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嫁妆已经很吓人了,自己才那么一点点聘礼,难怪被下人笑话。结果霍老爷说,我没拿你当女婿,我拿你当儿子
呢,儿子用老子的钱,天经地义!薛念终感动得泣涕涟涟,把银票揣进了怀里。
临行前,霍追恩一脚踹开了霍老爷的房门,大摇大摆走进去,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可爱的小丫鬟,约莫十六七岁,名唤
桂圆,是霍追恩的陪嫁丫鬟,之前一直伺候着大少爷起居,这次一并去薛家。
“断水剑还我。”霍追恩气势汹汹道。
霍奕全一见他就头疼,道“儿啊,你这身打扮的时候能不能端庄稳重点?”
霍追恩现在是女人装扮,水色罗裙上飘着几朵金线绣成的海棠,头发梳成了出嫁妇人的发髻,因遭到他的抗议,桂圆只
在发间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粉黛也没怎么敢施,所以他的眉毛依旧凌厉,眼神仍然轻蔑,语气还是凶恶。“把断水剑
还我!”
霍老爷叹了口气,吩咐小厮去取剑,小厮表现得很不情愿,别别扭扭地把剑取来交给霍追恩,然后躲到门口,只探个头
往里面打量。霍追恩紧握自己的宝剑,剑确实是断水剑,但是上面多了个东西。一条黑黑的铁链死死缠住剑柄和剑鞘,
还有一把亮堂堂的铁锁。
“儿啊,为父想过了,你拿着断水剑也是闯祸的多,索性锁了去,钥匙已经交给女婿,也跟他交代好了,你以后要是乖
呢,就打开锁给你玩玩,要是惹事生非呢,就把钥匙毁掉。”霍奕全笑脸盈盈,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这锁和链子都
是冰铁打造的,没那么容易破坏,所以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霍追恩感觉胸口积了一堆火焰,最先从眼睛里喷了出来,霍老爷见状胆怯地往后退了退。这天下间,还真没有霍追恩不
敢揍的人,他二话不说,提起剑就往霍老爷身上砍,被锁的断水剑当根棍子用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打起来还很痛。
“哎哟,你反了你,敢打老子!”霍老爷挨了两下就喊吃不消,抱着头四处逃窜。
霍追恩也没什么招式,就是一路追着霍老爷拿剑狂敲,口里骂道“死老头,你怎么还不死!去死去死,我叉我叉我叉叉
叉!”
这回无论霍老爷是搬出霍秋宇还是霍夫人都没效了,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从屋内传出,伴随不孝子、混小子的骂声。
打完骂完,霍追恩大咧咧地领着桂圆离开,走出门时被小厮一把抱住腿,悲呼道“大少爷,你走好……”后面的话语化
作一片哭声,他也是从小伺候霍大少,可惜没有带陪嫁小厮的。
霍追恩一脚将人踹滚开,怒道“哭个屁,老子都没哭!”
待小厮爬起来,霍大少已经走远,他连忙回到房内,只见惨遭虐待的霍老爷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老爷,您没事吧?
”
没事才怪!霍老爷感觉全身骨头都被打散了,发狠地想此等孽子应该早点嫁掉!“叫王管家……哎哟呵,真痛,叫他送
少爷和女婿走,然后看好门,别让那小子再进来。”
小厮一脸为难,道“王管家还没醒呢。”
“没醒?”霍奕全纳闷地问道,“他昨晚干嘛去了?”
小厮摊手道,“不知道,昨晚他和他那群手下都是被抬回房的。”
霍老爷更加茫然,王管家向来一丝不苟,何以如此?不过他没有多想,也懒得多想,爬去找药酒揉伤去了。
再说霍追恩,已经走出山庄准备上车,弟弟霍秋宇一路送他出来,两个眼圈哭得又红又肿,表情还很委屈。霍追恩很不
爽,非常不爽,因为秋宇以为哥哥是去啥好地方玩,而且那地方实在太好所以才不肯捎上他。
“叉的,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才这么惨。”霍追恩头也不回,直往车上冲。
薛念终守在车下,见他来了,赶紧上前唤了声“夫人。”他站了一整夜,此刻有些腰酸背痛,但还是恭敬地伸手过去,
准备扶夫人上车。
霍追恩的脸色立刻黑了下去,一巴掌打开,自个爬上车去。桂圆一脸笑嘻嘻,对薛念终甜甜道,“姑爷,小姐脾气犟,
你可得顺着她。”
薛念终对她客气道,“桂圆姐好,以后要叫爷和夫人,不能再叫小姐了。”
桂圆先是一愣,而后咯咯笑起来,也爬进车去。薛念终看见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的霍秋宇,料他是姐弟情深,舍不得姐姐
远嫁,忙上前行了个礼,道“小舅哥不必远送,我会善待夫人的。”
霍秋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大、大哥慢走……”随后便被下人领了回去。
薛念终目送他离去,摆摆头道“应该叫大姐夫才对。”转念一想,霍老爷把他当儿子,霍小弟又当他是大哥,能得到霍
家人如此认可,不禁又有点高兴。他爬上马车,车内十分宽敞,足够人躺下休息,还铺了软席,摆了张小桌子。
青平扬起马鞭,马匹跑起来,好马好车就是不一样,又快又稳。车内,霍追恩霸道地占领了大半位置,桂圆又占去一块
,只留给薛念终车门边一块很小的角落,别说腿脚都伸不开,路要是稍微差点,车子一颠簸就能把人甩出去。薛念终倒
毫不在意,觉得路途遥远,霍追恩如此金贵,是该舒舒服服地躺着。
桂圆伺候霍大少这么多年,很会讨大少爷欢心,一会捏捏肩锤锤腿,一会盛杯水剥个果子,顺便给薛念终也剥了一个。
“多谢桂圆姐。”薛念终双手接过来。
“爷,人家还小呢,你怎么老叫姐!”桂圆嘟着嘴不乐意地说,又转过去对霍追恩道,“是吧?夫人--”
“噗,咳咳!”霍追恩被噎住,捶着胸口咳了半天,恶狠狠地瞪过来。
桂圆还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怕。薛念终发觉那目光转而杀向自己时,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安抚自己道,没事的,自
己已经得到了霍家男人的认可,稍加时日一定也能等到霍家女人的认可!
车轮轱辘轱辘,青平愉快地赶着车离开逸龙山庄,朝着薛家所在地去了。
第六回:袖手旁观
升级后的马车速度大为提升,原先需要两日的路程预计一天半就能跑完。霍追恩睡了一觉,吃了两块糕点,喝了半壶水
,无聊得想揍人,越看同车的薛念终越是不顺眼。午间,青平把马车停在路边一小摊前准备解决午餐,他们已经出城上
了山路,在达到下一个县城前这是最后一个摊点。霍追恩却不肯下车,让桂圆给他端了碗炸酱面进来。
“少爷,不对,该叫夫人。”桂圆一路伺候他,都没怎么休息,现在还不让好好吃饭,嘟着嘴不服道,“真是的,你闹
什么别扭!”
“闭嘴!”霍追恩把面条抢过来,拌了拌开吃。他才不想让更多人看到他这身装扮,要是遇上熟人,叫他以后怎么混?
桂圆看他吃得那么豪迈,把手绢递了过去。“还有,你也让爷进来坐嘛,躇门那你也不担心颠下去!”
霍追恩想说关我屁事,但转念一想薛念终又没惹他,不过是个被骗的可怜人,便道“他自己不进来……”
“爷稍微一动,你就冷眼过去了,他哪还敢进来?”桂圆衷心觉得薛念终是好人,没脾气有礼貌,模样也挺俊朗。“一
夜夫妻百夜恩,你对爷好一点嘛。”
霍追恩听得脸色一黑,怒道“滚滚滚,给我拿碟咸菜上来!”说这话的若换作小厮,绝对会被一脚踹下去。
薛念终和青平凑在一张土桌旁,点了几道小炒,看到桂圆上上下下地跑了几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爷,夫人这么……金贵,会不会不适应咱那的生活?”青平小心翼翼地问,突然觉得当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没那么好,
起码自己还能和主子同桌吃饭。
薛念终也很苦恼,道“夫人嫁到我薛家,确实是委屈了,我只能尽量不让她吃苦。--对了,你再叫店家做点东西给桂圆
姑娘送去,她一直没吃上。”
青平应了,桂圆被贿赂后,更是偏向薛念终,待吃完饭上车,不等霍追恩发表意见,直接招呼他进来坐。薛念终见霍追
恩没反对,倒是很高兴,觉得彼此关系前进了一大步。
路程尚远,接下来又是好几个时辰的山路,人迹都难以见到,可谓无聊透顶。桂圆便搬出棋子和棋盘,和霍追恩对弈解
闷。薛念终从小受私塾教育,琴棋书画都懂一些,但他没资格上桌子,只能缩在旁边看。桂圆的棋艺显然不怎么样,但
霍追恩更烂,三番五次被逼得山穷水尽,看得薛念终眼角抽搐,最后只好扭过头去,心想夫人虽然长得标致,但棋艺惨
不忍睹,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马车在还算融洽的气氛中奔驰,突然来了个急刹车,马匹发出嘶叫声,车内三人都跟着翻了个跟斗,黑白棋子哗啦散落
一地。
“夫人!”薛念终被撞得两眼昏花,滑到了门边,最先想到的还是霍追恩。霍追恩什么事都没有,还抓住了差点滚出去
的桂圆。
这时青平探头进来,脸色煞白,道“爷,有山贼!”
薛念终惊愕,立刻朝霍追恩和桂圆低声道,“夫人,你们千万不可出声!”他一脸惊慌失措,又道“桂圆姑娘,一会若
听到我喊跑,你就带着夫人跑进林子去,找机会逃回县城,务必要保护好夫人!”说罢,匆匆下车去。
保护?霍追恩一脸错愕,狗官脑子撞坏了?居然要桂圆保护他?桂圆也被说得一头雾水,愣在原地。
山上有山贼是合情合理的,他们来时没遇上是因为车子太破,山贼都看不上,现在换了这么豪华的马车,又是孤军一支
,自然成了野狼眼中的大肥羊。
薛念终急忙下车来,见对方四人都是彪形大汉,手上的大刀有半个人高,不禁双腿打颤。“四位大侠,吾等只是途经此
地的小商贩,请放我们过去吧。”立即上前鞠了一躬。
其中一个山贼扯着嗓子道,“少扯这些,有什么孝敬爷的,赶紧拿出来!”他把大刀扛在肩头,下巴高高扬起,旁边那
个蓄着络腮胡的应该是他们的头儿,另两人死死抓住马匹的缰绳,防止脱逃。
薛念终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毕恭毕敬地递过去。山贼们差点把眼珠瞪出来,他们这种经常食不果腹的职业,何时见
过这么大额的银票?四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确定这次钓到了大鱼。
“这么大的车,装的什么?”山贼举起大刀指向马车。
薛念终面色一白,答曰“只是些货物,四位大侠,请放我们过去吧。”
“爷想放自然会放,再啰嗦就给你一刀!”山贼气焰嚣张地吼道,大步朝马车走去。
薛念终冷汗直流,追着道“大侠,真的是货物。”
青平坐在车头,吓得浑身颤抖,山贼过来一把将他扯到地上,便要去掀帘子。薛念终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拉住山贼
手臂,嚷道“钱我给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山贼抬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薛念终不肯死心,扑上来抱住山贼的腿,这
一抱就把山贼搞火了,朝他身上又招呼了两脚,他一个读书人哪受得住,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车内,桂圆悄悄挑起窗帘,一眼看见被揍的薛念终,立刻冲霍追恩急呼,“大少爷,你还坐着干嘛?爷快被打死了!”
霍追恩才不担心,不屑道“谁让他没本事还逞能。”
“爷还不是为了保护你!”桂圆听着外面的打骂声,不由心急火燎。
霍追恩听得起鸡皮疙瘩,道“呸,谁稀罕他保护了?”
“你快点出手啦,不然我回去告诉老爷!”桂圆叉着腰气势汹汹道,丝毫不容商量。
青平和薛念终都被揍得很惨,但还是拼死护着马车,生怕山贼发现车内有女人动了色心,岂料桂圆自己走了出来,冲几
名山贼道“放开我家爷!”
“桂圆你--”薛念终大惊,心中怨怪桂圆冲动,这一出来更难赶走这群饿狼了。
山贼们顿时眼前一亮,哪还有心思搭理薛念终,色兮兮地凑了过来。桂圆没有丝毫胆怯,怒道“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小
命不保!”
“哎哟,我的魂已经叫你勾去了。”那山贼笑得极其淫荡,不料笑声未止,一阵疾风扑面而来,他一声惨叫飞了出去。
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响起,只见他双手抱脸满地打滚,络腮胡急奔至他身旁,问“老二你怎么了?”挪开他手一看,眉心
竟镶入了一颗白色棋子!回头见车帘微微颤动,络腮胡大喝一声,“车内有高手!”扬起大刀便砍来,另两人也操起武
器杀来。
这等小毛贼,霍追恩根本不放在眼里,他随手抓起一把黑白子抛出,灌入内力的棋子势如破竹,所向匹敌,把三名山贼
打得落花流水,被击中之处轻则淤青,重则骨折。一试便知深知彼此实力悬殊,络腮胡高喊一声退,四人夹着尾巴匆匆
逃走。
就这么被打跑了?薛念终和青平瞠目结舌,心情都很复杂。“爷,你没事吧?”桂圆跳下车,把伤痕累累的薛念终扶回
车内。霍追恩看了他几眼,比想象中的惨,赶紧扭过头去,当作没看见。
青平知道自己不该多话,但实在忍不住,道“夫人,你武功这么高,怎么……”不早点出手!
“青平,不准多话,去赶你的车。”薛念终道。青平不敢再说,气鼓鼓地回到车头。马车上没伤药,桂圆只能把手绢沾
湿了,薛念终不敢劳驾她,接过来自己擦着脸,笑盈盈地对霍追恩道,“夫人真是好武艺。”
霍追恩还是不理他,心里很是矛盾,一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往日闯荡江湖遇上恃强凌弱之事,就是个路人他也
会出手相助,怎么到了狗官这就不行了呢?一边又觉得明明是狗官自己逞能,挨打活该,关我屁事!
第七回:原形毕露
马车奔驰了一整天,赶在入夜前进了县城,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皆是身心疲惫,便找了家客栈投宿,准备好好休息。
然后问题来了--怎么分配房间?若想省钱,可以只开两间,薛家主仆与霍家主仆各一间,但是他们现在有的是钱,而且
更重要的是,桂圆不同意。
“爷,新婚夫妻是不能分床睡的!”桂圆坚定地说,“你跟夫人必须睡一起。”
薛念终没意见,青平不敢有意见,独霍追恩听得脸色一黑,很想上去给她一脚。比起和狗官同房,他宁可跟青平睡一间
!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霍追恩很暴躁,一进房间就开始计划怎么解决掉狗官。不管怎么说,两人是名义上的夫妻,若赶人出屋子,必遭人闲话
,他还不想隔天听到路人谈论某某家恶媳妇虐待夫君的八卦,所以想干什么得先关上房门。
“你,去叫小二拿两坛酒上来。”霍追恩命令道。
薛念终眉头一皱,劝道“夫人,你若想品酒,叫一壶上来便是,饮太多会伤身的,况且明早还要赶路。”其实,他对霍
追恩没什么非分之想,既然答应了要等到彼此自愿,自然会好好遵守,而且他也没本事强迫对方,故而站得远远的,也
做好了今夜睡地板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