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日暖 上——年小初

萧岚懒懒笑了笑，看了楚回一眼，语气淡淡的：“不用一大票人，你来就够了。”

楚回正抿了一口汤，被它的美味迷的七荤八素，根本没听清萧岚说了什么。萧岚则干脆放下筷子，侧撑着头欣赏楚回难

得的，狼吞虎咽的模样。

楚回喝完最后一口汤的时候，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嗯，你可以开餐馆了。”

萧岚笑着说：“我当厨师，谁来算账呢？”萧岚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你吗？”

楚回微微蹙眉：“……你怎么说的像老板老板娘开夫妻店似的……”楚回站起来，摸摸自己的胃：“我好久没有吃撑过

的感觉了。”

萧岚仰头看着楚回，伸手拍了拍他的肚子，笑的很开心：“都鼓起来了……就这么一点东西就能让你吃撑吗？你的胃也

未免太小了吧。”

楚回拿了一块木糖醇放在嘴里嚼，说：“我告诉过你嘛，我本来就吃不了多少，今天是破例了……”

萧岚看了看桌上剩下的，像是被风卷残云之势掠过的残羹冷炙，点头表示同意。

楚回拍拍肚子，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说：“我要借助脑力运动来消化一下。”

等萧岚吃晚饭收拾好碗筷回到书房的时候，看到楚回正用左手撑着脑袋，在明天要评讲的物理竞赛的卷子上飞快地写。

萧岚凑过去，站在楚回左边，瞟了一眼然后说：“我并不认为这个可以帮助你消化。”

楚回一听萧岚这话，就左手一软，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你说的没错。”然后楚回向左微微抬起脸，伸

出右手，摊平在萧岚面前，用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说：“把你的拿来吧，我直接抄好了。太无聊了这些题……”

萧岚挑挑眉，看着楚回摊在他面前的手掌，笑了笑，然后轻轻打了一记，说：“要是被钱骞知道了他最宠爱的学生竟然

抄试卷，他一定会心痛死的。”

楚回一脸无奈地把萧岚往后推：“行了，你快去拿卷子吧，快点抄完我们快点玩啊。”

萧岚把自己的卷子放到桌子上，楚回看了一眼就很咋舌地说：“你还真是有耐心啊，明明你自己也觉得这些题很无聊，

但是你居然能写得下去这么多步骤……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可以省略嘛。”楚回用笔在萧岚的几个式子上指过

去，非常不解。

萧岚看了一眼然后说：“如果不写出来的话，不是太不给那些学长学姐面子了吗。”

楚回又把脑袋歪在左手臂里，想了想，忽然笑出声。他想知道那些学了都一年多的学长学姐，如果看到这样一份来自于

高一学弟的卷子，会不会吐血而亡……

楚回突然两眼放光，他立马直起身子开始写，一边还说着：“好好好，你是大好人，我是大坏人，我就不写这些步骤了

……嘻嘻，到时候那些学长学姐看了我的卷子，脸色一定会很好看的……”

楚回在策划恶作剧的时候，一般都带着小恶魔一般的灿烂笑容，当然别人只能看到“灿烂”的表象，而看不出，“小恶

魔”才是本质属性。

萧岚从旁边又搬了一个椅子，坐到楚回身边，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楚回一目十行般地筛选着自己卷子上的东西，

然后迅速地誊抄到自己的卷子上。当然，有时候还是会改一下步骤和顺序。

等到最后一个式子写完，楚回长舒了一口气，把中性笔往桌子上一扔，趴到桌子上：“终于写完了……”然后他抬起右

手用中指和食指夹起萧岚的卷子，看着萧岚说：“真是完美模范生的卷子啊，一点错误都没有，不像东子，错误百出，

每次还都要我给他检查。”

萧岚也慢慢俯下身来，跟楚回一样，趴在桌子上，不过，是对着楚回的脸。

“那下回我也故意写错，让你帮我找出来？”

楚回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萧岚的额头，笑嘻嘻地说：“你白痴啊。”

萧岚淡淡一笑，眼神幽深，然而却不作回答。

两个人的脸之间，最多只隔了一分米的距离。楚回看着萧岚，左手拿起中性笔放在指间灵巧地转着，隐隐失神。

他自认还是见过世面的，不过，像萧岚这样极品的帅哥，他还真是没见过呢……楚回再转了N圈以后，终于一个不小心失

手。

“啪──”笔掉了。

楚回索性不管，他看着萧岚说了一句：“喂，是不是很多人喜欢你啊。”

萧岚扬扬眉，也不给个具体回答，只是说：“怎么突然这么问？”

楚回转转眼珠子，想了想：“……你长成这个样子，想不要人喜欢是不可能的吧。而且……你又聪明又有才，还会煮饭

，嗯……”楚回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萧岚简直就是完美的，根本说不出缺点。

萧岚听楚回这么说，突然唇角一弯，眼眸含笑：“听你这口气，好像已经喜欢上我了似的。”还没等楚回的眼睛瞪圆，

他又是抓住了楚回的小辫子似的，冲着楚回眨眨眼，语气竟然带着不易察觉的诱惑：“你说很多‘人’喜欢我……这个

‘人’，是指的男人还是女人？”

楚回条件反射般地回答：“当然是女人啊。”不过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速就渐渐放慢。楚回停了一会，忽然瞪大眼

看着萧岚，语气吃惊：“你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萧岚眨眨眼，有些无辜：“是你没有说清楚啊，怎么能怪我？”

楚回弹簧一般地从桌子上直起身子，语气激动：“谁会故意那么想啊， 不管是谁听到我这个问题，都只会想到女孩子吧

！”

萧岚仍然把趴在桌子上没动，只是微微抬眼看了神情激愤的楚回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笑着说：“哪里，不是也

有男生喜欢你吗。”

熟悉楚回的人都知道，这是决不能在楚回面前提起的禁忌，然而萧岚，却三番两次地在楚回面前提起。楚回拧紧眉，死

死盯着萧岚。

萧岚倒是略感意外的抬起了身子，盯着楚回看了一会。看到楚回除了紧皱眉头以外，倒没有其他动作，他耸耸肩笑着说

：“我还以为你又会一拳打过来呢。”

楚回的神色阴晴不定，但语气却故作轻松：“……反正我又打不过你，况且我也不想把我家弄的像上次寝室那样，这桩

买卖可划不来，我才不做。”

楚回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撇了撇嘴。左脸颊的小酒窝第一次在并非笑容的表情上展现出来。萧岚觉得自己好想伸手戳

戳。

萧岚本来想说“我可以让你”，不过他猜想了一下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可能引发的后果及其惨烈程度，便很明智地闭了嘴

。

楚回站起来，一副无语又无奈的苦恼表情，他撩了撩额前已经有些干了的碎发，说：“萧岚，你怎么老抓着这些破事儿

不放啊……难不成你对这种事情也有兴趣？”楚回抬起眼珠，鼓起腮帮吹了吹额前的碎发，突然一怔。他慢慢垂下眼看

萧岚，萧岚和平常一样，不置一词，只是淡淡笑着。

然而这样的表情在楚回看来，却如赤裸裸的默认。楚回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萧岚，脸上是难得的震惊：“……喂，你不

会真的有那种倾向吧？”

楚回快速回想了一下，还真发现，萧岚无论对哪个女孩子都保持着冷淡的距离，不管是那个女孩子有多么漂亮可爱。

楚回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吞下一个鸡蛋。

萧岚站起来，拍拍楚回的脸，最后还玩味似的往两边扯了扯，说的轻松：“没想到你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萧岚

的眼神里微光一闪，在心里加了句，真是很可爱。

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把这句说出来，否则他可以预料到自己的悲惨结局──并不是他现在可能要被楚回怎么样，而是

他永远都不可能和楚回怎么样。

他在楚回的眼前挥了挥手，凑近他：“喂，回魂啦，有必要那么震惊吗？”

楚回的嘴巴慢慢合上，他涣散的眼神也渐渐清明起来。楚回晃了晃脑袋，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梦游似的：“……喂

，这不是真的吧……”然后他恨恨地抬眼瞪了萧岚一眼，一下子扑过去掐住了萧岚的脖子，使劲摇着，大吼了一句：“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萧岚被摇得也有点莫名其妙，他拍着楚回的背轻声说：“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激动？”

楚回一副受了天大的冤屈的样子，他最后愤恨地瞪了萧岚一眼：“如果你喜欢男生，那我最开始和你打的要帮你找个女

朋友的赌怎么办啊！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必输无疑了……好吧，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穿女装啊！！！”

此时此刻，楚回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悲情的人……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就是他的舞台背景。

萧岚听到楚回这么说，在短暂的一愣之后，哑然失笑。他忍不住笑出声，然后，伸手环住了楚回的背。当然，他本来是

想环住楚回的腰的，不过他不想对楚回的刺激过大……于是在最后时刻，还是把手往上移了一点。

可持续发展，这一项是他遵循的原则。

楚回松开萧岚的脖子，有气无力，干脆一下子就瘫倒在萧岚的肩膀上。萧岚微微一怔，下一秒，嘴角就勾出一个上扬的

弧度。他抱住楚回的背，在他耳边问：“你就为了这个烦恼？”

楚回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人：“什么叫‘就为了’？难道这个还不值得烦恼吗？”楚回忽然眼珠子一转，撑住萧岚的肩

膀直起身子，盯着萧岚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样好不好……你就先承认一个女朋友，然后到时候就甩了……

”楚回说到这里，脑袋渐渐耷拉下去，声音也渐渐弱下去，“算了，这种残忍的事情还是别做了……”

萧岚对楚回这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似乎很是享受，他带着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说：“我也觉得呢，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做

多了不好。”

楚回突然就变得很愤怒，他打开萧岚的手，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气急败坏地指着萧岚的鼻子说：“难道这不是你的错吗

？你说你要是喜欢男生，你就不能当时直说吗？？？非要在我们打赌以后才说，你简直是……”楚回越说越气愤，越说

越觉得自己有理，他按捺不住地走上前揪住了萧岚的衣领，一脸的怒火全都喷向萧岚。

萧岚直直看着楚回的眼睛，表情并无波动，直到连楚回都有些松动的时候，他才轻轻开口：“如果我要是当时直说，你

们是不是会排斥我？”

楚回一愣。

萧岚伸手按住楚回的肩膀，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敢说不是吗，楚回？”萧岚突然苦笑了一下，声音放低，“在

看到你对王宇霖那件事情的反感和厌恶以后，你觉得我还能直说吗？如果我直说了，楚回，你扪心自问，你和王东张忠

强他们，究竟会不会排斥我？”

楚回被问的哑口无言。揪着萧岚衣领的手也慢慢松软下来。

萧岚看着楚回的样子，笑得了然：“你看，你现在的表情不就把答案说出来了吗？”

楚回一向都觉得自己伶牙俐齿，不过现在……他真的是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乱的要死，总算体会到了“心乱如麻”的终

极感受。

楚回讷讷地盯着萧岚，似乎有点受伤的表情，忽然觉得心里也挺难受的。他放开萧岚，退了几步，幽幽开口：“……真

是没想到，你这么优秀的男生居然也喜欢……喜欢男的？”楚回为了表达自己的震惊，在最后还是用了一个上扬的问句

腔调。

萧岚笑的云淡风轻，耸耸肩：“我能理解你的震惊。”

楚回被萧岚这句话又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停了一会儿，扶了扶额头勉强开口：“……呃，好吧，我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那……呃……”楚回“呃”了半天，还是没“呃”出个什么东西来。最后只能表示遗憾地说一句：“看来女生们都

要伤心而死了……”

大概是楚回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废话得要死，于是又结结巴巴地补了一句：“嗯……那这样看来的话，金菱也只能死心跟

着东子了……但这其实不错嘛，至少她不是输给了一个女生啊……这样她也不会有遗憾了吧……哈哈”

……

楚回非常悲哀的想，他明明是很幽默的，为什么现在讲出来的话都那么冷啊！！！

萧岚盯着楚回努力想缓和气氛的笨拙模样看了很久，不甚在意地笑了。他走到书桌面前，敲敲桌子，忽然说：“其实我

并不是天生的。”

“嗯？”楚回竖起耳朵，听到萧岚的这句话。

萧岚转过身子。

楚回看到萧岚笑得一脸灿烂，从未有过的灿烂。

“我是转到这所学校以后，才发觉自己改变了性向的。”

楚回又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

“……就是说，我们学校的某个男生让你……改变了性向？？？”楚回难以置信，在他看来，有什么人可以有魅力到足

以让另一个人改变性向啊！简直是天方夜谭！

萧岚点点头：“算是吧。”

楚回狐疑地盯着萧岚：“……你，说说？”

萧岚抱胸扬眉，那样子就是……怎么能告诉你呢。

虽然楚回大概猜到萧岚应该是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他的，不过……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堵的，不舒服。

楚回“切”了一声，坐到电脑面前，点开游戏，戴上耳机，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说就不说呗。反正不要是东子强子就

行了，不然他们会惊愕死的，而且你也趁早死心好了。”

萧岚听到楚回都已经说了那两个人的名字，但竟然没有说自己，只能在心里叹口气，摇了摇头。

他靠在桌沿，看着楚回的背影，嘴角慢慢浮上一丝微笑。看来现在还不要告诉楚回自己的心意，的确是一个无比正确的

决定。

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而要保证做的有把握，就决不能急。萧岚清楚，自己最擅长的，就是这一点。

萧岚眼眸含笑，看着楚回在电脑上厮杀得畅快淋漓。他还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他自己，也是一个已经被框

在陷阱里的猎物呢。

第十九章

快零点的时候，楚回打了个呵欠，关了机准备睡觉。这个房子大，所以卧室也多。楚回让萧岚从剩下的两个里随便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