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了。
“那天我不该让他离开的,”李朝阳看着远方,失神地喃喃自语,“我感觉到让他去会不妥,不该让他去的……”
“朝……”苏雨怜想开口安慰,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陪伴着李朝阳,站在风中继续等待那早该回来的人…
…
大唐十万精兵与匈奴十万骑兵会战于玉门关前,唐王大胜,斩匈奴王首级于马下,匈奴就此北退百里,百年内不曾再侵
扰大唐,这就是大唐史上有名的玉门之战,也是唐王浩阳帝——李朝阳的诸多功绩中的一项……
眼前的这场仗还真是好打。
看着御驾前的血肉搏杀,李朝阳实在无法相信一向以彪悍勇猛纵横草原的匈奴骑兵居然一个个好似几天没有吃过饭的病
夫模样,在大唐将士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看来他们真的中过九死百魂丹!”熟读药书的苏雨怜打量着“柔弱”得出奇的匈奴骑兵,“他们一个个双眼无神,显
然是因为控制九死百魂丹的青铜鼎被毁的缘故。这场战斗就像是大人教训小孩一样好打!”
“那……”李朝阳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一丝希望,“一定是东方做的!那东方还活着!”
“嗯!”苏雨怜微笑着点头,但心底却凉成一片。看匈奴中毒的人数之多,可见那只青铜鼎的厉害,东方无心虽然武功
高强,偷鼎是轻而易举的,但怕只怕,在毁鼎的时候出了纰漏……
“那说不定东方也会在战场上!”李朝阳的脸上飞过兴奋的光彩,消瘦得见骨的脸颊上露出一抹不正常的绯红。
“朝阳,你有内伤?”捕捉到那抹绯红,让苏雨怜心惊不已,那绯红分明是血气淤积后欲发作的前兆,迅速地探手去诊
李朝阳的脉,却晚了一步,李朝阳先行跳下御驾骑上骏马,在所有臣子的惊呼下冲向敌阵。
“啐,这哪有一点皇帝的样子!简直是赶着去见情夫的爬墙女人。”苏雨怜感慨地摇着头,展开轻功,宛如一道浮云飘
浮着跟上李朝阳,以免李朝阳不慎受伤。
无心,无心,无心……李朝阳此时此刻满心满脑全都被东方无心这四个字占满了,什么皇帝不可涉险,什么皇家尊严都
被远远地抛在脑后,他只知道,在眼前这个血腥的世界里有他的情人的身影,那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他的生命更加重
要。
长久不曾合上的双眸里写满了疲惫,但此刻却射出喜悦的目光敏锐地在刺目的红色血海中寻找着,寻找着他的情人。
然后,他找到了。
不但李朝阳找到了,苏雨怜也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连大唐的军队也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染满了鲜血和阴森的恐怖男
人。
黑色的头发散开着,在风的吹拂下散乱地飘在空中,曾经是青色的长袍,如今溅满了人类的血液,变成了暗黑色,修长
的手指灵活地操纵着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在优雅的弧型末端溅起红色的血珠,这就是武林高手。
人们赞叹着。
但当那身影在阳光下展现出他的全貌时,所有人都宛如被无形的手捏紧了脖颈。那脸,还是五官俱在的英俊容貌,但那
如鬼似魔的阴沉完全破坏了容貌的亲和力,最让人无法置信的是——那双红色的眼,那是鬼神的双眼,修罗的双眼。
“天……啊!……他……他身后……身后的人……都,都,都是他一个……一个人杀的!”不知从何而起的尖叫,虽然
结巴,但却让所有人心底发毛,望着那男子身后堆积着的尸体,没有人敢想象,一个“人”可以独自杀掉近千的人马。
那是“人”做得到的吗?
恐怖的感觉在凄冷的草原上蔓延着。谁都不敢动,谁也不能动,谁……也动不了,直到……
“无心。”思念与惊讶,汇聚成嘶哑的呼喊在风中响起。
但,回答的,是——美丽、优雅却充满着死亡气息的银色弧光……
这是噩梦吗?
望着眼前急奔而来的死亡之光,李朝阳一动都不动地站在那里,愣愣地看者银光在所有人的惊呼中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
身体,然后退出,带起一道红色的血光。
被刺伤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向赶来的苏雨怜。可是李朝阳却感觉不到痛,真的不痛啊,只是有点头晕,有点目眩,有点手
足无力,还有点……郁闷了数月的胸口,有着异常的波动,阵阵腥气从喉中猛然涌了出来,在嘴角化作红色的液体,引
来更加刺耳的尖叫。
李朝阳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被许多将军困住的人影,那依旧潇洒的身影轻易地摆脱了无数兵刃的寒芒,向远方飘
去,犹如一朵黑色的“乌云”。
那是无心吗?那真的是自己的爱人吗?那冰冷的神情,那如同被诅咒的双眼,那……为什么他看不清东方的身影?为什
么有那么多人挡在他眼前?走开啊!不要管他啊,去拦住无心啊,无心又要走了,不要挡住已经模糊的视线,他看不到
无心了……无心要消失了……
“无心……”低声的呢喃,带着心碎的声音,消失在混乱世界的彼端……
“怎么会这样!”看着大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朝阳,苏雨怜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棘手。东方无心那出人意料的一剑刺穿了
李朝阳的身体,万幸的是以她的医术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可麻烦的是李朝阳对东方无心的挂怀,不知何时居然衍变成了
极为沉重的内伤如今被剑伤带动,弄得一发不可收拾,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雨怜,不要太着急了。”年迈的御医端着刚煎好的药,走入帅帐,看见自己一向开朗活泼过头的徒侄居然露出如此焦
急的神色,心中不禁黯然。
“师叔,朝阳到现在都没有醒,再这么下去,恐怕……”苏雨怜摇头叹息着。
“雨怜,”御医的脸上满是慈祥,“作为一个医者,无论在任何时候,对任何病人都要抱着一颗平常的心,即便是自己
最亲的人也要如此。”
“师叔……”
“医生是病人生存的惟一希望,如果医生对病人都失去了应有的冷静,病人还能有几分生存的机会呢?你师父教你医术
,更传你千机门独有的‘冷心经’,为的就是让你时刻保持着一颗冷静的心。”
“我知道,”苏雨怜黯然,“可是,我守了朝阳整整十年,为的就是让他与无心能好好地在一起,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可为什么老天非要……”
“我们是医生,不是神,”御医似乎被勾起了当年的记忆,“我们能做的、该做的就是倾尽全部的能力挽救人的生命,
至于其他,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苏雨怜低下头,美丽的双瞳中隐隐泛起波澜。东方师兄,你究竟在哪?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居然能对你深
爱的人如此无情……
“天地神明在上,我东方无心立誓,愿代替李朝阳承受天地间的一切痛苦,此生尽我所能不让李朝阳再受到任何伤害,
对伤害朝阳的一切,我都将亲手将之毁灭,若有违背此誓言,让我东方无心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那誓言
是那么的坚决,仿佛是在向天地间的神明们证明着自己的爱是何等的牢固。
“无心,”惊讶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爱人,重逢的喜悦溢满了胸怀,李朝阳兴奋地扑进东方无心的怀中,紧紧拥抱着那
强壮的身体,“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你又在胡乱地担心什么啊?”东方无心捧起朝阳的脸庞,“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你?我们不是一直在南巡吗?”
“是吗?原来我做梦了!”李朝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无心,我梦见你离开了我,然后,你
又变成了修罗来攻击我。”
“变成修罗?怎么会呢?”东方无心轻笑着,“我怎么可能攻击我最爱的人呢?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我绝对会亲手
杀掉我自己……”
“不要说!”李朝阳慌乱地捂住东方无心的嘴,不想再听到那恐怖的宣誓。
“是我不好,说得太重吓到你了。”东方无心自责地将李朝阳搂得更紧。
默然地享受着东方的怀抱,许久,李朝阳埋头在东方无心的怀中轻语,“东方,不要离开我,真的不要,我宁可失去一
切,也不要失去你……”
“朝阳!快离开他!”苏雨怜的声音猛然出现在耳边,李朝阳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苏雨怜满脸紧张地看着自己,手中居
然还握着剑。
“雨怜?你怎么了?”李朝阳困惑地问。
“快离开他,他不是东方无心,他是来杀你的修罗!”苏雨怜叫着,神情里没有了以往的冷静自若。
“怎么会?”李朝阳吃惊地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男子,那脸,那身体,那气息,是东方无心。
“雨怜,你搞错了吧。”李朝阳笑着,“还是你又准备开我玩笑。”
“他是假的!”一只有力的手将李朝阳从东方无心的怀中拖了出来,那苍苍白发的老者不就是御医吗?“他假扮东方无
心来是为了杀你!”
“什么?”李朝阳吃惊地回头看着那个依旧潇洒地站在风中的男子,他,不是无心?
“朝阳,你相信我吗?”东方无心微笑着张开双臂,仿佛等待着朝阳的归来。
“无心!”李朝阳想抬脚,但苏雨怜的警告声又传了过来。
“朝阳,不要去!那不是东方无心!那是个想毁灭大唐的恶鬼修罗!”
“可是……”李朝阳却步了,毁灭大唐?不行,不能冒险。
“朝阳,”东方无心的神色黯然了下来,“你不相信我吗?”
“无心……”
“朝阳,你不怕大唐毁灭吗?”
“雨怜……”
左右为难啊!李朝阳被无从抉择的题目给难住了,是选大唐?还是无心?
此刻,站在不远处的东方无心突然转过头,向前快步走去,那满是受伤的话语在风中飘荡着,“朝阳,你不相信我吗?
那我走了!”
“不要!”李朝阳抬脚奔向东方无心奔去,身后是苏雨怜哭叫的声音。
“朝阳,不要去啊!你会死的!大唐会被毁灭的!”
该停下!大唐不能被损毁!可是身体却不肯停留,自己的心也不肯。
“如果,失去了无心,有大唐又如何呢?”李朝阳在心底大声呐喊着,他不要失去东方,不要失去他所爱的男人,如果
他注定要背负罪孽,那他宁可背负着大唐昏君的千古骂名,也不要离开他所爱的东方无心。
再度扑入东方无心的怀中,等待着的是那穿透身体的美丽的剑,但李朝阳竟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能回到东方无心的怀中
。
“我知道,这身体是你的,纵然你的灵魂已经不再是了,但能在你身边就好……”李朝阳紧紧地抱住那僵硬的身体,他
终于回到无心的怀中了。
“朝阳……”冰冷的泪滴落在李朝阳的脸颊上,李朝阳抬起头,看见那双血红的双眼里,流着泪,东方无心的泪……
“果然,真的是你……”李朝阳满脸笑容地依入那怀抱中。
一切又回复到无边的黑暗中……
第八章:天哭
“朝阳……朝阳……”轻声的呼唤在耳边响起,逐渐清晰,将李朝阳从那个黑暗的世界拖回现实世界中。睁开双眼,看
到的,是苏雨怜那张美丽脸庞。
“雨怜……”低哑的声音弱得几乎无法听见,但这已经让苏雨怜高兴得仿佛多收到千万两黄金。昏迷了十数天的李朝阳
终于脱离了死神的怀抱醒了过来。
“朝阳,我在这。”小心地握住那瘦弱冰冷的手,苏雨怜又是好一阵难过。
“无心,无心找到没有?”昏迷的双瞳殷殷期盼着肯定的回答,但,还是失望了。
“没有,那天东方逃脱后,就没有再发现过他。”苏雨怜不忍心说,又不得不说,黯然的神情甚至有损她美人的风华。
“是吗?”叹息着闭上双眼。东方,你还是走了吗?
“朝阳,你……”苏雨怜刚想安慰几句,却被朝阳摇手打断。
“雨怜,让我安静一下,你去把各位大臣叫到我的房里来。”李朝阳吩咐着。
“好,你好好休息。”苏雨怜悄悄地退了出去,屋子变得安静沉寂。
李朝阳睁开双眼,木然地注视着房顶的梁柱,心底变得好空,空得仿佛无法装下任何东西。
无心,我们前世究竟谁欠了谁?
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为什么今生今世我们要经受这样不断的分离?
老天爷一定要将我们拆散不可吗?
无法形容的情绪悄悄占据心底,有哀、有怨、有悲、有怒,它们慢慢地充满了自己的全身,但惟一能发泄这哀怨的眼睛
,此刻却干涩得无法产生多余的液体。那哀、那怨、那悲、那怒化作怒涛在胸前汇聚成巨浪,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脆弱
的心脏,最后化为红色的液体涌出口腔,溅染在白色的睡衣上。
刺目的红与刺目的白,红色让白色更加耀目,白色让红色更加鲜艳。纯白的颜色,一旦染上了红色,就再也无法恢复原
来的纯净,即便红色被完完全全洗去,那白也不会是当初的白,而是沾染了红的气味的白。
这……这就像他与无心。他是白,无心是红,在一起时不会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埋没自己,只会让对方更加闪耀,但是要
分开……已经是不能的了。
“无心……我不会放你走的。”李朝阳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充满了幸福。
如果,老天注定他与无心没有未来,那么就像无心说的:如果老天没有给我们未来,那就要和老天争一次。
是的,争一次,哪怕结果是死亡,他也要争一次。
“皇上……”大臣们的惊呼把李朝阳从冥思中唤醒,忠心耿耿的六部尚书已经跪在自己床前。
“朝阳!”苏雨怜上前,想探视病情,却被李朝阳阻止。
“苏雨怜,你跪下!”李朝阳轻声的话语中,有着别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一国之君的威严。但这在苏雨怜与众大臣的
眼中却是不祥的预兆。
缓缓地跪在李朝阳身前,“雨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