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孤城之一 冰心诀(出书版)BY 白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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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救你出来,小师叔,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里好脏,你受不了的。你连死也要干干净净的,不是吗?」

他喃喃地说:「等等我,我马上救你。」

到了第三天夜晚,所有人几乎都放弃了,只是朱靖没有下令停工,没有人敢停下手边的工作。

黄封和林文强商量着,到大营请了韩晚楼,看看能不能商劝朱靖休息。

韩晚楼端了膳食和水来,看到朱靖仍然死命挖掘,口中喃喃自语。她看了不禁难过,劝慰他道:「够了,靖哥,侯公子不

会希望你这般的,你好几天没睡了......我好担心......」

「让开!不要打扰我工作!」

朱靖第一次大声喝斥她,「当时我不该离开的,我怎能单独放他一人面对那只野兽呢?我竟......放开了他的手......」

他的声音有如野兽嘶嚎,「他不会死的,那么骄傲的人,怎肯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种荒凉龌龊的地方?」

韩晚楼被他狰狞的样子惊退半步,抬眼却望见了那双伤痛逾恒的眼睛,那是一双已经痛到极点,干枯到无泪的眼睛。

「都是我......若不是我那么任性,侯公子他......」她哽咽地说不下去,「是我害死了他们......」

朱靖却听而不闻,依然拼命挖掘着,他的声音几乎像是呓语。「小师叔,不要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等着,我很快便

能把你救出去了。我不死心,我不绝望。」

韩晚楼看到他已经如痴如狂,又是担忧,又是伤心。

林文强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师父,我们不能再挖进去了,再深入会很危险,木架已经快支撑不了多久,这里会再塌

陷一次。若是来不及撤离,所有人都会被活埋。」

朱靖回过头来,眼睛里充满血丝,似乎想发怒,但是忽然又冷静下来。他一挥手,「你下令,要所有人撤离。」

林文强没有丝毫欣喜,「王爷,你不撤吗?」

朱靖继续挖掘的工作,「我留在这里,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他不待林文强说话,截口道:「若是洞穴坍了,我便陪着

他。」

韩晚楼吃惊,他此话之意,已经隐约带着「生同衾,死同穴」的意思,不只是同生共死,也是生死相随,至死不渝。似乎

侯雪城死了,朱靖也难独活的感觉。

众人都很着急,商议一会儿,由柳清泉走进洞内,「王爷请三思,您是金枝玉叶之身,怎能埋骨于此?已经第三天了,王

爷,不可能有任何人生还的。我们不能为了逝去的人,而陪上活人的性命啊。」

朱靖抬起头,眼睛虽布满红丝,脸容却很平静。「他还没有死,我感觉得到。他还活着,等着我去救他。你们快撤出,这

是命令。若是洞穴再次坍方,我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

韩晚楼拼命摇头。黄封和林文强互视一眼,默默退了下去。

过了一盏茶工夫,黄封进来磕了个头,「师父,我已经要大队先开往京城,剩下的五百名官兵都是自愿留下,要替师父找

到师叔祖的志愿军。

「师父,要我们丢下您一个人离开,我们宁可死,就如你不愿意丢下师叔祖一般。」

朱靖怔了怔,点点头,继续挖掘。现在他心中只有不断地挖掘,找到侯雪城这件事而已。

林文强脸色沉重,凑近黄封,低声道:「不要多说话了,师弟。落下来的泥沙越来越多,我看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塌陷,到

时候即便击昏师父,都要带他出来。」

时间慢慢过去,众人继续挖掘。半个时辰后,林文强抬起头来,侦测着支持洞窟顶端的木条,露出忧心之色,他给黄封打

了一个眼色。

黄封现出坚决之色,蹑手蹑足,行到正挥汗挖掘的朱靖身边。这三天里,朱靖已几近疯狂,所以对外界的事物都不再敏锐

,对黄封的接近恍若不觉。或者他知道,但是已经不再在意任何事。

正当黄封打算一指点下时,朱靖蹲了下来。竟赤手在地面的土石堆中挖掘。林文强大惊,以为朱靖神智因为伤痛而疯狂了

, 「王爷,请住手,您会受伤的。」

朱靖听而不闻,只是往下挖掘,黄封咬咬牙,正欲一指点下,便听到韩晚楼的惊叫,「靖哥,你挖到的是什么东西啊?」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在朱靖泥沙满布的手上,握着另一个人的手。这人手掌的另一端被埋在石堆下,即使僵硬冰冷,也

看得出这只蒲扇大手,并不是他们所期待戴着手套的那个人。

「是海无极吧。」朱靖轻叹一声,完美的唇线弧度抿紧,「先把他挖出来。」

挖没有两下,又挖到司马俦的尸身。两个人四周的地面都流满鲜血,已经干凅,显然是已经死去很久。众人叹息,看来最

后一丝希望已经失去,侯宫主是不可能有活着的机会了。

虽然还没有全部挖出,压在他们身上的石块和泥沙实在太多。但柳清泉总觉得他们的姿势怪异,好象是为了保护什么。两

人并列着拱着身躯,即使已死去也未颓倒。

他灵机一闪,眼睛亮了起来。「大家小心些,侯宫主可能就在他们身下。」

朱靖一震,打了手势。众人熬了那么久,终于有了一丝希望,自然振作精神,加紧挖掘。随着石块的移开,出现了司马俦

和海无极完整的尸身。

朱靖小心翼翼地将他们移开,果然见到侯雪城苍白的脸孔露了出来,竟是被他们保护在身下。两个人那样紧密地护持住他

,为了主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他大喜,连忙将侯雪城紧抱在怀里,颤抖的双手试探他的鼻息,竟然尚有一丝。他重重地吁出一口浊气,全身已经被冷汗

沁透。大喝:「拿水来!」

众人拿水来,他慢慢地将水喂给怀中的人喝下,道:「小师叔......小师叔,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响应了他的呼唤,还是清水唤回了侯雪城的神智,侯雪城缓缓睁开双目。完全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微开启,又随即

合拢。

朱靖高兴得眼泪几乎流了出来。

黄封在身边指挥众人搬着双卫的尸身退出洞穴,「王爷,快带师叔祖离开,这里快倒塌了。」

落石和泥沙已经不断地落下,先是小石块,然后落下的石块慢慢变大。朱靖抱着侯雪城,等众人都退离了,才离开石窟。

他前足一出洞口,石窟便发出巨响,随着冲天的尘土弥漫,甚至地面都震动起来,这些天众人合力挖开的洞穴已经再次被

填满。

在战马的嘶鸣和众人的惊呼中,朱靖抱着怀中的人,万分感怀地看着填满的石窟,那是海无极与司马俦两个人在天之灵暗

中加护,让自己救出主人吧,不然岂会如此凑巧。

怀中的男子气息越见微弱,朱靖一惊,连忙传唤随军医官前来诊伤。那名大夫按着侯雪城的脉搏皱眉,「回王爷,小人虽

擅长治跌打损伤,但这名公子的伤势着实严重,怕非小人能力所及。」

朱靖一颤,紧紧盯着侯雪城的睡容。「那要如何救他性命?你若救活他,我可允了你任何赏赐。」

他虽强自镇定,但仍然掩不住面目青白。但那名大夫只是摇首,歉然不语。

韩晚楼忽然凑了过来,「靖哥,你逼他有什么用呢?侯公子伤势严重,这小医官能有多大能耐?

「依我看,要宫里的御医才有办法医治这样的伤,你我府中都有皇上赐的上好人蔘、药物,该以快马带他回京医治才是正

理。」

朱靖忍不住迟疑。「他的身体,受得住那样的舟车劳顿吗?」

韩晚楼温柔地替侯雪城擦干净脸上的泥沙,命令大夫替他清洗、包扎伤势,道:「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稍后我命人

准备马车,你们即刻动身吧。」

朱靖点头,等一切整理完毕,小心地抱起侯雪城上车。他找来林文强,吩咐道:「你师叔祖性命垂危,事不宜迟,立即派

快马通派各个驿站准备快马候着,我日夜兼程,每到一处就换马,要他们不要误了事。」

他顿了一下,「这里就拜托你了,受伤的弟兄麻烦你多加看护,并另外派人将双卫的遗体送到我王府中,你师叔祖会想看

看吧。」

吩咐完其它琐事,他命令车夫起驾,马车在众人的目送下绝尘而去。

朱靖日夜兼程地赶路,紧抱着侯雪城,每次量他的脉搏都越见微弱,怀中的人身子越来越冰冷,即使偶尔醒来,也是神智

不清。他心中绞痛,一滴眼泪落在侯雪城的脸上。

侯雪城微有所感,睁开眼睛。

经过这几日的折磨,他的脸容日渐憔悴,但目中仍是冷冷淡淡的神情,他默默地看着他,像是在研究什么般。

朱靖见他醒来,不禁大喜,即使他没有发言,也看得出他稍见精神。「你......你好些了吗?伤口很痛吗?」

他一手按在他的背后,输送真气到他体内,只觉得他体内空荡荡的,竟似已散了功。

他内心一阵绞痛。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托付,决计不致于伤重垂死,到这般的地步。

侯雪城似乎知道他心思,「倘若异地而处,你会来救我?」

朱靖含泪。「这个自然。」他知道侯雪城的意思,是要他不必愧疚,但......但他现下的心情,岂止是愧疚两字可以形容

的,这样心碎的感情......忽然间,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紧紧拥住了。

侯雪城这次没有挣开他,他依顺地靠着他,闭着眼。血色甚薄的脸上先是一阵晕红,然后又转白,之后开始泛青。

终于,他嘴唇微动,发出像是呻吟般的声音。

那么坚强的小师叔会呻吟?是否痛苦难当?朱靖连忙将耳朵凑近,「小师叔,你想说什么?是哪里痛楚吗?」

只听侯雪城在他耳边,吃力地说:「放下我,你身上好臭,会把我身上弄脏......朱靖......你到底几天没沐浴了?」

第八章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奔驰,入了京城的城门,在众人的闪避下向前飞驰。那驾车之人技巧甚佳,虽是惊险万状,也未伤及一

名百姓。

那奔驰的马车竟在王府门口停了下来,侍卫们微微一凛,看见车门掀开,一个青衣男子抱着一人疾奔近来,连忙上前喝止

,「什么人擅闯王府?」

那青衣人步履不停,飞起一脚踢倒一人,「混帐,连主君也不识得了吗?」

护卫们看向青衣人,看他满脸胡渣,衣衫破碎,全身染满了血污,但那双锐利威严的眼神却是不变的。他们连忙下跪,「

小的该死,请王爷恕罪。」

那青衣人自是朱靖,他望也不望跪了一地的人,疾步走入王府。

他直奔自己的寝居,一路上看见他的婢仆无不惊讶下拜,他看也不看一眼,厉声道:「请大夫来,快!」

这时,王府总管宇文泉已接到传报,迎了出来,「王爷。」

朱靖足下不停,「你来得正好,差人去将库里的那朵皇上御赐的灵芝拿来。」他一边前行一边吩咐,「倒热水来,金创药

,叫怜怜、惜惜过来服侍。」

「是。」宇文泉吩咐下去,看见主人怀中抱着一人,那人全身染血,脸上也尽是血污,显然是受了重伤。

「这位是......」他见主人抱着他的身躯摇摇晃晃,应该也受了伤,便伸手想替他将怀中的伤者接过来。

朱靖一侧身。「不要用手碰这个人!」他厉声道。

宇文泉吓了一跳,主人一向冷静自持,从未对下人大声叱骂过,此时竟然失控至此。他紧抱着那人走进自己寝居「静绪楼

」,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

那个人究竟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宇文泉虽然大惑不解,但也不敢怠惰,忙一路给众仆吩咐差使,一路跟了进去。

朱靖将侯雪城抱到自己的卧房,将他放在床上,弯下腰来替他除去靴子。测了他额上的温度,只觉热得烫手,不禁心中焦

急,怒道:「大夫还没有来吗?」

众婢仆见到主子发怒,都不禁吓得跪下来,宇文泉小心翼翼地道:「禀王爷,属下早已派人去请黄御医了,请王爷先熄了

雷霆之怒,王爷千金之身,伤势要紧,请先包扎伤口好吗?」

朱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染满了血迹,不禁心酸,「我只有小伤,这些血不是我的,而是......」他凄伤地看着床上的人。

宇文泉说道:「那么,咱么该当先替这位爷包扎伤口。」

朱靖点头,左右已经捧上热水及伤药,要替侯雪城上清理伤口。他冷冷地禀退左右,亲自接过巾子,在水中净妥了,才小

心翼翼地替侯雪城清理伤口,敷上伤药。

那一道道深及见骨的刀伤剑痕,宛如划在他心上,替侯雪城包扎到一半,竟然双手颤抖。

老天,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这些伤痕,原本是应该砍在自己身上的。他宁愿是在自己身上。

他痛苦地捂住脸,不能控制的垂下泪来。

一只小手温柔地接过他手中的伤药,替他继续包扎侯雪城的伤势,他定下神来,看到一个长相秀丽,柳眉杏目芙蓉脸,满

眼温柔的女子,自是他的侍婢怜怜。

「王爷放心,这位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从病人染满血污的脸上虽看不出长相,但是从那修长的身躯和均

匀的体态来判断,知道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子。她见主人对这人万分重视,便也一心一意希望这人能够痊愈。

朱靖点点头,听着这个相处多年的侍婢安慰,不知怎么稍好过了些。和她合力将侯雪城的伤势包扎完毕,才容许怜怜替自

己包扎伤势。

这时,御医气喘吁吁地由副总管言义带了进来,朱靖连忙迎了上去,黄御医看见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向他走来,不禁一惊

,过了半晌才认出是王爷,连忙施下礼去。

朱靖虚空一托。「黄大夫不用多礼,快来瞧瞧病人的伤势。」

黄御医知道救人如救火,也不再多礼,立即入内替病人把脉。

朱靖见他一双白色的长眉越皱越紧,不禁心惊,连问:「怎么样了?他伤得如何?是否有救?」

黄御医沉吟着,「奇了......奇了......」

朱靖按捺住焦急。「怎么样?」

「这位公子失血过多,太阴肺叶为利刃所伤,肋骨断裂两根,且心脉寒气攻心,那是旧伤,可能是娘胎里就有的病根。

「原来可能是以极高深的内力压抑伤势,但现在他体内真气浮动,相互冲撞,完全无法归经,因此无法压抑寒毒。」

黄御医很迟疑,「老夫百思不解,这股真气怎会无故相互冲撞,这样下去,这位公子的性命恐怕凶多吉少,呕血而亡了。

朱靖又急又怒,「所以才找你来医治,别跟我说你无能为力,我摘你顶子,要你脑袋。」

黄御医全身冷汗,暗暗叫苦,「便是王爷摘下了老夫的顶子,要了老夫的脑袋,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朱靖紧紧抿着嘴,他握住侯雪城的手,恚怒道:「我有千年灵芝,给他服用也治不好吗?」

黄御医一惊,脸上喜色一闪。「是皇上御赐的那朵千年灵芝?」

朱靖见他口气松动,知道有希望,不禁回过气。「不错,这总可救他性命了吧?」

黄御医怔了怔,面有难色。

「即使有那千年灵芝,也无法镇住他体内的寒气。这位公子的外伤虽重,只要调养便可治愈。但真气不归经,寒气侵入心

脉,却不是药石可救。最多只能使他延长几年性命罢了,王爷还是不要暴殄珍物......」

朱靖剑眉一挑,便要发怒,但看了看侯雪城,便把语气放轻柔。「这你不必管,我要总管把灵芝给你,你立即去调配。」

黄御医本着医者心肠,再次进言:「王爷,即使您用了灵芝,这位公子体内冲撞的真气还是不会消失,每当发作时的痛苦

不是人所能忍受的......」

「住口!」朱靖厉声道,眼中寒芒暴涨。

众人见他发怒,都忙不迭跪了下来。

朱靖压抑着怒气,紧紧握住侯雪城冰冷的手。「我不会让他丢下我离开,我一定要救活他,小师叔他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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