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的眼里,藤司第一次看到了欲望。
一种对爱的欲望!
藤司无法回答藤雅无如此犀利的问题,他只是将手臂收紧,然后默然。
但蒋朝的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等藤家兄弟走出紫堇小区大门向归夜前去的时候,关于最畅销官能小说作家蒋朝的死,已被渲染的沸沸扬扬。
蒋家人封闭了所有消息,只说是场车祸,一场意外。
但意外的不是蒋朝的死,而是蒋和召疯了。
在出殡当天,他跑到蒋朝的灵牌前,大哭大闹地叫嚷,“还我阿司,还给我!我的阿司!”
蒋家父母和近亲蒋和召父母都慌了神,媒体被隔绝在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何少东、董华和几个蒋朝生前的好友
去阻止,却被蒋和召挥舞着匕首给吓在了原地。
“阿司,你出来!我就在这里!你给我出来啊!”
不远处,藤司就拉着藤雅无的手看着,却见蒋和召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满天下乱找。
心一旦失了方向,活着也是种折磨。
藤司冲上去,一巴掌打掉蒋和召手里的匕首,怒喝,“你嫌不够乱!?这世界还不够乱吗!”
蒋和召却傻愣愣地抱住藤司的脚,俯趴在地,“阿司阿司,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谁也!蒋朝也不许!”
蒋家四个老人抱着哭泣,苦了一辈子,却换来子孙的疯癫痴狂。
董华呜呜哑着嗓子,说蒋朝真可怜,何少东默默安慰,不断拍着董华的背。
现场一片混乱。
只有藤雅无站在原地,小手拈得死紧,眼里只有藤司一个人。
就让全世界的人都疯掉好了!他不在乎,只要他的哥哥还在,只要他们两人还在……
……哥,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不离不弃好不好?
……好!哥和小雅一辈子不离不弃。
哥,难道你都没有发现,那个让你天涯海角海誓山盟,那个你愿意永生永世的人,是谁?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哥,你也是爱我的,就像我爱你,对不对?”
第十五章:一辈子不离不弃(2)
三步并作两步,少年排开议论纷纷的人群,站在五人面前。
这五人分别是藤司、蒋和召、董华、何少东,还有已故,只留有灿烂笑容的蒋朝。
殡仪馆里素色一片,严肃的气氛中,却处处可闻悲哀的哭声,还有已经疯癫的蒋和召。
藤雅无站在人群前头。
主持葬礼的先生不知该说什么,在一边等待蒋家人的指示,但蒋家四老已抱头哭成了一团。
“现在该怎么办?”董华难得提出有内涵的问题。
何少东摇摇头,看藤司。藤司抓起趴在地上的蒋和召,说:“你回去吧,不要再出现了。”
“阿司,你说什么呀?我是你的人,你怎么可以说不要再出现了这样的话?”
藤司默然,对个疯子他作何这么正经?!
于是,他很不客气地拎起蒋和召的领子,想要甩手扔了。
没想到藤雅无比他快了一步,飞起一脚将蒋和召踢开,背对着藤司,用一种保护者的神态,冷冷盯着躺在地上哀嚎的人
。
“蒋伯父,快叫医生来,蒋朝的弟弟太悲伤,旧病复发了。”
蒋朝的父亲才回过神来,和蒋和召的母亲立刻叫来了蒋和召的主治医生。而蒋朝的母亲握着藤司的手,牢牢不放。
用哭泣的声音说:“阿司啊阿司,我们阿朝走了,走了啊!”
藤司忙宽慰失去爱子的老妇人。
世界上没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凄艾的事情了!
蒋和召的事暂告一段落。
著名官能小说家蒋朝的葬礼继续举行。
门外围了一群媒体和读者。
藤司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但还有几个蒋朝的小说迷徘徊在蒋家门外,不肯离去。
藤雅无坐在藤司的车里面,问:“哥,难过吗?”这个问题,藤雅无先前有问过一遍,但这次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藤司回答,“难过,怎能不难过的?蒋伯父蒋伯母对我们俩兄弟这么好,蒋朝和我又……我当然难过了。”
车子驶上了高速公路。
夜景下的城市,散着霓虹灯的绚烂。
但生命就是这样,消逝得那么轻巧。明明那人就在你面前笑得无比开怀……藤弟,在佛罗里达的时候,我可想你了。
藤雅无笑,想着,这人指不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但现在,人已经走了,一切都成了空。
他可以完全霸占藤司一个人,但却觉得这样子的自己好空。
就如同空寂的沙漠,有着漫无边际的沙石,依旧无法觉得满足。
藤雅无轻叹气,手里的手机链一直捏来搓去。
藤雅无说:“哥,如果是我,我死了,你会哭吗?”
会因为无法宣泄感情,胡乱寻找慰藉?会整夜整夜的失眠,然后反复回想着他的音容相貌?
哥,你会吗?
车子猛得一颤,漂移着折下高速公路,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农田小路边。
高速公路上雪白的灯光还晃悠悠得颤动着,而小路边的矮墙角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
夜风有点大。
藤司抓住少年的肩,冷下了脸,说:“小雅,不准说这样的话!”
语气很决然,很严肃。
藤雅无的心无端窜上一股暖流。
“那哥,也要永远和小雅在一起。”藤雅无握住藤司的手,轻轻地说,坚定地看着男人。
他知道他需要的不止是勇气,不止是一句一辈子不离不弃,但能得一句承诺他已满足!好歹他有勇敢地爱过!
回到家,藤雅无站在玄关不动。
藤司换了室内鞋站在高一阶的地板上,拉过少年的手,问:“怎么了?”
藤雅无回答,“哥,告诉我,你和蒋朝的事吧。”
无论藤司与蒋朝之间的爱,是否是真爱,他都想要了解,了解藤司的心里是怎么看待的。
于是,藤司拉过少年,慢慢踱进一楼侧角的房间。一张沙发,一张矮桌,还有一台液晶电视。
藤雅无挨着藤司,藤司的声音都是怀念。
“当时变故太多,我一个人承担实在辛苦,多亏了蒋伯父与蒋伯母的帮助,才……”
藤家与蒋家的关系,简单说来就是世交。
藤家遭遇变故,双亲在赶来参加祖母葬礼的路上,飞机出事,双双身亡。然后因为庞大的遗产,藤家其他亲戚虎视眈眈
。
那时,藤司十八,藤雅无才八岁。
藤雅无什么都不懂,只会依赖着藤司。是藤司担起了所有压力和紧紧的逼迫。他撑着瘦弱的身体,扛起了一切。
蒋家收留了这两个孩子,也帮着藤司要回了原本就属于他们俩兄弟的东西。
对此,藤司一个劲的感谢,还动过将藤雅无送去当蒋家儿子的冲动。
藤司认识蒋朝,就像蒋朝认识藤司,蒋朝把它戏称为“命中注定”,然后得到藤司无限的鄙视。
于是上国小、国中、国高,就算后来上大学,蒋朝还是死皮赖脸地跟了去。
藤司对蒋朝的态度永远都谈不上热络,但蒋朝不在乎,要死要活地缠着藤司。藤司感谢蒋家二老,但对蒋朝,他总是不
冷不热地应付着。
可人心都是肉做的,相处久了,藤司还是心软了。
直到一个锲机,蒋朝突然提议……我们做一次吧。
好吧……藤司坦然接受。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状况,但蒋朝没有多想,他只想要藤司这个男人,只想要,只想爱而已……并没有错。
但最终还是错了。
藤司并不是个懂得节制的人,蒋朝不在身边时,他也会去找别人,男的、女的都是来者不拒。
蒋朝知道自己是绑不住这个男人的,但无论如何,在藤司的心里,除了藤雅无这个弟弟,好歹他蒋朝也是藤司的第二个
唯一。
是唯一,何必在乎第一第二呢!
蒋朝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有够厚脸皮。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两个人的关系从朋友到情人,保持了整整五年。
说到这里,藤司扯扯嘴角苦笑。
藤雅无别过了头。
……其实所谓的情人,到底还是不干不净的关系,蒋朝活的真累。
“我们约好不要认真,光阴偷渡,寻欢作乐。”藤司叹气,悠长而伤感。
如今想来,他亏欠了蒋朝太多。
男人低下头,拦过少年的肩,说:“小雅,爱是种无形的折磨,殆尽光阴和流水。”
柔色灯光下,少年的脸看上去,似真似假。
如果爱是种无形的折磨,殆尽光阴和流水。那么他宁愿抵死挣扎,也要守护这份爱!
第十六章:少年的指针(1)
“蒋朝是怎么死的?”藤雅无问。
唯一照明的壁灯,暖色调的光芒,柔柔打在两人身上。
藤司有些紧张,即便他的脸色沉静而冷漠,但依旧会不自觉去抓少年的手。
“小雅。”
“哥,告诉我吧。”藤雅无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纤细、敏感。
藤雅无的哀求,藤司能满足尽量满足,作为一个兄长,他做到了极致。但往往在关键口,藤司还是会犯错。所以,在藤
雅无的问题上,他总是想得很多很深入。
于是,藤司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但说得到底有几句真,几句假,藤雅无知道,不能全信。
不能全信,却依然很残酷。
那天,也就三天前的那天,屋外头,雷声轰鸣震耳。临近下午四点半的时候,藤司匆匆赶去接在道馆练剑的藤雅无。
出归夜大门,与一人擦肩而过,藤司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是龙千没错,可稀奇的是,龙千并没有注意到他。
时间很赶,藤司没有多想,急急离开了。
傍晚六点左右,藤司在厨房接到一个电话,是归夜的主人何少东打来的。
电话那头,董华的声音特别吵。开始藤司以为又是董华这个混血儿在胡闹了,可这次他错了。
何少东说,蒋朝快不行了。
藤司笑着回,你们玩得太疯了。
何少东正色厉声说,阿司,我是认真的,他若在你心中,你便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实在是有效的恐吓。
藤司气得扔了电话,在阳台上不断来回踱步。脑子里只有蒋朝笑呵呵送他出门的情景,他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又是匆忙赶到归夜,归夜却史无前例的安静。
酒吧内,只有调酒师在吧台后整理。藤司进去,那个小个儿男子抬起头,指了指里面的一排屋子。
循着不时传出的哭声,藤司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在门口就听到了董华不要命的嚎叫。
藤司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不得不面对。
……蒋朝一身是血地躺在那里。
还有哭的要死要活的董华和脸色铁青的何少东。
蒋朝还有气,也看到了进来的男人。
“蒋朝说,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只想见我一见,不能上了黄泉路后悔,后悔没说……”
阿司,我爱你。你不爱我,我知道,可我爱你,你可一定要记住了。
蒋朝这么说,深情认真,却是最后一口气了。
藤司抱着出气多进气少的男子,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但事实就是事实。
蒋朝死了……何少东说是车祸,藤司不信,逼问董华。董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何少东只好全盘托出。
说到这里,藤司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藤雅无的眼睛,默默闭起了自己的眼睛。难过的情绪蔓延在他身体五脏六腑……
蒋朝这个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见不到了,在自己身边吵闹不休的男子,他已经离开自己了。
“那时,我去接你,不久后蒋朝也离开了归夜。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车子下高速,那时候出了事。董华接了医院的电话
,蒋朝要他一人来医院,董华这人直脑子,稀里糊涂被骗到了医院。看了蒋朝的情况,他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
蒋朝却非要董华带他回归夜……”
董华拗不过蒋朝,带着还浑身是血的人回了归夜,自然遭到了何少东一顿臭骂。所以现在哭,一大半的原因是蒋朝的事
,还有一点点不过是受了何少东的骂。
三人七手八脚将人再次送回医院,却已是为时晚了,医生摇头要他们节哀,说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早先安排后事吧。
藤司当场就疯了,立马撒腿跑到了归夜,在停车场找到了蒋朝的车。
车子已经被撞得破破烂烂,藤司忙活了一个晚上,才找到车祸的原因。
蒋朝的车子遭人手脚,刹车铁丝有刀痕。藤司立刻想到的是报警,何少东却要他冷静,想想谁会干这事?
想来想去,能这么狠的,有理由要害蒋朝的,也就只有……
为何偏偏会是龙千?藤雅无很想这么问。
可藤司抚摸着他的脸,说:“小雅,姓龙的,你千万不要太接近,那个龙晴天也一样。”
藤雅无很温顺地回道:“好,都听哥的。”
蒋朝的死,最终还是被定为车祸。天灾人祸,无法避免。但他死得何其之冤?
之后,藤雅无在学校每次被晴天纠缠,都会盯着他的脸不放。
“藤,雅无,你干什么?看上我了不成?”晴天大叫,嘴里的肉沫子窜上窜下砸着上下舌床。
到了七月份,学校正式进入考试准备周。
而大部分人都在为考试忙的时候,剑道社全体上下却在为“七月杯”烦恼。
“七月杯的话,你参加不?”藤雅无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晴天咽下嘴里的食物,咕隆咕隆喝了一大杯水,才喘着气问:“七月杯?”
“七月杯,你没听说过吗?”鲁子插嘴。
四个人躲在剑道社的休息室吃午餐。一高三个年级段基本都停了正课,开始上复习课和自习课。
所以藤雅无几人干脆逃了下午的课,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练剑上。
晴天摇头,得来所有人的鄙视。他委屈得看向少年,可少年只管享用美食,没心情搭理他。
鲁子在一边笑得奸诈。
江明看不过去,放下筷子,认认真真给唯一不懂的人解释道:“七月杯在剑道界,就如同中国篮球界的大学生篮球赛。
”
“哦哦,原来如此。”晴天很配合。
藤雅无却突然啪嗒搁下叉子,擦擦嘴说,“你们慢聊,我先出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得离开了休息室。
这两天,外校生姜柚桐也整天整天的泡在一高的剑道社。
一见社长走了,那几个人哪还待得住,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解决掉食物,手忙脚乱得跟了出去。
午餐时间,道场上还没几个人在练剑。
师父季莫坐在场外教导一年级生,而藤雅无搬了跟凳子坐在道场边喝着水看姜柚桐练习。
“柚桐,这次的七月杯你参加吗?”同样的问题,他问了姜柚桐。
哗哗哗……一声比一声凌厉的,劲道十足的划空之声。
“应该会参加。”姜柚桐收刀,走下道场,取过藤雅无嘴里的水瓶,直接仰头灌了下去。
几个匆匆赶来的人,目瞪口呆立在当场。
这,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以什么身份?”
参加七月杯的,要么是个人,要么就是团队。但团队的话必须得是某所高中或是由高中生组成的五人以上的队伍。
参加团队赛,必须得要五人。
“季莫的道馆刚好有五人不参加学校的剑道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