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的小花房里。
“这……”
“一点小法术。”
他笑的含蓄,替我拉开门:“来,别让罗伯特他们久等了。”
“真是……神奇之极。”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甚至摸了门框之后又伸手抓了一把地下的雪。
很凉,告诉我不是幻象。
我们是真的已经回到庄园了,只是眨眼的功夫。
“这个,我能学吗?”
他想了想:“我可以教你,但是不能保证你很快就会学会。”
“那说定了!”我笑逐颜开:“你不可能食言。”
“不会的。”
我们从侧门进了屋,正好遇到端着一锅甜薯饼的莲莎从厨房出来。
“哎哟,少爷啊,你们才回来哦。”莲莎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吃饭了。”
“不会。”我摸了一块饼,递给汝默,给自己也拿了一块:“我哥哥呢?”
莲莎露出神秘的表情凑近我说:“尼尔少爷回来啦,还带了个姑娘回来呢,好漂亮的一位小姐啊,那裙子,啧啧。”
我有点意外,尼尔说出去看朋友,但是我不知道他看的是一位姑娘。
“饭好了吗?”
“好了,这就可以开饭。”
我问汝默:“好吃吗?”
他仔细品品味:“还不错,甜的。”
“甜薯饼当然是甜的,莲莎做这个很拿手。”我还闻到了炖肉的味道。
一进客厅就看到尼尔和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聊天。看到我他笑着站起来,然后目光定在我身上,笑容渐渐变成了意外。
“怀歌,你这是什么衣服啊?”
“嗯,汝默找给我穿的。”
他走近了两步,抬起手似乎是想碰触我额头上的那个饰环,但是在手指碰到那个之前,他停下了动作,看了汝默一眼,
却还是问我:“你喝酒了?”
“中午喝了一点儿,”我自己呵气闻闻:“还有酒味?”
尼尔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你还小,不要随便喝酒。”
“我知道,不过汝默也不是别人。况且今天高兴?”
“嗯?有什么高兴的事?”
我笑笑,没说:“你不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姐给我们认识吗?”
“啊,是的。”
他侧过身说:“这是我朋友内莉,这是我弟弟怀歌,他的朋友汝默。”
那位小姐的确很漂亮,大眼睛,栗色的长卷发,穿着粉红裙子,她的香水味我很熟悉……
“你好,内莉小姐。”
她侧过头,好奇的打量我,然后目光落到汝默身上,那种象惊艳的神情……我理解,汝默的确品貌太好。
“你们好。”她含笑招呼我们,又和我说:“你这套装束,看起来倒是很有圣殿的风格。”
第十六章
内莉留下来同我们一起用餐,我仔细观察,怪不得莲莎说她的穿着不错。她的发夹是是镶着宝石的金色蝴蝶,脖子上戴
着一串浑圆无瑕的珍珠,衣服料子一看就知道十分昂贵,裙摆着绣着大红色的花朵,十分精致华贵。
尼尔和她……
我在餐桌上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们,也许她是尼尔喜欢的人?
不过看起来,她和尼尔完全不象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她属于精致的起居室,香粉胭脂宝石香水和下午茶会的世界。
而尼尔……则是一个不断漂泊的浪子。
他们……
不过我却发现,内莉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并没停留在尼尔身上,倒是对汝默的关注比较多,她在饭后甜品端上来的时候问
汝默:“你是……圣殿的人吧?”
甜点就是甜薯饼,我喜欢的,莲莎在一块甜薯饼上划几刀,烤出来之后表面会有弯曲的纹路,外皮酥,里面甜软,薯心
浓稠如蜜液,不根本不用嚼,就从喉咙一直滑下肚里了。
汝默的态度有礼而冷淡,似乎对她的善意视而不见。
饭后罗伯特端上咖啡,我算了一下,这些天我们的生活费支出可是很不少,因为汝默在这里,还有过节的关系。幸好我
事先考虑过,然后预留出的金额应该够我们安安稳稳过完这个冬天……只是鲜肉什么的,大概不能再随意的吃了。
我又有些出神。
啊,我忘了,我已经不能在家里过完冬天了。夜神节还有三天就会结束,然后我就要正式搬到圣殿去了。我攒下的钱,
还有在圣殿会支领的年金,让罗伯特和莲莎安享晚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忽然对这所旧房子开始留恋起来。
我并非不喜欢这所房子,正相反,我很眷恋这个地方。
对我来说,这里是……家。
我在这里出生,长大,它保护我,容纳我,遮风蔽雨,给我温暖……
我在这里度过无数个晨昏。
春天的时候,庭院里的花都会盛开,雪白的,赤红的,粉紫的,娇黄的,蓝紫的,连绿色也是层叠深浅不同。杜鹃,春
樱,石南,玫瑰,紫薇,丁香,绣球花,苹果花,红罂粟,野百合,风信子,雏菊,木棉,爬满花房屋顶的蔷薇,还有
各种草药的花朵……象一场绚烂的盛宴……屋后面的泉水汩汩的从地下涌出来,透过水面,那些彩色的小石子看起来犹
如宝石般玲珑剔透。我用泉水浇花,一整天都可以消磨在庭院里……
我还用那些花瓣做成香料,采摘下来,按花的不同,有的是成串的串起来挂在院子后面的棚架下,有的是泡在酒中,有
的是压制晾干……柔软娇嫩的花瓣虽然会渐渐改变了色泽,可是醉人的清香一直萦绕不去,
还没有离开,我已经觉得舍不得。
内莉身上的香水气息,是我春天的时候用各种花瓣绞出汁,调制在一起配成的。
商人给我的报酬,我觉得算是公道的。但是我想他们再将那些香料和香水售出,价格当然会高昂。
小书房里只有两张椅子,然后罗伯特又把餐厅的椅子搬来两张,我们围着小桌玩一种叫“斗数”的牌戏。这是牌戏中比
较难的一种,要用心计算牌面数字大小,然后还要迅速的判断猜测对方手中的牌点数,然后再进行拼杀。我玩的不太好
,这个游戏不限人数,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人都能玩,但是家里平时只有我一个人,自己没办法和自己玩。
内莉看起来常玩,不过大概是常和小姐们一起玩,机敏有余而勇气不足。尼尔则是鲁莽型,无论自己的牌面大小都一律
要勇往直前。而汝默则还是他的一贯风格,深藏不露型。尼尔输的次数最多,我其次。内莉也输了好几次,其实是她主
动放弃的次数占多数。汝默只输了两次。
“尼尔,天晚了,是不是让莲莎给内莉小姐收拾客房?”
我的潜台词其实是,内莉小姐是不是该告辞了?
毕竟我们和这位小姐并不熟……起码我是不熟。而尼尔也多年不回家,没有见过她了。
尼尔说:“内莉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家住一晚吧。你父母不是还没回来么?”
内莉小姐居然真的点了点头:“好,那今晚就打扰了。”
尼尔似乎并不意外,笑着说:“你没带你的贴身女仆来,自己可以打理头发吗?”
“你别小看我。”内莉说话时,不着痕迹的向汝默看一眼:“我当然可以照管好自己。”
难道她对汝默有好感么?
当然,这不奇怪。
倘若一个女郎对汝默这样品貌绝佳气宇高华的男子没有半点好感,那才奇怪。
“啊,怀歌,你来我房间一下,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和你详细谈谈。”汝默站起身的时候说。
“好。”
我交待罗伯特送一壶不加糖的茶到楼上来,汝默睡的房间比我那间略大些,床罩枕套都是素色的,带白缎子花边……
这应该是全家最好的一套寝具了吧?
我们在靠窗的圈椅坐下来,他问我:“这个,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他指的是我头上的那个饰环。
“没有,很轻巧,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我伸手摸了一下:“我几乎都忘了他了。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他笑意加深:“你怎么说也是圣殿的人了,对圣殿里的一些事,我当然得告诉你,免得你什么也不知道,将来或有不方
便,或者有麻烦之类。”
“啊,你真是细心周到。”
他倒茶的动作真是优雅从容,清亮的淡绿色茶水注满杯中。
“先来说说你知道吧,圣殿的历史,圣殿的地域,这些你该知道吧?”
“是,我知道。在三百多年前,天空出现血云,黑暗深渊裂开,许多勇者去探寻深渊下的世界……”
忽然门砰一声被推开了,尼尔站在门口。
我意外的住了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第十七章
“怀歌!这么晚了还不回卧室?”
我有些意外的站起来。
现在还不算太晚,况且,只是这么普通的事,为什么他显的这样气急败坏?
难道他还是觉得……汝默对我存心不良?
“哥哥,我是和汝默讨论……”
“什么事都能明天讨论,不必非趁晚上。”尼尔看我没动,干脆走过来拉起我朝外走:“快点睡觉,天黑了别到处乱跑
,小心遇着什么居心不良之徒……”
这明摆着……连指桑骂槐都省了,直接就是指槐骂槐啊……
我对汝默投以抱歉的眼神,他回以一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尼尔说什么做什么。
“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啊。那家伙一定居心不良,不要和他接近。”尼尔有些恨恨的说:“等过了节,立刻赶他走。
”
我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想笑,尼尔瞪我一眼:“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你从小到大才能见过几个人,你哪知道人心都是多
坏的。”
“你小声一些,他可是圣殿的人啊。”
“圣殿也不是全都好人,肯定会良萎不齐的。”
尼尔一直到躺床上还在念叨个不停,突然从粗放的旅者变成了唠叨的大哥……
我换好衣服,头环摘下来放在一边。把被子往上拉一拉,躺平了闭起眼。
还是不要告诉他我已经加入圣殿的事了,不然……
不然他会如何呢?
过了好一会儿,尼尔忽然问:“睡着了吗?”
“快了。”
“今天的衣服首饰,是他送的?”
算是……
“嗯。”
“我就知道。”他说:“这种手段……哼!送花,送首饰,吃好的,再把人灌醉……”
“你很熟?”我好奇。
“那当然,还不都是我玩剩下的……”
“哥,你?”
“啊,不是。我是说,这种事我见的多了,花花公子,老色棍……”
他越说越不堪,我又不能把耳朵捂起来,又是想笑,又怕笑出来尼尔恼火。
就这样混乱,居然也睡着了。
我做了梦,空寂的沙漠,热风吹在脸上。
那样的真实。
我从来没有去过沙漠。
可是……那挟着砂粒的热风,那安静起伏的沙丘,近处的一丛草被黄沙埋了大半,只剩两片干枯的叶子露出来。
我弯下腰去,似乎想捡起什么,有水滴落在我的脸上。
沙漠里,怎么会下雨呢?
我抬起头来,四周的一切都变了。我站在长长的海边的栈桥上,四周一片阴暗,天空中正不断的落下雨滴。
雨珠落进海里,轻微的,沙沙作响。
那样安静的地方。
我在向前走,密林里没有光,也没有路径,河汊密如蛛网,有不知名的虫或兽在树后,在草间呜呜鸣叫。
在林间空旷的地方,墨绿色的花叶上,有一朵白色的花在慢慢绽放。
我看到一只手伸过去,似乎想折下花,但是又停了下来。
那只手细瘦纤长,手指在那样的幽光中看来几乎是透明的,指甲上有淡淡的莹白光泽,象珍珠一样。
然后花飞快的萎谢,那只手停在空中,没有动,却让人觉得很失落,很寂寞……
然后我低下头,那只手……竟然是我自己的手吗?
我吃惊的睁开眼,天还没有亮。
那么真实的梦……
为什么忽然由旁观变成了……自己?
床上只有我自己。
尼尔呢?
我撑起身,环视屋里。壁炉里的火光微弱,卧室里还算暖和。
大半夜,他上哪儿去了。
我披睡袍站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咦?
通向隔壁汝默卧室的那扇门,下面门缝处还有微弱的光亮透进来。
还点着蜡烛吗?
这么晚……是没睡着,还是已经睡醒了?
若说没睡着,那太晚了。要说是睡醒,那又太早了。
不……总不会是尼尔过去找他……谈话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有些稍硬的针毛刺的脚心微微的痒。我走近那扇门边,想听
听那一边是不是有人说话。
是有人在低声说话,不过……声音很低,听不清楚。
确认隔壁的人的确醒着,我干脆在门上敲了两下。
如果尼尔真的对汝默说一些非常过分的话,那我可不能由着他。
虽然……尼尔说的也有道理。
一个人,不会毫无目的对另一个人好。
总得,有什么原因,有什么想要得到的回报。
汝默这个人绝不是浪掷时间,四处游荡的无聊人。
他接近我,我相信,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但是我相信,他没有恶意。
这是直觉,我相信。
门被打开了,汝默穿着一件深紫的绒面睡袍站在那里,即使不穿靴子,他也高我一个头,身材显的如此修长挺拔。
“你……还没睡。”
“没有,你呢?怎么醒了?”
“尼尔在你这里吗?”
“不,他不在。”
他让开门,我走进去一步,的确,屋里空的,尼尔不在这里。
“那……我刚才似乎听到你在和人说话的。”
他微微一笑:“你知道,有种法术,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和人说话的。”
“呵?”我摇头:“我不知道呢。”
“你借给我的传说故事里,就有这样的描述啊。”
“可,那是传说啊。”
难道传说,是确有其事的吗?
“你怎么这会儿醒了?做噩梦了?”他关切的看着我。
“不是噩梦,就是有点奇怪。”看到他,就觉得心里平静踏实。他倒茶给我,我捧着茶杯,缩着脚坐在椅子上:“我梦
到沙漠,还有,下着雨的海港……有一朵花,很美丽,可是凋谢的太快了,令人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