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月朗风清

作者:月朗风清  录入:11-25

杨晴照缓缓道:“因为龙华已经亡国无日!你抓了他,国破之时,谁来保住龙华的百姓?”

四下里一阵大哗,众人纷纷喝道:“什么亡国无日?胡说八道!”

白衣男子却知他这一句亡国无日绝非随口胡说,勉强定下心神,说道:“亡国无日,那也不见得!再说,燕云暮又怎会

去保龙华的百姓?”

杨晴照却不再理他,只凝视着燕云暮,看得片刻,道:“燕大哥,你那日亲口向我许的诺,说要为我保住龙华的百姓,

我一直记得,你可不能忘了!”身子猛然往前一靠,长剑直插入了他胸膛。

那侍卫吓得呆了,连剑也忘了收。猛然间一侧黑影闪动,砰的一声,燕云暮厉呼声中,一脚踢在他胸口,直踢得他胸腹

骨骼尽碎,身体远远飞出,鲜血喷了一路,落地之时,早已没了声息。同一时间,白衣男子扯住杨晴照手臂奋力往后一

带,让他的身体脱出了长剑。

可是两人虽然都已经竭尽全力,白衣男子更是知道杨晴照早有求死之心,已有所料,无奈杨晴照那一下动作却太过决绝

,长剑虽然没有将他透胸而过,却至少刺入了一半,长剑一脱出体外,鲜血便淋漓地流了他满身。

白衣男子运指如飞,连点他胸口数处穴道,正要将他衣裳扯开查看,燕云暮一把将人抢过抱在怀里,狂声叫道:“小照

,小照!”

白衣男子大怒道:“你要不要我救他?”

燕云暮心道这一剑伤及心脉,这天下还有谁能救他?他抬头看着白衣男子,目光中一片血红。

白衣男子也自心惊,道:“我医术不在我武功之下!”

燕云暮定定地看着他片刻,终于缓缓放开了手。白衣男子接过杨晴照,道:“你去罢!我当尽力相救,若能救得,日后

你二人总有相见之时,若是救不得他,我必亲手将他送还给你!”

燕云暮却不便走。

白衣男子喝道:“天下第一剑容孤雪是我父亲,天下第一刀萧离是我师父!我容舒说的话,你不信么?”

燕云暮目光牢牢盯在杨晴照身上,道:“我……”

天下第一剑容孤雪,天下第一刀萧离,这两人二十多年前便已名满天下,这些年虽然都淡出了江湖,却声名不坠,燕云

暮生性狂傲,独独对这两人绝不敢有任何轻视,是以容舒身份连他也大感吃惊。但他虽然信了容舒的话,又怎舍得在此

时离开心上人?

容舒厉声道:“你多留此一刻,今夜杀戮便多一刻,你再不走,我不救他!”

这时四下里厮杀声更近,他虽未亲见,也知天鹰煲人等这一路杀来,必是血流成河。

第十九章

直忙到天明时分,容舒才终于收了手,替杨晴照盖好了被子,洗净手上血迹,淡淡道:“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他若能

醒得过来,便能保住性命。”

李知微道:“若是醒不过来呢?”

容舒看也不看他,冷冷道:“醒不过来,自然就是死了!”

李知微怒道“你不是说自己医术不在武功之下的么?”

若在平时,容舒有的是法子刺得他暴跳如雷,这时却哪有理睬的心思?顾自斜靠在龙床一侧,闭目养神,左手仍握住杨

晴照的手,两人掌心相对,真气不绝地自其中输入杨晴照体内,为他护住重伤的心脉。杨晴照伤势太重,若无他真气相

护,立刻便会气绝身亡。

李知微扯住他手臂拼命摇晃:“朕问你话呢!”

容舒倏然睁眼,喝道:“你再不停手,我杀了你!”

李知微吓得连退了几步,恼怒已极,再上去招惹却是不敢的了。这人的武功,他已经见识过好几回,他说要杀,自己身

边侍卫再多也未必阻挡得住,何况他家里还有一堆的爹娘师父妹妹师兄弟什么的!

容舒盯着他看了片刻,一字一句地道:“你可知我此来为何?”

李知微摇头。

容舒又问道:“你可知方才杨晴照为何说道,龙华已经亡国无日?”

李知微怒道:“他胡说八道!”

容舒道:“我来此之前,我爹娘收到消息,说是古兰和丹奴都即将大举来犯!龙华如今的模样,一国尚自抵挡不住,何

况两国一起来攻?我爹娘便说道,你去瞧瞧那昏君,瞧他到底还有救没救,若是有救,咱们便伸手拉他一把,若是没救

,你就一剑杀了,咱们再另外想法子!”

李知微吓得又退了几步。

容舒也不理睬,续道:“昨夜入宫之前,我本已决意你若不肯秉公处理杨晴照一案,便一剑杀了你!但杨将军却要我无

论如何都要尽力忍耐,说道你虽然是个昏君,可毕竟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战乱将起,若这时再杀了你,另立新君,岂不

乱上加乱?”

弑君之事,常人想也不敢想,他却毫不放在心上,一席话说得随便之极。李知微只听得面无人色,心里恨极怒极,可是

也惊骇至极,小心地往外面再退了几步,欲待远远地逃开再说,目光触及昏昏沉沉的杨晴照,却又不舍。

容舒似是全未看见,顾自又道:“我武功再好,也只是个江湖人,这些治国的道理,我哪里懂得?但既然杨将军这样说

,想必道理是不错的!”

李知微总算略略放心,随即又想,杨家这些年恨朕可恨得苦啦!杨晴照连劫持朕都敢,杨谥真怎么还会拦阻这人弑君?

但跟着便又想到,杨晴照虽然劫持了自己,可是除了解救家人之外,并不曾伤及自己一根毫毛。

容舒道:“但我虽然答应了尽量不杀你,却不是一定不杀你!你懂我的意思么?”

李知微自然是懂的,要乖乖点头却未免太丢脸,便只恨恨不语。

好在容舒看他模样便知道他是懂的了,也就不再逼问,道:“还有一事,燕云暮那边,暂时不许去动!一切都等……”

侧头瞧着杨晴照,叹了口气,道:“等他醒了再说。”杨晴照究竟能否醒来,他心里其实殊无把握,但话到嘴边,却终

于不忍把另一个更大的可能说出口。

李知微几乎又跳了起来:“为什么?”

容舒不答他的问题,只冷冷道:“你照做便是!你放心,杨晴照醒来之前,燕云暮也绝不会、更不敢有任何动作!”

杨晴照说得很清楚,龙华亡国无日,国破之时,要靠燕云暮保住龙华的千万百姓。这两件事,人人都道匪夷所思,唯有

他虽然不确定,心里却信了至少七八成。前一事,龙华如今模样,他比李知微这个只知醉生梦死的昏君更清楚,后一事

,杨晴照若能醒来,燕云暮自有他去应付,若是不能,那么他先前对燕云暮说过的话,便成临终遗言,燕云暮更不能有

丝毫违背!

既然如此,他当然不能让李知微此时去动燕云暮!何况燕云暮是随便动得的么?若无自己出手,杀一个燕云暮,龙华要

付出的代价,何止千万?

李知微恨恨不语。

容舒知他这是应了,当下不再言语。

过得片刻,李知微却忽然道:“喂,你方才说,那个叫萧离的……,是你师父?”

容舒嗯了一声,道:“怎么?”

李知微反而诧异,道:“你不知他与我李家的瓜葛么?”

容舒讶然摇头。自他懂事起,他师父萧离便一直居于西林皇宫之中,鲜有外出之时,至于师父过去种种,虽然偶尔也有

人跟他提起,但其中并无跟李家的瓜葛什么的。

李知微哼了一声,道:“他生得……究竟如何?”

容舒只道他接下去便要说这什么瓜葛,岂知竟然问起师父的模样来,道:“我师父的模样,自然是极好的!”

李知微又哼了一声,道:“他跟杨晴夕很像是不是?宫里还有几个以前见过他的老人,都悄悄地说,杨晴夕像极了他以

前的模样!”

容舒点头,又摇头,道:“五官确实像了八九分,说是一模一样也无不可,但气度举止却大有不同!我师父的风姿,又

岂是旁人及得的?”

李知微一蹦三尺高,大声道:“胡说!你不过因他是你师父,才如此说罢了!”他平生所见之人,无论容貌风姿,都绝

无人能及得上杨晴夕!容舒竟说他不及那萧离,他哪里肯信?

容舒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竟连辩解都不屑了。

李知微恼道:“你道我不曾见过他么?我见过他画像的!”

容舒暗想他见过师父画像,莫非师父当真和他李家有甚瓜葛?摇头道:“见过画像又怎样?我师父的风采,这天下有哪

个画师能画得出来?”

李知微呸了一声,心下绝然不信,但他既然不曾见过真人,要辩驳却也不能。

容舒本待要问他究竟是何瓜葛,转念一想,既是自己身边人人绝口不提此事,想来决计不是什么好事,那自己又何必知

道?当下住口不问。

李知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几眼,走回几步,伸长了脖子去看杨晴照,看得片刻,问道:“他若是能醒,那……会是几时

?”

容舒道:“说不准!”

李知微恨不得跳到他身上咬下他一块肉来,但终究是敢怒不敢言,遑论动手!悻悻瞪他一眼,走到前番杨晴照睡过的卧

榻前,自有内侍上前伺候他宽衣上榻歇息。龙床已被容舒毫不客气地给了杨晴照,他一则不敢招惹容舒,二来心烦意乱

之中,一时也无心计较。

一夜忙乱,但虽然疲累,心里有事,一时哪里就睡得着?辗转许久,才终于有了些睡意,正自朦胧,忽听有人叫道:“

李知微,李知微!”他迷迷糊糊地骂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直呼朕的名讳?”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除了那个捏

了他两回脖子的臭小子,还能有谁了?

容舒道:“你命人去把杨将军父子请进宫来,他们如今借住在城外的一家农户里。”

李知微脸一沈,道:“这可不成!朕亲自下的手谕……”

容舒哪里理他手谕不手谕,截口道:“这或是他父子兄弟的最后一面!”

李知微只得对一边的内侍挥了挥手道:“去罢!”

那内侍领命去了。

容舒道:“我还未说是哪家农户。”

边上另一名内侍道:“回容公子,杨将军父子半夜里便来了,如今正在宫外候着呢!”

容舒一怔道:“半夜里便来了,那怎的不进来?”心念一转,瞪着李知微道:“是你不许他们进来的么?”

李知微哼了一声。他当时未想到此节,这时心里微微不安,但要他认错,那是再也别想!

杨谥真父子其实入夜不久便悄悄入了京,容舒前脚入宫,他们后脚也就到了,虽然不能入宫,但想父子两人守在门口,

倘是宫中有变,那也能得知一二。

后来宫里果然大乱,两人躲在暗处,亲眼见到天鹰煲的人杀入宫中,两人惶急无已,偏又无能为力,心急如焚地候得许

久,终于等到燕云暮率人奔出皇宫,父子两人顾不得避忌,上前拦住燕云暮询问究竟。燕云暮毫不隐瞒,将宫中之事一

一道来,又将自己联络之处告知,恳请两人若有消息时,务必告知于他。

这一下父子两人哪里还按耐得住?当即便要入宫求见皇帝。但李知微哪会让两人进来?偏那时容舒又正全心全意地救治

杨晴照,两耳不闻身外事,是以竟丝毫不知此事。

没多久,杨谥真父子匆匆奔入寝宫,顾不得叩见皇帝,径自奔到龙床前去瞧杨晴照。

默然瞧得许久,杨谥真方低声问道:“容少侠,我这孩儿……怎样了?”

容舒苦笑道:“在下已经尽力,但他究竟能否醒来,在下也没有把握。杨将军,对不住了!”

杨谥真长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爱子离家年许,这一回明明已近在咫尺,也是始终不得相见,想不到终于相见之时,

却是这番模样!他心里悲怒已极,可是算来算去,却不知究竟该找谁报这个仇,雪这个恨!

几人默默无语,须臾不离左右,只等了一日一夜,杨晴照仍然未醒。容舒一言不发,脸色越来越是难看,杨家父子两人

知道不好,不敢问他,心里都已近绝望。

到得第三日上,容舒终于轻叹一声,放开了他手,道:“杨将军,在下……惭愧!”

杨谥真无声点头,上去握起爱子的手,潸然泪下。杨晴夕已痛哭失声。

李知微呆了好一阵,跳脚骂道:“姓容的,你不是说自己医术好得很的么?早知你这般没用,便该换人来看!”

容舒蓦然怒目圆睁,喝道:“你不知道的么?医术再好,也是治病不治命!他心里没有丝毫生念,我便是神仙,也救他

不得!”这两日来,他为了救杨晴照,实已竭尽全力,医药之外,更一刻不停地以内力输入他体内,护住他心脉。他本

已是心力交瘁,听得李知微这一句,饶是他平素涵养再好,也不由得发作出来。

李知微怒气满胸,反驳又反驳不出,一迭连声叫道:“传御医,传御医!”

杨谥真忽然道:“容少侠,我这孩儿,还有心跳呼吸!”他抬头看着容舒,满脸都是悲痛和哀求之色。

此时杨晴照确实还有心跳呼吸,却不过是靠着容舒输给他的真气勉强维持,说他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也不为过,容舒这一

收手,过不多久,他便会心跳停止。但这道理杨谥真虽然明白,却无论如何不甘就此放弃。

容舒苦笑道:“他心中若有生念,我无论如何不会放手,但如今,我再如何,也不过就是拖延时辰罢了!”

杨谥真脸色惨然,道:“既如此,我带我的孩儿回府!”既是救不得,那又何必再留在此处?他伸手便去抱杨晴照。

李知微忽然喝道:“慢着!”

杨谥真脸上浮起怒容,厉声道:“皇上,你还要怎样?”

李知微道:“他为何没有生念?不就是因为叛国一案么?若是朕有法子为他正名,想必他便愿意活过来了罢?”

杨谥真等三人相顾愕然,杨谥真手足无措,道:“那,那是什么法子?”虽然未必便有用,可是好歹又有了希望!

李知微径自走到龙床前,附在杨晴照耳边说道:“杨晴照,朕有法子为你洗清叛国的罪名,你别死啦,快快醒过来!”

又道:“你别不信,朕说有法子,就是有法子,若是到时又没有,你再死不迟!还有,朕虽然是发了誓不为难你的家人

,可是你若不肯醒来,惹得朕发了火,哼,朕自己不动手,未必没有人为了让朕欢喜,特地去为难为难你杨家的人!”

容舒听得眉头大皱,但虽然觉得这些话听着十分地不顺耳,好歹总是可以一试,便又上去握住杨晴照的手,缓缓输入真

气,护住他心脉,一边道:“你们多跟他说几次罢!”

到得第五日,李知微和杨谥真杨晴夕三人轮流说法,只说得头晕目眩,容舒仍是不断地以真气维持杨晴照的一线生机,

但自己已是手脚发颤,气息不稳。他功力已深,便是睡觉之时,体内真气亦能自然流转,只需和杨晴照掌心相对,便能

自动护他心脉,是以这几日他也并非毫无休息之时,但毕竟此法太过耗费真气,连着五日不间断地下来,杨晴照还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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