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就算他老到白发……我也不会让他回到这里。”嬴天钦对于这对“母子”当着面非议他感到很不满。
老妇望向嬴天钦:“这位爷,老身看得出您非富即贵……家中必是妻妾成群、儿女双全。落儿不可能育出您的子嗣,就算
您现在让他有个念想,等他老了,丑了,您不喜欢了,他有的就只有死……”
“妈妈……不会的,我不会的……”
老妇没有理霜落的话,仍逼视着嬴天钦:“你让他爱上你,你却利用他的爱。你于心何忍?”
嬴天钦沉下脸:“好,若是厌了,自会将他送回这里。”
……
***
“公子,吃一点吧……”盼月再次回到小院,那周围却都是钦帝的亲卫在把守。
霜落勉强喝了一勺燕窝粥,平淡地问:“皇上快大婚了吧……”
盼月强忍着泪:“是啊,后天就是了。到时公子去吗?”
霜落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有一件很大的事情要办。”
“公子……只是立陆大人为后而已,皇上和谁成亲也碍不到公子……”
“盼月姐,把我的小外甥带来好吗?我想看看他。”霜落故意打断盼月的话,又慢慢喝下一勺。
“好。”
霜落抱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娃,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取下妈妈给的玉坠挂在孩子颈上,对盼月说:“弟弟没什么可送的,
等他长大了,若是需要聘礼就去乾州的忘红馆……”
“公子……”盼月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跪在霜落身前:“公子……你这是……”
“姐姐……别哭了,我只是喜爱这孩子……”
“皇上驾到……”尖细的一声。
嬴天钦进屋就看到那样的场面,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说?好像生离死别……
盼月忙擦干眼泪,叩首道:“皇上恕罪,奴婢唐突了……”
“无妨,你先出去吧。”
***
霜落见盼月带着孩子走了,又坐回琴案旁,好像没有看到嬴天钦一样,手指抚摸着那残琴上未断的两根琴弦,久久不语。
“你到底在气什么?朕身为帝王,立个后还要合你的意吗?还是说没有立你,心有不甘?——是啊!朕曾利用你对付月氏
,给你名分也是应该,但你也应该清楚你的身份!”
霜落点头,声音依然平淡无波:“陛下,霜落没有生气,霜落不配的……我知道您当初让我进宫就是为了现在……”
嬴天钦大惊:“你知道!”
“嗯。”轻轻弹拨着琴弦,毫无意义的音节零碎地飘着:“从第一次见到陆大人那天,我就知道,他就是那个让您托付真
心的人……只是当年年少,还抱着侥幸。如今,我已什么都看开了。”
“……”
霜落起身为嬴天钦倒了杯茶,自顾自地说:“您知道,从月氏回来后,我在这小院里等了您多久么?七年、四月、又九日
。第四年春分的时候,我想若是您能来为我行冠礼,就是让我死也愿意。可您还是没有来啊……那时我才真正对您死心。
您一定不知道吧……我回来的第三年冬天,发寒症……呵呵,那时候真是病糊涂了,拿着赫乌尔给的细软跪着求出来采购
的太监,求他去找您,求您能来看我,哪怕……哪怕真的只是看看我……呵呵,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是痴人说梦吧
,你又怎么会来……”
“霜落……”
霜落奉上茶盏,恭敬地看着嬴天钦:“你若对我有一丝怜惜,就放我走吧……”
嬴天钦刚被撼动的意念又被拉回:“不行!朕不会放你走的!你就是死也是我嬴天钦的人!”
霜落苦笑:“陛下啊……我若想走,谁也拦不住的。”
钦帝冷笑:“休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躲到哪去?来人!送霜卿去采星楼!”
……
***
霜落坐在采星楼的露台上,面前放着一把残旧的古琴和一个墨玉箱子,月光照在上面,显得有些诗意、有些落寞……
霜落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一把桃木匕首,两个小泥人,还有一颗森森的头骨。夜明珠发着幽幽的青光
,有些诡异的映亮了整个露台。
拿起那个穿着红衣的小泥人,让它看着远处一片喜红的宫阙:“霜落!你看到了吗?他要成亲了……和他最心爱的人呢。
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啊……”边说着,隐忍十载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但他的脸上仍然是恬静的笑容:“是……下雨了吗?
没关系,霜落,我不会让你淋湿的……我来保护你。哦……不是雨呢……他大喜的日子怎么会下雨呢?”
霜落把泥人平放在残琴上:“霜落啊……为什么还不走啊?是他不让你走吗?我带你走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
了……”说罢,猛地举起墨玉箱朝那泥人狠狠地砸了下去……
“铮……”
一切又重归寂静……
***
嬴天钦缓缓掀开那大红的喜帕,陆越卿俊美的面庞衬着满室的喜庆,显得十分动人。
“越卿啊朕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与嬴天钦不同,越卿的脸上没有喜悦,有的是一丝怀疑与惶恐。
嬴天钦轻轻抱住他:“越卿……你可记得?当年你和霜落第一次见面后我对你说的话吗?”
“你说,你要做一件大事……”越卿猛地推开嬴天钦:“难道……”
“没错,就是这件事。”
“不……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是这样的心思,从来不知道……从来不知道……”陆越卿惊得一遍一遍地说不知道,不知神
游到何处,连被嬴天钦温柔的拉开衣带都没有发觉……
……
***
“皇上……皇上啊……不好了……”
昨夜才洞房的嬴天钦皱着眉十分不悦:“吵什么?闭嘴!”说完觉得自己的声音更大,忙低头看怀里的越卿。昨夜真的累
坏他了……
嬴天钦胡乱罩了件亵衣走出寝殿:“什么事?”
小明子哆哆嗦嗦:“皇……皇上,今早宫女去给霜卿大人送早点,门打不开。开始还觉得是大人闹脾气,可辰时过了再去
,怎么叫都不开,还……还……”
“还怎样?”嬴天钦也有些焦急。
“还……有腥味……”
“什么?!”嬴天钦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摆驾……摆驾采星楼!!!”
越卿缓缓睁开眼,却尽是迷茫与悲伤。
……
***
厚重的大门被侍卫们撞开了,钦帝看见远处那露台上邻案而坐的背影不免松了一口气。
“霜落!你搞什么鬼?!”钦帝向霜落走去,突然顿住了脚步,声音有些颤抖:“霜落……你在做什么?”
那背影没有动一丝一毫,仿佛是一尊雕像。
嬴天钦走到霜落身边,脱力般的坐在地上。
“皇上……”小明子上前去扶。
“滚……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
嬴天钦看着面前的霜落,依然美得不可方物。他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无神的眸子却深情地看着面前那个小泥人。泥偶黑
发如墨、白衣胜雪,手里拿着折扇,对着霜落皮皮的笑着。
而一边的古琴上,琴弦全都断了,上边还有散落的碎片。那红色的颜料告诉嬴天钦,那是另一个泥偶。
霜落怀里抱着的是一颗早已成了白骨的人头,左腹那里,一截木柄仿佛要刺瞎嬴天钦的双眼……拔出那亲手制作的凶器,
再无血液流出……
嬴天钦揽过霜落僵硬的身躯,慢慢开口:“没想到……这木片真能杀人啊……为什么要刺脾脏啊……流血时很难受吧?—
—朕只是成亲了……我只是成亲了……霜落啊……你在吃醋吗?”
……
***
嬴天钦去了乾州,忘红馆的鸨母见了他,只是嘲讽地说:“我说过,他只有一死……却不想来的这么快……”
陆越卿抱着恸哭的嬴天钦,自己也忍不住落泪。
小院里,那个让天下人敬畏的帝王此时躲在爱人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柳树下,一抹清淡的影子,渐渐,随风,飘散……
04.第二世:陷落风尘何以堪
早知那所谓的爱情是空中楼阁,为何还抓着幻象,不肯放手……
第二世陷落风尘何以堪
“念霜!赫连少爷来了!快去快去!”
“哈!就来就来!”念霜高兴地奔下楼,正撞入一人怀中。“午哥哥!”
“乖。”赫连午宠溺地摸了摸念霜的头,抱起他向楼上走去。
念霜坐在赫连午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有些纳闷的问:“午哥哥,每次你来……为什么不碰我?是嫌我脏吗?”
赫连午用下巴蹭了蹭念霜的额头:“别瞎想,我只是不想用这样的身份得了你的身子。”
“午哥哥……”
念霜心里暖暖的,眼睛却有些发酸,闷闷地说:“午哥哥,你对我真好。”
再想到其他客人见了他无不是猴急的压在床上,念霜心里对赫连午的眷恋就有多了几分。
“霜儿,快二十了吧?”
“嗯,再过一个月就二十了。”
“到时候你们老板就会允许别人赎你了吧??”
“嗯。”念霜点头:“可我宁愿没人赎我。”
“为什么啊?”赫连午有些奇怪。
霜落紧了紧环着赫连午的手臂:“要是被别人赎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除了祖母,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舍不得你。”
赫连午轻轻地笑了:“傻瓜,我怎么可能让别人得了你。我这就去找你们老板把赎金付了,下个月就带着喜轿来娶你,好
不好?”
“什么?!娶我?”
赫连午看着惊喜得跳起来的念霜,再次笑了,眼里满是柔情:“是啊!娶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然后我们拜堂成亲,
你便是我的妻。”
“午哥哥!”念霜激动地哭了出来,泪水顷刻沾湿了赫连的衣襟:“午哥哥,我爱你,我爱你……”
“知道的,念霜当然是只爱我啊……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丑丑的喽!”
念霜破涕为笑:“嗯!午哥哥,我等着你,以前我没办法——这一个月我绝对不让别人碰我,到时候干干净净的嫁给你!
”
赫连午依然宠溺地笑着:“我们念霜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午哥哥……念霜这辈子能遇到你,值了。就是明天就死也值了!”
赫连午连忙捂住念霜的嘴:“什么死不死的,你还没尽你的‘人妻之责’,敢给我死一个看看!”
“呵呵……不死不死!我要陪着午哥哥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嗯……反正你比我大,到时候你走不动了我就扶着你
!”
“小坏蛋。”
……
***
大红的喜轿将念霜抬进了赫连府,行人都惊讶至极,头一个月听说赫连家的大公子要娶笑梦楼的头牌小倌,大家还只是一
笑而过当是谣传。今个真见了八抬大轿等在那青楼门前娶人,顿时全都傻眼。
念霜坐在满眼大红的洞房里,想到刚才和亲爱的午哥哥拜了天地高堂,嗯,其实也没有什么高堂,午哥哥双亲早就没了,
老板……好像也算不上是什么高堂……嗯,不是高堂……
念霜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房门“吱”的一声开了。顿时又欢喜又紧张的坐好,连后背都僵硬了。
赫连午掀开盖头,绕是早将念霜的脸看得习惯,也不禁一呆。那鲜艳的喜服映得那张绝色的面庞美得不真实……
念霜见了他午哥哥少见的呆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赫连午这才回过神。坐在念霜身边愣了一会,突然回身将念霜扑倒在床
……
本以为接下来便是洞房花烛颠鸾倒凤,谁想赫连午却不再动了。念霜奇怪地看看身上的男人,竟是呼吸绵长睡过去了。顿
时又羞又恼,一哼气也死死地闭上了眼睛——睡觉!
第二天清早起来,身旁就没了赫连午。
有些不高兴,起身去寻。可找了半天才拉住一个小厮,才知赫连去铺子忙生意去了,念霜闷闷地回到新房里心里很不是滋
味。
这天晚上,赫连满脸疲惫地回来,念霜也不好意思让他补上洞房。过了几天仍是如此,心中的不安便化成了委屈和焦虑。
婚后半月,赫连依然没有碰他。
念霜出神地看着身边安睡的男人自言自语:“你是嫌我脏吧?那干嘛还要赎我、娶我,啊?”说完,泪水便溢了出来。
谁知,赫连午竟睁开了眼,抬手把念霜的泪擦掉:“别瞎想,只是最近太累了,急什么啊?我们不是有一辈子可以耗吗?
”
念霜听了,点头头,又钻到赫连怀里,闷闷地睡了。
赫连慢慢的眨眼,好像在想着什么,不久也进入了梦乡。
***
“午哥哥!午哥哥!——哎?”
念霜一听下人说赫连午快回来了,就兴高采烈地去迎他,谁知刚到门口就看见来了客人,顿觉失礼,忙定住身子,恭恭敬
敬施了一礼。
“这就是赫连兄弟的娇妻了?”
念霜很不喜欢这人戏谑的口气,低头暗暗翻了个白眼,想走也不是想留也不是。
“霜儿,先回房去吧!我和韩庄主有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