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到九公子身边,九公子伸手,揽住他的腰,少年便娇宠中半卧在九公子的膝上,九公子也不避讳,手搭在少年的
身上,亲昵地抚摸。
——江湖人都知道,九公子没有妻妾,也从不涉足青楼楚馆,但是他的身边却养了一个娇美的义子,很多人都怀疑他们
的关系非比寻常。
九公子的手掌移到少年的腰处,轻轻揉按,少年的口中,也发出了近乎呻吟的低喘之声。
若要说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反倒没有人愿意相信了。
“雨儿,你觉得这次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九公子低声询问他宠爱的少年,言语间,爱意纵横。
“这些杀手也真不是一般的没用,那么多人杀一个人,都办不好,自然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少年的声音温软,说的话却叫人胆战心惊,最可怕的是,他的话,被贯彻了!
沈傲人的身边,一个个生命倒下,虽然他们是他的敌人,可是沈傲人还是感到了愤怒!
“你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又要死掉多少人!你——”
沈傲人的怒气换来的只是九公子的冷笑。
“沈傲人,你没有资格批评雨儿的做法。雨儿要我杀掉的,不过是成事不足的废物,倒是你,为了你的虚名,逼死妻儿
,你比他们更该死!”
“而且,沈傲人,你敢说,你的心中就没有一丝喜欢吗?”
听雨依旧笑着,他的手中,不知道又在玩弄什么。
“在你背上的小鬼死掉的那一瞬,在你的敌人因为我的一句话死掉的时刻,你的心中,真的没有欢喜?你最爱的东西,
还是你自己,沈傲人!”
“你——”
沈傲人说不出话了,听雨的话语太尖锐,刺破他的灵魂。
“沈傲人,原本,你不接受你的朋友的托付,天下人也不会怀疑你作为一个大侠的资格。为这般虚名,将自己的一切抛
弃,最后也没有得到好结果。你不觉得你的一生,是一场笑话,一个闹剧?”
听雨冷冷地笑着,他依旧没有将头转过来。
“不如,就让我给你一次成全?”
伴随着冷笑,是一把匕首,少年掷出手中正在玩弄之物,匕首犀利,插入沈傲人脚前的泥土。
23.生与死
沈傲人俯下身体,拔起匕首,也决意用死亡结束自己这一生的笑话。
但也是这时候,白影晃动,手中已是空空,沈傲人因为迟来的痛苦,伸手捂住眼睛。
而听雨已经回到了九公子身边,若不是他的手指夹着一个血淋淋的圆球,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玩物般的少年,刚刚
将一个江湖大侠的眼珠挖了出来!
他的眼睛没有睁开,可是,光是看他因为血腥而略有弯曲的唇角,就已经明白,这个人的魔魅。
“你这个人,有了眼珠也是浪费,还不如借给我把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听雨的手指在眼珠上划痕,像孩子得到喜欢的玩具,天真可爱。
“雨儿,你最近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了。”
九公子的话语间,并没有真正的生气。
“你的手指弄脏就不好了。”
“可是我想要。”
虽是娇惯的口吻,言语间,还是洋溢着杀伐之气。
“我可以让玄鹰为你取,要谁的眼珠都可以。”
“可是,不管是什么,难道不是自己取得的更加喜欢吗?别人送给的,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听雨对沈傲人娇笑着,更加可怕了。
“沈傲人,我今日取你一个眼珠,也算是欠了你一份人情。我想问你,你想不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江湖中人无人知
晓?我可以成全你的侠义之名,让你的名字与你的死亡一起成为江湖传说,而你,将会得到新的身分,为你犯下的错误
,等待一个赎罪的机会。”
******
“我已经忘记那时候的沈傲人的心中所言了。我只知道,那时候的沈傲人,在公子的引诱下,成为了一个天下敬畏的大
侠,也成为了一个苟且偷生的马夫。”
沈叔又看了一眼曲吟风。
“一步错,一生错。我的一生,已经被自己的错毁掉了,而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走错了路。错了,就回不了头了。”
曲吟风没有笑,也没有悲伤,他看了看幽暗的天空,缓缓说下去。
“我已经走错了路,已经回不了头了。听雨是妖孽,我已经被他拉上了不归路。”
沈叔叹了口气。
“果然,天降妖孽,苍生有难,佛祖无力。好在这些事情,已经与我无关,年轻人,前途多舛,好好保重。”
******
曲吟风再一次伸手握住暴雨梨花针。
在与毒绝、蛊绝夫妻的对阵中,南宫和唐甜甜明显是累赘。
若不是南宫曾经得到过苗疆的驱蛊之物,而唐甜甜也是常年与毒物为伍,光是他们的破绽,就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
白云轩和残荷夫妻心意相通,遂与双绝夫妻平分秋色,但也是无暇顾及唐甜甜和南宫两人的生死。
好在双绝无意取他们性命,总算在关键时刻手下留情,这才使南宫和唐甜甜这两个最薄弱的环节没有溃坏。
他们两人面前游走在毒蛊阵中,气息絮乱。
倒是战局进入僵持的状况让毒绝和蛊绝夫妻有些焦躁了。
下手的分寸,也有些不能拿捏了。
书绝还没有败落,因为秋鸿受伤,他们处于僵持状态。
棋绝、医绝两个人联手对付幽火一人,依旧有些吃紧。
幽火怡然自得,听雨也是成竹在胸。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琴绝的败落,是迟早之事,只是——
昆仑派的颜面也不是很重要,只是这两百年的规矩,不能破!
这三张报恩牌上,绑着昆仑派的两百年,没有那个大恩人,就没有今天的昆仑派!
只要是和报恩牌有关的时候,即使是违逆天命,也要达成!
为了报答大恩人的恩情,他们愿意毁掉自己一生的英名,这就是所谓的诺言,一诺又岂止千金,为了这个诺言,昆仑派
被绑缚了两百年!
听雨的琴声带着哀伤,滴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最柔软的角落里。
这绵如秋雨的暧昧,让任何一个曾经爱过的人想起心中最珍贵的那一段往事。
琴绝被感动了。
混浊的眼泪从苍老的眼角流出,凝结成珠,溅在琴弦上,发出不和谐的乐符。
听雨的手指停止了。
琴绝这才如梦初醒。
“琴绝先生,你一心想要脱离三界红尘,远离情爱。可是你忘记了,你只是人,你的心依旧有七情六欲,挣脱不得。”
听雨的声音,也没有了尖刻,反倒温婉如水。
“你笑我红尘糜烂,我也笑你,苦心修习,依旧未得皮毛。”
“果然是世人多偏见。世人对你多有恶评,我今听君一席话,茅舍顿开。强求忘记,只会更加深刻的记住。情为人之本
欲,抛弃情欲,确实是强求。越是要忘情,便越是不能忘记,也离悟道越来越远。”
“天地生万物,天地亦有情。你无需记挂或是遗忘,天地悠悠,无拘无束,任君来去,逍遥自若!”
听雨的言语间,确有规劝之意,可惜琴绝到底不能悟道。
“若是你我萍水相逢,单凭你的清音,我便要与你结为忘年交,畅游天下,畅所欲言。任天下人如何评价,我也不变初
衷。可惜,这报恩牌关系太多,我到底是个凡俗之人,不能真正的放下。所有恩怨,也只得等待缘分再续。若是我今日
有幸得道,也请你抚琴之时,记起我这到死才悟道的愚石。”
“你这又是何苦呢?”
听雨叹了口气。
因为琴绝已经认输,他也就走到幽火身边,看他们的对弈。
医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眉毛快要结成一朵花了。
棋绝头上,汗如雨下,可是棋局依旧没有改变。
幽火知道听雨来了,还特别伸出手,要拉听雨坐在自己身上。
“你可真是不顾及世人的眼光。”
说着这样的话,听雨坐下,还给了幽火一个浓郁的吻。
眼看他们两个人当众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两个老人都有些气愤,可惜战局吃紧,他们也无暇旁顾了。
“真是个喜欢表现的孩子。”
松开听雨的时候,幽火还不紧不慢地下了一粒杀子。
“你们——”
“幽火,似乎有人对我们的事情很不开心呀。”
听雨扫了一眼不悦的医绝,眼角含媚,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过呢,这世间的人不能理解我们的事情也不奇怪,就说你眼前的这个家伙吧,幽火也只是看上去还很年轻,实际上
他远远不止两百岁。四十年前,夏国皇宫的采冰人在雪山上发现了这个被冰封百年以上的怪人。因为猎奇,夏国皇帝将
他留在宫中,也因为他花言巧语,骗得夏国皇宫所有人的喜欢,他在夏国皇宫,混得如鱼得水。后来,公主远嫁,他为
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混进陪嫁队伍。他这家伙,非常无耻,相当无赖,最喜欢依仗自己曾经在雪山上被冰封过的事情
,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推卸责任!”
“既然在你眼中,我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为什么还要我?”
幽火也没有生气,继续旁若无人地调情。
“因为你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很殷勤。我喜欢你的殷勤,所以就勉为其难的接收了。等到我找到比你更加喜欢的男人的
时候,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抛弃!”
听雨分明就是故意的。
高手对局,分不得心,他们也许习惯了这等私房之语,可在遵守礼教的昆仑弟子眼中,已经是大大的刺激。
“你们——”
一口气不能顺下,棋绝的血喷溅出来,点在棋盘上。
但这凝结了纯阳内力的血,即使有为数不少的点溅在幽火的冰棋子上,棋子也没有溶化。血铺在棋子表面,殷色黯淡,
更显示出两个人在内力修为上的巨大差距了。
下棋下到呕血三升也不是罕见之事,这一局棋,本就是生死攸关,棋绝凝神思考,不想在这种时刻听见听雨和幽火的私
密之语,自然是血气岔乱,鲜血喷吐。
医绝也紧张得走过去,为同门师兄切脉喂药,好在他的伤势不重,将心神镇静,也就没有大碍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看听雨的眼神,难免有了更多的怨恨。
听雨却不以为然,反倒走到棋绝的位子边,看了看他的局势,叹息道。
“果然是险棋,一棋江山定。成也是这一子,败也是这一子。你若是顺利,可以进入新的境界,若是失败,就只能在明
年的今天,等待你的弟子们的祭拜了。”
“此话怎讲!”
推开要为他调息的医绝的手,棋绝挣扎中站起。
“请看——”
听雨取出两枚棋子,先将一枚放在一个几乎不会有人关心的角落,果然,棋局开始明朗。棋绝的黑子已经入了绝地,不
出三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棋绝额上的汗更多了。
听雨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另一个角落里面放了一粒棋,这一棋,确实看似无用,却能在七步之内,将白子的优势全
部封杀,十子间,白子江山尽失。
这等棋力,非大智慧者,不可悟。
棋绝叹了一口气。
他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
“我输了。”
“棋绝先生,我也没有赢。你只是不能抛开杂念,力求每一步见效,才终于败给了我。棋局是谋略,不求近效,但求远
功。棋绝先生虽棋力不凡,到底在谋略上还是逊了一筹。”
听雨的话语没有了刚才的刻意,他的谈吐间,有一些哀伤。
“你的身体——”
医绝也看出了听雨的身体有极大的缺陷,可是听雨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没有人可以治好我的病,这是我的宿命。”
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唐甜甜的身体,如断线纸鸢,飞了出来,压断了几根翠竹,终于摔在沙地上。
刚才,为了取胜,唐甜甜发出了“三千烦恼丝”这种以多强占优势的暗器,一时间,空中似有万千蛛丝飞舞,而蛛丝的
攻击中心是蛊绝毒绝夫妻。
“三千烦恼丝”乃是蛛丝一般的万千细线,轻软无力,不论怎样刚猛的掌风,也不能将它打散。而且蛛丝上附有剧毒,
一旦沾上皮肤,这毒物便会渗进身体,顺血流淌,涌入心室。
知道今天的可怕的唐甜甜,在“三千烦恼丝”上浸泡附加的毒药是“声声慢”,“声声慢”虽然见效慢,却是无药可救
的奇毒。
但是,唐甜甜为今天准备了特别的东西,蛊绝毒绝夫妻,也没有打算将光明磊落贯彻到最后!
他们用出了原本决计不会使用的东西!
唐甜甜的“三千烦恼丝”用机关之力撒出,知道其中厉害的蛊绝毒绝夫妻,反射性地将一颗药丸当作暗器射了出去,唐
甜甜躲避不及,被暗器打在了要害。
附在药丸上的劲力十分霸道,唐甜甜修为不足,被劲力冲击,弹飞了身体。
于是,就有了她压倒翠竹,摔在沙地上的一幕。
意识到不对的蛊绝毒绝夫妻率先停手。
“糟了,我刚刚将一个不应该使用的东西射了出去!”
蛊绝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你们快去看看,那药丸,是不是还没有破裂!蜡壳若是破裂,就——”
可惜世事总是不能顺人心,他们五人冲到唐甜甜身边,看见的却是一个已经裂成两瓣的空壳,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这药丸里面的东西,难道是——”
“是的,正如你所担心的,是绝命蛊。”
蛊绝的回答让白云轩面色大变,见旁人似乎不知道这“绝命蛊”的厉害之处,白云轩解释着。
“绝命蛊是世间最歹毒的蛊物,它会附在中毒人的心脏、脊髓、脑髓处,每一日地吸咬寄主的精华。中毒者如患失心疯
,只是每日疯狂杀人,也会将被杀者的心脏、脊髓、脑髓作为食物,生食!”
“这种蛊虫在五十年前,曾经祸害江湖。那时候,我们觉得这东西太过可怕,便将蛊物全部收集销毁。岂料,我们还是
抵不住诱惑,自己留了一颗,终于有了今日的报应。”
蛊绝的言语间满是后悔,可惜,她的后悔,也不能弥补她的错误。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意志坚定,想要以身试魔,却不知人性堕软,最终沈湎魔道,无法自拔。”
听雨和幽火一道走来,听雨的话语,满是嘲讽。
“你太高估你自己的定力了。可惜,你也只是一个凡人,你是挡不住欲望的诱惑的。”
蛊绝没有生气,倒是幽火,说出了更加让人生气的话语。
“绝命蛊并不是无药可救,只是这药材中的一些东西,不容易弄到。而且,将人救回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个废人,
她活着痛苦,你也看着痛苦。”
“幽火,你——”
白云轩都生气了。
“我自认是个冷血无情的医者,想不到,你比我更加冷血,更加无情。”
“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一个多情的人?冷血一说,我倒可以接受,毕竟,我的体质偏寒,可能我的血真的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