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月考?我不记得了。”季默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平均分37,总成绩排名倒数第一,连班级平均水平的一半都不到,你觉得自己很有前途?自己的将来在哪里都看不到
不是么。还是说你以为就父母那点钱能养你一辈子?才15岁就看言情剧看坏了脑子,真可惜。”
说完这些,应多摇摇头离去。那踩着踏实的步子一步一步离去的背影竟然让季默觉得有点遥不可及的虚幻。
半晌后,季默回神自己被彻底当成癞蛤蟆鄙视了,顿时一头撞上旁边的榕树,树干沙沙摇晃,飞起一堆蚊虫,叮得季默
满脑袋大包。
“去!不就是分数么!谁不会啊!考给你看!”他一手撵着蚊子,一手对应多离去的教学楼方向气势汹汹地竖起中指。
大道理他不是没听过,父母念得他都会背了,可是这话从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差不多身高一样性别的人口里说出来
,就特别容易让人懊恼和在意。
因为那意味着自己被比了下去。
在应多眼里他就是个不中用的米虫、小鬼。
这事实让他相当不爽!
比我大了不起啊!自己还不是留级生!
下次一定考得比你多!
第二次月考,季默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成绩公布单投以了特别的关注,于是他受到了特别的打击:他当然没有应多这个“
万年留级生”考的多。
第一名,应多,799……季默咬牙切齿地盯着那排字,真希望自己看错了或者老师印错了!
第三个月月考后,季默依然这样咬牙切齿地盯着分数榜,甚至忘记了看自己的成绩,也忘记了他的原来目标:追颜如玉
。
他要超越应多!他一定要超越应多!从各个方面!文的不行就先比武的!
青苹果纪事5
体育课上,绰号猴子的男生尖叫着奔向这边正给学生做测试的体育老师:
“不好了不好了……季默他疯了!他拉着应多要殉情!”
一群人迅速围向操场的墙角围拢,季默同学正失去理智地对着应多生拉死拽,想拉着他一起爬上墙头。应多黑着脸拽着
一边的干树枝,死活不从。
年轻的体育老师不知所措,颤颤地抹把汗,小心翼翼靠近两只正较劲的小兽:
“那个……季默同学……你别冲动……”
微弱的声音马上被季默的骂街声覆盖:“胆小鬼!娘娘腔!连从墙上跳下来都不敢!还要女人保护!”
季默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这节课颜如玉请假,在教室休息。
在他的再三挑衅下,应多跟他比了跑步,不分高下。
比跳远,还是不分高下。
想比力气吧,他们也一点不想和彼此握手掰腕子,来个什么铁饼铅球的吧,这节课没有投掷项目,于是没有器材。
季默万分焦急下脑子一热,拽着应多就要往操场边上那三米多高的围墙上爬,颇有点狗急跳墙的架势。
应多觉得认真跟这个白痴比试的自己已经够蠢了,为啥还得陪他做这种连小学生都不干的傻事!他这辈子最讨厌的生物
种类分明就是——热血笨蛋!
拼命扭着手臂和身体想挣脱对方无理的纠缠,季默也拗上了劲,不要命似地把他按在墙上然后压上自己的身体顺道用双
臂将他箍死。
“季默……有话好好说啊……你别、别,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先把应多放开……”体育老师好像和亡命徒谈判
的干警,一干围观群众却嬉笑地起哄:
“就是,季默你自己想不开就算了,干嘛拉着应多陪你殉葬啊!”
“暗恋不成就干脆来个玉石俱焚呀,嘻嘻,季默你真还真是个情种!”
猴子也摇摇头看着涨红脸死死贴在一起较劲的俩人,长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疯疯癫癫!”
七嘴八舌,挖苦开涮,应多气得脖子都红了。他大班长冷静成熟、独当一面的一世英名形象今天真算是完蛋了!
再好的修养都被一腔压抑已久的熊熊怒火烧成了锅底灰,这小子简、简直是不知所谓、得寸进尺!
应多忍无可忍地一脚跺上了季默的脚背,季默当下就痛得嗷嗷叫起来,却还是不肯放手,应多想都没想就又跺了上去,
使劲蹂躏、狠狠地踩。
群众们都吓呆了:这可是头一次看见文质彬彬的班长大人发狠啊!彗星要撞地球了!
季默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做出了不仅惊人,而且比踩人幼稚一千倍的动作——一口咬上了应多的耳朵!
有女生发出尖叫。
猴子直摇头:他们两个都疯了!
“放开!”应多涨红脸直吼。
“唔唔唔!”季默直哼哼,旁人估计是“你先放”的意思。
“舌、舌头拿开!恶心!”
“唔唔唔唔!”季默的这一句这次旁人也翻译不出来了。
“不要咬着我的耳朵说话!不要乱动舌头!流、流氓!”应多一向缺乏变化的表情此刻变得有点惊恐,可惜此时季默只
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你以为我想啊!你的耳朵有什么好舔的,靠!呸呸呸!”季默脸涨得猪肝一样嚷嚷起来,却因为说话总算松开了嘴巴
。其实他没敢用力,他再不用脑子也知道耳朵这个不结实的器官是一用力就能咬下来的,而且咬下来后会很麻烦。从这
个意义上说,他就觉得自己比应多成熟、比应多懂事——应多这小子踩他的脚可是半分情面也没留!
应多想伸手用衣袖擦擦自己耳朵上对方留下的粘腻腻的口水,却奈何手臂被抱住无法动弹,只能咬着牙低吼:“幼稚!
放开,我跟你爬就是!”
季默一愣,继而露出得意的笑容:“君子一言啊!爬上去再跳下来,谁快谁赢!”说着扭头向周围围观的同学和急得跳
脚的老师:“你们做证!”
“不行不行!禁止攀爬围墙!太危险了!”老师义正词严的阻止在一帮起哄的孩子里被彻底淹没。
两个大男孩拿出了让人惊异的实力,季默仗着打小就上墙爬树偷邻居家柿子的实力掰着砖缝嗖嗖两下就窜上了墙头,应
多比他慢了半秒,他万分得意地爬上墙头站稳的时候,应多的两条腿才刚骑上墙头,季默回头冲他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谁想应多并没有如他想的那般咬牙切齿地继续爬,而是忽然对自己展开一个微笑,季默懵了,他就没见过应多笑,没想
到这张冰块脸……笑起来挺……可爱。
可爱?
这是什么状况?天蓝云白,风清树绿,我在干什么?季默晕晕地想着,没注意应多冲他伸出一条长腿,他还没明白怎么
回事,只是0.01秒的时间,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噗通!
水花四起后是一片彻骨寒凉。
季默一个哆嗦,空白的脑子里全是一张有点泛红的笑脸和上面闪闪发亮无比生动的眼睛。
墙下的人群乱了套,体育老师忙向能绕过围墙的方向飞奔,猴子大叫:完了!完了!咱班的情圣壮烈了!
女生们也乱成一片。大家都知道这片围墙后面是大片农田,贴着墙根的则是个不知深浅的堰塘,所以季默拉着应多往上
爬,猴子才嚷嚷说他们要殉情。
只有季默这个刚转来仨月的笨蛋不知道。
应多悠闲地坐在墙头,看着季默一脸惊恐地在水塘里沉沉浮浮,死命挣扎,凉凉地笑着:“你厉害啊,自己游上来吧。
”
唔唔……季默拼命挥舞着手脚,张嘴想呼救,却咳咳地呛进更大口的水。冬初的水已经是刺骨的寒冷了,季默迅速冷白
了脸。
应多终于看出点不对劲:“别说你不会游泳啊!”
“唔唔唔!废……废……话……”季默着实不想向死对头求救,可他更不想这么年轻就找上帝报到。就这么浮浮沉沉矛
盾中,觉得男人的自尊着实可悲、确实害人!
应多开始有点笑不起来。
季默没了挣扎,水没了顶,咕咚咕咚冒着墨绿的泛白的水泡开始下沉,应多心里恶狠狠咒骂着“白痴!笨蛋!猪脑袋!
病毒!”等等云云,也噗通从墙头跳下了水。
应多拼死了力捞起来的季默脸色惨白地躺在田埂上,没有丝毫动静。
应多盯着他,脸色也惨白。
墙那边还是一片吵杂混乱,出校门再从别的地方要绕过来起码还得10分钟,探探对方的鼻息,应皱多起眉头。
他知道这时候得人工呼吸,可他不想干。
“班长班长!救起来没?季默还活着吧!千万救活他啊!不然麻烦大了!”墙那头一片吵嚷。
“吵死了……知道了……”应多喃喃自语着,死死盯着那张讨人嫌的脸,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自己闯的摊子自己收拾!”养父的话又在脑子面浮现。
他心一横,眼睛一闭,就把脸悲壮地埋了下去。
季默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应多放大的脸,感觉到嘴上柔软潮湿的热气,本来才恢复的心跳瞬间差点又不跳了。
“呜呜呜……”他抬起手就给正“强吻”自己的死对头一巴掌。
“咳咳咳……你你你干什么!”打开湿漉漉的应多,季默捂着自己的嘴巴,一面呛着水一面说话又开始大舌头。
反正都撕破脸了,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在旁边泥地上的应多立马不客气地一脚踹回来,就像那天他踹季默家车门一样,根
本一点儿也不斯文。
季默脑子轰地炸开,也不管自己当下如何狼狈脑子怎么痛得发昏,张牙舞爪就向害自己落水的敌人扑了过去。
两只落汤鸡在窄窄的田埂上难看地扭打做一团,就这样再次“噗通”滚进旁边碧绿的一潭堰塘水。
“要、要沉了!”这次季默学乖了,即使吓得脸色煞白他也本能地紧紧抓住和他一同落水的应多,好像应多是块救生垫
。
在他的胡乱扑腾下,原本水性不错的应多也被迫吃进了几口腥臭的塘水,不由自主地随着季默这个属秤砣的上下扑腾,
急的直骂:“白痴!不要抓着我的手!”
“做、做梦!我、我死也要你垫背……咳咳!”
“唔……咳……”应多气得想咬这头猪,他奋力踩水使自己浮出水面,气急败坏地大吼,“放手!我带你游上去!抱着
我的腰!不要慌,不要乱动!”
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季默老实下来,伸开双臂像只八爪鱼紧紧缠着应多的腰,两人紧贴的体温多少驱散了些寒意,应
多带着他吃力地划开冰冷的水面,向岸边游去。
应多的腰意外地细,抱起来很称手,季默的耳朵里除了哗啦的水声,还有紧贴着的胸口穿来的心跳,伴着应多有点粗重
的呼吸声。他忽然冷静下来,并且诡异地觉得这一刻,墙那头所有的喧闹都远去了,天地间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无
边无际的冰冷冬水中像游鱼一般荡漾。
远处赶来的老师们一脸焦急,直到他们七手八脚把两人拉上岸,季默也还没从这种恍惚中清醒。
青苹果纪事6
初二三班的男生宿舍里面一派狼藉,两个不速之客发出的不受控制的喷嚏声此起彼伏。
分别冲完热水澡后才稍微缓和点,上课铃声响起,看热闹的同学都散了,胖乎乎的班主任想问清楚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谁想两只落汤鸡嘴巴都跟蚌壳似的,一个比一个硬,都不肯讲是怎么回事。
闻讯赶来的校长气得当场一人一个记过处分,停学一周回家反省。
班主任无奈长叹一声,交代生活老师暂时看管俩人,便回去找人了解事情经过顺道通知家长带点衣服过来接孩子。
房间一剩下两个人,季默就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装死。应多也不想理睬他,就这样一人占了一张床各自裹着借来的住宿生
被子,一齐挺尸。
季默郁闷自己暴露了是只旱鸭子的弱点,还被死对头救了两次。
应多忐忑着接下来见到的家长将是哪一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见到哪一个他的心里都不会太好受:自己一直做的很
成功的好孩子,在一只癞蛤蟆的胡搅蛮缠下破了功,一塌糊涂。
想着各自不平的心事,两双眼睛就从互相无视慢慢变成了空中的短兵相接,劈里啪啦火花四射。
空气一触即发。
门外传来脚步声,应多率先撤回视线,紧了紧被子,躺会床上。季默随即效仿。
走廊上低低的对话声,似乎是那个人称“灭绝师太”的宿舍生活老师,一边说什么掏着钥匙开门。
季默翻过身,拿眼睛偷偷往应多躺着床边瞥。
他知道即使绰号“大侠”的班主任也不可能找到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前天就去新西兰度假了,所以会被父母骂得狗血
淋头的只有应多这个倒霉鬼!
季默冷哼:哼哼,也就是现世报啊现世报!
“他们在里面……”
季默赶紧用被子捂上头不再动弹。
“哟,睡着了?你进去吧,有事尽管叫我,别客气啊。”
错觉?灭绝师太今天怎么这么温柔?难不成遇上了达摩方丈?季默很邪恶地想着,偷偷从被子缝里往外瞧,只见门开了
又合上,冬日的阳光在门口一晃而逝。
来人的脚步轻的几乎没有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宿舍楼里仿佛一道灰色的幽灵,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停在应多躺着的床边,
背对着季默。
季默偷偷掀开缝向上打量,一双裹在帅气的牛仔裤里的美腿,灰色的羊绒连帽风衣,蓬松乌黑的半长秀发。
女鬼?
不过女鬼似乎不会拎着大包小包的名牌服装袋。
应多看见来人,一个激灵就像弹簧般噗地从床上跳起,似乎非常紧张。
季默想:难不成真是鬼?
“对不起。”季默听见应多说。
应多的脑袋埋得很低,真心忏悔。
季默立马乐了:嘿嘿,你也有抬不起头的时候。活该,等着被K吧!
来人低低说了什么,两人的声音低下去了,伴着一阵阵暧昧的轻笑。接着就是哗啦哗啦开纸袋的声音,似乎是给应多带
来了替换的衣物。哪里有什么闪电雷鸣的训斥和应多出大丑的痛快场面!
季默倒是忽然非常不痛快地想起:父母不在,的确是可以不用挨骂。可保姆昨天被他气走了,压根就不可能有人来帮他
送衣服!就算可以向住校的男同学借,他也不想穿别人穿过的内裤啊!太恶心了!
年轻的脑子一下子就当机了。
再次重启则是因为看到了相当刺激他的画面:
那个身材应该很不错的“女鬼”和应多在那里暧暧昧昧地打情骂俏也就算了,竟然忽然扑上去捧住应多的脸响亮地“啵
”了一下!
切切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季默愤愤了!
当当当……机器猫,我们永远是你的好朋友哦!
突兀在屋子里面响起来的声音吓得正偷窥在兴头上的季默一个哆嗦,差点再次没了心跳,赶紧抬眼,只见那有双修长美
腿的“女鬼”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接着电话匆匆出去了。
他钻出被子恨恨瞧着应多,咬着呀哼哼:
“啥人啊,还用这个当铃声,应多你个烂人真没品味!找个这么幼稚的女朋友!以后你没资格说我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