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新衣之裸奔无罪（出书版）BY 苇

文案：

姓王名国那个精神病竟然真的裸奔 ！

看着新闻报导，易岚简直要疯了！

他治疗中的病人胆敢上街裸奔还闹上了新闻，

这岂不是当众拆他的金字招牌？

为了维护社会风俗、为了他的医生名头！

易岚跟这总是穿着「新衣」裸奔的国王杠上了！

易岚以前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精神病是医不好的，

现在他相信了——那个暴露狂就站在他面前。

白天狂接泳衣秀，连走童话主题的商场秀都可以千方百计地露体，

夜晚竟然还要去裸奔！

看来为了彻底治疗王国，他只能把他绑在身旁就近治疗。

而疗程的第一步，就是……禁止脱衣服！

楔子：The Emperor’s New Clothes

从前，有一个很爱漂亮的国王，一天到晚命令王宫里的裁缝师替他做不同式样的新衣裳。虽然裁缝师们很认真的工作，但

是谁也想不出更多新花样，每天做不同的漂亮衣裳。

——Hans Christian Andersen

手机在响。

刚洗完澡，正噙着红酒的易岚一顿，将高脚杯先行搁下。

来电显示是老友的名字。

他不疾不缓地向后挨在沙发上，边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湿发边答话：「透？」

『开电视——』

「什么？」

『还什么咧！天啊，你真的还不知道吗？开电视！你给我快开电视！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他究竟是我的

病人还是你的啊？你这个……天杀的蠢蛋！你被吊销执照算了吧！」

那边叽叽喳喳一大堆，语气异常激愤。

易岚皱紧了眉头，不习惯「天杀的蠢蛋」这组词用在自己的身上，比起从心底升起的一丝丝紧张，无端被老友破口大骂更

让他不快。

「好了，我把电视打开了，你要我看什么？」

『K台的晚间新闻报导！你这次完了，我告诉你！你这次真的玩完了，易岚！』

耳朵把好友新一轮的吱吱喳喳自动过滤，他拿起遥控器连按了几下。

K台的确在播新闻，但熟悉甜美的女主播大头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别的画面——

右上方显示着时间，深夜三点四十五分。

镜头一开始不停摇晃，最后定格在香港某一条人行道。

画质很差，一看就知道是某个闲过头的市民提供给电视台的自拍手机短片。

街上渺无人烟，只有一只看不清是黑色还是泥黄色的流浪狗在徘徊。很晚的时分了，只有数盏街灯照明，而镜头的角度又

太窄，易岚根本认不出是哪一条街。

简直是白担心一场。

「OK，阿透，你想我看的就是这条流浪狗？我欣赏你这样有同情心，但你拨错电话了，我们都是心理医生，你应该拨去收

容中心……」他再噙一口红酒。

下一秒，画面中突然闪进一抹肉色。

「噗——」

他喷红酒了！

来势汹汹的身影一出场就将流浪狗吓到奔逃。

录像的人兴奋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听不见了。

然后镜头剧烈摇晃，拍摄者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短片最后定格在一尊玉臀上，黑夜中仿佛两轮满月，在闪闪发光。

即使那道肉色身影总共出现不到十秒。

他想视而不见，或催眠自己只是在作恶梦也不行——

他的精神病患者在街上裸奔。

电浆大电视上滑下一道又一道的红色酒液，像他刚把电视敲得头破血流。

主播的声音渐渐渗进来：「……让我们慢速回放一次，短片播放五秒后，画面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一道人影从镜头右方跑

进来，那人全身赤裸、没穿衣服。目击者表示，当时远远就看见疑似发光体的东西向自己跑来，他以为见鬼，所以用手机

拍摄，没想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竟然是人，还是个裸奔者。当时天色太暗，那人也跑得太快，从这段短片根本无从辨认裸

奔者的脸……专家表示，在公共场所赤身裸体，有可能会被告妨碍风化，呼吁市民切勿……」

那段十五秒的短片用慢速回放又回放、回放又回放。

新闻台用尽各种方法想查出裸奔者的脸孔，非常经典的红圈像什么箭靶般圈住人脸，放大又放大，幸好被捕捉到的是在奔

跑中的脸蛋，五官全部模糊了，像真的遇上了无脸鬼，即使放大也看不出什么来……

『易岚、易岚！你看到了吗？那是昨晚的事！今天早晨、下午、晚间新闻不知道回放多少次了！告诉我，那不是你的病人

。拜托……我看事务所、经纪人什么的迟早都会找上你吧，你治疗他治疗到让他半夜跑出街裸奔了！』

易岚握着高脚杯的手缓缓地握紧、越握越紧，直到玻璃发出吱吱声。

盯着电视中那道跑完又跑、跑完再跑、再跑完还是多跑一次的身影。

他嘴角抽筋，心中只浮出一个念头——

姓王名国那个精神病竟然真的裸奔！

治疗中的病人胆敢出街裸奔还闹上了新闻，岂不是当众拆他的金字招牌？

我跟你没完，王国。

第一章：裸体出巡

「King，外头有人找你。」

「谁？叫他在外头等一下……噢我看到了。」

王国转头，看到遇神杀神、遇佛砍佛，不理工作人员阻挡直杀进来的易岚。

他从没有看过易岚如此愤怒——他是说，易岚面对他的时候总会适当地挂个礼貌微笑，现在倒是连面具也懒得戴了，脸色

比烧了十年的锅子底还黑。

「没问题的，让他进来吧。他是我的……家庭医生。」

张大双手拦挡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易岚，易岚应和：「对，我是他的家、庭、医、生。」

旁人大概疑惑他们说「家庭医生」四字何以说得咬牙切齿，像重遇杀父仇人。

易岚进入后台。

王国正为一场商场走秀做最后准备，服装秀在十分钟后就要开始了。

王国接了发、现在发长及肩了，挑染了几缕紫蓝色。而他全身上下最抢眼的就是那顶小小的装饰王冠，王冠以皮跟藤麻交

织而成，上头黏满了七彩的塑料宝石，还插了数根鲜红色羽毛。

易岚昨晚直接打去模特儿公司询问了王国的走秀时间。

这场秀以童话为主题，七彩缤纷的舞台设计跟以皮毛为主的服饰看起来是老少咸宜的商场活动，但这其实是一个服饰设计

师比赛的初赛。王国现在穿着某一号参赛作品，化妆师频频替他补妆，还有人在做服装的最后整理。

易岚没心情去欣赏赞叹了，他每一次见王国，王国都转了一个风格。

他现在只庆幸王国是包得密不透风的。

「王先生，我有事必须要跟你说，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时间？」

王国正稍稍仰起脸，让化妆师在他下唇上补唇彩。

以下巴抬高的角度看人让易岚很想揍他一拳。

「你们可以先出去吗？我跟我医生有点事要谈。」

工作人员不情不愿地出去了，某人提醒王国数分钟之后就要出场。

「咦，易医生，你为什么会来？平常我们都约在你的诊所啊！你是来看我走秀的吗？」

「好了，王先生，我们挑明来说吧。」

男人向他露出笑容，深深的酒涡可以迷死任何一个女人，但对他装可爱是无效的。

「我昨晚在新闻中看到你。」语毕，他从公文包中掏出一盒录像带。

王国歪歪头，表情非常无辜。

「是之前我替LV尖沙咀旗舰店的开幕走秀的报导？谢谢你特意录下来给我。」

抹上亮粉的大手伸出来抓住录像带。

易岚没有放手。

王国也没有放下嘴角从容优雅的笑意。

易岚镜框后的眼睛眯起来，精光一闪。

两人一人一手，抓着同一盒录像带，诡异的气氛僵持了一分钟。

王国的嘴角开始抽筋，神经失调般脸容扭曲，妆容落下了几许亮粉。

易岚看到王国滑动一下喉头，眼爆红丝，死命地瞪着那盒录像带，脸上只写了三个大字——

好想要。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

易岚的额角也爆出青筋，就是不放开那盒录像带，两人表面和乐无穷，暗中较劲。

一直到王国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小狗乞食般的可怜楚楚眼神直盯着录像带，蓦地，「嗒」一声。

「天啊！」

易岚立即松手。

王国那个变态竟然在录像带上滴了一滴口水！

他一松手，王国俊容微赧地擦了擦口水渍，如获至宝般将录像带抱在怀内。

还说什么去尖沙咀的旗舰店走秀，根本早知道这是街头裸奔报导的录像吧！看他那副想要到流口水的死样子！天啊，昨晚

新闻上的那个人真的是他……易岚再低喃一声，一手掩脸。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尝试裸奔的吗？」

毫无道德地拉起比赛作品的衣袖擦下巴，王国又回复跋扈的样子。

「那又有什么问题？外国的观念多开放啊！他们甚至还搞天体营，旅行团订下一整架客机让旅客在上头脱光衣服呢！裸奔

不是罪，你不觉得香港人就是太保守了吗？难得上天赐给我这副完美无瑕的胴体，我不显露一下太浪费了。」

说着，王国仰脸仰成四十五度角，拨了一下浏海。

易岚看到目瞪口呆，怀疑他是从童话故事中偷跑出来的。

「王先生，我不想再跟你讨论外国跟香港的观念开不开放的问题了，现在是与你的事业攸关。在香港的公共场所赤身裸体

是犯法的，你是个知名的模特儿，事业正在最颠峰……如果被告上一条妨害风化罪，你就前途尽毁了，你明白吗？」

还有我的前途。易岚在心底补上一句。

如果他的前途不是跟王国的前途紧紧缚在一块儿，他就管王国去裸体跳海、去参加天体营然后坠机，让别人打捞他的裸尸

！但他是心理医学界中炙手可热的医生，还号称没一个精神病患者是他治不好的。王国的模特儿公司花了大把大把的钱聘

请他，如果王国被抓去关的话，他也就完了。

他治疗这个姓王名国的自恋狂有五年了，已经绝望到把对他的要求降到最低。

而这暴露狂昨晚竟然给他在街头裸奔！

不是碍于自己的形象跟那白花花的钞票，他真想直接掐死眼前这自恋狂。

「我就是有乖乖听你的话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三更半夜才出去跑？你以为半夜三点不冷吗？昨晚只有十八度耶易岚！

你以为我不想白天出去吗？」

王国的表情像被谁踩了一脚，十分委屈。

易岚死盯着桌上的棉质针包，努力克制住才没有把上头所有的针丢进王国的嘴巴里。

他以前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精神病是医不好的，现在他相信了。

那个暴露狂就站在他面前。

「这次没有被逮到是你……」好狗运，他深呼吸，「好运，下次没有再那么幸运了。现在这件事闹上新闻了，巡逻的警员

一定会特别注意，所以你……」

他还没说完，就有一颗头从布幕中冒出来，「King，准备好了没？出场倒数了。」

「我要先出去了，易岚。在观众席欣赏一下我的表演吧！」

有理由摆脱他而明显松一口气的王国大步大步走，离去前还给他一个飞吻。

「叫我易医生。」他自暴自弃地说。

王国早已离去，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后台中，也不知道是要跟谁说。

易岚从来没有现场观赏过一场时装秀。

他拥有一间私人诊所，为了维持自己专业的形象而必须投资在高格调的昂贵衣衫上。

作一个心理医生的首要条件就是让病人感到可靠跟安心，服饰自然也就不能太浮夸。

他所选购的是恒久不退潮流的款式、沉稳的设计，当然还有高档的牌子。

讽刺的是，走在潮流尖端、只爱穿漂亮衣服的模特儿是他的主要客户。

王国这新进模特儿炙手可热，模特儿公司自然愿意付大钱抑制他的「犯罪」冲动。

王国已经成为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模特儿公司当然不喜欢王国被记者拍到跟心理医生在一起，他们的疗程都在诊所中进行，就像幽会。他鲜少在公众场所与

王国见面，也是第一次看他走秀。

他想他现在明白模特儿公司为什么愿意投资在王国身上——

王国是这场走秀中压轴出场的模特儿。

他一出场便掳获了全场的目光，好些在打瞌睡的观众都睁大了眼睛，记者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他充满自信、从容不迫，而且散发出压迫性的魅力，像携带了重型武器。

王国在诊所中、后台中与他谈话时完全搞不清状况，白痴自恋到让人想锁上门揍死他。

在台上却判若两人，模特儿King的双唇抿起，涂上巧克力色唇彩的唇瓣微撅，显得性感。

冷酷的脸蛋线条、黏上了水芯片的眼睫、画上粗黑眼线眶的双眼、华丽的皮毛服装。

身高超过一八О，但他不疾不缓的脚步像在水中行走。

王国经过他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他们的视线交会。

但王国很快地收回了目光，然后将视线放在别的观众身上。

易岚知道自己不是特别的，这是表演模式，王国只是偶然看到了他。

王国看他的眼神像看可以一脚踩死的小蚂蚁般轻蔑、不屑一顾，仿佛他不值得停留在他的眼底。只是瞄过来一眼，又淡淡

地收回去。脸无表情，嘴唇亦没有牵动一下，他继续迈步向前。

但王国那别具一格的表演方式与身体姿态仿佛在倾诉，包含着某种讯息，易岚看入迷了。

他勉强认同王国在职场与他一般专业。

「是国王。」

易岚转头，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人。

那人戴着耳机、拿着进度表，是曾在后台拦截他的工作人员。「对不起，你在跟我说话吗？」

「我说King．W，他在扮演国王。他穿着的作品主题是『国王的新衣』。」

「喔。」

他应道，总算明白那嚣张的家伙为什么下巴抬得比其它模特儿都高。

那女孩似乎是王国的忠实粉丝，有点意犹未尽，「他这样的表演方式肯定是自己构思的。他饰演穿着新衣出巡的国王，自

大、得意洋洋，也不着痕迹地想知道究竟谁才是看得见新衣的聪明人。天啊，King他真的很棒，不是吗？」

易岚叹笑一声，作不出更好的回应。

原来，他才是整个世界唯一一个可以看见新衣的聪明人。

「没错。」他还是礼貌地应答了，如果有什么是心理医生绝对不能做的，那就是揭客人底牌、自断财路。「没错，我从来

没见过像他如此棒的人。」

现在，王国已经拐过了舞台的正中央，准备回去了。

就在他转弯的瞬间，突然，在人群中作暗桩的小孩大叫：「哈哈哈！国王没穿衣服，羞羞脸！」

然后，王国毫无预警地双手大张，「蓬」一声，大披肩被挥开了。

在全场的惊叫声之下，王国几下撕扯，扯烂了内里的衣服！

布块被大力抛开。

王国现在只穿着一条以碎布跟皮毛拼成的短紧身裤，跟只穿内裤没分别。

那真是……一副完美无瑕的蜜糖色胴体。

观众们纷纷站起，挥动双手、疯狂尖叫。

王国脸上的表情翻书般转变了，绽出灿烂的笑容，犹如大孩子般满足。

他边走回去边向两边的观众挥手，仿佛真的是国王出巡。

冷漠跟欢乐这两种极端的表情竟可前后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

易岚记得，《国王的新衣》这童话是个好结局。

他开始笑。

旁边的女孩兴奋得七荤八素，吹起口哨来。

他单手掩脸，笑得肩膀耸动，笑得自暴自弃、万般悲苦，笑得女孩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