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谁、谁?咳咳……”
一个一手拿着针管,另一手拿消毒药棉的人。
同时戴着口罩、消毒手套、穿着白大褂的人。
还能是谁?
医、医生?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在。”
医生漫不经心回答,他有双乌黑发亮很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瞄了瞄自己手里的针筒,又瞄了瞄季默。那眼神不像医者
,倒像屠夫。
季默打了个哆嗦,他闻到消毒药水的味道就讨厌,更讨厌医生。
似乎看穿他的怯懦,那医生嗤笑一声,用季默有点耳熟的语调道:
“放心,既然你醒了就没你的份,这一针给多多,让开。”
季默马上得到赦令捡回一条命那般,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闪到一边。
用消毒的白棉纱口罩遮着脸的大夫用下巴向他示意:
“旁边的大衣穿上,省的加重了医起来麻烦。”
没医德!
季默极不爽地走到一边的小沙发上抓起丢在哪里的一件不知道是哪里的军警队用的黑色大衣将自己裹起来。大衣很重,
里面是厚实柔软的羊羔皮,异常暖和。
头已经不是特别痛了,只是有点晕。他下意识把手脚全缩进去好像一床小被子的毛皮大衣,就这样悠闲地窝在沙发上看
着应多像咸鱼一样被翻过来,扒下裤子,打针。
季默此刻满心的不高兴都被舒适和满足代替。
应多似乎做了比季默还惨的噩梦,一直在床上翻滚、喃喃。
只见那医生动作利落地抬起一条腿压住他的双腿,另一手按住他的双手,剩下一只手扒下应多的睡裤,找准地方用手指
帮助放松肌肉后,抹了消毒水,然后迅速一针扎下去,推完,消毒,拔出针头……
应多也没见哼一声,只是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却因为被用力压制住所以没什么效果。
季默瞪大眼瞧着,庆幸还好刚才自己及时醒了……他们家请的这都什么医生啊!那活生生就是一屠夫!
那屠夫似乎是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抬头瞟了正瞧着这边的季默一眼,缓缓开了口:
“喂……”
“嗯?”
“别盯着别人的屁股流口水。”说着,那屠夫医生嗖地拉上应多的睡裤,将他翻回来平躺好,再将被子盖严实。
哈?季默下意识动动喉咙咽下去些唾沫,再摸摸自己的嘴边,什么都没有。
木了半晌才回神自己被整了,面红耳赤跳起来:
“你、你胡说什么!”
那医生显出不跟小孩子计较的样子,耸耸肩,顺手潇洒地将一次性针筒和药棉潇洒地扔进床头的垃圾桶,随即回头检视
在镇静剂作用下正慢慢陷入深度睡眠,不再辗转反侧的应多。
门锁一阵转动后,颜如玉可爱的苹果脸探了进来:
“老爸,饭做好了……”之后目光移到季默身上,“嗯,他们怎么办?”
那屠夫似乎笑了笑,走过去拉开门:“他们就在房里吃吧,多多刚睡。不用准备他的了。”
说着取下手上的乳胶手套,又扯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
季默“啊!”地惊叫起来。
他直指着脱下口罩的“屠夫”:“是你!”呸呸!刚才的算什么!这才是噩梦!真正的魔王!
气质高雅的青年露出并不夸张的浅笑:“现在才认出来么?小朋友,用手指着别人很不礼貌哦。”
季默还没来得及跳起来,门就在对方的轻笑中碰地关上了。
有火没地儿发,季默在沙发上憋屈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点冷,想钻回床上被窝。
可看着呼吸平稳地熟睡着的应多,脸上仍有些未退的红潮,小心地瞄瞄那其实还挺清秀的五官,当下想起刚才的情景来
,心跳加着速,就怎么也不好意思再爬回床上去并排躺着了。
正独自望着窗户发着呆,下午见过的那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人和颜如玉送来了晚饭,非常丰盛美味。
季默一阵狼吞虎咽吃个精光。
然后拿了几本床头柜子上的书来翻,不是习题集就是什么高深的世界名着,看得他直打哈欠,最后困得不行还是爬上床
钻进被窝躺下。
如果不是死对头,其实旁边有个暖炉还挺舒服……季默想着想着,慢慢陷入梦乡。
青苹果纪事9
颜如玉说:“嘻嘻,奶奶说,你们这一对难兄难弟真有意思。”
季默忙摇头撇清:“我和他……不是兄弟!”说完恶狠狠瞪正喝着鸡汤的应多,丝毫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谦逊。
“咦?”颜如玉忽然撅起嘴瞪着他,“你很过分知道吗,哥哥发烧温度明明比你还高,还去替你买药买内裤!你还睡哥
哥的床、盖哥哥的被子!啊,还穿哥哥的衣服!”
季默脸红得想钻地缝:“不、不要说啦……我也不乐意啊!还还不是……”说着,瞧瞧瞄了桌子另一边正嚼着鸡翅的男
人。
那边立刻对他的眼神做出回应:
“我可没空去给你收拾客房。集中收治是原则。”
“我们是非典吗?”
“哟,这个你也知道啊。”这个家的当家人仍然笑眯眯地回答。
季默煞时黑了脸,却没胆子硬碰硬,只是不敢相信地把矛头转向应多,在他耳边低声嘀咕:
“应多,这种人真的是你爸吗?”应多撇过头,一脑袋黑线地瞧瞧他,然后似乎极不情愿的,但又无比郑重地点点头。
“真的不是哪里蹦出来的妖精?啊不,妖孽……”
应多的爸看起来和他家那一对俗气没文化没气质的中年夫妇简直天差地别,可他现在却非常想念那对俗气的中年夫妻。
应多又开始露出一开始那种明显不想理睬他的表情,自顾自夹菜、吃饭。
“应多……应多,应多应多!”
季默持续着他的骚扰,应多干脆一只手堵上了靠近季默的耳朵。
应多爸爸嘿嘿笑起来:“哟,一起睡了一晚感情马上就变好了?”
季默不出意料马上就跳了脚:“呸呸!没有的事!”说完马上埋头扒饭,不再吱声。
应多家的房子很大,季默溜达了两圈,发现这房子可能比自己家的还大上两倍多。充满异国风情的造型很漂亮,所在地
势也非常酷。
爬上最上层同样种着各种植物的晒台,就能把附近的景色尽收眼底。
除了下面前庭自然错落着的美丽庭院景色,他甚至看见了非常熟悉的风景:自己家所在的别墅区。就在这个山脚下面,
那片建筑群和山上林间偶尔露出的各色房顶比起来显得有些过密了,他一时间找不到自己家那栋房子,因为那些房子看
起来都差不多。
原来从上面看起来自己住的地方是这个样子啊,顿时觉得自己老妈总向亲戚夸耀的什么自家阔气别墅其实挺无趣。
这么说……难道他现在站着的,就是他们家附近的,老妈成天挂在嘴上念念不忘的那片什么寸土寸金的顶级私家园林别
墅山?
哇啊啊,不可能!
这里真的是应多家吗?这小子在学校明明就一副穷酸样子,有一次他还看见他骑着单车在自己住的那个别墅区挨家挨户
送报纸呢!
特地跑出去嘲笑他,那小子哼都没哼一声自己骑着车就走了,把他郁闷得那天的早饭少吃了两片火腿。
他摇摇头,出手拧了拧自己的脸,痛得直咧嘴。
竟然不是梦啊?
应多家的房子大,也没雇人帮佣,却并不冷清,被季默视作恐怖存在的当家主人穿着工装服在庭院里悠闲地整理修剪花
草,玉玉缠着他说说闹闹,娇俏的身影在草丛花枝间蹦蹦跳跳,发出清脆的笑声。
他们家的奶奶坐在台阶边戴着老花眼镜看书,时不时抬头看看庭院里面的儿子和孙女,露出慈爱的微笑。
展现在季默眼皮子下面的是一副看到的人都不仅要为之羡慕的幸福天伦画面。
南方冬日舒适的阳光洒满了庭院的整个角落,季默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旦吃饱喝足就想睡了。可一个阴暗的角落吸引
了他的注意。
那是应多呆着的角落。
他的烧没有完全退,盖着厚大衣恹恹地躺在木制的安乐椅上。本来说是在庭院里找个风吹不着的角落晒晒太阳,谁知道
地球的自转使他呆着的角落里很快就不再被阳光眷顾,他就那样躺在大榕树的阴影里,孤零零地,远远地看着庭院里热
闹的一大一小。
从季默的角度看去,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对父女,似乎长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凄楚。
忽然想起班上那个女生说的话:他们是异父兄妹……
这么说应多不是那个妖怪亲生的……难怪他和那个妖怪之间感觉总是怪怪的,年龄也合不上,更不肯轻易叫那人爸爸;
住着豪宅却要每天自己骑单车去打工;父子间也不像玉玉和他父女间那么亲昵自然。
更糟的是……
季默吸吸鼻子,脑海里出现昨天在床上看到的那个应多,想起他的喃喃梦语,还有宿舍里那个响亮的强吻。
去年夏天暑假在同学家偷上成人网站无意中看见的一个同志的SM色情录像里的一幕幕限制级场景,竟然就那样一幕幕在
脑海里复苏。
忙甩甩脑袋,把那些废料甩出脑海,随后看向应多的神色就复杂了。
要不是无意中窥见那么多秘密,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眺望向正趴在那人背上撒娇的可爱姑娘,摇摇头,玉玉真可怜,一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自己的道貌岸然的亲父竟然和
继兄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再回目瞧瞧陷在阴影里的应多,皱着眉头想,可是被当做泄欲工具的应多更可怜啊,看昨天他梦里那个连梦里都那么痛
苦恐惧的样子一定是不情愿的,看起来真的好可怜……那淫魔的手段他也领教过,应多那种连挨他揍都不还手的秀才怎
么可能有办法反抗这种暴力虐待狂!
前女友真是说得不假:十个医生九个变态。
季默还想自己补一句:要是还面目美得蛇蝎一样,那就是变态的最高级。
无意间竟然窥破别人的家庭秘密,一下子恍然的季默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可很快,他就暗下决心要把这对兄妹从变态医生的魔掌下解救出来。
他跟自己说,要原谅应多,应多是个苦命孩子,从小就生活在阴影下的孩子性格有点阴暗是很正常的,电视上都这么演
啦,所以得给他爱,得用爱去感化他、保护他。
用爱呀……
季默瞬间大彻大悟,可又觉得要自己去爱害自己差点落水淹死的死对头有点困难。
算啦,爱多少算多少啦!
公益广告都说爱心就是尽自己的一份心力,所以自己只要放宽胸怀、精神可嘉就好了。
嗯,我其实是相当博爱善良的人,没问题的。
——我们的季默同学很快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青苹果纪事10
晚上10:00,应多坐在床上,准备温习完最后一章功课后就关灯睡觉。
季默鬼鬼祟祟从门外钻进来,然后一脸贼笑地摸上床。
没有瞪应多,没有对必须和讨厌的应多睡同一张床发表长篇大论的抱怨,而是带着满足的微笑拉开被子钻进来,挨着应
多躺好。
应多顿时打了个哆嗦,瞪大眼看着他,那表情就好像看见了啥天文奇观、旷世奇景。
他思考了下可能让季默傻笑成这般德行的理由,随即皱眉,放下书本同腿踹踹挨他躺着的身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
口气相当严厉。
“你管不着。”
应多忍着一脚把他踹下床的冲动,正色警告:“这里是我家。如果你敢偷窥玉玉洗澡换衣服什么的就让你死得很难看!
”
“啥?”季默一听掀了被子跳起来,脸红脖子粗地,“我我我是那种人吗!”
应多看看他,表情不改,庄重点头:“你有前科。”
“啥意思……”季默正想跟他据理力争,却忽然可悲地想起上周自己跟班上几个不良的男生在一起聊看过的AV女优,自
己说到了去年无意中偷看到邻居家女儿换衣服的事,还很得意地夸耀洋女生的身材就是比国内的棒……当时似乎应多正
好板着脸经过……
季默垮下脸。
随即振作:“可是我真的没有啊!根本找不到她的房间嘛!你们家房子太大了!兄妹竟然不挨着住!没人情味!”
——也就是说你妄想去找过吧!
应多恨恨地想,他想揍季默,想扯烂他没遮拦的嘴,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单是用凌迟的眼神盯着他:“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跟踪那个妖孽啊!”
“什么妖孽?”
“就是那个混蛋啦。”
“哪个混蛋?!”
鸡同鸭讲,应多想拧下他的脑袋,此前他从没发现自己有暴力倾向。
季默也盯着他,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应多你这个笨蛋!”
随即就钻进被窝背向着他,似乎气呼呼的:“我睡了!”
应多莫名奇妙看了他两眼,伸手拉掉台灯钻进被子。
第二天的季默更莫名奇妙。
应多走哪儿季默跟哪儿。
应多上厕所,他在外面站岗。
应多洗澡,他在外面放哨。
应多下厨房,他在一边盯稍
应多做功课,他在一边东翻西捣。
闲来无事的路过的应多爸爸看了直撇嘴:“多多,瞧你这只人面犬忠心的。”
季默就真像只忠犬那般朝嘲笑自己的敌人扑了上去,就差汪汪叫了。
最后被应多爸爸一闪身一伸腿,立马撂翻在地。
季默技不如人,狠得咬牙切齿,爬起来大大后退一步,挡在应多身前。
应多正打算去上厕所,就那样绕过季默筑起的防线走向卫生间所在的方向,季默忙转身跟上。活脱脱一个贴身保镖。
应多爸爸似乎是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爆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
应多忽然就觉得忍无可忍了,转身满脸通红地瞪着忽然变身成跟屁虫的季默:
“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默也瞪着应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回过头,走廊口上,那个人就那样双手抱在胸前悠哉地看着他露出魅人
的笑意:
“今天轮到多多吗?小弟弟,跟踪和偷窥都是不好的习惯哦,男人洗澡穿衣服有那么好看吗?”
季默不知怎么就红了脸:“我、我才没有!”
“哦,难道昨晚是我的错觉?”说着,应多的爸爸眯起了眼,那嘴唇微微上翘的模样竟让季默好像被电击中一样身子有
点微微打颤。他不认输地硬起脖子,红着脸仰起脑袋,哼一声道:
“我才不是有意想看!别以为我跟你一样变态,我才不是同性恋呢!”
应多家看起来年轻貌美的爸爸只是眉毛动了动,总是带着戏谑的眸子也渐渐敛了起来,而是放出另一种光,他的嘴角仍
然带着微笑,只是轻轻“哦?”了一下。
最惨的是应多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冲上来拉住季默,斥责几乎是劈头盖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