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醒+番外——言外之音

现在公司内外谁都知道这年轻有为的石经理是彭总跟前的大红人，公司给配的丰田凯美瑞也开上了，那也没什么可嫉妒

的，人家靠的可是真本事，不服不行。只是奇怪的是石陆除了办公事外出去的地方比较远他才开车，近的地方他还是习

惯乘坐地铁。至于下班就更不用说了，也是因为他住的地方离公司近，从来没占过公司任何便宜。

彭家略觉得这小孩实在是有意思——他喜欢白色，喜欢CK这个牌子，喜欢安静，喜欢简单，崇尚自然，完全是绿色低碳

环保身体力行的代言人。这样的繁华都市里象石陆这样从不盲从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见，简直象是珍稀动物一样罕见，所

以更加值得被爱护、被珍惜。

当田野听着彭家略屡次诚恳的发出类似的感慨，心里不禁暗自叹息着——没错啊，原来看得到这些优秀品质的人不只是

自己一个呀！彭家略的眼力自己倒是早就有所准备，可是敏感的田野近来还发现那个小美女邹欣欣老是有意无意地找借

口在试图接近石陆。这有点儿不妙，说不出是哪里不妥当，可是田野对此很不高兴，而且很担心，尽管石陆对邹欣欣以

及其他向他公然示好的任何一位女孩从来都没有流露出稍微感兴趣的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心理田野自己心里也没底，也没任何人可以倾诉商量。正在烦恼无助的此刻，刚好彭家略说要带石陆和自

己去南方。田野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赌的什么气一口就给回绝了，也好，就当是给一段空白的时间段让自己和其他的

有心人都暂时冷静冷静想想清楚吧。

只是田野在摇头拒绝了彭家略的建议之后很快就又后悔了——这，这两个人在一起单独相处，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苦笑

着哀叹着，最近自己似乎变笨了，居然迟钝到这个份儿上，怎么又失策了呢……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能出什么事啊

？要是有什么的话早就出事了，还用等得到这会儿？

可是，可是这大老远的，山高水长，想不担心不琢磨都不成。

飞往南方的班机在田野忧虑的目光里消失在天际，田野想象不出来，现在面对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唉，果然是秋天到了，风，还真凉。

这的确是一次充满了期待的旅行。

彭家略看着身边靠着弦窗呆呆向外望的石陆，心里想的是登机之前和顾海洋通电话的内容。顾海洋答应等他回来时来机

场接他，这个待遇还真是高啊。彭家略又在跃跃欲试了，他一贯认为蹬鼻子上脸的顺杆爬用在顾海洋身上那是天经地义

的事，当然他忍不住问想没想好送自己什么当生日礼物，彭家略不慌不忙笑眯眯的将了顾海洋一军：“我可已经想好了

啊，到时候你可别光说不练不肯依，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后悔还来得及。”

“切，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后悔过？我也想好了，你敢收就成。”顾海洋想幸好这是在打电话，不至于让彭家略看

见自己现在是一脸豁出去了就义般的神情。话虽然这样说，顾海洋还是顺口叮嘱了一句：“你出门在外小心点儿，别老

那么糊里糊涂的，得知道自己照应自己知道吗？”

“你在担心我吗？没事的还有别人跟我一起去呢……海洋，”彭家略笑得开心，“你是怕我跟别人怎么怎么着吗？放心

吧我对别人没什么心思。”

“是吗？那你都对谁上心啊？”

“对你啊——”说到这里彭家略觉得差不多了，再接着往下继续可就真的露馅了，他开始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海洋，

我，我不跟你贫了，开始登机了。”

顾海洋“嗯”了一声，觉得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可是今天也只能说到这里，毕竟那些关键的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他挂

上电话，朝南方望望，开始期待几天之后的见面。

时间还很充足，他还可以进行很多次一个人的预演，这样很好啊是不是！

那几天里所有的一切都象是在走过场，但都是必要的。石陆发现彭总的言行举止在重要的正式场合是那么得体，挥洒自

如，谈笑风生。在那些他所不熟悉的环境里，彭家略所流露出的一切都显得无比贴切，绝对是游刃有余。石陆还发现人

与人之间都是这样的：不熟悉才会心生畏惧，一旦熟悉了就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慢慢的石陆也就放下了不自觉的戒备

，不再那么沉默了。

前面的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最后一站才是刘洋所在的特区，他对彭家略的到来很感激。因为在业内专家面前，彭家略

的嘉信公司是块鼎鼎有名的金字招牌，老总亲自露面，在刘洋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也是刘洋手下的人办事得力，前期协

调已经做足了功课，所以彭家略也乐得省心。这样看来，这里的事情基本上就算是办妥了，皆大欢喜的局面来得很顺利

。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场意外，这几乎是个完美的旅程。

也许是前面行程安排的太紧了，连续一周的奔波和应酬让彭家略觉得有点儿累。石陆毕竟年轻，倒是精神得多。但是既

然该忙得都忙完了，彭家略当然不想再耽搁。这才一个多星期没见，他心里已经很想顾海洋了。

他的旅行箱里有两串从一座始建于唐朝的古寺里诚心请来的菩提树籽所穿成的珠链，他的钱包里还有两道封在小小红包

里的平安符。彭家略当天不顾石陆眼里的诧异朝寺庙里庄严的佛像一一拜倒，无比虔诚。他不想问前尘，不想求来世，

他只想问今生……后来他到底是没敢去求一签来问，因为刘洋在当地的朋友说这座寺里的签灵验得很。

彭家略犹豫再三，还是微笑说不要。他只希望他特意请来的平安符能保他的顾海洋一生平安快乐，还有那菩提珠能保佑

他自己美梦成真。

只不过是凡俗人间最最普通的愿望，在彭家略看来却是最最珍贵的愿望。

石陆跟在彭家略的身后，望着这彭总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感动。谁是他心里深深爱慕想念的人呢？

能让这样优秀的人爱慕想念的人，还不知道该是多么出众呢……

因为白天的航班都订满了，彭家略就让刘洋帮他们订了当晚回去的机票。跟刘洋又没真的熟到那个份儿上，彭家略也不

好意思老让人家陪着，干脆就暂时从刘洋那里借来一辆别克还有司机，打算趁着下午没事带着石陆随便上街四处逛一逛

。

这个时节北方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秋天了，想必已经很凉了。可是在这座地处于亚热带的南方城市里却还是明艳动人的夏

，而且由于气温已经不那么让人烦恼，给人的感觉非常舒适悠闲。放眼望去，蓝天碧海白云，天气和景致都好得不象话

。

海滨公路上蜿蜒几公里是著名的情人路，恰逢周末，满街上甜蜜相依的都是俊男靓女。彭家略很想对那个小司机说其实

你不用带我们来这个所谓的著名景点来观光，因为和自己的心上人手牵手浪漫出游的好事估计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坦然

的展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别人欣赏。

但是没关系，彭家略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得失落沮丧。他刚刚刻意地避开石陆他们，给顾海洋打过电话告诉他自己的航

班号和到港时间。听得出来顾海洋也非常开心，笑着跟彭家略开玩笑说让他在飞机上别吃晚饭，说是带他去吃宵夜。彭

家略试探着问顾海洋晚上不回驻地了吗？那家伙爽快的说是啊这不是正好周末，接完你我正好回家看看。

彭家略乐了，他已经打好主意把宵夜的时间努力向后一拖再拖，最好能拖到后半夜，那样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邀请顾

海洋跟自己回家凑合一夜。至于到时候要怎么凑合，那却要见机行事了。彭家略有种非常肯定的预感，他觉得自己离他

想要的幸福已经越来越近了。

百忙之中彭家略还良心发现的想起来给田野也打了一个电话，田野也说来接他们。彭家略想了想回头望望身边的石陆，

他忽然想那样也好，省得自己和顾海洋脉脉含情两两相对时这小家伙碍眼，所以他当即点了头，他注意到一个令他费解

的细节：石陆似乎松了一口气，他那平常波澜不兴的小脸上也依稀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不知不觉之中车子转上了一条比较安静的快速路，南方这样的路其实挺多的。不是真正的高速路，当然也不是国道，但

是四通八达的，密密麻麻的连通着周边的小城小镇，非常方便。只是这边的人开车都很猛，所以要格外的集中注意力，

否则会觉得不太安全。

说良心话，刘洋公司里的这个司机的驾驶技术算是不错的了，他是当地人，对于周边的路况极为熟悉。可是再好的技术

也有在阴沟里翻船的时候，不巧的是——或许应该说是碰巧的是，又让彭家略给赶上了。

果然应了顾海洋心理曾经腹诽抱怨过的那句话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品？怎么什么不靠谱的事都能让彭家略遇上！

其实车祸发生的过程非常快，真的就是一刹那，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彭家略后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印象，好象当时他所做

的只不过是当年顾海洋当教练教自己以及不久前自己当教练教石陆的那样，在驾驶员遇到不确定的危险惊慌失措时出于

本能适时地帮他打一把方向盘——从并不宽阔的道路旁任性横穿的摩托车惊险的从车前忽的一声飞快掠过，如同电影里

在进行令人咂舌的特技表演。眼前一花，那不负责任的带着孩子的骑手连速度都没减就逃得没了踪影。

石陆坐在后排座，他什么忙也帮不上，眼睁睁的看着别克车的方向盘在沉着的彭家略和被吓坏了的小司机的手里夺来抢

去。车体与道路上的水泥隔离带高速碰撞，不断的发出刺耳的噪音。当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在彭家略的不懈努力之下

仍然尽可能保持着没有完全失控的车子终于在那一排用于减速的装满了沙子的旧汽油桶前磕磕绊绊的停下来，喷涂了醒

目的黑黄条纹看起来触目惊心，让石陆觉得心脏狂跳，眼睛被晃得生疼。

彭家略看起来似乎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说总算没出什么大事，他想下次一定要长记性坐在副驾驶位置也要系好安全

带，他还想可别耽误了晚上的飞机，这次的事还是别告诉顾海洋了省得他又大惊小怪的数落自己。自己留给那家伙的把

柄实在太多了，可是，头晕……为什么会这么困？

目瞪口呆的小司机也从劫后余生的喜悦里觉察到了危险，他用力摇晃着开始陷入昏迷之中的彭家略。倒是石陆够冷静，

他及时制止了那些试图唤醒彭家略的近乎粗暴的动作生怕给彭家略带来更大的伤害。他沉着的用手机拨通了999，还记得

给田野打了电话，然后就好言恳求车外路边已经围拢过来的看热闹的人，大家帮忙把彭家略抬出来放在一处安全的平地

上。

这张英俊的脸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直到后来在急救中心派来的救护车上，石陆看着那些医生护士迅速熟练的

解开彭家略的衣衫，他身上也没什么伤痕，更没有血迹。

但是石陆来不及庆幸，因为那个文静的小护士对他说的那句话让他如同浸入了冰水里。

那个小姑娘有些忧虑地望望露出如释重负般神情的石陆，用一种不得已的怜悯口气低声提醒。她的话石陆听明白了，所

以才觉得更加忧虑——从某种意义上讲，没有明显的外伤并不是件好事，因为那有可能意味着伤者有比较严重的内伤，

否则不会陷入昏迷。

石陆没吭声，他只是皱紧了眉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彭家略沉睡的脸。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心里只在重复着两个念头。

田野你快点儿来吧，我一个人受不了！我，我很害怕……

彭总……彭家略，你，你别有事，你得记得还有人在等着你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石陆忽然跳起来从彭家略的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手机，他想到应该能从彭家略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找到他的

亲密爱人，想向对方通知这个不应该隐瞒、瞒也瞒不住的坏消息。可惜，这手机也因为过度的碰撞而面目全非。

石陆泄气的把彭家略的手机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心头是令人恐惧的极度失望，他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碎裂的

屏幕割破了在流着血。

顺着他的手掌边缘向下淌，一滴，又一滴……

田野风尘仆仆地赶到石陆所说的那所急救中心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夜里十点。空旷的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田野看见那个

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ICU病房门外的巨大玻璃窗前，心里忽然疼得厉害——是的，他没法不疼，那安静得有些

吓人的灯火通明的病房里是自己珍爱了那么多年的彭家略，眼前的这一个是越来越在意的石陆，他想起下午接到石陆那

个电话时自己的震惊和焦急，还有他怎么也联系不上顾海洋时的惊慌和失望……

但是那些都不用再提，现在的田野小心翼翼从后面轻轻揽住石陆的肩。那张安静的干净的小脸慢慢转过来，有晶莹的泪

滴正在缓缓的流下来。田野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他其实不会安慰人，他只有咬紧牙关伸出手去把石陆脸上的泪水胡乱

抹干净……

去找主治医生询问病情的刘洋和他的助手辛酸的默默看着空旷走廊里的这一幕——那个一直还算是镇定自若的小孩，此

刻正在一位刚赶到的彭家略的好友兼同事的怀抱里无声地哭泣，那单薄的身体被圈在另一个坚定温暖的怀抱里，象是终

于找到了依靠，几乎哭到脱力……

第二十章

聪明而且谨慎的人一般不会犯错留遗憾，但是一旦疏忽了，犯的必然是大错。

当神情疲惫的顾海洋在这个大阴天的下午五点半参加完军区开的表彰庆功会，从大礼堂外面洁白透亮的大理石台阶上走

下来的时候，他才想起衣兜里揣着的手机还是静音。

那是多年来他每次参加重要会议时不变的良好习惯，大多数军官都是这么作的，否则在那么严肃整齐的正式场合，贸然

接些无关紧要的电话显得太失礼了。

天色比上午阴得还要厉害，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中到大雨。顾海洋却是无所谓，他心里在想着晚上去接彭家略，心情好得

出奇。他轻松地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决定不回去换衣服而是直接去赶班车回家，然后再从家开车直接去机场接彭家略，

这样算起来时间应该还有富裕。顾海洋摸出自己前一阵新买的IPHONE，那是不久前自己被彭家略一通忽悠跟他一起去冒

雨参加这款手机的大陆首发仪式，在现场现排号买到的。

这么幼稚的事顾海洋很少参与，估计全天下也就是彭家略能有这个本事能把顾海洋说服了跟着他一起幼稚。

顾海洋想起这些事脸上情不自禁的带了宠溺的傻笑，可是他忽然发现手机上提示有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未读短信。他疑

惑地放慢了脚步，来电话的居然是田野。顾海洋顺手往回拨，可是提示说是对方已关机。

顾海洋停下来，思索着这是个什么状况。他迫不及待地点开那些未读短信，一下子就炸了——

海洋请回电话有急事！！！田野

速回电话！！！

你TMD到底在干嘛家略出事了，车祸！

我先赶去了等你看见和我联系。

顾海洋一遍又一遍发了疯似的重复按着重拨键，一直都是关机。顾海洋彻底的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