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固,聚成人形的肉块一移动就会扑簌扑簌掉肉碎。
这些人形肉块似乎被什么操纵者意图攻击他们,李信陵有罡气护体,死气之物皆不敢近身,但叶森等人就有点束手无措了
,眼见人形肉块越来越多,腐尸味道也愈加刺鼻,这样下去估计还没吃掉,就先被熏死。
李信陵暗暗恼火,右手掌心灵力汇聚,瞬间化作无数莲叶般的利刃朝逐渐形成包围圈的人形肉块飞去,一时间银光乍闪,
血肉横飞,场面粗暴得让人有点作呕。
然而这种灵力攻击跟空间里幽冥阴气直接起了冲突,脚下开始剧烈摇晃,黑雾迅速笼罩他们,李信陵知道自己失策了,叶
森已不在眼前,顿时脸色乍变,一片惨白,想起兄长送他到人间界时说的话:“三弟,你生性浮躁,戾气太重,还不知道
真正失去的痛苦、无能为力的痛苦,须知大仁大爱、大智大勇无一不是经历刻苦铭心的痛后了悟而成。这趟去人间界,你
必定能有所体会……”
何锦玄因被空间内灵气与阴气暴乱产生的气流撞击,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倒在叶森身上昏迷了过去。而就在此时,叶森觉
得颈项处凉凉的,似乎有细长的手指缓缓攀爬上来,冷汗立即淌下,呃,好像有点不妙……尚未作出反应,眼前一片血红
,紧接着身体急速下降,连同怀中的何锦玄。
脖子上的冷意仍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住,他抱着何锦玄跌落在一个灰蒙蒙的世界,虽然是跌下来的,但并没有痛感
,就像本来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似的。
除了怀中昏迷的何锦玄,冯存悦跟李信陵都没在,叶森不免担心起来,想站起身却没力气,他看了看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的何锦玄,抬头看向四周找出口,但灰蒙蒙的,连边界都没有,倒是一阵阵让人不舒服的浓浓怨气,连刮过耳际的风声都
带着惨兮兮的悲鸣。
“不会是传说中的枉死城吧?”他不禁喃喃自语道。
攀在颈项的冰冷手指终于离开了,随即响起低沉的男声:“这位公子,在下有事相求。”
叶森瞪大眼睛,眼前出现一位身着破烂盔甲似乎是首领模样的人……不,大概不是人,他脸色青灰,双目赤红,长发披散
,身上散发着腐尸的味道。
“有事相求?帮你烧纸钱吗?”叶森觉得他有可能是枉死他乡,没人帮他立碑烧香。
男子一愣,缓缓摇头:“不是。是希望公子能超渡我等怨魂。”
话音刚落,他身后陆陆续续出现几百怨魂摇摇晃晃走过来,似乎没有办法忘记临死一刻的痛苦,所以基本上都维持着死时
的惨状,其中不乏老弱妇孺,有的抱着自己的头,有的捧着内脏,血水一路滴滴答答。
叶森不忍睹视,转开视线:“可我不是道士和尚,我不知道怎么超渡。”
“什么?!”男子惊异的说,“你身上的圣光足以照亮我们怨魂的世界,竟不会超渡?你究竟是什么!”
“哈?我、我是人啊。”叶森有点无辜,老兄,不好这么没礼貌呀!
“……既然不会超渡,与其如此大费周章引你进来,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吃了你,我等族人们也早就可以升天了。”男子
眼神变得狠厉,面目更加狰狞,身后的怨魂们也开始躁动起来。
就在他动手之时,一道水蓝光束凌空截下,男子连退几丈远,不敢轻举妄动。
叶森看到那比银白月色更加耀眼夺目的银发因瞬间的灵力与怨念的冲击而飞扬开来,顿时欣喜的喊出对方的名字:“水一
方!”
“抱歉,因为要把玩忽职守的负责人带过来,所以来晚了。”水一方回头朝他微微一笑,面具后面那双狭长的眼里带着歉
意。
“啊啊,真是的,烦死了!”年轻阎王浮坐在半空中,摆弄着自己乌黑的长发,半眯着眼看向底下私自窜逃的怨魂,“你
们生前本就血债累累,后来被反扑灭族,曝尸荒野是因果报应,在枉死城乖乖受罚,刑满就可以轮回了,这还有什么不满
啊!”
男子听了激动的吼道:“我们做强盗是为了生存,贪官奸商当道,我们不自力更生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杀的全是该杀之人
!他们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连小孩都不放过!再者我们已经死了,为何还要重复体验被杀的那一刻!”
“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就是罪孽,不管你有多么正义的理由,既然有勇气犯错,就要有勇气承担。至于为何你们族中未犯
下罪孽的人死后不能去轮回,那是你们的执念不让他们走,你们的怨气跟恨意不断同化了他们。”阎王放下手中黑发,扫
视了他们一眼,“三界六道,唯心自现,水月镜花,岂有生灭。放不放下是一念之间的事,执着于恨就永世不得解脱。要
知道大千世界,众生平等,既有因果,必有报应。”
男子半晌无语,怨魂们也渐渐安静下来。
“不像是玩忽职守的样子啊,看上去很帅很厉害诶!”叶森赞叹的说道,“肯定是阎王对不对?”
“嗯。”水一方微微点头,轻笑,“看上去像会玩忽职守,实际上却是个意外认真的人,只不过,办事方法确实有点,嗯
,与众不同呢。”
第八话:爱别离
耳中有游龙出水清泠泠的声音,天高海蓝,海潮此起彼伏,飞溅起雪白的浪花在阳光下如同龙鳞般光彩熠熠。
这耀目的光芒让他反射性抬手遮住了眼,与此同时他对辽阔青蓝的海水多了几分亲近感,觉得自己天生该是在这海水里的
。
他似被指引着朝海里走去,每迈前一步,内心的鼓动就愈加厉害一分,脑海中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遥远的印象渐渐明晰
,那张总似别人欠他几世凶巴巴的脸,那张像永远睡不醒笑起来却分外动人的脸,尤其分明。
直至那人为拉开自己被卷入红莲火之中……他的心在这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剧痛难言,被惩罚封印三生的锁发出清
脆的碎裂声——
他睁开了眼。
“哎呀,终于醒了,再不醒来我们的招牌可就要砸了。”东君在旁鼓掌,“恭喜你少年,你经历了一场百年难遇的豪华地
府一日游哦!”
暗息翻了个白眼:“我们这个破烂办事处有什么招牌啊,还什么百年难遇的豪华地府一日游?你想把他再吓晕过去吗?赶
快把这个人类小鬼送回去啦,每天都忙着维持治安,还不给我们娱乐,很不道德哎老大!”不是他爱抱怨,最近出任务的
频率太高,连搓一圈麻将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回来,朝来跟朱衣那两个却还不见身影。水一方又扔来这小鬼
要他照看,这运气实在是背得可以。
“嗯……这位可也是贵客耶,虽然没什么合作的机会,但是有错过没放过,搞不好以后财源广进就靠他们这一族了。”东
君郑重的拍了拍暗息的肩膀。
“……你这样当着人家的面说没问题吗……”暗息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再看看半撑起神的少年,微蹙眉头打量一下,啧
啧,这个破烂办事处净招惹大牌货色。
“叶森呢?”何锦玄现在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他对这个地方,以及眼前这两个非人类没有半点兴趣。
“他家中有事,没有过来了。”东君微微顿了一下,说完后露出“营业用”招牌微笑
可惜的是对何锦玄没什么效用,他垂下眼帘似乎想了一下其他什么,而后抬头又问:“那,李信陵呢?”
在旁抱着双臂闲闲靠在床边的暗息“噗”地一声笑了,带着几分恶质:“那家伙啊情绪崩溃了,又乱用火,把人家女孩子
的头发都烧焦了半截。”
“只烧了头发?”何锦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李家大哥及时出现英雄救美了呀!”暗息斜睨着他,“所以,他被带回去了。”
何锦玄愣住,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虽性烈,但贵在直率,又得众人宠爱,这次八成是有意试炼而已。”东君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何锦玄听后看了他一眼:“你就是这样滥好人才会下来这里的吧?”
“……”东君微一眯眼,笑道,“要谢人就直接说嘛,这样子不坦率,难怪当年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呢。”
何锦玄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转开了头。
果然小屁孩都还嫩着。暗息凉凉的作望天状。
另一方面,囚禁他们的空间刚被破坏,班主任就找上叶森了。其他人根本没有察觉任何异状,而时间也还停在他们被拉入
另一空间的那一时刻,下午四时三刻。
听完班主任的话后,回头找何锦玄等人的时候,水一方已经安顿好他们,留在现场的都是用法术变的傀儡。
水一方那面具后的双眼正温柔的注视着他:“怎么了?”
“有点事。”叶森状似随意的答道,“我要先回去了。”说着朝他摆摆手,转身欲走。
轻风拂过,衣摆微动,叶森扭头看向拉住他手臂的水一方,神色讶异。
“我,方便跟着去吗?”水一方缓缓松开他。
“这个啊,不用麻烦啦!”叶森笑了,摇头,忽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谢谢你。”
“是吗。”水一方微微勾起唇角,留下一个暧昧的笑容。
叶森独自一人走出博物馆坐车回去,跟外婆简单说了几句后,到房里收拾了一下。注意到黑猫小丽正蹲坐在一边目不转睛
的看着他,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它勾了勾手指:“过来给我抱一下?”
黑猫转动了一下眼珠,起身跃进他敞开的怀中,顺便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呃……你不会吃错东西了吧?”叶森有点不相信它这次竟然乖乖给他抱,有些担心得举高它左右看了看。
“喵——!”黑猫在半空中向他张牙舞爪的抗议。
“哈哈,你现在肯定是在说不知好歹。”叶森轻笑,这时从敞开的窗户灌进一股寒风,他看了看窗外,俯身放下了黑猫,
“好啦,我要出发了。”
出门口的时候,外婆又往他包里塞了件毛衣:“刚织好的。”
“嗯,谢谢。”
就如同当日一人前往这个城市一般,这次的行程只是刚好相反而已。不是节假日,所以火车站并不多人,很快就买好了票
,坐在一边等半个小时后的那班车。
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厅,叶森看到了几个不属于人类的东西,他很快调开了视线,水一方跟他说过,为了某种平衡,即使彼
此没有恶意,不到需要的时候就假装看不到。就像他当初假装自己的手不会触碰到任何看不到的东西。
记得听人说过,生病的时候即使吃的是面粉,只要坚信它是药就能痊愈。这样推论下来,人的心灵似乎真的很强大啊,不
好的东西假装不存在,错的坚信是对的,很简单就渡过难关了。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会有成千上万的人
因失去而难过,因痛苦而哭泣,因别离而悲伤?
列车准时靠站了,叶森拎着行李袋随着人流上了车,座位很空,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他对面,对方似乎觉得很无趣,火
车开了一阵子后,他横躺在座位下,用买来的报纸盖住了脸。
叶森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星点灯光犹如鬼火般忽闪而过,往日散漫的大脑细胞现在正异常集中的思考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
,要跑的地方,以及可以申领的保险金之类的事情。
可以的话,真不想熟悉这种事的流程啊。
下了车后直接前往殡仪馆,虽已深夜,馆内仍有不少工作人员。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他来到小灵堂。居委会的大叔跟其
他几个邻居还在帮忙整理花圈。一看到他,大家都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向来豪爽的大叔也踌躇了一下才开口:“小森,那
个……”
叶森走过去,爷爷已经入殓,躺在棺木里的老人正安详的沉睡着,这一睡就再也不起来了。他牢牢记着爷爷叮嘱的话,要
对帮助你的人心怀感激,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要慌张,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不行了……叶森手中的行李袋滑落在地,他紧紧抓住棺木边缘,盯着爷爷,怎么办,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对了,要跟大
叔他们说声谢谢,不然爷爷现在还狼狈的躺在家里孤零零的等他回来。
大家都不太忍心看他,看上去一脸没事,可十几年老邻居了,谁家不知道他们爷孙相依为命感情深厚。
今晚守了灵,第二天再做场法事,就正式告别了。
早几年是他和爷爷两个人一起给奶奶守灵,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守着。他心底原先还在期望爷爷的灵魂会不会过来找他。
然而直到天亮,除了隔壁灵堂的哭声渐响,就跟其他所有的夜晚一样。
之后,爷爷的一切都化作了一捧灰,一缕青烟。
大叔送他回到几个月前才刚离开的家,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一下让他差点连骨灰盒都抱不稳。
“虽然是大叔多管闲事啦,不过这种事还是要通知一下你爸爸。”大叔在门口换室内鞋的时候抓了抓头发说道。
叶森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个没关系,我们会动用一切力量帮你找的!”大叔拍拍胸口保证。
“那……谢谢你们了。”
大叔呆了一会后就回去了,突如其来的冷清让从不介意气氛的叶森感到心底空空的,感觉这里空的连呼吸都有回音。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爷爷一向爱干净,哪个角落都收拾得很整洁,他从衣柜里抱出被子,然后和衣躲进了被窝里。
两天未合眼,眼睛涩涩的,幸好没有哭,哭了的话大概就睁不开了吧。幸好没有哭。现在睡一觉就好了。
妈妈在他出生没几天离开了人世,奶奶在前几年因病去世,接着是爷爷。只见过一两次的爸爸,在哪里呢?这个一直都是
谜,对他来说,“爸爸”也是一个谜。
没有晒太阳的棉被冰冰凉凉,闭上眼听力变得敏锐,静悄悄的,哪怕是非人类的呼吸声也好,麻烦响起来行吗?让他知道
这个世界并非突然寂静只剩他一个。
似乎有东西慢慢在靠近,浑浊的呼吸,他并没有关灯,拉下被子看到的是一个拖着半边身体浑身发出惨白光芒的东西,是
人的形态。但叶森没有看到他的“人气”,如果是人的话,死后也依然会有一丝“人气”残留。
“……”叶森睁大眼看着他,半边身体的切口竟十分干净利落。
对方靠近床边,侧身坐下,完好的半身对着叶森:“你的气息真是令人舒服啊,我从老远就看到你发出毛茸茸的光呢。”
“……我可不是灯泡。”叶森有些汗颜。
“你心里一直发出被吃掉也无所谓的强烈电波喔,看样子我是第一个到,请问我可以开动了吗?你知道,没有一半身体真
是糟糕透了。”他缓缓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