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变成了……许言?许言!”
此时的许言已经快梦见周公了,所以史向前怒了,许言悲剧了。
“这个时候居然敢睡觉!回去再抄两遍!”
“许言,你真是,说几句好话哄哄史教头啊。”余儒劝道。
许言撇嘴,说得轻松,他不是个哑巴么,怎么哄。吐出口气,继续埋头奋笔疾书。却在这个时候,叶二顶着冬日里难得
出现的阳光,推门而入。
“许言你做什么?哎呀,难得看见你练字啊。”叶二瞅了眼许言,然后走到自己的铺位上翻找起来。
练字?旁边放着本厚厚的历史书,这叫练字?明显的就是抄书好不好。
“他这不是在练字,是被罚抄书了。”
“啊?”叶二摸摸脑袋,“为什么?”
“史教头说许言的字太丑了,让他练练。对了,叶二你最近在忙什么?你已经有几天没回来过了。”
“许言、余儒,不好意思哈,最近百草阁那里挺忙的,要到年底了吧,大家都忙得昏天暗地。”叶二从枕头底下摸出一
个包裹,在里面掏着什么,“对啦,今天十七了,许言,你的药记着吃,偶尔也要练习下说话,应该可以吐字了。”
许言怔了一下,点头。
“啊,找到了!张师傅急着用这味药,我先给他送去啊。”叶二对着许言余儒挥了挥手里的枯草叶子,然后向门走去,
临出门了还嘱咐许言记得吃药。
余儒睡了,许言郁闷了。
他伸了个懒腰,扭了下脖子,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从颈子侧冒出来,吓了他一跳。他抬手揉着颈子,心里面把史向前的
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咔嚓咔嚓——
什么声音?
下意识地,许言转过身子一看,窗户怎么开了?
站起来,许言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向窗户走去,刚没到窗户边上,一抹夜一般的颜色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出来!”
许言蓦地睁大眼睛,嘴巴张得老大,许、许大少爷,您、您这是要干啥?!
许锦皱了皱眉,猛地伸手抓住许言的手腕,低了声音,“出来!”
好不容易许言半天没回过神,他四处看了看,出来?我从哪里出到哪里来?
不等许言从惊惑里明白过来,许锦就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许言的腰肢。许言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大大地惊恐地盯着许锦
。
干嘛!?
耍流氓!?
许锦无视许言惊慌地挣扎,一手拽手一手握腰,就这么一拉——居然把许言给拉出了窗子。
一直到双脚沾地,许言还不相信自己竟然爬出了窗户。他睁着眼睛看看许锦又看看屋子里桌案上铺开的笔墨纸砚,脑子
一片白。
“走。”
说完许锦就拉着许言往外面走。
新生的住宿条件一般,不算好也不算差,一排屋子,开着一排的门,门一开四张床铺一张桌子四个凳子再加一个貌似是
写字台的桌案,然后组成了一间宿舍。
那一排的屋子前是个空阔的院子,出了院子是个园子,穿过园子往左是食堂往右是训练的武场往中间直走是学堂。
而许锦拉着他,既没有往左边走也没有往右边走,更没有往中间走!而且拉着他,穿过园子,往一条石子小路走去!如
果许言没有记错,那么这条路是通往山庄的一个侧门。
侧门!?难道是要出庄?
许言迷惑了惊奇了,这大半夜的,拉着他去哪里啊?要不是今天晚上有淡月,许言看了眼前面沉默的许锦,他们连对方
都都看不清楚呢。
果然,许锦拉着他到了山庄的侧门前面。
脚一抬,手一伸,就要打开门闩开门而去。
但,许言拼死地就不挪动脚,挣扎着想要挣开许锦的手,当然,许三少爷怎么可能挣得开许大少爷呢。
许锦回头的时候,趁着雪色月光,看到的就是许言一脸疑惑加不情不愿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紧紧了握住拉许言的手
,许锦有些无奈。
“烟花,带你去看烟花。”
第二十二章 夜半私语
烟花?
许言不解,看烟花?
腊月十七,夜半时分,私语时候,却也天寒地冻冷得许言打摆子。天下第二庄所在的乾州属于江南气候,冬天不下雪,
但湿冷得厉害。
许言抖了抖身子,再次贴紧了许大少爷。
刚觉得暖和了一点,却突然面前一阵黑乎乎晃动——原来是许锦把自己的外套将许言裹住了。
带着男人体温的厚实布料将他团团围住,许言觉得很暖和舒适,甚至于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围着一个火炉子,温暖
亮堂。
团团月色,朦朦胧胧凄凄迷迷。
脚下隐约是草皮,身旁是模糊的树木。
许言突然踉跄了一下,咧嘴嘶了一声,扑到许锦身上。
许锦稳稳地接住,在迷离月光下,展开一个笑。
“这么迫不及待?”许锦紧了紧怀抱。
许言脸噌地红了,尴尬地别过脸去。但,不知怎的,突地想起了那晚。然后那些隐隐约约的记忆,在脑子里萦绕开来。
炙热的火、温润的舌头、赤裸的肌肤……
啪——
许言赶紧急刹车,这个时候怎么去想这种事!!不理智啊不理智。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许言什么人,许锦什么人,许言的一点变化又怎么可能逃得过许锦的眼睛!
赶紧地,许言挣开许锦的怀抱,理了理有些变质的呼吸,摇头。他怎么可能会对许大少爷有心思?
不可能!不可能!那晚一定是个梦!
“没事的话,就走吧。”
很自然的,许锦抓住许言微微发抖的手。
他怔了怔才回过神来。
许锦,好像……已经不再是那个许锦了……或许有什么已经变了。其实世界的变化很快,人亦如此。
比如,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许锦对他态度的转变。从最开始的挖苦到现在的,可以说是相亲相爱的兄弟情谊。
怎么可能相亲相爱!
许言甩了甩脑袋,或许,是许大少爷发现他的三弟突然脑袋开窍了,不再去沾花惹草,一时太过高兴了就……和他变得
亲密而暧昧了!
沿着山庄外的一条小路兜转了一下,许锦停了下来。
一面环山两面绕树,剩下的那一面迎着一碧粼粼水光,而那月色跌进去,碎成一地的银子。
其实此处的景色也不是美得好比仙境,不至于让许言看得呆了。让他呆的原因:第一,是许锦带他来的,半夜三更顶着
寒风跑来这里,就为了看这么一个景色!第二,许言确实惊艳了一把,古代的环境的确好,随便找个地方都能看到风景
区才有的景色。
不过,疑惑还是从心里冒了出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冷空气,许锦带他来干什么?不是真为了看这么个景色吧?
但,临出门前,许大少爷好像说了一句话……
许锦抬头看了看已经略略开始扁了的月亮,银色落在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超乎人类的妖娆绝色。
心脏位置啪得一声轻响,许言的脸不可抑止地发烫,他失措地低下脑袋,一只手捂上了心口。
“怎么了?”许锦低沉的嗓音飘进寒风里。
有一秒钟的晃神。
许言摇头。
“子时已经过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拉回了许言乱糟糟的心绪,他也学着许锦抬头看了看月亮,却听得耳边噗嗤一声轻笑。
敢情是在笑他这个模仿举动啊!
许言恨恨地转头瞪着许锦,但许大少爷却是一脸无害笑意,且那笑意无害得令人恍然生出错觉。
今天晚上怎么了。
“腊月十八,你——已经二十年纪了。”许锦笑容不变,但语气却像叹息一样。
乍听到二十,许言恍惚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是了——今天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他与现在这个煦国安乐城许家三少爷,
共同的二十岁生辰。
本来是笑,却比哭还难看。
许锦皱眉,“难道你不高兴?我好说歹说才让姨妈免了生日宴席,带你来这里看烟花——”
许锦突然停顿下来,脸色一紧,“对了,烟花!记得往年生日你都嚷着要放烟花,却也没有实行过。今年……就算是特
例吧。”
说完许锦便转了目光仿佛在寻找什么,也亏了他了,在这样朦胧的光线里找东西。
“你先等一会。”
交代完这么一句,许锦折身往一处方向去了。一下子黑暗与光亮交杂的夜色就闯进了许言的眼睛里,下意识地张开嘴喊
了一声,破碎到仿佛地狱里传来的召唤。
心脏紧缩了一下,许言睁大眼睛往许锦走的方向看了看,灰蒙蒙的一片夹杂。也许许锦没有听到也说不定,毕竟他喊的
很小声、很小声。
许言咧嘴露出个恨恨的表情,叶二那个庸医!不是说可以开口了吗,怎么声音还是和鬼叫一样难听,而且连吐字也不能
!
许锦隐身进了黑白灰色里很久,至少在许言的意识里已经离开了很久。荒山野岭的,孤身一人半夜站在这里,真TM危险
!
嗷——
远处山坳里传来一声野狼似的吼叫,许言两只腿开始发软了。带他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就已经够恼火了,而且居然连
个灯笼也不打!
更甚的是,自己也够怪的,居然就跟着他来了。
呀——
许锦离开的那个方向,隐隐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草木皆兵的许言又被吓了一跳,他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半夜三更跑到野外撒野了!
许言嘴巴张开了,他想喊一下,许、大少爷,不,大哥、大哥!是你吗?你怎么了?
但随后他又闭上了。
因为又传来了一声惊呼,带着凄厉的狼狈。
许言跺了跺,干脆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向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万、万一许锦遇上了什么事,怎么办……许言越想
越担忧,步伐渐渐变成小跑,随后快跑。
但没快跑几步,鞋尖就被个石头什么的跘了一下,身体猛烈地以伏卧的姿势往前方地面上摔去。
许言闭上眼睛,嘴咧得大大的,嗓子里嘶哑着叫了一声。
然后,安全地落进了听见脚步声而赶过来的许锦的怀里。温暖噗啦一声蹿进许言的身体里,刚才冷僵硬了的四肢,像回
暖了似的舒适畅通起来。
烟花被深夜里的水汽浸湿了,一个都点不起来。许锦知道后,郁闷地惊呼了两声,却被许言误以为是惨叫。
许言脸微微红了下,心里却不快地嘀咕开来。
许锦叹了声,吐出口气,“烟花怕是看不成了。”
许言摇头,烟花没看到,这一番折腾倒也可以当作夜深时的散步,完全抵得了烟花。
“本来……”许锦笑了笑,本来后面的字掩在了笑里。许言微微疑惑,本来怎么?不就是个庆生,怎么样都行的。
记得云妈有说过,他是午夜出生,因为怀里的纸条上有写。不过毕竟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记没记错。夜深人静的也没
人愿意陪他玩,再加上他朋友不多,可说是几乎没有,这次看烟花也算是最特别的庆生吧。
“烟花虽然没看成,不过——”许锦直视许言的眼睛,顿了顿,“三弟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好像并没有告诉过我。”
许言怔了下,然后手舞足蹈半清不楚的解释起来。
最后,还是许锦皱着眉地止住了他,回去问叶二好了。许言有点挫败的感觉,但还是点头,然后无话可再说了。
回去的路上,因为是下半夜风不但大且温度骤降。
身上依然裹着许锦的衣服,但,不知为何,许言还是觉得有点冷。他想再靠近许锦一点,但前面的人离得近,却莫名的
冷冷清清,在下半夜的月色里淡漠得很。
第二十三章 除夕
那晚,在许言脑子里是个奇怪的夜晚。感觉什么都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隐隐感觉,某些东西已经不是原
来的样子了。
回山庄的那一段路,不长,却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举步堪难。到了山庄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隐约泛白。
回到房间时,余儒已经醒了,一脸焦急的模样。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面对余儒的询问,许言支支吾吾比划了一通,大意是睡不着去散步,一散就忘了时间,以至于现在才回。
余儒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嘱咐了句快快洗漱好去上课,便匆忙地出了门。
许言呼出口气,头一偏,看到了昨晚自己丢下的桌案,心里咦了声。走近一看,摊开的书却已经合上了,笔墨纸砚也都
规规矩矩地搁在一旁。
脸色变了变,翻开自己抄的《文武纪事》,厚厚的一沓,打开,全是够爬一样的字,中间还散着一些墨疤。
心一沉,许言抬头向门口看去,却只斑驳的阴暗光线。然后无端生出义气之感。
时间跟流水一样哗啦啦淌过去。许言隐约记得某个外国大家说过,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就这样,时间一去不
复返了。
喝了腊八粥,就到了岁末年底。
喝腊八粥前几天许言便停了训练,一直停到正月十五。对许言而言,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年前,许言收到了许家的来信,信是许锦拿来给的,因为他一直都住在新生宿舍里。这次不长的碰面,是那晚之后第一
次正式的面对面。
那天下午,阳光难得的很好,但,气氛有点怪异。两人都不说话,一个拿眼睛去看窗外,一个低头读着信纸。
信里无非便是些絮絮叨叨的嘘寒问暖,看了也就看了,倒是最后许芸的几句问候话,有点耐人寻味,像是在询问什么。
那天下午看完信之后,许言就再没见过许锦了,一直到除夕。
可能是因为过年,很忙吧。
不是连叶二也忙得很少回来了么,最近几日都干脆搬到了百草阁里去。喝腊八粥时余儒也回了乾州的家,年嘛,自是要
和家人团聚的。
除夕夜很是热闹,许言一时看傻了眼。古代的春节有许多讲究和排场,是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所没有看到过的,一个
晚宴也倒是过得愉快。
饭桌上,姨妈姨父问什么,能比划出来的他就比划,不能就许锦接了口答上几句,一顿饭也是和乐。
吃罢饭后,庄里的大院子要搭班唱戏。
许言这就退了场,别了姨妈姨父说是太累要去休息。本来嘛唱念做打的戏剧他也看不懂,就算看着也无聊,宇文祈一时
又不见了影,许锦又一副淡然到不想谁理他的样子,而且不知为何许言总觉得许锦在躲他——不,可以说不想看到他。
除了这两个,许言也没有可以认识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来侃侃了。
再说就算想侃也侃不出来,还不如回去睡觉。
闲着步子跺出院子,许言看了看树枝檐角上挂的灯笼,大红色,看着很喜庆。弯嘴笑了笑,步子也显得轻快了些。
回屋必经之路有一个水池,旁边种着树堆砌着假山,四周只稀稀拉拉挂着几个灯笼,隐约照着那一池子的水。
许言走到这里的时候,戏班子的乐声已经不怎么听得见了,四周显得很安谧。慢慢走向池水,许言想在这里坐一坐,吹
一吹风。
虽然很冷。
一颗树上的灯笼吸引了他,那个灯笼与别的不一样,显得更加轻巧精致,倒像是电视剧里有钱人家少爷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