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枫依然不信,笑问:“那他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他不知道你……喜欢男的……”
“小何,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啊?”
“你喜欢他吗?”何骥瑄想反正问都问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何骥瑄话里带着豁出去了的认真,于是南枫知道何骥瑄确实没有在跟他说笑。
“小何,”南枫正面迎上何骥瑄询问的目光,“霆钧对我而言,是朋友,是兄弟。”他顿了顿,肯定地说,“唯独不是
恋人。”
“……真的?”
“当然是真的。”南枫补充道,“如果我对他有感觉,这么多年,我会坐视他和别人胡闹吗?”
“……这……这样啊……”何骥瑄点了点头,心下莫名地松了口气。“不过,傅霆钧胡闹归胡闹,他是不会骗人,也不
会骗自己的。”
南枫刷地变了脸色。
何骥瑄接着说:“不管对还是错,好还是不好,他都不会给自己找借口去逃避的。”
Episode 39
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何骥瑄整个人从里到外翻新了一遍,一大早去公司与迎面过来的所有同事打招呼,包括那些名字都
不知道的,神清气爽得好像中了大奖。他这架势把同屋的同事们吓到了,一到休息时间,纷纷凑过来旁敲侧击最近到底
是发生了什么,还有同事煞有介事地断言:他先前低靡是因为失恋,如今活跃是因为对方发现他的好,重回怀抱了。何
骥瑄没有过多去解释,其实他也有跟同事们打听过老中医的事,但大概因为当时他并未提及母亲的病,所以没有人真正
将此那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没有人把两件事往一起凑了。
回家之后每天都会与母亲通电话,何母没有再问关于傅霆钧的事,何骥瑄也就不提。自他回来后,又和傅霆钧见了几面
,但话题明显少了不少,加上傅霆钧似乎有心事,说着说着就没话了,于是彼此常有尴尬发生。
何骥瑄想,这大概就是感情的末路吧。
从疯狂渐渐转入平静,到最后,再不起一丝波澜。
身在局中时不了解,爱情不需要用悲壮惨烈的方式去斩断,只要不作为地放任,它自然会消失。
比起傅霆钧还能见到几次面的情况,芦荟却像是在参与什么惊天阴谋,整天不见人影,约他五次有四次是见不着的,反
倒常常在酒吧碰到陆辰。陆辰称他与傅霆钧已经断绝了身体上的来往,傅霆钧最近好像在修身养性参透佛理,何骥瑄心
说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他要剃光头出家算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再也不相信陆辰那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推理结果了。
陆辰之外,还比较常见到的就是许景明了。许景明抓住了酒吧这个窝点,就时不时地来一趟。经过几年,当初脸皮薄的
纸一样的人,也能修炼的敢独自坐在角落里镇定地喝酒,从容地拒绝来与之搭讪的人。何骥瑄常常不由自主地将眼前这
个温吞吞的老好人和当初那个羞涩青年联想在一幅图里,然后感慨时光易逝韶华难留。如果芦荟在,就会狠狠挖苦打击
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所谓诗人般的愁思,不过就算芦荟不在,何骥瑄也愁不下去,他被芦荟打击习惯了,还没有学会
怎么继续保持这种忧郁。
某天陆辰不在,芦荟不见人,何骥瑄依然去酒吧解决晚饭,之后他与许景明坐在角落里闲聊,临近深夜,何骥瑄听音乐
听得直犯困,准备喝完杯中酒就回家。就在他放下酒杯的同时,许景明突然掏出个白色的小盒子递到他眼前。
形状方正,款式朴素。
何骥瑄想,这绝对不可能是香水。
“我们学校和英国一所大学有合作项目,”许景明解释说,“现在那边开设了一个共同课题,系里决定派我去对方学校
……现在估计,我大概得在那边三年左右……”
所以呢?
何骥瑄手还放在酒杯上,不知该怎么处理面前的小盒子比较好。
“我下个星期就走,小何,你能在我走之前,给我个答复吗?”
“嗯?”何骥瑄一愣。
“对不起,我还是着急了。”许景明面带愧疚,“我知道伯母的情况,但我还是忍不住……”
“我”
何骥瑄话未出口,许景明猛地一把按住他的手,说:“如果你同意,就收下它;如果还是觉得我不合适,就我下星期一
下午三点半的飞机我”他越说越紧张,一不小心碰翻了自己的酒杯,又手忙脚乱地扶起来。
何骥瑄初时被许景明吓得不敢动,现下帮忙也是帮倒忙。两人衣服上都沾了酒,桌上的白色盒子也没能幸免。
许景明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收拾完桌上的残局后,落荒而逃。
何骥瑄回到家,临睡前把小盒子拆开,里面果然是枚戒指,铂金材质,款式简单,他试戴了一下,中指正好。于是不免
好奇许景明怎么知道他要戴多大的戒指,顺便佩服一下此人还真想得出来,居然送戒指,不知道买的时候是怎么跟柜台
小姐说的。
这天晚上,近来已经极少发生的失眠再次光顾,何骥瑄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凌晨四点多才睡着,也没睡安稳,做了个
莫名其妙的梦,早上闹铃响,又把梦境吓得忘光。
出门前,何骥瑄想了想,还是找了个袋子把重新包装好的小盒子放进去带走。
他耗费了一个晚上的脑细胞,最后还是决定把戒指还给许景明。
尽管很早以前他就对芦荟陆辰说过他不喜欢许景明,但作为一个吃多少亏都长不出一点记性的人,事到临头何骥瑄一如
既往地当起了鸵鸟许景明不跟他提这件事,他就当没发生,把许景明当普通朋友来往。虽然内心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抱着许景明某天会顿悟然后他们就可以一直什么都不提地当普通朋友的幻想。没有芦荟从旁骂醒,何骥瑄又有了想
当然的趋势,直到许景明把这个盒子送到他眼前。
还是好好组织语言,明确地拒绝了吧。
何骥瑄晃了晃袋子,竟有点舍不得,生平第一次有人送戒指给他,他原以为这辈子都跟那东西无缘来的。就算有个两情
相悦的人在,两个人男人带一样的戒指,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太过扎眼了,毕竟他们不是被主流社会接受的群体。
也许是缺觉的关系,何骥瑄起床后始终头重脚轻,吃过早饭后好了点,中午又开始犯晕。办公室的空调再次报废,整个
下午苦不堪言。
临近下班时间,南枫突然出现,鼻青脸肿和整洁的服装形成鲜明对比,把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何骥瑄战战兢兢地跟着南枫拐到楼梯间,南枫转身对他说:“我跟家里摊牌了。”说完就笑起来,扯动嘴角的伤口,表
情顿时扭曲。
“啊?”何骥瑄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南枫指的是什么,“那……这个……”
该说恭喜吗?可看这样子,实在不像应该恭喜的情形……
“你说得对,做人就应该诚实点,说出来之后,我觉得痛快多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一边回想一边陪笑,何骥瑄搜遍记忆库也没找到对方口中的数据。
“我回去仔细考虑过了,我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南枫笑得非常灿烂,也非常惨痛,“我喜欢芦荟,我准备一辈
子和他在一起。”
何骥瑄这才想起,两人在飞机上的对话。他当时倒没有挖苦挤兑南枫的意思,只是话到嘴边就说出来了,但说者无心听
者有意,也不知道是哪句刺激到了南枫,让他下定决心做出如今选择。
不过,这总归是好事。
何骥瑄对“芦荟喜欢南枫”深信不疑,现在“南枫也喜欢芦荟”,并且“准备一辈子和芦荟在一起”,这不就是两情相
悦,终成眷属吗?
可喜可贺!
想到这里,何骥瑄跟着笑起来,问:“你们两个,要不要买戒指啊?”
Episode 40
南枫的人生豁然开朗后迅速恢复以往的热情洋溢,尽管脸上狼狈了些,仍掩不去心底的喜悦。他欣然接受何骥瑄的“建
议”,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下班就去选对婚戒。何骥瑄话说法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由感慨最近大脑短路的特别
频繁,好在南枫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问他为什么会提到戒指。
晚上南枫请喝酒,何骥瑄本来准备找许景明出来把戒指还给人家的计划落空,只好拎着小袋子赴约。
酒吧老板是芦荟的朋友,听说这事后,特别拿出自己珍藏的一瓶据说很有名的好酒来招待南枫等人。陆辰本来就在酒吧
里,也过去凑热闹。
相比南枫的满面红光,芦荟却是忧心忡忡,神情阴郁。何骥瑄大概猜得到原因,但想到这是那两人的事,也就没有多说
。
酒到中半,芦荟难得喝得有点醉了,拽着南枫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南枫笑着说:“当然知道。”
“你确定?”芦荟托着下巴,哼哼着说,“你要做的是不被父母亲人所接受的事,就算你可以无视别人的想法,他们的
目光,你能接受吗?”
“我可以。”南枫答得毫不犹豫。
在某些方面,南枫和芦荟很像,他们都是一旦作出决定,就会贯彻到底的人。
何骥瑄很羡慕他们,这是他始终想做却始终做不到的。虽然也常常想要自己改一改那优柔寡断的个性,但似乎从来没有
成功过。
“……你可以?”芦荟声音有些颤抖。
“可以。”南风依然很肯定。
芦荟低头沉默半晌,继续喝酒。
不被父母接受甚至被排斥是什么滋味,芦荟比谁都了解。即便当时咬牙挺过来了,这也还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平时安
分地缩在角落里,一碰就要膨胀,直把心口堵得生疼。
“两个人比一个人会好些,”何骥瑄低声对芦荟说,“再说南枫的父母,未必……嗯……也许会接受你呢?”
芦荟斜睨着何骥瑄,何骥瑄干笑着说:“你看,我妈不是没说我什么吗……当然那是有原因的……那个……南枫是好人
嘛,你们多配啊,绝配!”
“小荷花,”芦荟眯着眼睛看着何骥瑄,面露凶光,“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何骥瑄连忙摆手否认:“没呀没呀!我是关心你!”
“是吗?”芦荟提高了声调,何骥瑄打了个冷战,芦荟忽然问南枫,“你跟荷花说什么了?”
南枫十分无辜地答道:“没说什么啊。”
何骥瑄猛点头。
下午那会儿,南枫就是简单跟他陈述了自己的决定,最后按着他的肩膀来了一句“芦荟放心的交给我吧”。这句话让被
芦荟说教多年的何骥瑄瞬间有了翻身当家长的感觉,于是支持南枫的立场更加坚定不可动摇。
仅此而已。
所以,的确没说什么。
芦荟逼近何骥瑄,何骥瑄往后退,芦荟眼神一转,瞄到了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芦荟眼尖手快,拿起何骥瑄身旁的小口袋。
“不要动”
何骥瑄喊出来的时候,芦荟已经把盒子倒出来了。
“戒指?”芦荟把白色的小盒子举得高高的不让何骥瑄拿到,“准备送给谁啊?还是谁送给你的?”
就听南枫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小何让我买戒指。”
何骥瑄心下道:我才没让你买!
南枫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差不多样式的小盒,不过是金边的。
他把盒子打开,递给芦荟:“既然决定在一起了,还是有点象征的东西好,我觉得这个款式挺好的,你看看。”
芦荟在南枫与何骥瑄中间,一手一个盒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何骥瑄想趁乱岔开话题,忙说:“真有眼光,芦荟带着一定很合适,不如试试?”
“荷花,别想蒙混过关。”芦荟晃了晃可怜的小白盒。
何骥瑄搭耸着脑袋,闷声说:“我自己觉得好看买的还不行吗……”
“所以是别人给的对吧?”芦荟火眼金睛,目光如炬,“会给你戒指,是上次那位许先生吧?”
“许先生?”南枫没在酒吧见过许景明,好奇地问道,“那是谁?小何你的……朋友?”
“是朋友。”芦荟替何骥瑄答道,“送戒指的那种。”芦荟把盒子仍会给何骥瑄。
“不是的,只是普通”
何骥瑄待要解释,芦荟却没有给他机会,转身拿出南枫送的戒指对着灯光研究,大家都被吸引过去,何骥瑄只得作罢。
半夜一点多,电话忽然响起,何骥瑄被惊醒,拿起电话一看是傅霆钧,他手还在抖,哆嗦着接了,没好气地问:“怎么
了?”
对面半天无声,何骥瑄爬起来,又问:“有什么事?”
“你……”傅霆钧欲言又止。
“在。”
“……还好吗?”
何骥瑄囧了,这什么问题?
“还好啊,你怎么了?”
“没怎么。”傅霆钧不咸不淡地回答。
没事才怪!
何骥瑄打了个哈欠,再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说。”大半夜的发神经,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没什么。”傅霆钧反而不愿意说了。他不说,何骥瑄倒更加担心起来。
“你在哪里呢?”
“……家里。”
“那我去找你吧?”
“现在?”傅霆钧愣了下。
“嗯,你不是在家吗?”何骥瑄嘀咕着开了灯。
“你真要来?”
“要。”
电视剧里太多人都是在这么一个不正常的电话后悲剧了的,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何骥瑄决定亲自跑一趟,尽管他现在
全身都不舒服。
傅霆钧想了想,说:“那我去接你吧。”
“啊?”刚要拒绝,又想如果傅霆钧愿意出来接他那同样可以避免悲剧于是转口道,“好啊,我在我家小区大门外等你
。”
“好。”傅霆钧的声音有了一丝欢快。
何骥瑄挂了电话就后悔了,他一时冲动,怕傅霆钧出事所以说要去,可突然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傅霆钧那种人,只会
让别人想不开,怎么会自己想不开?再说,他真要想不开,借着来接他的名义拖延时间去做想不开的事,他不是也拦不
住吗?
可既然话已出口,何骥瑄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赴约了。
凌晨两点,何骥瑄靠坐在小区门口的灯杆旁,望着为数不多的来往车辆发呆,困得直想就地躺倒。
傅霆钧赶到的时候,何骥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何骥瑄见到傅霆钧,迷迷糊糊地笑了笑,问:“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