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年少时任人狎弄的皮肉生涯,是秋水无法直视的过往
当年他以一双眼换取离开火坑的机会
如今虽已成为四皇子身旁首屈一指的相师
但天机算尽也算不出自己的未来,是所有相师的宿命
而这个权倾当朝的右相南方晏,到底是看上他什么?
不仅不在意断袖之癖的难听名声
还花了数年时间,迂回的索求他的爱情
但他可知,爱情是他这残破之身不配拥有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师父的庇荫,南方晏的仕途顺得莫名其妙
年纪轻轻就成为皇朝右相,呼风唤雨、权倾一时
唯一求之而不可得的,就是秋水这个目不能视的相师
为了秋水,他放低身段,每天上门拿热脸贴他冷屁股
还花了三年将他投靠的四皇子拱上帝位,以偿宿愿
但这么多的用心,为何还交换不了他的心?
难道两人的缘分,是他的梦想,却是秋水的梦魇?
第一章
皎皎秋月八月圆,嫦娥端正桂枝鲜,一年无似如今夜,十二峰前看不眠。
十五的夜,碧空如洗,圆月如盘,家家户户在庭院内摆出果饼、柚子,享受着欢乐的气氛,而宫内也不例外,大肆铺张
的奢侈,酒池肉林的景象,百官们借着佳节拢络感情,畅谈着近日发生的乐事。
「相爷。」守在门外的侍卫恭敬的行礼。
「辛苦了。」南方晏笑容可掬的点点头。
踏出门外,耳内仍旧传来里头众人的嘻笑,靡靡的丝竹声不绝于耳,看来是要喧闹上一整夜了。
这个国家,正走向自取灭亡之道吧。
南方晏笑了笑,要是被师傅知道他的想法,免不了又是被叫去书房,正襟危坐的听上好一番大道理。
师傅这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他,一个是师兄,偏偏师傅觉得他适合走官途,将来必是扭转朝廷命数的推手之一
,所以不晓得透过了什么方法,让他进入宫里,还当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
其实,他真的不怎么愿意进入官途,入宫这几年,看遍了人情世事,腐败阴暗的那一面也瞧了不少。
当今的皇帝积弱不振,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头,整天脑子里想的尽是床笫之事,而底下的朝臣也没好到哪儿去,所谓上梁
不正下梁歪,百姓能期望那些官吏正直敦厚吗?
他倒也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当然也是有好的,只是清官少到让他屈指可数,有时他常想,要不是师傅将他送进宫内
,恐怕这一辈子,他都不会踏进这个鬼地方。
只不过既然他淌了浑水,那也要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官位大也是有好处的,姑且不论底下的人如何批评、如何非议,
他还是有办法让他们敢怒不敢言,甚至得阿谀奉承,乖乖摇尾乞怜。
他的资质聪颖,能力及才识皆在众人之上,虽然自己这么夸自己是有点厚脸皮,但在经过许多事的印证之后,他依然可
以自负的如此说着。
能与他并肩而齐的同辈,除了他师兄之外,这世间该是不出几人。
进入宫内,他翻手成云、覆手成雨,有本事坐稳右相这个位置,操控着千万人的生死,不过最近,他腻了。
习以为常的一切,让他觉得很厌烦,日复一日的掌控着朝内的平衡,等待着师傅所谓的天命,这样的日子,他过腻了。
与其将人生浪费在注定灭亡的皇朝上,不如好好的游山玩水,恣意过日。
瞧!中秋的月多美,该是月圆人团圆的日子,他居然孤身一人,独自在宫内和一群豺狼过佳节,这现实未免悲哀了点,
一点都不适合他。
不管了!师傅会气得跳脚也不关他的事,反正过了明日,他就辞官返乡,过着逍遥的日子。
南方晏嘴角轻扬,心情颇好的走到幽静的花园,阵阵桂花香气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随意挑了处大石坐下,南方晏享受着独处的放松,突然空气中飘来燃烛焚香的味道,他挑了挑眉,讶异着居然还有人记
得祭月之事。
春天祭日、秋天祭月,每逢春秋二季,帝王皆会举行隆重的祭拜仪式,只不过现任这位皇上……南方晏轻蔑的笑了笑。
古礼早已抛至脑后,失去了典章制度,如同马车无轮,如何能行驶久远?
只不过这又与他何干,这个天下,他没兴趣碰,师傅怎么会认为宫内缺他不可,真是想不通。
南方晏将注意力摆回前方的凉亭,隔着一小段距离,其实看不太清楚里头是谁,只隐约看见那人一身素净白衣,腰上利
落的束了环,黑色的长发简单的以绳拢至背后。
在民间,祭月仪式大多是妇女和儿童负责的,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个人应该是位女子,只是当他瞧见这个人转身时,才发
现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清秀的面容,削瘦的身子,无女子的妩媚,有的是另一股更扑朔迷离的气质。
他知道自己这么形容一个人是很怪,只是这个白衣男子,真的给他一种捉摸不清的错觉,仿佛非人非鬼,像是由月中走
出的幻影,那样不真切,那样的虚无。
看着他焚香,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倒是有了那么一点人味。
焚完香后,要将香插至炉内时,那人伸出手往前探了探,确定了香炉的位置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香放入。
南方晏讶异,不禁起身放轻脚步,慢慢的走近亭边,隔着数尺之遥,仔细端详眼前之人。
原来他是个瞎子,在宫内这几年,怎么没见过这个人呢?
南方晏侧着头,突然觉得有些惋惜。
这个人的肤色很白,尤其在月色之下,更是如玉般剔透,单薄的身子站得很挺,背脊的线条更显突出,在他的印象中,
这种人的个性,通常既拗又固执,一旦认定了就很难改变,像他师兄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看他拿起了火折子,打算点燃纸钱,却因双眼不便,显得不太顺手,试了几次后仍是徒劳无功,南方晏看不下去,走进
亭内接过火熠子,替他点起了火,顺便好人做到底,将纸钱烧一烧。
「谢谢。」男子虽诧异,却也是立即反应过来,并向南方晏道谢。
「不客气。」
「要吃块团圆饼吗?」男子以手代眼,在桌上找寻着。
「我来就好。」南方晏体贴男子不便之处,主动要拿饼之际,两人的手无意间碰在一块儿。
同是男子,南方晏倒也不以为意,没料到对方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快速的将手移开,慌乱之际还打翻了烛台。
南方晏只觉得荒唐,不过是碰碰手而已,他没这么可怕吧。
「你是……」男子蹙起眉头,一脸受惊。
「在下南方晏。」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是南方晏还是礼貌的拱手,报上名号。
「南方晏……当今右相?」男子宛若复诵般,一字字的轻声道着。
「是,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怎么会……」男子偏头,不解的思考着。
「可否请阁下说得明白些?」南方晏不懂为何对方会有这种超乎常理的反应。
「不可能……」男子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南方晏有些发噱,这人除了是瞎子,还是个傻子吗?怎么宫内净出些不正常的人?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过了一会儿,男子才点头向南方晏致歉。
「无妨。」看来是回复正常了。
「相爷此时不是应与百官同乐,怎么会前来这里?」如果没记错的话,南方晏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此刻当是在席上同享
酒池肉林,不该独自一人出现在此。
「身子有些不适,出来透透气罢了。」对于初相见的人,南方晏不愿多谈自己的心思,选择了最适宜的场面话。
「还请多加保重。夜深了,相爷不回府休息吗?」
闻言,南方晏失笑,这是在赶人的意思吗?
他纵横官场数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说不到两句话,就急着把他赶走的人,换成一般朝官,巴结奉承都来不及,更遑论这
样对他,这个白衣男子明明知道他的身分呀。
「明月当空,皎皎夜色,不好好欣赏一番,可真辜负这般良辰美景,你说是吧?」南方晏偏偏不顺着来人的话意,还特
意趋步向前,故意的缓声说道。
「是,可惜在下与此美景无缘。」男子倒也不以为意的道。
「有时候,透过眼睛看见的风景不是最美,能够打从内心欣赏的景象,才是具有意境深远之美。」
南方晏不懂,为何自己会说出这种接近讨好的话语?这个人能否视物,和他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何况两人今日又是第一
次见面。
该说是一见如故吗?对他,南方晏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甚至连他姓啥名谁都
不清楚,这种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相爷所言极是。」淡漠的笑容隔出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知道南方晏就在他伸手可及之处,这样的距离太近,让他产生不安之感,想退后,又碍于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怕一个
不小心伤了自己。
「出来凉亭外头一同赏月如何?别担心,我会牵着你。」
「多谢好意,出不出去对我来说没多大分别,我在这里即可。」
「那我陪你吧。」南方晏知道自己好像不怎么受欢迎,不过无妨,他有把握这人与他相处后会改变观感。
他明白宫里头对他的评价十分两极化,毕竟他在二十出头便当上了右相,这些年来他的手腕圆滑中带着威严,凭仗着多
年所学,他了解如何处理朝事、掌握人心,即使当今皇上荒废政事,凭他之力,还是有法子让这个朝廷勉强苟活着,只
是能撑到何时,连他也没有把握。
师傅云游四海,师兄隐遁乡里,只留他一人拼命,实在太不公平。
「相爷不用回去吗?」
「不急,难得这片刻优闲,该是好好品尝。」南方晏明知对方的用意,却故意赖着不走,反正夜晚长得很,他多的是时
间慢慢耗。
「那请相爷慢慢品尝,在下先行一步。」男子伸手探路,确认之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迈进。
还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呀!
南方晏心想着,侧着身,有趣的盯着白衣男子缓慢的从他面前走过,迎面扑来的檀香味,让他心头莫名漏跳一拍,在他
还未意识到之时,早已伸出手,捉住白衣男子的右肩。
「留下来一起赏月?」询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恕在下无法奉陪。」肩膀略作挣扎,男子想离开,却换来更有力的箝固。
「当作是对你的请求呢?」南方晏虽是好言以对,但右手的力道丝毫未松。
「在下不值得相爷浪费时间。」试图拉开南方晏的手,却依旧无法移动分毫。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南方晏放肆的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你!」甫出声,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又来了,刚刚从脑海里掠过的景象又出现了,而且比方才更加清晰,他看见的画面,究竟是南方晏的,或是自己的?
看着男子捂住双眼的怪异模样,南方晏大为不解,他相信自己的力道应该没有伤到人才对,为何怀中的人会蹙眉捂眼,
甚至流露出不适的表情?
几个重重的呼吸过后,男子才镇定心神说道:「请相爷放开。」
「若你答应我的请求,我立即放手。」
「身为一国之相,相爷不认为这种近乎登徒子的行为不合宜吗?」
「于情于理确实是不合宜,但你我一见如故,稍稍逾矩,又有何妨!」
「素昧平生,何来如故,相爷是在说笑吗?」
「我是认真的。」南方晏低头轻声说着,对于矮了他将近一颗头的男子,这种高度刚好适合说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无此福分,还请相爷高抬贵手。」男子冷着脸,努力克制着怒气。
「这种事可以培养的,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可以好好交心一番,何况你我初识,更需要多点时间来相互了解。」南
方晏似乎是逗上瘾来,言词间毫丝不见平日的君子之风。
「你……」他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为什么南方晏还死缠不放?堂堂一国相爷,怎么个性和地痞无赖没两样?这和他
从旁人口中所得知的右相,似乎不像是同一人,莫非这人是假冒的?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啰。」看着男子突然安静下来,南方晏以为对方终于愿意一同赏月,喜上眉梢之际,腹部却突然被
一记重重的拐子击个正着。
「说!你是谁?为何冒充当今右相?」男子虽然目不视物,但凭着方才传来的闷痛声,知道自己准确的正中对方腹部。
「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南方晏揉着腹部,舒缓疼痛,这毫不留情的重击,让他疼得眼冒金星。「我何需冒充!」
「一国之相,怎可能如此言行不正!」男子指责的说道。
「邀你赏月算是言行不正?」顶多算是勉强吧。
「你行为轻浮。」
「方才的举动,我道歉,但同为男子,我认为并无不妥之处。」南方晏好胜的心被挑起,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彻头彻尾泼
冷水,甚至还被怀疑身分,想来自己在宫内的地位还有待加强。
「看来你我之间的认知差别太大,没什么好谈,姑且不论你是否真为南方晏,单就赏月一事,我不想也没兴趣,告辞。
」
「为何如此拒人千里?我何处得罪?」
「你没有任何过错,我只是不想交朋友,如此而已。」
有些事不能说,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他选择避重就轻,只要能解决事情就好,并不想节外生枝,惹一身麻
烦。
「是吗?」南方晏浓眉轻挑说道:「但我总觉得你似乎有什么话没说。」
「你多想了。」这个人的感觉太敏锐,不是件好事。
男子不愿再与南方晏多谈,转身便走,一时间却忘了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脚步一个不稳,就往阶梯下跌去。
南方晏见状,身手敏捷的护住男子,两人就这么双双摔落在泥地上。
「你没事吧?」
他知道是南方晏救了他,代替他撞倒在地,这一下肯定伤得不轻。
「没事。」只是屁股好疼。男子略带愧疚,低声说道:「多谢。」
「你知道吗?」南方晏伸手轻抚男子脸颊,打趣的说:「我们注定要当朋友的,瞧,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一同倒在地上
的?」
感受着手掌传来的触感,略微冰凉的肌肤,不像女子那般软嫩,也没有多余的脂粉,但手感极为舒服,让人爱不释手。
比起十五的月,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更值得让人再三细细品味。
「秋主子,你怎么啦?」一个内侍急忙过来,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叫,他也不过是走开了一会儿,怎么回来就看到主子趴
倒在地?万一有个闪失,那他项上人头可就不保,到底是哪个冒失鬼害他的主子跌倒的?
内侍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男子,顺便想教训另一个倒在地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的眼睛是长……」内侍定睛一看,才发现另一人居然是当今右相,只得硬着头皮,马上改口说道:「呃,相、相爷
,小的有眼无珠,若有得罪之处,请相爷海涵。」
原来他真是右相。被搀扶的男子听见内侍的称呼,内心起了阵阵波澜。
「不知者无罪。」南方晏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稍微整理了衣饰之后,将目光放回眼前的两人。「这是你家主子?」
「是。」内侍恭敬答道。
「若我方才没听错的话,你家主子应该是姓秋吧?」
内侍正要答话,男子却伸手示意他合上嘴巴。
「在下的姓名不足以让相爷挂心。」男子疏离的淡笑,「我们走吧!」
内侍低头,不敢多吭一声,乖乖按照命令,打算带领着男子离开。
「我以为你对我的印象该是有一点点改观,没想到……」南方晏依旧自负,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森冷的瞪视着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