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县浑身肥肉抖得厉害,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从咬牙切齿的嘴里蹦出,“她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肿成猪头的秦军双唇颤抖,开口的话无法连成句子,“我……我……”
秦知县抄起手下的棍棒,就是往秦军身上一顿狠打,这秦军自然不会乖乖挨打,惊叫一声,他是抱头就跑啊,平时的假风度全没了,只能狼狈地往人群中逃窜。“爹,别打了,别打了!当初是这女人送上门的啊!”
“住口!你这小混球,你再多狡辩一句,我多打你百下!”别看他一身肥膘,动作倒是利落,一棍棍全落在秦军身上。
两父子就这样在路上追打起来,顾不上旁人看笑话。
“这胖知县倒是挺会演戏的嘛!”沧小声嘀咕着。
“演戏?”
陌生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沧一瞥,没见过。看在刚瞧了一场好戏的份上,沧难得大发慈悲为陌生人解惑,“当然是演给将军府看。”
不过他下手倒是真的,一棍棍打在身上——真狠。
“正蠢才!”一声叫骂唤起沧的注意,他慢悠悠地走向吵闹的两人——更正确的说是一个正叫骂着的女人和一个不敢回嘴的男人,娇小的女人,高大的男人,光看这画面很像教训相公的娘子,不过要他说的话,更像是母亲在教训儿子。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让自己受伤,你想害我被娘骂是吧?”言芜双眼冒着火光,光看她的表情,大家会想到“义正词严”,不过听清她所说的话,都知道那是在无理取闹。
“走!”
“去哪?”言苕傻傻地问。
言芜干脆直接拉人,“看大夫。”
言苕连忙摆手,“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啊!”
衣袖被言芜掀开,她看见那青紫非常的皮肤就是狠狠一抓,“没事?哼!你的伤没给我好的话,不许你回府。要是被娘知道你因为我受伤的话,”又是狠狠一抓,痛得言苕龇牙咧嘴,“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言苕苦笑,很想问她:那他住哪?但没敢问,怕她又来一下。只好乖乖被她拖走,看见沧僵站在前方,言苕发出自己的疑惑,“沧,你怎么了?”
此时沧的双眉锁得死紧,可以夹死苍蝇。沧原本打算过去对这个名义上的主子慰问一下,意思意思聊表自己的关心,然而从言苕身上的淤青印入眼帘开始,他就僵直了身躯,死死瞪着那片青紫。
怎么了?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看见那片淤青很是不爽。
10.看上你了
将军府——
当老大夫战战兢兢地为言苕看完病后,言芜出去吩咐下人,房间内只剩下言苕和沧。
“沧?”
紧锁的眉头没有松开,目光投到言苕身上。
这眼神,让人害怕。
即使视他为玩偶,他也不该为这个玩偶出现太多情绪上的波动吧?他一向精明的脑袋也有想不出的问题,这让自诩聪明的沧,不免感到挫败。
问题暂且搁下,“苕,你经常这样被你姐姐欺负?”
言苕露齿一笑,森白的牙齿像是食人的野兽,“是啊,但她是仅有的几个不怕我的人。”
是说他心甘情愿被人欺?
“怪人。”沧得出结论。但他忘了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他们水门人更怪。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两人的注意。
“小红,你说的是真的吗?夫人她——”女子压低声音的惊呼。
另一个带点责怪的声音道:“小花,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相信了?”停顿一下,那声音变得更低了,“跟你说哦,这件事情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了。”
“那老爷那边?”
“老爷好像已经知道了,谁叫夫人把事情弄得那么大?”
“知道了?”
“是啊,夫人现在正在大厅呢,老爷肯定会责罚她的。”
“难怪,这对夫妻一见面就吵架,我说老爷怎么突然把夫人叫过去。那夫人岂不惨了?”
“肯定了,现在里里外外大家都在说,老爷取了个败德的妻子,戴绿帽子是迟早的事。”
“夫人真可怜。”
“可怜什么,造我说,那种泼妇早该休了。”
“小红,你怎么能这么说,虽然夫人在外名声不好,却也没打过我们啊。”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你忘了夫人之前的贴身丫鬟的下场?骂我们是家常便饭,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到时候我们的命都没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夫人很可怜。夫人一进门就被老爷冷落,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弃妇,现在又发生这种事情。希望夫人的下场不会太惨。”
“夫人嫁进来之前早就是出了名的泼妇,她能嫁给老爷已经很幸运了。小花你就是心肠太好了。”
埋怨的声音越来越远。
“苕,你姐姐的生活真精彩。”
言苕没在意沧说的话,心思还停留在刚才两人的对话中,“不行!”
突然的吼声吓了沧一跳,回头言苕已经走了出去。
言苕随手抓了个下人,问清路线就急匆匆地走掉。
沧连忙跟上,可怜他现在脚短,跑了个气喘吁吁才勉强跟上。
被抓的下人瘫倒在地,脚软一时站不起来,那人不断拍着自己胸口。
感谢老天爷,他还活着。
“混账!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
他们还没赶到地方,两人的吵闹声已经传入他们耳中。
“不是人话,难道还是鬼话不成?”女人的冷笑声,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是那么的突兀。
“你——”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厅堂,言苕和沧踏入大厅正巧赶上这一幕。
言苕来不及阻止,怒目瞪着自己的姐夫,将言芜护到怀中。
对于这个情节,沧大大感慨了一下:俗套!不过在从言芜眼底极力掩饰的伤悲后,小脸出现了兴奋,望着言芜的眼光令人发毛。
言芜想要推开这个温暖的怀抱,无奈这庞大的身躯是怎么也不肯放手,惹得她是一阵拳打脚踢外加粗俗的咒骂。
“再怎样你也不该动手打人吧?”言苕原本貌比钟馗,加之此刻怒火中烧,更加丑陋恐怖。
他愤怒的视线对上男人,男人却是抬眼回视,丝毫不见畏惧。这行为真正令人佩服。
男人剑眉一皱,“怎么对她是我陆某的事,她既嫁入我陆家就与你言府无关。”
“与言府无关却与我有关。”
这话说得正义凛然,让向来不管正与善的沧侧目。
“她是我最爱的姐姐。”坚定的眼神,吐出的话语字字铿锵有力,砸入几人心头。
“白痴!”言芜低声漫骂,对这个平日受尽她欺负的弟弟无语。哪有人会在饱受欺凌的情况下,还说最爱自己最惧怕的姐姐,真是有够蠢!
沧成了雕像,站在那傻傻地盯着言苕。要是其他水门人在场,沧绝对被人笑死。
“你算是什么东西?”女性的嗓音插入面前的僵局,发出声音的是男人身边身着一身劲装的女人。“不过是那女人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将军府可不是你乱吠的地方。”
对于女人的侮辱,男人并没有阻止。
娇躯停止了挣扎,小脸上抬,言芜狠狠瞪着女人,“这只狗是我家的,轮不到你这外人多事!”这女人是他的护卫,武功高强不是言苕这种“半碗水”所能对付的,因此她才会有恃无恐,不惧怕言苕的长相。
对于言芜的反驳,言苕很是惊诧——虽然她口中的字令人不敢恭维。
“谁让你家的狗出来吓人了?全北都谁不知道你弟弟长得像恶鬼?有几个人不怕他?”鄙夷的眼神转向言苕,女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出口的话很是恶毒,“自个长得丑不说,不躲在家里,还敢出来吓人。哦,忘了,恐怕你家里的人不愿你在家呆着吓他们吧?我要是你早投河了,谁会像你这么有勇气苟活到现在?”
难听的言语字字刺中他心窝,言苕神情黯然。经常面对他人的指点,没有人会对自己的相貌不在意。
这表情让原本看戏看得精彩的沧沉了脸。
言芜大喝,“陆牧雯!管好你的女人!”
男人双眼危险地眯着,“好像你才是我的女人吧?在我管我女人的时候,是你们不乐意的。还有,本将军的名字是你乱叫的吗?”
事情变得很混乱,原本只是夫妻二人吵架,现在却成了四个人。瞅一眼那眼底变得死沉的言苕,沧无奈地叹口气。反正事情已经很混乱了,也不差他一个。
“难道我还站在这乖乖被你打死吗?你这——”气呼呼的言芜刚想蹦出几句脏话,原本在人怀中的身躯被人一把推开,回头一看,竟是言苕的那个小书童。疯了,今天大家都疯了,竟然全都欺负到她这个泼妇的头上来了!
“沧?”言苕不解,这个小娃儿从刚刚就一副“看戏”的姿态,怎么这会儿突然投到他怀里?
沧可不怕当炮灰,但也不想当炮灰。只是某样事情想通了之后,有些事情就变成他该做的了。
在言苕怀中找个舒适的位置,沧抬眼望着男人,目光锐利如剑,“陆将军,你们夫妻吵架应该关起门来吵。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么?你们夫妻的事情轮不上我们插嘴,也轮不上那女人插嘴吧?来者是客,你就放任你的手下张口骂人却不阻止,你这将军是怎么当的?”
曾几何时,他堂堂一国大将军竟被一个七岁娃儿教训起来了?而且对方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男人仔细打量着漂亮的娃儿,“你是谁?”这样的机智让人无法不防。
看来他是妥协了。
沧露齿一笑,“我?一个小人物罢了,你只要知道我叫沧就行了。我只是他的书童。”
被指的人低着疑惑的大脑袋,望着怀中的沧。
“好,言芜,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你给我收殓点,别老是打着我的名号在外惹事。让人说我娶个泼妇,惹人笑话。”
“我就是爱撒泼,你能奈我何?”胸膛一挺,言芜向男人走近一步。
“你!”被她气已不知道是第几次,男人愤怒地甩袖离去,几名手下跟上。
“女人,提醒你一句,平时嘴巴放干净点。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点什么事。”
冰冷的话语让女人有瞬间胆寒,仔细望向沧却找不出什么,认定那股寒意只是自己的错觉。
厅内只剩沧,言苕,言芜三人。
言苕一脸崇拜地望着沧,“你真厉害。”三两句就把事情给摆平了。
“小意思。”平日收拾那些死小孩惹出来的麻烦多得数不胜数,这件事情算小的了。
“那你是不是也能让他们夫妻和睦相处?”对于这个总是给他惊喜,让人以为无所不能的沧,言苕一脸期待。
能,但那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不用你瞎操心。”沧随口敷衍一句。
“也对。”点点头,言苕很是信任。
“苕。”沧招招手。
“嗯?”蹲下身,言苕奇怪地望着那张严肃的小脸。
“我看上你了。”
言苕满脸惊愕,还没等他理解话中的含义,双唇被两片柔软覆上。傻掉的言苕一时间更是大脑成了浆糊,无法正常运转,即使旁边刺耳的尖叫也没能唤回他的神智,任由那张小嘴对他又咬又亲。
11.姐姐
“不行!我不同意!”言芜又叫又跳,“绝对不同意。”
还未回过神的言苕傻傻地望着她。
对于言芜的叫喧,沧懒得理会,“苕,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一个七岁模样的娃儿对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说出“我会保护你”,这种不伦不类的感觉着实让人觉得好笑。
“不行!我还准备给他找个可人的媳妇呢!”说什么她也不同意这个可恶的小鬼当她的“弟媳”!
“媳妇?”沧毫不在意,勾起魅人的微笑,“苕,你不会娶你姐姐为你找的妻子,对不对?”
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看着那迷人的笑容,言苕只是无意识地点头。即使此时有人问他是否是女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瞧!”沧得意一笑。
怒视着精明的沧,言芜深刻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一只小狐狸。
“为什么你要跳出来反对呢?”沧眼底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看什么看!本夫人也是你这种贱民能看的吗?!”怒喝一声,言芜无法忍受若有所思的目光,那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己是透明的,什么秘密都摆在他面前。
“我很好奇,你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是什么。”沧丝毫不在意她无礼的态度,“当泼妇,好玩吗?”
“我也很好奇你真的只有七岁吗?”该死的,这小子像活了千年的狐狸!
“放心将你弟弟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不让他被人欺负,包括你。”
话锋一转,沧又回到原先的话题,速度之快让言芜气急。
枉费她一颗高悬的心!她就像只猴子,被人耍得团团转!“不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我只是给你报备一声而已。”不需要她的同意。
想她北都有名的泼妇竟也有说不过人的一天?!
言芜气闷地坐下,端起一杯茶水降火。
“苕只会嫁给我。”
语不惊人死不休,沧的这枚炸弹一投,言苕总算恢复神智。
“噗!”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言芜无法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
嫁人?她那个长相恐怖,身材魁梧的弟弟?对象是娇小可人的七岁小娃?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别开玩笑了。”低沉的声音来自刚刚回神的言苕。他可不认为沧是说真的,不是开他玩笑就是沧脑袋有问题。后者不太可能,只剩下前者。
“魂回来了?”沧低笑。
言苕一脸尴尬。
“哼,”红唇一翘,言芜看得出那小家伙是认真的,“想要言苕得先过我这关,你想娶——”这个字可真别扭,“言苕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
“你这个恋弟情节的家伙。”
恋弟?姐姐最讨厌的人明明是他。
言苕刚想反驳,言芜却早一步跳起来,“恋弟情节又怎样?!谁叫他那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不行,他是我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这个臭小子给抢走。”
言苕弱弱地问上一句,“那个,你们说的弟弟指的是谁?”青枫吗?
沧诧异地睁大双眼,“你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开窍了。”真不知道孩哭她这个姐姐做得太失败,还是该高兴她受到如此大的信任。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人那么蠢,被人欺负得死死的还为她做牛做马。
榆木脑袋不能理解聪明人间的哑谜。
“扑哧!”看着他的傻样,言芜笑得娇媚。
“这里一共只有三个人,除了你还有谁?”沧好心地给与回答,意图——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