小都没上来过,今儿个不但带你来,还用来给
你办聚会,我对你多好,嗯?乖,给我笑一个。”
周子璋侧过脸,不理睬他。
“还没生气完啊,我说你气性可够大的,”霍斯予挤过来,硬是把他抱在自己膝盖上,笑着说:“要刚刚那一出还不够
分量,我这可还有赔礼,想不想看?”
陪什么又有什么意思?周子璋索性闭上眼。
“又玩这个,也行,那我可带你去了啊,让你睁眼你再睁开啊。”霍斯予毫不气馁,一把将人抱起来,大踏步走开,周
子璋听见他低声吩咐陈助理:“老陈,你帮我敦促他们把地方给收拾干净了,早点干完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是,五少。”陈助理温和地答。
霍斯予停了停,居然说:“今儿个,麻烦你了。”
“五少说的什么客气话,”陈助理笑着答:“我这不是应该的吗?”
“应不应该的我心里有数,”霍斯予心情很好,往上托了下怀里抱着的人,笑呵呵的说:“只要把咱们周少伺候高兴了
,年底我算你双份分红。”
陈助理笑开了说:“得,那我先谢谢周先生。”
霍斯予呵呵低笑,抱着周子璋走开,似乎还上了楼,随后听见一声推门声,周子璋忍不住睁开眼,却见霍斯予把他抱进
一间卧房,他认得这个地方,正是在这里,他被绑在床柱上狠狠让这个畜生侵犯了一晚上。
周子璋脸色变白,猛然挣扎起来。
“干嘛干嘛,我说你他妈又怎么啦?”霍斯予一把将他压在床上,有些烦躁,待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忙问:“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你倒是说啊。”
周子璋推着他的手,满头虚汗,咬牙说:“离开,走,我要走……”
“走哪去啊?”霍斯予皱了眉头,低喝:“给老子安生会行不行!妈的再乱动,找绳子绑是不是?”
周子璋脸色大变,浑身瑟瑟发抖,拼命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霍斯予。
霍斯予这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说:“你,你怕这里?别怕啊,”他笨手笨脚地抱住周子璋,拍着背哄着:“乖,别怕
,我再也不绑你,宝贝儿别怕,没事了啊,我再也不犯浑了,放心,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不是真的要绑你。”
周子璋推开他,缩着侧到一边。
霍斯予不敢造次了,他没想过原来把人绑了办事会让周子璋有这样的心理负担,早知道他一定不这么干,虽然让别人害
怕你是本事的体现,但若那个人是你一心想对他好的,那滋味可不好受,简直就是照他脸上抽巴掌,那巴掌还是他自个
抽的,怨不了谁。霍斯予胸口起伏,说不出是心疼还是难过,反正看着周子璋这样他没法高兴,原想着有那个聚会做铺
垫,周子璋该对他有好脸色了,然后再转移阵地来卧房,把东西送他,彻底让这个书呆子感动坏了,把俩人的关系挽回
来。
哪知道,他的子璋不声不响,其实把感觉都咽进肚子里,实在憋不住了,这才显露出来。
霍斯予此时破天荒地想起陈助理说过的话,他说,周子璋那样的经历,得吃了多少苦,自己从来只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却不肯知道,那些经历都意味着什么。
包括自己这么对他,这其实,都很难忍的吧。
他莫名其妙想起一个可能,如果这些事换成自己呢?霍五少打了个寒颤,那绝对拼死都要把那王八蛋手刃刀下,一刀刀
凌迟了还不算,那人全家老少,七大姑八大姨,加起来估计都不够他发泄怒气。
他这么一想,就明白心里头刚刚浮起来的雀跃有多天真了,再自大,再觉得周子璋就该匍匐着接受自己的恩惠,他也不
能不承认,就自己对他干的那些事,办一两次聚会,给多点钱,对他多笑点,多和气些,估计都补不回来。
就这样,周子璋都忍了,那他平时得忍多少东西?
霍斯予心里乱糟糟,扒拉了头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含在嘴里,点着了猛吸一口,突然觉得,这烟他
妈的怎么那么苦。
他喷了一口,又看了眼缩在床角的周子璋,那男人脸色苍白,惊惶不定地盯着自己,如果自己踏近一步,他毫不怀疑,
周子璋会爆发跳起跟自己拼命。
原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霍斯予猛然又吸了一口烟,徐徐喷出,迅速在心里头盘算明白,自己现在是万分舍不了这个人的,不管如何,人一定要
留下,哪怕他恨自己,哪怕万不得已要打断他的腿,也由不得他了。
主意一定,霍斯予心里发狠,用力用食指将香烟碾灭,随手一扔,踏前一步。
周子璋立即全身戒备,扑上去操起床头柜上的水晶烟灰缸,就要往这边砸过来。
霍斯予忙举高手,大声说:“操,你他妈来真的?周子璋,你冷静点,听到没有,冷静点,把那玩意儿放下,我不过去
,咱们谈谈。”
周子璋冷笑一声,哑声说:“跟你谈?我现在就一条命,要什么没什么,再也不怕你了,谈什么?”
“说什么呢?”霍斯予笑了起来,仍旧举着手:“你还有大好前程啊,你不想念书了?我听说你取得硕博连读的资格了
,这可是大好事对吧?你不要了?不是吧,你不是花了好大力气才考到F大吗?”
周子璋一呆,喃喃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我亲自去请你的同学,他们告诉我的。说全系也就几个名额,你占了一个,你可真了不起啊宝贝,”霍斯予笑着用流
畅的英文说:“我以你为荣。”
“那又如何?”周子璋眼眶一红,抖着唇说:“我原以为能忍着你,忍过去了海阔天空,可人格都没有了,学问又怎么
可能做好?活得都没盼头了,又哪里有什么理想目标?”
“这就是你偏激了,”霍斯予微笑着,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循循善诱说:“我喜欢你,想跟你一起,就跟世界上拿得
出手的任何感情一样,怎么就伤害到你人格了?当然,咱们那种开始,我理亏,可我真愿意尽力去弥补,你今晚不也看
到了吗?我霍五是什么人?S市多少有头有脸的,我见了都没这么客气,可刚刚给足那帮小崽子面子,为什么?还不是看
在你份上?这样尊重你,这样瞧得起你,你的人格哪里有损?我看光鲜亮丽得很。”
周子璋气得发抖,哆哆嗦嗦地骂:“胡,胡扯,你,你不把我当人,想打就打,想上就上,你就是个混蛋……”
“是,我是混蛋了一点,那是我不知道啊,”霍斯予狡诈地说:“不知者不罪,你个读书人连这句话都不明白?我就没
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对人好,心里头火一上来,手下当然就没轻重。但我现在知道错了,我发誓赌咒不再打你了你他
妈还有什么不信吗?你不是做过老师吗?做老师的,难道不该讲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就是死刑犯你也得给个缓行
的机会不是?何况我呢?你说你这样公平吗?”
周子璋被他的胡说八道弄得心中大怒,低吼一声,用力将手里的烟灰缸砸了过去,霍斯予侧头躲过,哐当一声大响中,
他飞快扑上去,将周子璋双手制住,压在身下,喘着气攥紧了,扬了扬眉毛说:“宝贝儿,你趁早别动这些东西,你刚
刚好,身体弱,举不动那玩意,仔细手酸,砸到我不要紧,砸到自己我可就心疼了。”
周子璋颤抖着,挣扎无果,绝望地看着他,迸出哭腔说:“霍斯予,我求你了,你放了我吧,啊?你说你图我什么啊,
你有什么可图的啊?你走出去,要什么人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一定要来祸害我?算我对不起你了行不行?行不行?你放
了我吧,放了我吧……”
霍斯予眼中露出狠色,压在他恶狠狠地说:“说得轻巧,老子八百年看不上一个,好不容易看上你,想走?没门!”
周子璋眼泪涌了出来。
霍斯予眼光转柔,忙不迭地吻着他的泪水,柔声说:“乖,别哭了,认命吧,你就是我的人,注定的,老天都挪不过我
。别哭了,你看,我给你什么好东西。”他分出一只手,摸进一边的床头抽屉,取出一只蓝丝绒首饰盒,晃了晃,笑着
说:“你猜是什么?”
周子璋哽噎着摇头,说:“拿走……”
“那可不成,有你的名字了。”霍斯予打开那只盒子,取出一条白金项链,底下一个闪亮的男士钻石吊坠,名贵大方,
钻石的另一头,陪衬一小块白金牌子,霍斯予翻着那个牌子,给他看,说:“瞧,ZZ,这是你名字的缩写,送你的。”
他把项链给周子璋带上,低头亲了他一下,爬起来,又把他抱起来。
周子璋吓了一大跳,颤声问:“你,你又想干什么?”
“这里估计你睡不着了,好在我这房间多,咱们换间房睡去。”霍斯予笑呵呵地说;“今天累死我了,早点歇着,想什
么呢?咱们就单纯的洗洗睡了。”他一顿,低头暧昧地说:“不是我不想,是医生叮嘱了最近不能碰你。妈的,考验意
志的时候到了。”
第 43 章
这天晚上他们什么也没做,在霍斯予当然是一种策略,他并不傻,周子璋毕竟是个人,要留住一个人,打断腿关起来当
然也行,但那是下下策,私心里,霍斯予也不愿两人见面了跟仇人似的互相争斗,把自己逼成一个暴力狂,说个话说着
说着就要动手,上个床每次都得费力气要用强,平时你还得崩紧了神经防着他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那多可悲——人要
是处到那种地步,还有什么意思?这从另一个侧面也只反映你无能,你驾驭不了人心。霍斯予明白,对周子璋这种外柔
内刚的人,你不能每次都靠绑着,不然哪天他真有可能亲自操刀子伺候你,所以你得以退为进,得堆着笑脸陪着小心,
床上的事更是大忌讳,虽然他很想要,但却深知,刚刚才把人弄进医院,再搂着求欢,任霍斯予脸皮再厚,也知道说不
过去。
但这事在周子璋看来,却比他直接蛮干更令人嫌恶,一个畜生突然间说不玩土匪恶霸那套了,来玩王子和睡美人,真是
滑天下之大稽。霍斯予不知道,周子璋此时对他的恨意已经全部涌起,睡在他怀里,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把他不动声色
地掐死或者怎么把自己不动声色地闷死。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觉得无法跟一个人共存在一个空间里,霍斯予的一切
,无论是好是坏,在他看来全是一张编织紧密的天罗地网,罩得人窒息到险些缺氧而死。他躺在床上,被霍斯予蛮横地
搂着腰,死命把脑袋按在他的胸膛上,就这么别扭地睡,宛若一条脱离了水的鱼,使劲扑腾,扑腾半天都跳不回能供活
命的地方,没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干涸而死。
可他才二十六岁,他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没做,还有许多念想没有实现,他还想在有生之年不说幸福,起码过得像人一点
。林正浩临走前那一瞥令他感到彻骨寒冷,没有什么比你爱慕的人瞧不起你更令人痛苦的了,这打击太大,以至于他不
知道怎么办,心灰意冷,自暴自弃,恨不得彻底作践自己算了。
但医院躺的那几天,他想了很多,他想到早逝的父母,想到自己颠沛流离,有一顿没一顿的青少年,想到当初考研的时
候,每天背书背到凌晨,匆匆倒下睡后第二天早晨七点钟有得准时出现在课室带早自习。他想到冬天,自己住的那栋筒
子楼四面漏风,夜里冷得没法看书,只好灌了热水袋抱身上,呵气成霜地背单词。没有一步走得容易,走得这么难,你
就更加没资格撂担子,更加不能随便说老子受不了不干了。一个人咬紧牙关活到现在,是为了父母的在天之灵,是为了
对做学问的满腔热爱,是为了求知识明是非,为了有朝一日实现心中理想抱负,但怎么说,也不是为了给这个活土匪糟
践的。
周子璋握紧拳头,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前只知道一味隐忍,以为打落牙齿和血吞,以为终究有一天能忍到雨过天晴,这
压根就是错了。没完没了的忍耐中,早已把人的意志消耗殆尽,你把内心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忍了,又哪里有余力去做其
他的事情?到头来,他隐忍退让,那王八蛋却步步紧逼,林正浩的事犹如一击重创,令周子璋彻底清醒,原来令自己丧
失幸福的资格的罪魁祸首不是霍斯予,而是自己,是自己首先让灵魂卑微,以安身立命为借口令人格低贱,那么又怎么
怪得了别人瞧不起你?怎么怪得了林正浩想也不想,转身就离去?
做一个被逼无奈的弱者有什么意义?把过错全部推霍斯予头上有什么意义?没错,躺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一头畜生
,没人能跟他一样混蛋,但他这样,并不意味着你也要做一个可怜虫啊。
世界上没有救世主,你必须自救了。周子璋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思索了自己的处境,眼下的情形,很显然霍斯予不会放
手,这种从小含着金钥匙的败类跟他以前教过的那些被惯坏了的学生一个道理,眼高于顶,自觉世界就围着自己转,你
越忤逆他,他越来劲。而实力相差悬殊,硬拼犹如以卵击石,霍斯予肯定是毫发无损,但自己却要白白赔上大好前程。
那么,就必须找到一个切入口,正中他的软肋,想一个法子,让他不得不放手,还得兼顾他的面子里子,让他不会心存
嫉恨,否则以后追究起来自己可耗不起。周子璋静静思索自己看过的史书,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王侯列强
,任你多权势滔天,可都不能为所欲为,历来越是懂得权术,越是要讲究制衡,每一个能逃脱。
霍斯予不过一介商贾,他还出身在错综复杂的政治世家,那这样的人,就肯定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么专横跋扈,他年仅
二十三岁便掌管霍家明面上的生意,他的手段能力可见一斑,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个没脑子不管不顾的恶霸。
他之所以能对自己捏圆搓扁,说到底,不过因为自己是个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他以为,自己跟他每天集中精力对付的
那个权力中心没关系,所以才能肆无忌惮,这么下狠手糟践自己。
周子璋眼睛微眯,默默打量霍斯予睡着时的模样,忽然冷笑了一下,又慢慢闭上眼睛。
休息,无论如何,养好身体才能跟他斗智斗勇。他捱过饿,受过苦,为了养活自己,能读书,不招亲戚白眼,十岁他就
会接些小活计放学后做,人只要想活着,老天就没绝你生路的道理。
从那天以后,周子璋就不声不响在霍斯予这住下,留在F大公寓里头的许多东西也被搬了过来。可以看出,霍斯予现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