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含美味的糕点,沧压根没瞧过她一眼。
这让言芜大为恼火,“小色狼,不准你靠近我家苕弟三步——不,百步以内!”
沧端起茶杯,优雅地品了口茶,掩盖他眼底的笑。
色狼?这该是用来形容浪的才对。他自认为还配不上,他顶多不过是只色狐狸。
沧明显不将她的话当回事的态度气煞了言芜,“言苕,离这小色狼远点!我可不想你的清白毁在这死小鬼身上!”
“姐姐……”言苕捂脸呻吟,大掌下的丑颜泛着红晕。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七岁的娃儿能对他做什么?顶多是言语上的轻薄——呃,再加“一点”行为上的调戏。
这回言芜的话没有被沧当作空气,只见他双眼冒着精光,直射向言苕。
这让原本在旁看戏的风仫闪躲在一旁,言芜惨白了一张俏脸,唯有可怜的言苕却没看见。
“言芜,原来你还是有优点的。”沧对着言芜就是一个狐狸样的奸笑。
言芜展开双臂,挡在沧与言苕中间,像只保护小鸡的老母鸡,眼睛连眨都不眨地与“老鹰”对视。
倏地,一个开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一个丫鬟扶着美妇人进了屋,“苕儿,娘听说你今天去纸坊查看生意,忙了一天,累了吧?”
听见母亲温和的声音,言苕走过去,扶着卢妮妮坐了下来,“苕儿不累。”
卢妮妮微笑着点点头。
得知相公竟将最赚钱的纸坊生意交由儿子打理,卢妮妮打从心里高兴。不过她对言承的附加条件并不知晓。
“娘。”言芜走近。
卢妮妮一楞,诧异女儿的存在,“芜儿,你怎么也在这?”
“我——”
“她被休了。”沧凉凉地解释言芜的情况,打断言芜的话。
“什么?!”卢妮妮一惊,突然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向后摔去,发出脆响。
这下可把言芜给急坏了,“娘,别听他胡说!”
“不是吗?”沧眼神挑衅。
“屁!”言芜气急,“他陆牧雯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休我?哼,明明是我休了他!”
“芜儿!”
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言芜对着母亲笑得尴尬。
而沧丝毫不掩饰奸计得逞的笑。
“娘——”
“你这孩子,真是……一天不能让人安心。”一想到这两姐弟从小受的苦,泪水已从卢妮妮眼角滑落。
这张梨花带雨的美颜看得两位子女揪了心。
“娘,娘,是我不对,您别哭呀!”言芜乱了神,直围着卢妮妮转,哪里还有平时泼妇的气势。
想她言芜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这一手将他们姐弟带大的母亲的泪水!
“娘,您别哭啊,姐姐知道错了。”这两姐弟的表情与动作一模一样,也只有在这时候,人们才能从中看出他们的相像。慌乱的言苕手足无措,焦急的大脸转向悠哉的沧,希望他能想想办法。
沧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咦?他刚刚竟然看见那张小脸蛋上出现阳光的笑容!阳光?那只比那还精的小狐狸?!
角落的风仫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娘亲,您要是哭坏了身子,谁来照顾他们姐弟?”
平地一声雷,轰傻了一干人等。
惊讶地微启小口,卢妮妮一时忘了哭泣,“你,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娘亲。”沧漂亮的小脸蛋上依旧是微笑。
“……”此时角落的风仫正在清理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什么?”卢妮妮再问。
“沧!”言苕满脸惊骇,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娘什么娘!我娘是你叫的么?一边去!”言芜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
“芜儿。”
很平静温和的声音,却轻易地制止了言芜的暴跳,北都一大泼妇只能乖乖站在母亲身边磨牙。
不过女儿的反应肯定了她没有听错,“沧儿,你为什么叫我娘亲?”
什么情绪全被抛到九霄云外,此时的卢妮妮,只好奇这漂亮娃儿对自己亲密的称呼缘由。
“娘亲,您忘了么?几日前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您所说过的话。”沧也不直说,有些事情,只给点提示反而更有强调效果。
“你是说——因为我叫你照顾苕儿,所以你叫我娘?”卢妮妮猜测着,不过她仍不能理解。
“娘你——”言芜不敢相信娘竟然做出“送羊入虎口”这等蠢事。
可惜谈话中的两人没有搭理她的。
沧点点头,“我也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既然他是我的人,他的娘亲您,也就是我的娘亲了。”
卢妮妮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又因为多了一个漂亮的娃儿当儿子而高兴,忽略了沧话中那句关键——“他是我的人”!
“我叫您一声娘亲,不为过吧?”
“好好,多了你这个儿子,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卢妮妮笑眯了眼。
可是她不高兴!
一旁的言芜嘴角有些抽搐,瞪着那只小狐狸。
他就这样多了个弟弟?
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言苕奇怪莫名,不断地分泌唾液吞下喉头的苦涩。
“不是儿子。”一双肥短的小手臂伸了过来,将言苕紧紧抱住——虽然抱的是他的双腿。只听沧缓缓地道,“是儿婿。”
言苕不敢置信地屏住了呼吸,他没料到沧竟然会当着母亲的面又将那套玩笑的说辞搬出——至少他认为那只是个玩笑。
“啥?”卢妮妮怀疑自己真的老了,竟然出现幻听。
“苕以后是要嫁给我的。”沧的眼角、嘴角都噙着笑意,但那坚定的口气让人知道他的认真。
众人一阵无语。
要嫁,也该是你嫁吧?
不过在场的有一个想法不一样,言芜急着跳了出来,“一边去!我可爱的苕弟怎么能嫁给你这种腹黑小人!他将来只会嫁给漂亮的姑——呸,呸!将来会有漂亮的姑娘嫁给他当媳妇,你还没这资格!”
对于气得跳脚的言芜,沧没放多大心在她的反对上,只用几句话便堵死了她的发言权,并且终结了她的自由。
“娘亲,我想芜姐姐是从小缺少爱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沧装模作样得轻叹一口气,好似对她无比怜惜,“现在她做出休夫这等事,让原本没剩下多少的名誉更加败坏,以后只怕大多数人都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一听这话,卢妮妮脸色一白。
话题转得太快,言芜还来不及反应,沧又开口了,“现在只有娘亲您亲自督促,让她改下这脾气,才能让她恢复些声誉。”
对于沧口中的名誉,声誉,言芜一向视为空气,但卢妮妮不一样,她是大家闺秀出生,长久以来的封建思想总能左右她的思维,对于沧的话,她信了,“沧儿说得对,芜儿是需要管教管教。”
言芜瞪圆了眼,“娘——”
“你这孩子从小要强,但有些事是咱们女人不能做的。”
“娘,男女是平等的,没有什么是我们女人——”
“芜儿,你这是不听娘的话了吗?”卢妮妮第一次在儿女面前表现了她的严厉。
“我听。”言芜知道她说的话,娘是听不懂也不会听的。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言芜的目光扫向沧,恨不得将之红烧。
而沧回她一个挑衅的微笑。
谁让她老是坏他好事?
领着言芜出门准备好好教育一翻,卢妮妮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望着沧,满脸疑惑地飞来一句,“沧儿,你是男娃还是女娃?”
一时间,言苕、言芜、风仫,甚至是卢妮妮身边那个贴身侍女都憋足了笑。
“我是男的。”沧阴沉着脸,扫过几人,没人敢笑在脸上——都憋在心里。
卢妮妮点点头,她就说她不会看错嘛。“你真的想娶苕儿?苕儿可也是男的哦!而且比你大。”
盯着那对好奇的杏眼,沧点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想要娶苕。”
“我是认真的。”沧轻声呢喃,只有被他抱住的言苕能听清。
言苕虎躯一震,低头盯着那漂亮的娃儿,神色复杂。
卢妮妮笑了,她觉得这个漂亮娃儿的想法很有趣。她这个身材魁梧、长相吓人的儿子,一向被人所惧怕。哪有人会像这娃子这样,相中她家苕儿当他媳妇的?这娃儿的父母也不知是咋教的,小脑袋瓜聪明伶俐,想法却是独特得很。这娃儿真是有趣得紧。
“你是同意了?”
卢妮妮只觉得事情有趣,根本没把事情当真。她点头,笑道,“只要你长大了还有这想法,我不反对苕儿嫁给你。”
她这是典型的把儿子给免费卖了还为对方数钱。
沧这只小狐狸笑得很奸诈,显然,卢妮妮是中了他落下的套。
“娘!”言芜快抓狂了,难道没人看出来那小鬼说到做到吗?
32.讨厌你
“怎么?傻掉了?你姐姐和娘亲都走了哦。”沧推推石化的言苕,想让他坐下,无奈他气力太小,没能让他移动分毫,言苕依旧站得直挺挺。沧眉头一皱,想瞧见言苕的表情,只能高高地扬起头。
这一推虽然没推动言苕,却唤醒了他的神志,“我娘……”一双三角眼直视沧那漂亮的大眼,“她刚刚说了什么?”
沧坏笑,“你娘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言苕终于开始有了反应。只见他一脸惊慌,庞大的身躯不稳地晃动几下,一不小心将身侧的椅子给踢翻了。
这样的反应让人经不住想要戏弄,“既然你娘都同意了,我得想想,什么时候叫人来下聘。”
“你,你,你,你真的要——‘娶’我?”言苕说“娶”字时的表情,别提有多别扭了。
“是啊。”晶亮的大眼已经弯成月牙,掩盖着其中的戏虐。
“我——”大脸在沧的注视下逐渐升温,在熟透前,言苕撒丫子跑了个不见踪影。
惹得沧好心情地笑出了声。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爱他。”风仫对着沧摇头叹息。
“我自己也不知道。”沧对上他的眼,神情变得认真。
“呃?”风仫一呆。
他刚刚跟他说了什么?不知道?在他镇住了小五,得到未来岳母的首肯之后,那个小狐狸对自己说不知道?如果有人信誓旦旦在自己面前说要娶个男人,他会当那人是疯子。可对象是这个能把他人玩弄在手掌中的小狐狸,他绝对相信——可就在他完全的“信任”下,这小狐狸竟然对他说,他也不知道?!
“不过有件事我能肯定。”
“什么?”
沧唇角勾笑,看得风仫一阵发毛。
“他必须爱上我。”
什么论调?“那你呢?”
“我?”沧自嘲一笑,“我只是跟他一块被月老绑上了红线。”
他那讥讽的语气让风仫沉默片刻,“他会不会太可怜了点?”
沧不语。
“你可别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让别人爱上他,自己却不愿付出感情。这孩子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沧垂下眼皮,掩盖心底莫名泛起的不安。
知晓他不会因为自己两句话就改变心底的想法,风仫轻叹口气,不再劝说。
他顶喜欢这只小狐狸,只希望他别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沧转身盯着床下,眯了眼,“出来吧,偷窥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的事。”
风仫惊异地盯着沧,没料到他也发现床下的人。
莫非他也会武?
面对满屋的寂静,沧冷哼一声,“或许你比较喜欢床下的风景。要不要将这床搬到你那,言旭?”
小人儿从床下爬了出来,低垂着头。
“说出你在这偷窥的目的。”沧坐在桌前,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抬眼望了沧一下,言旭又低垂着头。
他回不回答沧倒是无所谓,向风仫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风仫识趣地摸摸鼻子,闪人。
房间内只剩下沧与言旭两人。
最终言旭受不了这一室的寂静,开口道,“我讨厌你。”
沧表情也不变一下,“我也讨厌你。”
言旭猛地抬起原本低垂的头,“我不要你讨厌我。”
“那真是太遗憾了。”沧右手托着下颌,将视线投向窗外,顿觉无趣。
捉弄小鬼还是没有跟承认勾心斗角来得有趣。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沧懒得回话,能看他一眼已是很给面子。
言旭看出他对自己的话不敢兴趣,却仍是固执地道出自己的心声,“我本来很讨厌你,因为你是第一个敢跟我顶嘴的人,”小叔叔和三姑姑不能算,“而且是比我年纪还小。所以我赶你,但是偏偏你能让人对你看重,而且事情总能在你的预料之中,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你。爷爷说的没错,我是该向你学习。你的能力让我折服,我不要你讨厌我。”
等等!
沧终于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你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我又多了一只跟屁虫?”
“没错。”言旭点点头,对跟屁虫这称呼一点都不反感。
正当沧犹豫着要不要给这小鬼一点劝诫,房门被人打开,一个庞大的身影进了屋。
沧望向那人,笑眯着眼,“你不是‘逃婚’了吗?”
“我没有。”言苕小声反驳。平素的大嗓门成了猫叫,足见他的羞窘。
“哦,那你刚刚跑那么快,是尿急吗?”沧打趣道。
言苕只有硬着头皮点头。
“跑那么快,渴了吧?”沧也换,直接递上刚才自己用过的茶杯。
言苕不知,一口喝了。“哎?旭儿,你怎么在这?”迟钝的他这才发现房间里的“第三者”换了个人。
“哼,我爱上哪上哪,你管得着吗?”言旭很不喜欢这个又蠢又笨又丑的叔叔。
沧开口了,“这里是苕的房间,他自然管的着。你最好为你的语气道歉。”
“我……”凡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怎么可能拉得下这个脸?
言苕摆摆手,表明不在意。
“苕,明儿个咱们去游湖可好?”沧拉着言苕在床沿坐下,自个鞋袜一脱,爬上了床。
“游湖?”言苕搔搔头,“明天不用去纸坊了吗?”
“不必,你只要就等着收钱就好。”
“二姐那边……”
“她只要照我说的方法去吸引她相公的注意,再好好收敛她的本性,自然不成问题。而且,我准备过两天给她一个惊喜。”是惊,至于喜不喜,那要看对谁而言了。
“好吧,你怎么想起去游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