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公子,我看你一表人才,英雄气概,不像是个甘做护院的人。不妨说说今天为何要参加这个招工?”贾淳抿了一口茶,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只石蒜花。
这个拈花微笑的表情实在是太糖霜苦瓜了!庄璧在心底呐喊,但面上仍是一派平静,淡淡一笑:“员外,你听过彼岸花的传说么?”
“彼岸花?”
“是啊,石蒜,也就是曼珠沙华,又叫作彼、岸、花。”
贾员外放下茶杯:“贾某孤陋寡闻,愿意洗耳恭听。”
庄璧一撩头发:“贾员外手下能人众多,打听一个传说还是很容易的,所以请善用搜索。”说罢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将薰衣草茶一饮而尽,举着杯子吆喝起婢女:“麻烦再给我加一杯。”
贾淳的完美微笑有那么一瞬抽了抽,不过没人察觉到:“咳咳,庄公子真是见多识广,今日能与你相谈甚欢,真是荣幸之至啊。庄公子,我手边有些事情急需处理,去去就回。”
贾员外火急火燎但不失优雅地往后院走去,后头跟着一班诚惶诚恐的丫鬟小厮。
庄璧呆在凉亭里悠哉地喝着他的薰衣草茶。
过了一会儿,贾淳又款款迈入了凉亭:“庄公子,久等了,贾某回来了。”
庄璧微笑:“不要紧,我今天是来贾府面试的,一切自然都是贾员外说了算。”
贾淳又让婢女续好两杯薰衣草茶:“庄公子也是个知书识礼之人,不知平日里看些什么书?”
庄璧抹抹嘴:“不多,都是些年少感伤的文字,诸如百合娘子的《麦芽糖》,江南五小姐的《龙阳问情》之类的。”
贾淳点点头:“听上去都是些清新而忧伤的文章。”
庄璧笑道:“正是,只是些小品文而已,不像贾员外,读的都是些经典之作。”
贾淳正色道:“正是,那些民间的野史杂谈,我向来是翻也不翻的。”
庄璧惊道:“不是吧,那人生不是少了很多乐趣?!贾兄有没有听过《肉蒲团》么?”
贾淳一脸不解:“听都没听过。这是什么书?讲些什么?”
“啊……那《金瓶梅》呢?”
贾淳一脸疑惑:“那又是什么……讲花卉的么?”
庄璧叹了口气:“咳,贾员外没看过啊,那魏神马【注】呢?也没听说过么?”
贾淳惊得重重放下茶杯:“什么?她也写这种书?!”
庄璧诡异一笑:“咦?”
贾淳自觉失态,再度起身:“庄公子先坐,我失陪一会儿。”
庄璧看着贾淳急吼吼离去的背影,转头问身边的婢女:“你家老爷怎么没多久就离开一会儿?”
婢女支支吾吾的:“也许是内急吧……”
庄璧点点头:“你家老爷肾应该不大好。”
杨炅戳戳袁彖:“团子,我们这样翻墙进来,不大好吧?”
袁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来都来啦,哥哥想看点有趣的就小声点吧~”
他俩眼瞅着贾淳急急地挥退下人,只身推开了一间密闭的小屋。
屋子方圆几百米之内没有任何人了,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袁彖和杨炅面面相觑。
“哥哥想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袁彖神秘一笑。
杨炅的好奇心被勾上来了,但始终觉得这样不大好。
“草泥马!”只听贾淳一声大喝。
杨炅心中一惊,莫非身份被识破了?!
第三十八棵草
这边杨炅提高了警惕,里面又吼了声:“朝尼大爷!”
杨炅又惊了:“怎么还喊我爷爷,他老人家不在这里呀!”
袁彖笑着低语:“哥哥误会了,贾员外这会儿在骂人呢。”
杨炅先是奇怪,而后是浓浓的委屈:“你们中原人怎么这样奇怪,我们羊驼又没招谁惹谁,作甚要把我们当骂人话呀!”
袁彖捏捏他气鼓鼓的脸蛋:“哥哥别生气啦,演出开始啦!”
袁彖的手指对着一个窗格擦了几下,那一块小小的地方竟然透明了起来,里面的状况一目了然。
这、这是练功房?杂货间?
只见房中间吊着几个硕大的沙包;墙壁上挂着各种大小,各种材质的鞭子;陈列柜里有各式各样的布偶,这些东西同时放在这里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贾淳口中还在“草泥马”、“朝尼大爷”地念念有词,一边从陈列柜里取出一只布偶,再从下面的抽屉中取出一盒子东西。
他迅速打开盒子,里面的棉垫上竟整整齐齐地放了一排针!
贾淳取出一根针,伴着金属上一闪而过的亮光阴阴一笑,而后对着布偶狂扎起来:“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我让你嚣张我让你嚣张!嚣张嚣张嚣张嚣张张张张张张张!”
“吓!团子,他在做什么?!”杨炅有点被吓住了。
袁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只是个普通布偶,大概只是贾淳发泄的方式吧:“贾员外鸭梨太大了。”
等狂扎小人发泄完了,贾淳又阴笑着起身走向那一圈沙袋,“哼哼哼哼哼。”贾淳取过墙上的鞭子对着沙袋狂抽了起来。
“你知道彼岸花?啪啪啪啪!”
“你还知道魏神马?啪啪啪啪!”
杨炅看不下去了:“团子,这人好恐怖……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庄兄弟一声让他快点离开?”
袁彖却看的很开心:“他是不是庄璧的对手还不一定呢,而且,哥哥,这个人很可能会对我们有帮助哟。”
一刻钟过去了,发泄过后神清气爽的贾员外又衣冠楚楚地走出了小黑屋。
“啊~哼哼,磨人的小妖精,老爷我会好好疼爱你的~”说罢,恢复了翩翩公子模样的贾淳又往凉亭方向走去了。
“诶,团子,我怎么觉得这位贾员外不大对劲啊?看他刚刚在小黑屋里那个可怕的样子,好像真的很生气,可是这会儿出去……却……”
袁彖托着下巴想了想:“明白了,贾员外欠虐。”
杨炅倒吸一口冷气:“还有这种人?!”
袁彖笑的有点邪气:“是啊,品位奇特嘛,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用玉竹鞭轻轻地抽哥哥,没准哥哥也会喜欢哟~”
“团子你要拿玉竹鞭抽我?!”杨炅又愤怒又伤心,纯良的他还不懂情趣这码子事儿,生气地别过脸去不肯看袁彖。
“哥哥?”袁彖看到杨炅变脸了,心里大喊不妙。“哥哥?你生气啦?”
“哼!”杨炅的脸蛋气通红。
“好哥哥,别生气啦,团子说着玩的,哥哥可是我的宝贝呀,我哪里舍得抽哥哥呢?”哄人要紧,猫熊赶紧一把搂过羊驼,“团子错了,不然下次,哥哥拿玉竹鞭抽我?”
“才不要!今晚分开睡!”杨炅还没消气。
糟糕了,袁彖心里暗暗叫苦。
话说这边,贾淳再度迈入凉亭会那“小妖精”。
贾淳竭力摆出一个能让所有鲜花一夜之间全部枯萎的笑容:“庄公子久等了。”
庄璧嘴里嚼着糕点:“贾员外,请恕我直言,你的肾好像不大好,这是病,得治!”
贾淳的笑容又僵在了嘴边,心里波澜起伏:对,老爷我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庄兄所言极是。”
这时,管家一路小跑来到凉亭口,毕恭毕敬地在贾淳耳边低语一番。
贾淳先是一惊,而后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一种脸谱般花花绿绿的状态,还佐之以一个略显变态的笑容。
“庄公子~”缓缓定在庄璧身上的,还有一道略显变态的眼神。
“嗯?”
“我对你……很满意。”贾淳心里其实很不满,自己的笑容哪里不好看了,小妖精居然就瞥了一眼。
“哦?!那,就是说,我以后可以负责看守这片石蒜花海了?”庄璧终于雀跃起来了。
“诶~”贾淳摆摆手,“怎么能说是看守呢,区区一个护院真是委屈了庄公子,庄公子家住何处?”
“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孤独,是不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呢?笑。”庄璧表情落寞。
“不不不!”贾淳一把握住庄璧的手:“庄公子,如果……如果你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来吧?这片石蒜花,只为你一个人开……每当你鸡摸的时候,我可以陪你看石蒜花开呀开~”
“贾员外~”庄璧感动地看着他。
“不,叫我淳~”贾淳的声音温柔地可以冻死大棕熊,“我可以叫你璧么?”
“这……这一切是不是来的太快了?我、我好像在做梦一样……”庄璧羞涩地将头撇向一边。
“不,缘分来了,永远不会嫌快,璧~你说对吧?”
“淳~”
神马叫宿命?
一对肥猪流狗男男居然就这样看对了眼,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这,就是宿命。
第三十九棵草
“确定就是他了么?”主子模样的人悠闲地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花茶。
“错不了了,如果庄公子没有瞎写的话。”一旁站着的管家点头哈腰。
“哼哼,瞎写能写的那么刚好?”贾淳站了起来,弹弹衣服上的灰尘。“我看中的人,一定错不了。”
“是、是、老爷慧眼识珠,绝不会有错。”
“嗯,日子没剩几天了,你赶紧安排一下。”
“是。不过,小的刚刚看到庄公子偷溜出去了。”
“是么?由他吧,别看得太紧,这事儿对他没坏处,他也不会想不开跑走,不过,也别掉以轻心,小心伺候着,强扭的瓜不甜。老爷我就喜欢吃甜瓜,嘎嘣嘎嘣你懂的。”
“是,小的懂了。”
回到了暂住的客栈,杨炅还是不肯理会袁彖。
“哥哥……”袁彖可怜兮兮地看着杨炅,无奈杨炅睬也不睬他。
“好吧……哥哥既然不想理我,我出去就是了……”猫熊依依不舍地望了羊驼一眼,准备走出杨炅的房间。
杨炅心中其实早就软了,背对着不见袁彖只因不知该说什么好,此刻听到袁彖要关门出去,心中也有些急了:“团……”
“大家是不是很想我呀……”一个欠揍的声音,一道欠劈的身影,不是庄璧,还会有谁。
袁彖本来已经要出门了,这会儿看到庄璧,心想有机会蹭回杨炅的房间,又兴冲冲跑回来。
“庄兄,你选上了么?”
“是呀是呀!贾员外说我清新脱俗的气质和他家那一大片石蒜花很相称,于是,我入选啦!”庄璧兴高采烈大声嚷嚷。
“咦?庄兄?你换马甲了?”杨炅发现庄璧穿的不是来时那件紫色马甲,而是换了一件红色的马甲。
“嘘!”庄璧示意杨炅别大声,但一脸掩饰不住的得色:“杨兄弟有所不知,常换马甲不容易被认出来!我是偷跑出来的,正是换了马甲,贾府的下人管家才没认出我。杨兄弟和袁兄弟以后要是认出来了,请千万别掀我的马甲哟!”
杨炅只听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还没听说过有谁换了马甲就不会被认出来。
庄璧本来是一副雀跃的神色,却在警惕地扫视了一番周围之后,让杨炅和袁彖凑到自己跟前:“找到了。”
“找到了?”杨炅起初不明白,脑子一转立马反应过来:“找到了?!”
袁彖低声问:“莫非就是贾员外?”
庄璧点点头:“就是他。”
杨炅恍然:“我说怎么招个护院还这么看重生辰八字,想必他也知道要找到庄兄才能解他每月被水淹这一劫吧。”
庄璧淡淡一笑:“这人花花肠子多的很,让我有种大蒜配香蕉般的不爽。”
“庄兄虽不喜欢他,但你还是要与他合体,方能解决雷劈的问题啊。”杨炅劝道,“况且,镇上不是人人都说贾员外是个谦谦君子么?”
“贾员外可谓是人如其名,他爹娘为他取名作假纯是一点没错的。”庄璧不屑道,“想想我今日与他虚与委蛇,牺牲我这绝代风华的色相……”庄璧顾影自怜,自比西施,“咳,可叹红颜命薄,不过二位放心,这美人计我定会使到底的!”
袁彖拍拍庄璧的肩膀:“委屈你了,庄兄。”
“哪里话,二位也算救了我一命,这点忙我还是帮的了的,说起来,在下有个想法,特来与二位商量可行与否……”
“哦?”杨炅和袁彖对视一眼,接下来三人咕叽咕叽地密谈了一番。
“这样……似乎也是可行的。”杨炅点点头,“但是庄兄会不会有危险?”
庄璧摆摆手:“我除了雷劈,没什么好担心的,二位还是自己准备好自己的那部分,就别担心野花般的我了。”
袁彖道:“庄兄,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否则被发现就不好了。”
庄璧想想也是,虽然有马甲护体,但出来久了毕竟不好:“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俩再自己个儿想想有无可改进的地方,也别吵架了,有什么事等找到了水丹藤再说嘛。”
哟,连庄璧都知道小两口不和了。
一番客套之后送走了庄璧,袁彖默默地要走出房间。
“团子……”杨炅终于肯和他说话了。
“哥哥!”袁彖惊喜地转回来。
“今晚有点凉,就在这里睡吧。”杨炅低着头,小声说道。
袁彖每次搂着杨炅睡觉时都要找个借口:今晚有点凉,所以搂着哥哥才暖和。
杨炅现在这么说,就表示……
袁彖开心的不得了,上去就一把抱住杨炅:“好!”
看着乖乖窝在自己怀中的哥哥,忽地想起白天关于生孩子的讨论,心痒难耐了起来,莞尔一笑,酒窝浮现:“哥哥,团子将功补过,今晚就教你怎样才不会生小宝宝,好不好?”
第四十棵草
清晨,裹在被窝里的杨炅全身酸痛,声音几乎快发不出来的他愤愤地背过身不看袁彖:“我不要理你了……呜呜……”
袁彖无奈地连人带被搂住:“哥哥,是你一个劲儿地说‘我要’的啊。”
杨炅嘶哑着声音悲愤地控诉:“我说的是‘我要抱你’!‘我要停止’!”
袁彖笑嘻嘻地蹭蹭裹着杨炅的被子:“好啊~哥哥,给你抱给你抱~”
杨炅拉起被子裹住头:“现在不要了!”
“哥哥……”袁彖很委屈。
这声委屈的“哥哥”让杨炅的心又软了,想想确实是自己没把话说完整,也怪不得袁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