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绝和蛊绝是一对夫妻,他们到底是前辈,不便挑剔。
白云轩走了过去。
“毒蛊本是一家,两位前辈伉俪情深,我们这些小辈,也不能强人所难。”
“哦?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鹤发的夫妻二人有些惊异,白云轩解释道。
“我与内子是夫妻一对,这里还有两个人,是欢喜冤家,我们两男两女,向两位讨教,也不算是占了大便宜。”
“这倒不错,传出去,也不辱没我们夫妻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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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评定,这一场,昆仑七绝已经占尽上风。
丁谊回望自己带来的三千铁骑,突然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他伸了个懒腰,回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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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妃将荔枝剥好,吃了下去。
这荔枝是从南岭运来的,为了让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琰妃欢颜一笑,不知道又累死了多少马。
她很得意。
太子的报恩牌,是她的传家之物,若是可以用这传家之物换得太子妃的地位,那也就不枉费祖宗苦心谋的报恩牌了。
“若是娘娘这时候再诞下麟儿,这皇后的位子,除了娘娘,又有谁可堪担当?”
蔡妃的奉承让她心花怒放,只是她们都并不知道,这一场江湖争夺的背后,又有了怎样的阴谋。
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结果还没有出来,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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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风情苑,依旧是美人歌舞醉,可是看这歌舞的人,却没有那份闲心。
“丁谊向柳云飞借了三千骑兵,说是要剿灭沙漠流匪,依我看,他分明就是担心昆仑的几个老头子不能把事情处理好,
想要用人海战术。”
琰王与柳云飞私交甚好,这是从柳云飞处得到的消息。
“太子这一次是认真的,非要把我这亲弟弟逼死!”
琦岳真正忧心的还是自己的地位。
“太子真的会赢?”
琰王冷冷地笑着。
“我们只管饮酒,明天中午,应该就可以看见太子的脸,是怎么从白变红最后转紫!”
“还有丁家的两个家伙,我想看看,他们是怎么解释的!”
琦岳拍手,将美酒饮尽。
“三千骑兵,毁于一旦,丁家的老狐狸,应该也会很头疼怎么向柳云飞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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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指很美。”
琴绝赞叹着,他是个爱琴之人,看人的时候,第一眼看的就是手指。
听雨没有谦虚拒绝,他对自己的手指一直很有自信。
“琴为心声,我的琴,是欲念之琴,琴声中,爱意纵横,到底比不上身居幽谷的你的超凡脱俗。”
“为何如此,你的心中纯白如处子,为何说自己欲念深重?”
琴绝的话,让听雨有些不悦。
“久居深山的世外高人,自然不知道红尘漂泊的苦楚。”
“听你的琴声,个中夹杂,分明是苦楚人生,想必往日生活,艰难困苦,你已不堪重负。若是我们今天不是敌手相见,
却也可以结为忘年交,成就一段佳话。”
“你们七人,占尽风流,便是竹林七贤,也比不上你们的逍遥快活。”
听了听雨的话,琴绝也有些哀叹。
“竹林七贤的苦,世人不知,反倒羡慕。我可惜你天资聪慧,却偏要走捷径。用了这些邪法,他日必会被反噬,你还是
早早散功,免得痛苦。”
听雨没有笑,他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
“我有我的苦楚,若是不用这些歪门邪道,我的梦,一生都不能实现。”
“这又是何苦,你如此聪慧,难道还不知道万物皆空?一切仇怨,不过是过眼烟云,太执着,便是堕入魔障。强行改变
天命,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不爱惜,你这又是何苦?”
琴绝的话,还是不能让听雨的心有所触动。
“那么,你为什么也要执迷不悟?你们既然已经看开了红尘俗世,太子的报恩牌送上时,你们为什么又愿意下山?”
棋盘还没有刻好。
这是一张略呈黑褐的石板,没有裂痕的石板,就是他们的棋盘。
虽然棋盘还没有刻,棋子也没有取出来,可是,很快,这里就会有棋子和棋盘了。
“这是陨铁之石,坚硬无比,我们就在这棋盘上一较高低,如何?”
棋绝十指划过,在石板上留下了十条横线,这十条线,深入石板半寸有余,小指粗,线条的间隔没有差错,倒像是用尺
规反复丈量以后再刻上去的。
这是阳刚功夫,可以有这样的造诣,可见他的内功已臻化境。
他连续轻划,将棋盘刻好。
他看着幽火,想知道这人用什么应对。
21.争斗
“棋路已经刻好,若是没有颜色,也有些无趣。”
幽火的头发甚长,他手指挑起一络,约是百余根,接着,手指轻划,断了二十余根白发。
他将这些头发拉直,一根一根,嵌进棋绝用手指划的黑线中。
棋绝自是一惊,这人是生生将石料压下去,将柔软的发丝嵌进去了。
这轻描淡写地抚弄,将柔软的头发压进石头中。
棋绝的内力偏于刚猛,他将力量贯于指尖,生生刻出一个棋盘,而幽火的内力,柔软至绵,借头发施力,将棋盘装饰。
于是,就有了一个纵横方正黑底白线的棋盘了。
“果然是好功夫!”
棋绝已经不敢小觑这个人了,他挥手,示意对方坐下。
“过奖了。”
幽火又问道。
“黑白子,不知道先生是用白子还是黑子。”
“客随主便。”
棋绝的一句话,让幽火微微一笑。
“我用白子。”
“那么,我就用黑子了。”
棋绝的手在棋盘的右下手划了一个圈,而后,手掌反扣在棋盘下,手指连弹,一个黑色的棋盒便出现了,他的劲力控制
得恰到好处,石料飞出,还是完整的一个圆。
幽火也在自己的位子右下手划了一个圆,他的手指更加温柔,飞出的圆柱,也比棋绝更加深重。
“两位,你们希望自己的碑文上写些什么?”
书绝根本没有把这两个人放在心上,他背对着,手指作笔,在柱子上练字。
“两个青年才俊早早过世,我这老头子也是可惜,不如,先为你们写好碑文?”
“多谢前辈关爱,只是我们两个无名小卒,居然可以得到前辈的墨宝,不胜荣幸。”
曲吟风的话,换得了秋鸿的赞同。
“不错,我们这等无名之人,居然可以向前辈讨教,确实是幸运。”
“秋鸿,你父亲秋尚清,我本有意收为徒弟,无奈他是秋家独子,秋家人不愿我将他带上昆仑。后来,秋家遭遇不幸,
待我赶到时,你已经被镜心带走,我是君子,不能做出夺人徒弟的事情,所以,你才不知道我的存在。”
书绝的话语间,也有些无奈。
“念在你是秋尚清之子,我让你们三招,三招之后,便不会再温柔。”
两人知道彼此间实力差距悬殊,对书绝的礼让,也没有拒绝。毕竟,今日死斗,生死尚是一个未知之数。
“多谢。”
“不必谢我。”
书绝似乎真的没有将两个小辈放在心上。
“你们喜欢用什么样的毛笔写字?”
“嗯?”
秋鸿很是吃惊,倒是曲吟风,立刻将自己的折扇送上,殷切道。
“吟风行走江湖,四处漂泊,对笔墨,倒是没有什么讲究。今日有幸,遇见前辈,还望前辈不弃,赐墨宝一幅。”
“你想看我的行笔猜我的武功路数,果然是个有心计的年轻人。”
书绝说破了曲吟风的心思,却也将曲吟风的折扇取过,开始书写。
“秋鸿,你是名儒秋尚清的儿子,你的书法,是否对得起你的父亲?”
“家父因笔获罪,身为人子,我这些年,无一日不思为家父报仇,也就疏于笔墨了。但师傅教诲,徒儿自当铭记,秋鸿
以剑代笔,以笔代剑,不求字迹,但求锋利,快意恩仇。”
“好一个‘但求锋利,快意恩仇’,秋尚清有子如斯,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书绝取出了他最爱的笔,是狼尖豪,墨却是诡异的莲青色。
“我为你题字‘笔墨乾坤’,你可要看仔细了!”
书绝将折扇飞入空中,只是折扇从眼前滑过的瞬间,电光石火,“笔墨乾坤”四个字,就已经写好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书绝是什么时候起笔什么时候收笔!
书绝将折扇还给曲吟风。
秋鸿的头上开始冒冷汗了,可是他不能退。
听雨曾经告诉过他,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知道真相。
秋鸿早就怀疑飞红与自己的姐姐有些关联,加上心生情愫,自然是心中期盼。
即使是生死之间,他也不能退缩。
画绝无意为难这两个女子。
他本是个天真烂漫之人,人生唯一兴趣,就是踏遍千山万水,画遍天下美人。
这一次,也是正在蜀中绘画,收到了掌门师侄的飞鸽传书,意兴阑珊。
只是,报恩牌是昆仑派最大的规矩,任何人,都没有想过挑战报恩牌的权威。
今日是生死之地,即使他有心惜玉,却也无力护花。
“今日可以看见武林十大美女之中最为才情的两位,也算是一场缘分,我虽无意与美人搏杀,却又不能违逆祖师婆婆的
规矩,还往见谅。”
画绝取出一张画纸。
“我生平宏远,便是画遍天下美女,即使马上就要刀刃相见,老朽依旧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两位姑娘,可以让老朽为
你们画影。”
采薇看了看飞红,后者微微点头。
“前辈,若要抓住一个女人的风韵,便要细细观察,飞红的美在于动,只是静态观察,恐怕不能真正的领略她的美。”
“如此说来,你们便是要歌舞助兴了?”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歌舞,飞红的武功,与她的舞蹈有关。
舞若飞天,却也是夺命的飞天,舞步即是杀步,步步莲花,步步杀机。
但明知道这是一场杀机四伏的舞蹈,画绝也不愿意放弃欣赏。
画出美人的每一种风韵,是画师倾尽一生的追求,即使自己的笔不能将最后的美丽记录,他也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
“那么,就由我为大家歌一曲?”
采薇开始歌唱,没有人理解的语言,用她甜美清冽的声音唱出来,竟然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画绝不敢怠慢,立刻凝神静气,开始观察。
而飞红,温软的身体,似无骨一般,长袖扬起,歌舞之时,分外耀目。
“白云轩,你我也算是忘年之交了,听闻你得了个贤妻,我也为你开心。”
毒绝到底还是不忘寒暄。
“原本,我也想借云游之时路过你家,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收服了你这浪子的心。今日的相见,本非我所愿,无
奈昆仑派两百年的规矩不能破,我也是无能为力。”
“你我又何必说这些伤情的话?”
白云轩向他们介绍道。
“这位便是内子,冷残荷,我们之间的事情,牵涉甚多,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不多加介绍了。”
蛊绝却没有生气,她走到残荷面前,温和道。
“自古情有独钟,你虽是个浪子,却也至情至性,得此佳妻,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若不是身受报恩牌挟制,我们夫妻二
人,也不愿意放下这清静日子不要,来此是非之地了。”
“这一切也都是因为我。云轩与如意山庄没有任何关联,若不是为了我,你们这忘年老友,也不至于兵刃相见。”
残荷的话,得到了毒绝的赞美。
“你名列武林十大美女之中,才华气度,具是非凡,若是有缘,他人相遇,可以做朋友吗?”
“我们没有仇怨,只是立场不同,他日相见,自然不会不能成为朋友。”
毒绝与蛊绝夫妻,虽喜好收集毒物,心中却没有毒蛊之欲,也算是难得的好人了。
可是,今时今日,事情已经不可回转,他们也只能违背自己的喜好,使用毒物伤人了。
“我无心杀人,所以,我这一次使用的毒物,都不是无药可救的绝物。你们中毒之后,只会失去神志、全身乏力,但不
会失去性命。事后,解救得时,还可以活上十年八载。”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同是用毒人家,唐甜甜不敢怠慢,戴上了鹿皮手套。
毒绝看了看她的手套,温和地告诫着。
“唐姑娘,你的‘三千烦恼丝’虽然威力极大,但是波及太广又限制甚多,使用的时候,自伤的可能也很大。以后,这
东西还是少用为妙。”
“谢前辈教导,只是这一次,生死攸关,我还是不得不用这‘三千烦恼丝’,还请见谅。”
蛊绝点了点头,又对南宫道。
“南宫,看见你,我就看见了白云轩的前生,你们都是一样的。现在,白云轩已经安定,你也该转过头了,不要再迷恋
红尘美色,早早看见身边那个爱你的人。我们夫妻,一直不知珍惜,直到十年前才结为夫妻,浪费了五十年的大号光阴
。每每提及,我们都深以为憾。我不想你遇见更大的悲伤。”
“我已经有了一个真心喜欢的对象了,可惜,我的花名太盛,她不愿意接受我的爱意。”
南宫所言,无非是玛格菲尔,唐甜甜狠狠地蹬了他一眼。
“这一切都是冤孽,你对不起她妹妹,她自然也不会认为你是真心了。”
南宫和唐家的事情,江湖中人,多有耳闻,蛊绝的言语间,分明就是将他与唐甜甜视为一对。
可惜生死关头,他们也没有兴趣细细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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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叔坐在马车上,他的身边是一坛酒。
赶车的鞭子斜插在沙中,太阳已经开始了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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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还是似笑非笑地模样。
他的内力自然不如琴绝,琴艺虽是举世无双,但到底不是世外之人,琴声间,难免带了些凡俗的情欲。
听雨有自己的制胜之法。
“琴绝先生,我们今天相见,也是缘分,若是不共抚一曲,未免有些对不起今天的相聚了。杀伐之事,还是曲罢再谈。
”
“不错,我们以琴会友,不能共抚一曲,便是人生一大憾事。”
“那么,您是长者,弹奏的曲子,还是有您来决定吧。”
听雨故作谦卑,他知道,自己的琴艺胜过琴绝,只要在弹琴的时候,牵走琴绝的心智,便可以废了琴绝的武功。
“不如《怀谷》?”
琴绝也不想占便宜。
《怀谷》一曲,本是古曲,数年前,听雨曾将旧曲谱新调,弹奏的时候,林地清雅,绝非一般江湖武夫可以领略。
此曲傲慢冷清,弹奏此曲,也很是考验功力。
但是,天下人都不知道,在《怀谷》的曲调中,藏着一个秘密。
为了纪念一位友人,听雨重谱了《怀谷》,也将心中的一些复杂情愫,埋在《怀谷》中。
冷清之余,还有红尘万丈。
听雨将琴放下。
他首先引调,冷清之乐,如风吟,从曲子里面滑出。
听他的冷调,人便是站在万丈悬崖之下,有一茅屋,对一碧潭,千山葱翠,绝崖万仞,看似苦寒却也是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