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手脚被绑,犯得着劳动这么多人?
另一方面,霍追恩已经换上了夜行衣,整个脑袋都裹在黑布下,只露出两个眼睛。他不想暴露身份,不想连累老终,但
如果非要有人担罪,他就以男装现身,和老终撇清所有关系。穿戴好后,他静候深夜到来,想着一会去柴房随便捡个劈
柴刀什么的。
这时,霍追恩却看见床头柜上躺着一把没见过的钥匙,他不禁心脏咚地一下,赶紧拿过来瞧瞧,深深觉得这就是断水剑
的钥匙,但是老终不是说过不给吗?他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拿着被锁的断水剑,对准钥匙孔插入,一拧,铁锁打开了。
断水剑已有整整一年未出鞘,离鞘时的长吟仿佛在宣告它的饥渴,之所以断水乃是因它滴血不沾,征战无数亦光新如初
。霍追恩抚摸剑身,阔别已久的激动心情急涌,收剑回鞘,他开始回忆下午与老终的争吵,老终应是在那之后放的钥匙
,难不成是改主意支持他救大哥了?他顾不得那么多,又等了一个来时辰,趁着夜色出了门。
穷县的牢房基本是荒废不用的,平时根本无人问津,霍追恩都不知道在哪儿,以为还得费力找一找,不料竟有一群人把
守在牢房周围,想不发现都不行,果然应了老终所说要加强把守的话。
安广政的队伍训练有素,故守在外面,薛念终及其部下守在骆竞天身边,看似天衣无缝,但对霍追恩来说却不是难事。
这群人中功夫最高的是安广政,他十招可败,其余喽喽更不用说,而且人数也不算多。
一番衡量下来,霍追恩决定硬闯,时间也不允许他去策划谋略。想罢,他便出手了,剑鞘脱出直飞向一名护卫,只听一
声惨叫,那护卫飞出几米之外,晕死过去。安广政大喝一声“来者何人!?”,众护卫齐齐拔出佩刀。
霍追恩出手迅速,在众位惊魂未定之时再度出剑,一剑刺在一名护卫的穴道上,叫人动弹不得,再一掌劈向另一名护卫
,将人打晕。此时七名护卫只余四人,安广政压上前来,手起刀落,刀刀霸道。霍追恩对他的武功套路有一定了解,一
一接下,趁人一个不注意,一脚狠狠踹在人小腿上。安广政吃痛,大少爷又冲上来一脚踹在他的另一条腿上,即刻人仰
马翻,起不来了。
剩下的三人见头儿都被摆平了,握刀的手不住颤抖。霍追恩不废吹灰之力就将三人放倒,随即拾起剑鞘,冲入牢房,正
好撞上闻声出来帮忙的蔡捕头和众捕快,双方二话不说便出了手。
短兵相接,蔡捕头惊觉此人身手如此熟悉,脱口道,“是你!”
霍追恩亦是一惊,一拳打在人胸口,蔡捕头被打得口吐白沫,一个踉跄倒地。其余几个不是被打晕就是被点穴,平日这
群都对他毕恭毕敬得很,令他不禁心存愧疚。再往里面冲,便见到了被五花大绑扔在牢房里的骆竞天,还有在一边就着
灯火看书的薛念终。
霍追恩一滞,不知如何是好。薛念终合上书,抬手把牢房钥匙扔到了霍追恩脚边。霍追恩惊喜地想唤一声老终,却见薛
念终做了个嘘的动作。他立刻闭上嘴,捡起钥匙打开牢门,割断捆绑骆竞天的绳索,拉起人便要走。
“城门无人把守。”薛念终贴耳说道,把守城门的人员都被他调回来了。
霍追恩点头表示收到,目光与薛念终对上,对方的目光柔情似水,令他不禁怦怦心跳。
“给我一剑。”薛念终又道,霍追恩听去,双眼骤然增大,又听他催促道,“快!小舟去通报小王爷了。”
霍追恩双手一抖,感觉握剑的气力都被抽光了。骆竞天知他难以下手,但情势所迫,不得不为,便道“不如让我……”
话未完,霍追恩手起剑落,一剑横扫薛念终胸前,薛念终被剑风击得连连后退,最后倒落在地。
胸前的衣物已被划开,血渗红了周围,看起来十分慑人,但实际上并未伤及筋骨。霍追恩在薛念终身边跪下,拉开黑面
罩,一手揽起薛念终半身,低头便是一吻。薛念终冲他眨眨眼睛,微微笑了笑。霍追恩也极力挤出笑容,随后将人平放
在地,带骆竞天离开。
薛念终独自躺着,血已经不流了,但痛感未曾停歇。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这次真是豁出去了。夫人不肯听
他的劝,一意孤行,他又不能真让夫人去俯首认罪,只能陪着夫人一起错了,只希望这出戏能骗得过小王爷。
付小舟前往临时王府,不料小王爷已经就寝,任何人都不接见。不过他不是童将军,童将军不敢的事他敢,便在府里大
闹了一场,还被护卫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所幸小王爷被吵醒,出房来怒斥道,“谁这么大胆,敢吵本王睡觉!”
付小舟立刻上前哭诉,报告牢房遭劫,骆竞天跑了,求小王爷赶快派人支援!小王爷大惊,带上留守的护卫们赶往牢房
,临行前不忘踹了副护卫长一脚,骂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来通报。
而这时的霍追恩已经送骆竞天出城,这次救得急,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只备了些银两。霍追恩道,“大哥,我只能送你
到这了,此次离开后你暂时隐居吧,凡事等你的伤养好了再说。”
骆竞天道了声好,愧疚道“恩弟,大哥对不起你,连累你和薛大人了。”
霍追恩劝道,“大哥言重,你我兄弟一场,应该的。”
经此一遇,骆竞天明白自己与恩弟只能做好兄弟,而薛大人深明大义,夫夫俩恩爱和睦,衷心地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恩弟,我这一走会否害了薛大人?”
“大哥莫担心,老终会有办法应付。”霍追恩信心满满道,“不多说了,我也急着回去善后。”一想到老终挨的那一剑
,他就心痛。
与骆竞天道别后,霍追恩潜回家中,并未发现异常,他换下一身黑衣藏好,焦心地等着人来通报薛大人受伤的消息。
薛念终身上的伤口被草草处理了一下,就被叫到小王爷面前跪下了。小王爷怒不可解,大骂所有人都是废物,把安护卫
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你有什么可说?”小王爷指着跪在最前面的薛念终道。
薛念终先磕了个头,道“对方来势汹汹,吾等豁尽全力亦未保住,请小王爷降罪。”
小王爷才不管他尽没尽力,现在人没了,他回去没东西讨好父王了,要找个人来泄愤。“你之前向本王保证过,现在人
却丢了,你说本王该治你什么罪?”
“可治小官失职之罪。”薛念终答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小王爷怒吼道,没上前踹一脚,已算仁慈。
付小舟等人跪在薛念终身后,见状立刻求情道,“小王爷明鉴,并非薛大人失职,而是劫匪太过凶悍,吾等尽了全力也
抵挡不住。”
小王爷根本不听,见薛念终把官帽摘了下来,又横道“因你失职造成重犯脱逃,罪不可赦,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三
日后问斩!”
此话一落,所有人震惊,皆是倒吸一口气,立刻求情声四起,安护卫拖着一瘸一拐的身体亦来哀求小王爷。
小王爷见着他,更是破口大骂,道“若不是念在你服侍本王多年,这次就一并斩了!”
薛念终一脸恍然,他知道骆竞天一丢,台面上再说得过去,都是要被治罪的,所以极力做得众人准备周全,自己坚守岗
位,派人及时通报,就是追究起来也并非他一人之过,最多挨个撤职,怎么也到不了斩首。可他算来顾去还是错了,低
估了小王爷,他个区区七品小官,小王爷就是毫无理由地把他斩了,上面也不会有人过问的。
第三七回:穷途末路
霍追恩一夜未眠,快天亮时换上了女装,准备随时冲去趴在老终胸前哭嚎,以此表达自己夫君为了守住囚犯多么地奋不
顾身,不畏强敌。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他料想是人来了,提着裙子跑出去迎接,一开门就见小杜连滚带爬地冲
进来。
“奶奶,大事不好了!”小杜看清来人是霍追恩,扑通跪下哭得稀里哗啦。
他这一闹,把薛家的人都给闹出来了,大家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光听他哭了。霍追恩心中一抖,难道是伤口恶化?不应
该啊,那一剑他给的很小心。“别哭了,什么事快说!”
小杜的嗓子都哭哑了,喃喃道“奶奶……小、小王爷要……要斩了爷!”
小杜语出惊人,霍追恩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倒是陈妈一声“老夫人”打破僵局。霍追恩回头一看,薛母已经晕厥过去
,他赶忙一个跃身过去扶住薛母,急唤道“婆婆,婆婆!”,见人没了反应,立刻一个横抱将薛母抱回房间。
陈妈手忙脚乱地擦药酒,掐人中,霍追恩也以内力护住薛母的各大血脉。半响过后,薛母缓过气来,伸出颤抖的手左右
摸索,霍追恩紧紧握住,听她断断续续道,“媳妇……终儿他,他……”
“婆婆莫急,我这便去问清楚,夫君一定没事的。”霍追恩安慰着薛母,心里却是波澜起伏,转身吩咐陈妈好好照看薛
母,他便出来向小杜询问情况。
小杜呜咽道,“犯人跑了……小王爷怪罪下来……要、要斩了爷。”
霍追恩只感一阵晕眩,问道“现在人在哪?”
小杜抹去满脸泪水,道“人关在牢房里,三日后便要问斩。”
霍追恩听去,迈开步子便往外走。桂圆见状,立刻跟了上去,见他神色凝重,不敢发表一言。霍追恩到了牢房外,见瘸
腿的安护卫带着卫兵把守在外,立刻迎了上去。
“薛夫人,”安广政一脸愧疚,他也深深觉得小王爷过了头,可又无可奈何,道“您请进吧,只是下人只能侯在外面。
”
霍追恩道了句多谢,便匆匆入内,牢房内负责把守的是蔡捕头一行人,见到夫人前来,都深深鞠了一躬,有几个还偷偷
抹去泪水。霍追恩再往里走,和昨夜里是同一个地方,只是薛念终换到了牢房内。
“老终!”霍追恩直冲过去,他想狠狠抱住薛念终,可惜牢栏将两人生生分离。
薛念终也赶紧挪到牢栏旁边,他的官服已被剥去,只有一身白色的里衣,胸前染成了红色,伤口只简单包扎了下,头发
微微凌乱,神情显得几分憔悴,手脚都上了铁链,带出一串铁链响声。霍追恩见此,只感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劈了这
道阻隔。
“夫人。”薛念终抬起双臂,握住霍追恩伸过来的双手。
霍追恩低头一看,薛念终的两只手腕已磨破,把袖口染红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大声吼道,难以置信会
发展如此。
薛念终露出笑容,柔声道“夫人,对不起,我失算了呢。”
霍追恩表情一滞,道“什么意思?”
薛念终明显地感觉到霍追恩的双手在颤抖,不禁皱起眉头,缓了一会才道,“夫人,对不起。”
这句话直刺入霍追恩的心,令他无法接受,顿时怒道“叉,去你的对不起!我不要对不起!”
“夫人……”薛念终想劝劝他安慰他,却被甩开双手。
霍追恩情绪激动,道“我不会看着你死,我能劫第一次,就能劫第二次!”
“夫人不可啊!”薛念终急道,“不可,不可啊!”见霍追恩一愣,他赶忙补充道,“夫人,你听我说,表哥逃走,小
王爷斩我,若我逃走,遭殃的便是蔡捕头他们,你能救多少人?”霍追恩听了,方才的气势立刻消减下去,又听他道,
“就算我们能不顾他们性命,逃过了这劫,可薛家和你霍家呢?小王爷一旦被激怒,你还能不顾两家人的性命吗?现在
……只用斩我一人,所以我不能走。”
霍追恩身体一颤,感觉整颗心被刺得千疮百孔,几乎喘不过气来,声音都变得沙哑,道,“我……我去向小王爷认罪,
此事与你无关。”说罢,转身就走。
薛念终大惊,追至墙根处,大喊道“夫人不要!夫人!追恩!”
霍追恩脚步不停,直往外冲,却在出口处被人拦下,阻拦者乃是付小舟,只见付小舟深深行了个鞠躬礼,道“薛夫人请
听小舟一言。”
霍追恩不理睬,挪开步子要走,付小舟也同样挪动步子,继续挡住去路,赶在霍追恩发火前说道,“小王爷治的是薛大
人的失职之罪,即便是抓住了凶手,失职之罪同样是要判的。”
霍追恩戛然止步,回头望向探出脑袋的薛念终,听他唤着“追恩不要”,猛然间感觉有东西将从眼眶中涌出来,他硬生
生压了回去,扭头离开。
付小舟目送薛夫人走后,走进牢房来向薛念终鞠了一躬,喊了声“大人”。
薛念终还礼,道“多谢小舟救我夫人。”
付小舟言客气,正言厉色道,“大人,小王爷难以揣摩,不好对付啊。”
薛念终不禁敛容屏气,摇头叹了一声。
霍追恩出了牢房,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临时王府。桂圆紧追着他,担心不已,想要劝又不知如何开口。等人通传
后,霍追恩得以入内,桂圆依旧只能侯在门口。
小王爷正处于不爽快中,昨个把小县官关了,本想着整点狠的,把他才知道的什么皮鞭、滚水、老虎凳都用上,一泄对
骆竞天的愤。可安护卫却告诉他,犯人已认罪,也判完刑了,不能再动刑,令他郁闷了一整夜,现在小县官的老婆居然
来了,令他顿时又打起精神来。
霍追恩进屋来,走到小王爷跟前,虽不情愿,但还是跪下磕了个头,道“小王爷,求您开恩,我夫君虽犯下错误,但请
念在他一直尽职尽忠的份上,饶他一死吧。”他既不能救人,也不能认罪,又不忍见老终被斩,只能做小伏低地求情。
尽管知道此举可能毫无作用,可哪怕是一点点渺小的希望,他都要去尝试。
小王爷见此一喜,从靠椅上蹦起来,直直盯着霍追恩的脸。像,太像了,和武林第一美人那张讨人厌的脸简直重合了,
让他恨不得把这张脸撕下来!他玩乐般地撩起霍追恩额前的碎发,令霍追恩不禁往后一颤,却又不敢动弹,然后开始抚
摸霍追恩的脸蛋,发出得意的笑声。
霍追恩气息不定,紧紧捏住双拳,手背上的青筋鼓动,他尽力克制自己的愤怒,道“小王爷……请自重。”
小王爷猛地收回手去,冷眼以对,摸着手指冷笑道“自重?”随后一脚踹向霍追恩,怒斥道“自重?本王就告诉你什么
叫自重!”
霍追恩被踹翻了身,小王爷却不罢休,冲上来一边骂一边朝他身上招呼,他不敢还手,亦不吭声,腹部、胸口都接连遭
受攻击,一口血奔涌而出。
小王爷连踹了十几下,直到累了才停下,回到靠椅上坐下,气喘吁吁地喊道,“来人,把这贱人给本王扔出去。”
卫兵一直侯在门口,听到传唤立刻进来把人拖了出去。小王爷大舒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自言自语道,“真没趣,早
知道就把爱犬一起带来了。”
霍追恩被扔出王府,桂圆一见他变成这副德行,立刻声泪俱下,哭道“怎么这样?少爷……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